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們稍微休息了一下,車隊開始往「岫巖」出。
「湯池鎮」到「岫巖」的路程要比「大石橋」遠,老闆子告訴我這段路山高林密不好走,而且地界一直不太平。看著道兩邊黑乎乎陡峭的大山,我的心有些沒底,於是傳下命令「車隊不准拉下,一輛咬著一輛。外圍警戒部隊把距離和車隊拉遠點,做好戰鬥準備」。
周科長笑了笑說:「不用這麼緊張,大部隊剛過去一天,估計不會出現什麼情況。」
「但願如此吧!」
那天晚上大體還是挺消停,家屬們經過一天一宿的折騰又困又累,上車後圍著棉被東倒西歪地睡起了大覺,我和周科長也搭上一輛毛驢車瞇了一會。
後半夜一點多鐘的時候,在道邊有兩個掉隊士兵蹲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我和周科長跳下車,走到他們跟前問:「你們怎麼了?」
一個說:「長官,我肚子痛得要命。」
另一個說:「我的腳脖子扭了。」
我問:「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他們說:「是三團二營的。」
我仔細端詳他倆,總瞅這倆人不地道:「你們是不是耍熊想逃跑啊?」
那個扭腳脖子的哭咧咧地說:「天地良心啊,我倆都是窮人出身,早就想投八路了!這回咱們投奔了八路,這是圓了我倆的夢,攆我們都不走,我們哪能逃跑啊?」
我彎下腰拽起他的褲腳仔細一看,果然腫得挺厲害,小腿都腫得挺粗。再看那個肚子疼的齜牙咧嘴,滿臉是汗捂著肚子直哼哼。
我瞅了瞅周科長,周科長說:「都是咱們的同志,咋也不能叫他們被隊伍拉下。」
於是我攔了一個車叫他倆坐了上去。老闆子有些不願意了,說牲口拉不動,我有些急眼了,衝他吼道:「拉不動也得拉,就是你幫著拉也得拉著他倆!」老闆子嚇得沒敢吱聲,揚起鞭子趕著毛驢車走了。
周科長搖了搖頭對我說:「老王啊,咱們是人民的軍隊,不能動不動就和老百姓耍脾氣,有啥話好好講,要注意點軍民關係。」
我聽後心裡非常的委屈,第一次頂了他:「這個道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也不能總遷就他們。咱們這是在行軍打仗,不是和他們做買賣,僱主關係。」他看我急皮酸臉的樣子,苦笑了笑也再沒說啥。
車隊走到一個上坡前突然一輛接一輛地停了下來,前邊不遠處傳來七吵八嚷的叫聲。我說了聲「不好,八成是出事了」,拉著周科長就奔那裡跑去。
跑到跟前一看,只見幾個警衛排的戰士圍在一輛車的跟前,見我們到來讓開了一條道。
「怎麼回事?」
警衛排的一個士兵說:「車上家屬的皮包丟了。」
到了跟前一看,這輛車正是我攔住叫兩個三團士兵坐的那輛,車上的作戰處李參謀的老婆胖嫂正在哭天抹淚地罵大街:「那個挨千刀缺大德的拿了我的包,那可是我們全家的財產啊!誰要是拿了我的包,老娘們生孩子憋死!生出地孩子沒**!」
「胖嫂,你先別罵,說說咋回事。」
她一瞅到我氣更大了,把矛頭對準了我,一把拽住我連哭帶嚎:「都怨你,兩個臭當兵的你搭理幹啥?我的包就是叫他倆拿走了。他倆一上車我就看不像個好人,也怪我睡得死死的,這一覺醒來包就沒了。這事我不找別人就找你,誰叫你讓他倆坐我的車了?」
「胖嫂你先別著急,這是啥時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啊。」
我問老闆子:「他倆什麼時候下的車?」
「剛下車不大一會。」
我瞅了瞅道兩邊的地形,只見道兩邊的山坡上,警衛排的警戒士兵在不間斷地移動,心想這倆小子肯定是貓了起來。因為部隊有命令,現私自越過警戒部隊的可開槍擊斃。獨五師的官兵們都知道這一條,估計他們是不敢越過警戒部隊的。於是我命令警衛排的士兵在沿途兩側仔細搜查,如遇反抗可開槍擊斃,警衛排的士兵接到命令後馬上散開開始搜查。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警衛排的士兵在一個大砬子底下把這倆個士兵抓了回來。我拔出手槍頂上了火,他倆一見趕緊跪在地上,把偷的包遞給了我。
「長官饒命,我家有八十歲的老母。」
「我們再也不敢啦,我家妻兒老小等著我掙錢吃飯呢!」
看著這兩個士兵的樣子,我真感到有些噁心,嚴厲的訓斥他們:「收起這一套!一遇到要槍斃不是家有八十歲的老母,就是上有老下有小,再不就是就指望你了。這些陳詞爛調我都聽煩了,早幹什麼來地!現在又想起他們,晚了!」
周科長一聽急忙說:「老王,你準備怎麼處理他倆?」
「師長有令,如果現有不軌行為,不必請示可軍法從事,他倆偷了家屬的包,沒說的,立即槍斃!」
「老王啊,你消消火。錢財動人心哪,他倆雖然可惡,但也是一念之差。再說偷點東西按著咱們的條例不犯死罪。」
我想了想,也覺得周科長說得有道理,就說:「看在周科長的面子上,我今天饒了你們,以後再現你們幹這事,沒說的就是槍斃。你說你們多丟人,咱們剛當解放軍你們就偷東西,磕磣是小事,敗壞咱獨五師的名義是大事。現在我命令你們不許坐車跟上隊伍!」
這倆小子愣巴愣眼地瞅著我,我說:「愣啥?聽我的口令,向後轉,齊步走!」
這倆小子一聽轉身就往前邊走去。那個肚子疼的也不疼了,腳脖子扭的瘸了瘸了的比肚子疼的走得都快,站著看熱鬧的戰士們哄堂大笑了起來。我把包給了胖嫂,她看包內的東西沒丟啥,破涕為笑瞅著他倆的背影樂了,說了句:「這倆死當兵的,缺老德了。」
這一宿除了出了這點差錯外,消消停停地走到了預定的宿營地,一個大山窩裡的無名小屯。
家屬們吃完早飯分散到老鄉家休息,我和周科長也找了一戶老鄉家瞇了一會。醒來後周科長說:「老王啊,往東的路越來越不好走啊!現在長春60軍已經軍心渙散,我們有可能採取圍而不攻的戰術,逼迫60軍投降。長春解放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四平也沒啥挺頭。咱們的幾支主力部隊已經奔那去了,現在就剩瀋陽、遼陽一帶的國民黨還在做垂死掙扎。上級指示我們避開遼陽,從山路走這一帶的地主武裝特別多,咱們得格外加小心,千萬再不能讓部隊拉下。」
我想了想後說:「我倒想不讓大部隊落下,可咱們的情況你都瞭解,想不被落下可能嗎?你能不能把咱們的情況向有關上級領導反映一下,叫大部隊等等咱們再走。」
他聽後笑了起來說:「老王啊,你怎麼說起小孩子話?兩萬餘人的隊伍能等咱這三百多人的隊伍嗎?」
「既然不能,那咱就只有自己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沿途的國民黨中央軍已經龜縮到城市去了,這些地主武裝也不能把咱咋樣,不過咱也不能大意。我馬上叫人給趙傑送個信,叫他再給咱派一個班的兵力,同時帶上幾支三八步槍來。」
周科長點了點頭:「也好,兵多總比兵少強。不過咱的武器這麼好,要幾支步槍幹什麼?」
「『小馬蹄嶺』的仗打完後,我就琢磨這場仗看起來是咱打贏了,其實細分析一下問題就出來了。咱是佔了特殊有利地形的光,要不然勝敗還真就是難說。你想想看,咱們不敢露頭,其實就被他們的槍手封了頂,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採取了所謂的『老k戰法』,不過這種戰法恐怕也只能有這麼一次了。再遇上像『鬼王』的隊伍怎麼辦?我覺得咱要以牙還牙,挑幾個槍法好的人,成立一個『炮手班』,專門對付敵人的『神槍手』。小鬼子的三八步槍射程遠,穿透力強,準確率高,正適合『炮手』用。」
「那咱的隊伍裡有這樣的人嗎?」
「不但有,而且還身懷射擊絕技。」
「那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於是我寫了一封信,把情況和要求講了一下,派了兩個戰士火把信送到師部。
趙傑看過信後從警衛連又抽出一個班帶著兩挺輕機槍、五支三八步槍和部分彈藥到了我們的駐地。這下周科長高興了,說:「憑咱們警衛部隊的火力,足以抵得上兩個連,這回來個二三百的地主武裝也是干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