薛秀騎著自行車,神情恍惚地穿過一條條街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今天的表現也太過積極,以方正好和陳爽的關係,那幾句怎麼也不該由自己說出來,可當時自己為什麼就迫不及待呢?
最初關注方正好,只是他打球打得好,後來接觸多了,發現這人沉穩而不悶氣,幽默而不輕浮,很懂得關心別人。在他身上發現的優點越多,薛秀就越渴望能和他多呆在一起,可他身邊永遠有個陳爽,自己怎麼也找不到位置。
只有在籃球場邊上除外,陳爽不怎麼懂球,也不怎麼愛看球……
但就這麼一點點時間和空間,也是自己厚著臉皮從陳爽那哀求來的。如果陳爽是個小心眼的蠻不講理的女孩,那該多好,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和她競爭,相信自己和方正好還是有許多共同語言的!
可是,陳爽……不但幾次幫過自己,還總像個姐姐一樣關懷自己,自己怎麼忍心去和她搶!
不忍心搶,卻偏偏會做出搶的事情,難道說其實自己才是壞人?
今天的事情,方正好和陳爽肯定看出來了,以後自己就不好同他們在一起……其他同學沒準也知道,自己的臉都丟光了!
想著想著,淚水不由自主地就溢滿眼眶,她擦了擦,正這時,一輛電動車拐了過來,兩輛車險些撞在一起。薛秀慌忙中用力一扭車龍頭,自行車幾乎飄了起來,然後摔出兩三米遠。
「啊呀!」薛秀重重摔倒在地上,膝蓋部位的衣服被磨爛了,很快就滲出殷紅的血跡來。
「騎車怎麼這麼不注意?」從電動車上下來的是個戴著眼鏡的女子,她看了看薛秀的傷勢,拿出手機準備播打120。
「不用,不用,都是我的錯,我分心了。」薛秀淚眼朦朧,膝蓋處傳來鑽心般的痛,不過這樣也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哭了。一面抽泣著一面站起來,她看向那個女子,那個女子也正好和她對視,兩人都中「咦」的一聲。
寧倩倩認出她就是「楚留香」第一次出現時和陳爽在一起的女孩。
路邊的小咖啡廳裡,氣氛相當不錯,寧倩倩晃著腳,全然沒有大記者沉穩自若的風範。她喜歡咖啡廳的輕鬆、整潔,討厭約束,在這裡可以讓她忘記自己是一個記者。
薛秀已經不哭了,垂著小臉,輕輕啜吸桌上的飲料。不過,她眼睛裡還掛著淚花。
「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再次看到楚留香?」
以寧倩倩身為一個記者同時又是女人的經驗,看得出薛秀不是為腳上的傷而落淚,想到開始她騎車時神情恍惚的模樣,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這是記者的責任,同時也是一個成年人的責任。不過她也知道,直接去問只會壞事,因此她起了一個遙遠的話題,而且這個話題也確實是她所關心的。
薛秀的膝蓋上已包紮好了,只是活動起來有點不方便,她搖了搖頭。
「啊呀,真可惜,好久沒有看到那位城市英雄了,你覺得他帥不帥?」
薛秀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寧倩倩,她不明白寧倩倩提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愛死他啦!」寧倩倩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道:「你看他那麼厲害,把陳爽從終結者手中救出來的時候那麼溫柔,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愛死他了,下次見面我要當面和他說!」
薛秀破啼為笑,她才不相信寧倩倩會這樣做,在她這個年紀看來,這樣做,也太……不要臉了吧。
「別笑,我是說真的。」寧倩倩撐住自己的下巴:「你有喜歡的男孩子嗎,如果有的話就會理解我了。」
「啊?」薛秀第一次出聲,驚懼地忘著寧倩倩。
「我可是記者哦,記者最善於地就挖出別人隱藏在內心的事件,要不怎麼說是狗仔隊呢。」寧倩倩開了個玩笑,卻發現薛秀並沒有因為這個玩笑而放鬆,於是實話實說了:「我發現你有心事,像你這個年紀,如果不是因為成績,就是因為情感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出來,家庭原因,那是因為看薛秀的模樣不太像家庭有什麼困難的。
「嗚……」薛秀又開始嗚咽了。
「小丫頭,你呀……」寧倩倩歎息般地說著,坐到了薛秀身邊,把她抱在懷裡:「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專門做讓人傷心的事情!」
「不是,是我的錯……」薛秀慌忙辯解。
「不,像我們這樣的美女永遠沒有錯,錯的永遠是那些臭男人……當然,楚留香的話除外。」寧倩倩拍了拍她的肩膀:「對於那些臭男人,你要做的就是抬起下巴用斜斜的眼光對他,不能讓他,更不能寵他,要讓他像條狗一樣的聽話,偶爾才給根骨頭給他……」
薛秀是帶著又害羞又害怕的心思聽她說的,先是毛骨悚然,接著明白她只是開玩笑,於是推開她道:「你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的話也不可能當面說呀。」寧倩倩微笑了。
薛秀低下頭不再說話,寧倩倩搖了搖腦袋,這姑娘雖小,可卻情根深重,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子……
她驀然想到那天看到和陳爽薛秀站在一起的男孩,那男孩有張娃娃臉,長得挺討喜的,做事卻像個小小男子漢,無論是救助傷員還是自願獻血,都顯得乾淨利落有主見。像這樣的男孩,對於有點頭腦的女孩而言,可比那些奶油小生或者裝酷賣帥的要有吸引力得多!
「是那天和你們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她低聲問道,她記得陳爽也和那男孩很親熱--不,根本就是更新熱。
秀捂著臉,又把自己藏到寧倩倩的懷裡,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記者大姐很親近。
「你和陳爽兩個?」她又試探著問道。
「嗯……是我不好,他們從小青梅竹馬的!」薛秀慌忙地解釋道。
「這可就麻煩了……」寧倩倩心中想,她也挺喜歡薛秀的,薛秀有張可愛的蘋果臉,小臉總是紅撲撲的,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讓人恨不得啃上一口。不過那個陳爽也挺可愛的,傷腦筋,這兩個女孩自己該偏向誰一些呢?
柳素素再次對著成績單進行確認,方正好果然像他自己承諾的那樣考了第一名,而且遙遙領先,這小子平時就是藏拙……不過是什麼原因讓這麼大的孩子不去選擇成為觀注的焦點,而把自己藏在眾人身後呢?
他該不會是太早熟了嗎?
然後是陳爽,第二名,發揮穩定,這女孩心理素質很好,她和方正好的事情看來並沒有影響到學習,嗯,應該說有促進作用,好像方正好的作業總是她代做的,已經有好幾個老師反應過了。不過這事情……唉傷腦筋,慢慢來解決吧。
然後第三名……
對著名次來研究學生近期的情緒變化,找到影響學生成績的關鍵原因,這是柳素素個人的一種習慣。每次看到學生成績好的時候,她都有一種成就感,甚至會對著這些枯燥的姓名與數字傻笑,在她眼中,這些姓名和數字都是活著的,把一張張學生的臉都演繹出來。
不過,當她看到薛秀的名字時就笑不出來了。開學以來因為主要注意力集中在方正好與陳爽的問題上,薛秀她不是沒有關注,也談過兩次話,但對這個甜甜的女孩退步得這麼快,她還是很吃驚。
「這女孩,總是看著那個方正好笑……」想起數學老師,那個白髮蒼蒼的祖父級人物對自己說的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柳素素眉頭就皺了起來。
又是方正好,這小子為什麼就不能消停點?
「紅顏禍水?」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出現在柳素素的腦海中,然後她啞然失笑,一男孩子,談什麼紅顏禍水!
不過這個問題是要注意了,薛秀底子不錯,就算不能拔尖,可也應該保持在中上水平,現在能扭過來的話可以事半功倍,再她再沉迷下去……很有可能會被從精英班清退。她原來是飛機廠子弟學校的,那個學校能考進二中高中部可不容易,這孩子為什麼不自愛?
都是方正好惹的禍!
一想到這又和方正好有關,柳素素牙齒就恨得癢癢,她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教學隱約有以方正好為中心的意思,凡是有事情,必然會想到方正好身上去!
要找他們談談,可是是去找方正好談還是找薛秀談,或者乾脆找陳爽談?
柳素素搖了搖頭,最後一個念頭太可怕了,很有可能會在班上掀起一場戰爭,就算能達到讓方正好、陳爽與薛秀的關係轉變為正常同學關係的目的,但必然會在這三個孩子還很純淨的情感歷程中塗上骯髒的一筆。她是個老師,不僅要對成績負責,更要對做人負責。
找方正好談吧,反正……這傢伙都被叫來慣了,然後再找薛秀瞭解一下情況。
她在方正好與薛秀的名字上劃了個圈。
第二天放學後,方正好背上陳爽的書包正準備離開,柳素素出現在班門口:「小爽你先回去吧,方正好,跟我來。」
陳爽與方正好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無奈,而班上其餘同學都捂著嘴偷笑,賀國棟還不停地蠕動著嘴唇,方正好是從他的唇形判斷出他是在說「安心去吧我會替你燒紙的」。
這幫沒義氣的傢伙!
還是老規矩,柳素素找學生談話不喜歡自己坐著學生站著,因此兩人隔著張書桌相對而坐。柳素素甚至用紙杯給方正好倒了杯水,不過看到那純淨水桶上積的灰,方正好就失去了喝水的勇氣。這位柳老師,應該算是好老師了,細心周道,注意教育方法,學生都喜歡她,但和她交往多了,方正好發現她在生活中幾乎是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傢伙,至少她房間的衛生與整潔狀況,甚至還比不上方正好那亂七八糟的臥室。
「第一名的感覺怎麼樣?」柳素素笑瞇瞇地用手指敲著桌子。
「呃,不太好。」方正好如實回答:「走哪都被老師指指點點,懷疑我是不是作弊了,同學們一下子就疏遠我,彷彿我是個怪物。」
「哈哈!」柳素素不禁笑了起來,這個小子,真是一個怪物,別人巴不得考第一名,他卻畏之如蛇蠍。
「所以,柳老師我聲明啊,下次考次我可不保證考第一了。」方正好舉手道。
「由你,由你,平時考試就算了,不過期中期末這樣的大考你不能太不像樣子。」在這個問題上柳素素無意和方正好過多糾纏,她要解決的是更重要的問題。
「謝謝老師開恩,啊千斤重擔終於……」方正好小聲貧著嘴,但柳素素杏眼一瞪,他立刻又一本正經地坐直了。
柳素素看著這個少年,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年紀不大,長得不錯,成績挺好,還會打球……人際關係還處理得很好,這小子是有些優點,但嘻皮笑臉沒有個形,思想複雜不像年輕人,他有什麼好的,陳爽和他親近倒還罷了,那是青梅竹馬,薛秀怎麼也被他騙到了!
從女性的立場出發,柳素素固執地認為,是方正好騙了薛秀。想到這,剛剛生起的對方正好的好感立刻就沒有了,柳素素最恨的就是那種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方正好即使不是花花公子,欺騙女孩感情總跑不了。
「方正好,今天叫你來我是向你瞭解一些情況的。」柳素素壓抑自己的不滿,可方正好還是從她這句話聽出了冷漠:「薛秀的成績比上次考試降了二十名,你知道為什麼嗎?」
方正好苦笑,柳素素不找別人瞭解情況,偏偏找到他,明顯是她已經察覺了什麼。
這個問題讓自己怎麼回答呢?
見方正好半晌不說話,柳素素再次不耐煩地用手指敲著桌面:「方正好,說說看,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的?」
「這個,我不太清楚。」方正好只能如此回答:「你找和她同座的同學或者一起回家的同學瞭解更好些吧。」
「說謊,你最清楚不過了!」柳素素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這次她是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