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純俏臉光亮起來,令她更是艷光四射,豎起一隻手指道:「再多說一句!」
錢世臣衝口而出道:「我正是當時楚王室的後代。」他有豁出去的痛快。只有這句話,才有可能把百純留下來。有根有據自比憑空虛構具吸引力。
百純露出不依的動人神態,拿著酒杯道:「百純以此酒立誓,不會把今晚的話洩露半句出去。不過我保留隨時離開的權利,大人要遵守承諾。我們乾了這一杯。」
錢世臣舉杯回敬,兩人一飲而盡,在百純媚艷的美目注視下,錢世臣守秘的防線不得不後撤少許,道:「就在湘夫人投河的河段,發生了非常奇妙的事。此事何時發生,沒有人知道,因為要到我們荊楚民族立國後,方偶然被發現。」
百純大感興趣的問道:「究竟發生了甚麼奇事呢?」
錢世臣深吸一口氣,雙門射出渴想的神色,道:「此事請容我稍後說出來,那是非常神異的東西,但同時也是非常可怕。由於當時無終河一帶,全是野林荒澤,尚未開發,兼且交通不便,故雖然轟動,卻只限於附近的人知道。又過了數十年,無終河的異事終傳入當時的楚王耳中,楚王又驚又喜,親自去查看。」
百純撒嬌道:「究竟是甚麼事令日理萬機的楚王也移駕到無終河去呢?且是又驚又喜。怎可以這麼吊人的癮,大人真頑皮。」
錢世臣給她含嗔帶笑的動人神態弄得心都幾乎融化了,道:「那是一個沒有人能解釋的神跡,不是目睹,不敢相信。唉!我該怎麼說呢?楚王雖有緣目睹,卻無緣擁有,卻又心中不服,遂派手下大將,於無終河附近築城,專責看守此物,並研究取物之法。從此這區城被劃為禁地,楚王室稱之為小雲夢。」
百純一雙美眸更亮了,憧憬的道:「這就是大人所講現在的雲夢澤了。可是無終河和古城仍然存在嗎?」
錢世臣沉吟不語,原來他發覺在這大熱天時,說出這件事時手心竟在冒冷汗,當日向戈墨洩密時,也有同樣的情況,可知這個秘密對他有很大的約束力,令他生出犯禁忌的顫慄感覺。忽然間甚麼丘九師變得再無關痛癢,讓百純去見他又如何?若百純真是對他一見鍾情,早對他傾心了,不論他現在說的故事如何精采,仍是於事無補。
在南方,有資格作他對手的人並不多,丘九師恰是其中的一個。他當年向鳳公公鬻官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留在洞庭湖當地方官,好方便尋找雲夢澤裡的古城,不過朝廷的政策,是不許大臣在同一個地方當官超過五年,以免因長期當權與地方勢力勾結,倚地自重。幸好人河盟崛起,令鳳公公不敢隨便換他。如換來無能之輩,大河盟將更勢大難制;換來的是有為之士,又會令大河盟以為朝廷要整肅他們。所以這個官一當就十二年。
錢世臣位子尚未坐穩之時,竟遇上夫猛率人來尋找楚盒,夫猛當然不知道他的家族每一代都在戮力尋找楚盒,還想得到他這個當地人的和合作,令他感到這是上天賜他的良機,不顧後果的去請戈墨出手相助,弄至現在進退兩難的困局。所以丘九師他是動不得的,若迫得大河盟作反,鳳公公肯定不會放過他。
錢世臣往後挨在椅背處,閉上雙目,以減輕百純對他的影響力,有氣無力的道:「百純若要離開,現在可以走了。」
百純為之愕然,錢世臣今晚的動靜神態,均大異平日,說得好好的,忽然又打退堂鼓,也益發引起她的好奇心。此時她早把丘九師置之腦後,嬌嗔道:「百純從京師到岳陽來,正因仰慕你們荊楚文化的發源地洞庭湖。在春秋戰國,齊文化和楚文化都是有別於其它諸夏之國,充滿地方色彩的文化。齊人富荒誕的想像,你們楚人則最是浪漫,始祖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是干嬌百媚的美女,還有張著孔雀蓋的司命,桂酒椒漿的芳烈,采衣姣服的巫女。傳世的《楚辭》也以委婉纏綿有別於樸素質直的《詩經》。現在奴家剛聽得津津有味,你卻要趕人家走,是不是想人家以後都不見大人呢?你怕人家不信守誓言嗎?」
錢世臣從未見過百純這麼對他大發嬌嗔,忍不住張開雙目,在月色下,百純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登時令他忘掉一切。
辜月明在水霧濃罩的澤地,迅速推進,這是他獨家本領,能於仲乎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單憑靈異的觸覺,辨路而行。此時他前方傳來水的氣味,令他曉得前方是個水澤,右方則是腐葉的氣味。腐葉落下的地方,當然是可踏足通行的實地。
他追了近一個時辰,火把光仍在前方時現時隱,似在引他追去。對方顯然非常熟悉雲夢澤的環境,否則早已被他追上。
此時他肯定對方不是那個女郎,因為他嗅到另一個人的氣味,而這個更非普通的人,不是指他的身手,而是他留下的氣息,有別常人。
錢世臣沒有回答百純先前的問題,接下去道:「那在小雲夢澤的新城名為顓城,附近的人則喚它作雲夢城。第一代城主對楚王忠心耿耿,接過任命後,窮畢生之力尋覓得到無終河內異寶之法,卻是無功而歿,到他兒子繼位為城主,事情方有轉機。」
百純皺眉道:「那究竟是甚麼東西呢?大人愈說奴家愈糊塗了。」
錢世臣歎道:「讓我遲些說行嗎?這個第二代的城主,是個超卓的人物,論兵法武功,均是楚境內數一數二的人物。不知是否命運的安排,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他在附近一個小諸侯的收藏裡,發現一件東西,與無終河裡的異物有微妙的關連,極可能是解決難題的唯一方法。」
百純不滿道:「又是這東西那東西的,大人可以說清楚點嗎?」
錢世臣苦笑道:「那是個鑲嵌夜明珠的古怪方盒,用沒有人見過的物質製成、至於此盒的來歷,又或與無終河的靈物有甚麼奇異的連繫,就無從稽考了。」
百純直覺感到錢世臣是言不由衷,他定曉得盒子的來歷以及與河中靈物的關係,只是不願說出來。這方面憑她旁敲側擊的本領,遲早可從錢世臣口中套出來,不用急在一時。道:「夜明珠?」
錢世臣鄭重的道:「絕不是一般的所謂夜明珠,而是真正能在黑暗中顯露強烈金芒的奇寶,一顆這樣的夜明珠已是價值連城。」
百純輕輕的問道:「大人見過嗎?」
錢世臣頹然搖頭道:「但願我曾見過,我只是據口傳的史實來說。」
接著沉聲道:「如果當時有五遁盜,又肯任顓城城主差遣,為他把寶盒盜出來,便不會有後來慘事的發生。」
百純訝道:「大人為何忽然提起五遁盜呢?」
錢世臣道:「我只是忽發奇想,百純可猜到顓城城主用甚麼方法得到寶盒嗎?」
百純興致盎然的道:「這傢伙是要背叛楚王了、否則只要上稟楚王,楚王可令盒子的主人獻寶。河中究竟有甚麼東西呢?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錢世臣大有感同身受的感慨。自己正因楚盒,背叛了皇上,只恨戈墨並非五遁盜,功敗垂成,未能成功奪寶,還留下個爛攤子。
無雙女牽著黑兒,登上一塊狀如仰天鱷頭的龐然巨石,在火把光的照耀下,寬達數丈的河道從濃霧中傾瀉而來,又沒入濃霧裡,似若無始無終,值此盛夏之時,河水漲滿,水流湍急。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雲夢澤內竟密藏著一道這般的河流。
站在石端的最高點,俯視下方流過的河水,有如站在險峻的高崖邊緣,感覺極端古怪,特別在這個被水霧虛無化了的奇異地域。
無雙女心中一片茫然,本來她有信心既然爹和舅舅可以找到古域,她也可以辦到,可是當身處其境,她的信心動搖了。這是個不可以常理測度的地域。
黑兒倏地跳蹄驚嘶,往後退開。
無雙女連忙扯緊牠,叫道:「黑兒不要這樣,發生了甚麼事?」
黑兒雙目射出驚惶的神色,瞪著對岸。
無雙女駭然望往對岸,立時看得寒毛倒豎,只見在火光映照理,對岸出現點點螢綠晶光,還傳來令人心驚膽跳的喘息聲,以無雙女的膽大包天,也看得遍體生寒。
定神再看清楚點,赫然是十多頭體形龐大的野狼,牠們該是從對岸遠處嗅到人味馬息趕來,正急促的喘著氣,聚集在正對著他們的岸阜邊緣處,出奇地沒有發出咆哮或嗥喊,只默默瞪著他們。
無雙女回頭往後方瞧去,見不到狼蹤,這才鬆一口氣。她從沒有想過尋古城的障礙會是這麼一群凶殘成性的惡獸。更令驚魂甫定的她心生震駭的是仍不住有狼從對岸的濃霧現身,眨眼工夫聚集了超過三十頭惡狼。如給這群狼纏上,她和黑兒肯定成為餓狼們裹腹之物。
無雙女牽著黑兒,緩緩後退,她最害怕的是狼群撲進河裡去,那時她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跳上黑兒馬背,憑黑兒黑夜辨路的本領,逃往雲夢澤外。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狼群沒有露出任何兇惡神態,默默目送他們退走。
回到澤地上,無雙女失去了渡河的勇氣,改往南行,此刻她只希望盡早與舅舅重聚,其它屆時再想辦法。
錢世臣道:「那是沒有人能明白的異物,當時的每一個人都深信此物來自投江殉情的湘夫人,是超越了凡人理解力的東西。」
百純瞪大美麗的眼睛,道:「那就是仙品了,究竟是甚麼東西呢?難道看得到卻摸不著嗎?否則怎會沒法取得呢?又或許是頭靈獸。」
錢世臣真的不願說出來,乾咳一聲道:「這方面不太清楚。讓我們回到故事去,顓城之主想到一個據寶盒為已有的辦法,就是娶諸侯之女為妻,並指明要以寶盒作嫁妝,如此便可以瞞人耳目。」
百純點頭道:「不失為一條好計,虧他想得到,怎會出問題呢?」
錢世臣道:「本來是不應有問題的,小諸侯雖看穿顓城之主對他的寶盒起貪念,卻沒有想過事情關係重大,當然心中不服,但在顓城之主的威逼下,只有把女兒和寶盒雙手奉上。小諸侯之女長得百媚干嬌,有傾國傾城之色,顓城之主則英俊軒昂,年輕有為,本是天作之合,可惜顓城之主心神全被河中靈物吸引,對任何事都不感與趣,包括如此絕色在內。」
百純狠狠道:「蠢男人!」
錢世臣大感她罵的雖是顓城之主,事實上罵的也是自己,表情登時不自然起來,再乾咳一聲,道:「他們間的恩怨糾纏,恐怕要當事人才清楚,只知他們夫妻的關係不住惡化,到美女之父因被欺壓和女兒的受苦憂憤致死,美女終發現顓城之主娶她為妻的真相,決定不惜-切向他報復。」
百純訝道:「若換了是我,會在睡夢時給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宰了這個負心人。」
錢世臣沒有將她這番話放在心上,道:「她想到一個更可怕的計劃,就是趁回娘家送葬的機會,寫了封密函,派人送給楚王。楚王勃然大怒,勒令顓城之主交出寶盒,當顓城之主拒命不從,楚王派出當時與顓城之主齊名的另一猛將,率八千大軍來攻打顓城,顓城之主仍不肯屈服,以二千兵力憑城固守,展開長達八年的圍城血戰。」
百純大有不虛此留之感,道:「原來竟然這麼刺激,城是在甚麼情況下被攻破的?」
錢世臣沉聲道:「顓城並沒有被攻陷,攻陷此城的是老天爺。」
百純愕然以對。
此時步聲響起。
錢世臣露出不悅的神色,往來人瞧去,見是貼身近衛之一,訝道:「甚麼事?」
近衛直抵他身旁,湊到他耳邊道:「季大人在正門廣場等候大人。」
錢世臣心中有鬼,登時色變。
京城。憐花居。
花夢夫人登上馬車,馬車立即起行,從大門離開,數名便服大漢策騎跟在後方。
花夢夫人坐到垂日而視的冀善身旁,不悅道:「這算甚麼呢?事前又不知會我,硬要我坐上你的馬車,公公愈來愈過分了。」
冀善平靜的道:「夫人是不是很鄙視我,不願沾上我半點邊兒?」
花夢夫人心中一寒,暗忖難道他想殺自己,不過此時肉在砧板上,不到她作主。沉聲道:「公公為何要說這種話?」
冀善道:「我自幼伺候皇上,盡心盡力,皇上對我亦是非常親近,寵愛有加。看著皇上不住成長,我心中的欣慰,是沒有人知道的。」
花夢夫人完全不明白冀善說這番話背後的用意,他像沉醉於緬懷過往某一段歲月的心境裡,語調悲愴傷感,配合車廂裡簾幕低垂的氣氛,令人感到異樣。御者和車廂間是密封的,只要他們不揚聲說話,沒有第三者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冀善續道:「到皇上十七歲那年,有一天他遣走其它人,單獨問我一個問題,當時我真的想不到答案,回家苦思數天,終想到答案。」
花夢夫人暗想那該是十多年前的事,冀善舊事重提,肯定大有深意。但總放下心來,看情況冀善並不是要向自己下毒手,否則何用說廢話。
冀善沒有看她,逕自道:「皇上問我的問題,是如何扳倒鳳公公。一天有鳳公公在,皇上是沒法收回權力的,縱使有滿腹振興邦國的鴻圖大計,治國安民之策,亦有心無力。當皇上說出他心中的願望,我非常感動,在那一刻,我立下宏願,即使肝腦塗地,也要玉成皇上的願望。」
花夢夫人聽得渾身發麻,冀善真的是這麼一個人嗎?恐怕京城內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所言是否屬實,只有皇上心中有答案。
冀善接下去道:「三天後,我回去告訴皇上,只有一個辦法扳倒鳳公公,就是讓我成為他的心腹,完全掌握他手中龐大的勢力,從內部斗倒他。」
花夢夫人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道:「這該是皇上和公公間最機密的事,為何要讓我這個外人知道呢?」
冀善淡淡道:「夫人還算是外人嗎?」
終朝她望來,痛苦的道:「於是我成了鳳公公的走狗,為他做盡傷天害理的事,令無數人家破人亡,我也受盡良心的譴責,但我知自己正逐步走向成功,必須堅持下去。十年前,我們本有一個成功的機會,皇上扶植培育出一個夫猛來,而鳳公公則有季聶提,夫猛和季聶提的關係,正是由夫猛親口告訴皇上。」
馬車在黎明前暗黑的街道緩緩走著,伴隨的只有馬蹄聲。
冀善道:「皇上一直懷疑鳳公公設局害死夫猛,可是這回鳳公公請月明出馬,去尋找十年前失去的東西,又令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
稍頓接著道:「沒有人比我更明白鳳公公的厲害,他的勢力已是根深抵固,沒有人能動搖,我的策略亦不是和他正面硬撼,而是和他斗長命,設法明白他掌握在手上的權力,欺他年事日高,很多事不得不交下來給我辦,而我則逐漸接收他的權力。現在萬事俱備,只要我們除去一個人,鳳公公又露出狐狸尾巴,我有把握將鳳公公和他的權力集團連根拔起。夫人萬勿以為剷除鳳公公後,我能取鳳公公而代之,成為最大的得益者。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的聲名壞透了,如能安度餘生,已屬幸運。我為的是皇上,為的是國家。個人的犧牲,是微不足道的。」
花夢夫人心忖如他所言屬實,那冀善便是個偉人了。他有可能是這般的一個人嗎?不過她的確沒法從冀善的話找到任何破綻。而不論她願意與否,她被冀善拖進了皇上與鳳公公的權力鬥爭裡,明知冀善將會告訴自己辜月明不敢向她透露的事,她還是想知道。她是怎麼了?變成了知情者,她將被逼站在冀善的同一陣線,榮辱與共。
自己真的肯為辜月明犧牲一切嗎?
冀善另眼相看的人不是她,而是辜月明。只有透過她才能策動辜月明。她直覺感到冀善有辦法說服自己,甘心被他利用。冀善手段的高明,是她從沒有想過的,不但勸之以利害關係,還動之以情,令她感到沒有違反自己處事一貫的原則,對得起良知。
道:「十年前失去的是甚麼東西?」
冀善壓低聲音道:「那是一個來自遠古的盒子,藏在湘江東岸一座離奇的古城內,離奇處是在超過一千五百年的長時間內,雖然不住行人去尋找古城,古城卻像在人間消失了。古城所在的區域,野狼群起出沒,附近的獵戶更深信有厲鬼作祟,沒有人敢進入,且有個不敢向外人提及的禁忌,怕惹來噩運。夫猛從一個叫牟川的人身上得悉有關古城的秘密,上稟皇上,皇上龍心大動,派夫猛去尋寶,此事是瞞著鳳公公進行的,豈知尋寶團全軍覆沒,夫猛和一個心腹手下則離奇失蹤,鳳公公於此時插手,抄了夫猛的家,處決與夫猛有密切關係的三十多個大臣將領,進一步削減皇上的權力,把找尋盒子的事攬上身。」
花夢夫人忍不住問道:「夫猛怎會是這樣的人?」
冀善歎道:「夫猛肯定不是這種人,至少皇上不肯相信,我不相信,恐怕也沒有人相信。而我更清楚,夫猛率人離京去尋找古城的三天後,季聶提也離京南下,所以皇上一直懷疑尋寶團的出事與鳳公公有關。奇怪的是鳳公公抄夫猛家的同時,又把牟川家族一百三十五人全捉進牢裡去,還親自拷問,跟著全體處決,益發耐人尋味。寶盒似乎尚未落在鳳公公手上,現在他遣月明到洞庭去,更證實我們這個想法。其中定發生了些我們尚未曉得的事。」
花夢夫人倒抽一口涼氣道:「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盒子?」
冀善歎道:「盒子雖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但關鍵處是盒內藏的東西,但那是甚麼呢?牟川和他的族人該是知情者,卻沒有說出來,只說了一個能令任何人動心發生在遠古的故事。現在牟家已沒有生還者,恐怕只有鳳公公清楚密藏盒子內的東西。」
花夢夫人遍體生寒,此事的荒誕離奇,完全在她想像之外。駭然道:「鳳公公就是要月明去找尋這個盒子嗎?」
冀善道:「大概是這樣子。辜月明是鳳公公手上最厲害的棋子,季聶提辦不來的事,只有他或有希望辦到。如果有選擇,鳳公公是不會出動月明的,因為我們都明白辜月明是怎樣的一個人,可是鳳公公再沒有耐性等下去,亦使我們得到一個難逢的機會,更是皇上和我一直苦候的機會。」
花夢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公公要月明殺誰?」
冀善平靜的道:「夫人仍猜不到嗎?」
花夢夫人嬌軀一顫,道:「季聶提?」
冀善沉聲道:「季聶提之於鳳公公,等於夫猛之於皇上。夫猛一去,皇上變得全無反擊鳳公公之力。只要除掉季聶提,鳳公公將變成無牙的老虎,我有把握連根拔起鳳公公。而這個更是月明唯一保命之法,當月明得到寶盒的一刻,季聶提會殺他滅口,即使月明逃過季聶提的毒手,回到京師月明仍難逃一死,鳳公公是不會讓他活著的。鳥盡弓藏,將是月明注定了的命運,也是我冀善未來的寫照。」
花夢夫人的心忐忑躍動,喘息道:「公公要我怎麼辦呢?」
錢世臣步下紅葉堂正門的長石階,立即看得心臟抽緊。
隨季聶提南來的三十六個特級廠衛高手,個個全副武裝,立在戰馬之旁,一副遠行的派頭。這三十六個人,無一不是精銳中的精銳,隨便走一個出去,都是能獨當一面的高手,三十六個人合起來,即使被千軍萬馬重重圍攻,恐怕仍有機會突圍而逃,何況指揮他們的是季聶提。
錢世臣特別留心他們掛在馬側的弩箭機。這是廠衛的秘密武器,能連續發射四枝弩箭,據聞極難製造,到現在為止,只製成四十多把,而眼前所見便有三十七把,可知季聶提這次是全力以赴,志在必得。
季聶提神色冷靜地立在手下們的前方,正打量著自己。
錢世臣從心中湧起寒意,比對起剛才面對絕色的情景,眼前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充塞著暴力、刀光劍影、冷血和無情。
腳步把他帶到季聶提身前。
季聶提壓低聲音道:「我們布在雲夢澤外圍的眼線發現了薛廷蒿,他現該已進入雲夢澤去。」
錢世臣差點露出心中的震駭,忙把情緒硬壓下去,又想到戈墨已先一步趕去,求神拜佛希望戈墨能在季聶提趕到前殺人滅口,忙道:「季大人千萬小心,雲夢澤可不是尋常的地方,連獵犬在那地方亦變得驚惶失措,沒法起任何作用。」
他清楚自己這番話是口不對心。在這世上,他最害怕的兩個人,首推戈墨,其次就是季聶提。而在這最不該胡思亂想的時刻,他卻忽發奇想,假設自己最害怕的這兩個人,全葬身於雲夢澤內,他發誓自己從此再不去想楚盒,以後安分守己的做人。他實在受夠了。
季聶提精光閃閃的眼睛直盯著錢時臣,看得他心中發毛,這才從容道:「沒有人敢在這樣一個地方掉以輕心,我現在立即趕去,這裡交給你了。世臣須好好和丘九師合作,千萬勿讓五遁盜溜掉,明白嗎?」
不待他答話,季聶提打個手勢,三十六名戰士全體飛身上馬,登時整個廣場殺氣騰騰,頗有大戰一觸即發的氣氛。
錢世臣垂首道:「一切照大人的吩咐。」
季聶提踏蹬上馬,唇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接著低喝一聲,領著三十六騎旋風般捲出紅葉樓的外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