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戰爭 第八集 第二章 陰暗之戰
    「……屋漏偏逢連夜雨,衣單恰是臘月天……」

    德科斯敲著桌子,念著韻味十足的古怪詞句,旁近的武官一陣側目,但因不知道這個老狐狸在嘀咕些什麼,均搖了搖頭,重新注視到站在巨大地圖前的梅爾基奧

    爾身上。

    「如果消息沒有錯誤的話,兩國聯姻那麼大的事,按照舊例至少要操辦兩個月。在這期間,艾爾法西爾的部隊依然可以向南調集,目前在艾爾法西爾南線一帶已經有一萬兵力,分析斥候的報告,在未來兩個月內,至少還會有四萬人調派到這個區域。」梅爾基奧爾點著地圖,一字一句的介紹起現狀。

    「兩個月,第一次收穫季的時候呀。」摸著下巴,我陷入沉思,如果在那時候動手的話,我們的應對只能把來不及收割的麥子統統燒掉。而且更可怕的是,萬一艾爾法西爾藉著這次聯姻,得到了能和懷頓諾爾抗衡的力量,到時候,他們大可以聯絡布萊克諾爾,或者是德拉科普叛軍,這樣的兵力,光是想像都能得出我們的下場了。

    「如果和艾爾法西爾軍單獨較量,我軍可以暫時性後退,把戰線拉長,到時候自然有機會擊潰對方,但是,可慮的是,接下來的聯合。如果加上布萊克諾爾、叛軍……就算我們退守到捷艮沃爾一線,毀滅也只是一瞬間。」梅爾基奧爾很快說出了我的顧慮。

    「絕對不能讓他們聯合起來!」這個意思就如同刻在每個與會者臉上一般,在掃視了一下列座軍官後,我站了起來,走到地圖前:「艾爾法西爾、布萊克諾

    爾、叛亂軍……如果不能用軍力對抗的話,就用影子把他們分隔開來!」

    「啊——影子……」台下的軍官面面相覷,開始咀嚼我所說的含義。

    「我懂了!」雷帝斯一拍大腿,露出恍然之神色,「那個薩登什麼的,不是有那個影子騎士團,就是說我們也成立一個,往邊境上一放,用暗殺什麼的嚇唬敵人,那不就把他們分隔開了嗎……不過這個好像不是我們特拉維諾人應該干的……」

    「雷帝斯,你最近變聰明了嗎。」一旁的塔特姆譏笑道。

    雷帝斯抓了抓頭髮,裂開嘴笑道:「我們特拉維諾人本來就很聰明。」

    塔特姆正欲再說兩句,被我揮手制止,我轉過頭,直望著德科斯:「軍師,各國的形勢你比較清楚,你認為,我們應該找哪個國家先下手呢?」

    德科斯摸了摸鬍子,搖頭晃腦了好一陣,然後瞇起眼睛道:「這個嘛……聽說布萊克諾爾是由五大騎士領組成的,西南,西北兩個騎士領在歷次戰鬥中損失慘重。聽說最近從東南,東北兩個騎士領已經開始召集部隊,準備西進。四大騎士領為了掌控中央領的實質權利,早有積怨,適當放出點風聲,拖過第一次收穫季應該不是問題吧。」

    「恩……這個最好,拖住了行進最快的布萊克諾爾騎兵隊,對付剩下的,總應該輕鬆一點吧。」我點了點頭。

    「再說了,那個艾爾什麼的和薩什麼的聯姻,可有很多人看了不高興,找幾個人去吹吹風,我想有不少人樂意看見這次聯姻失敗吧。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能留下一點點陰影吧。」德科斯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這些事情就交給德科斯軍師全權負責,其餘諸位,做好備戰。從現在開始,到可能開戰的五六月份,我希望,流浪兵團,乃至整個新亞魯法西爾解放軍能

    夠以最強之姿態迎接我們的敵人。」

    「是!」

    王歷1355年3月7日

    後世稱為「陰暗戰爭」的序幕被拉開了。

    「有沒有聽說呀,東邊的那些的傢伙這次沒按好心呀!」

    「是呀,自從先王駕崩以後,東邊的那些老爺一直就不滿意現在的聖王,說什麼,西人污垢之血濁亂王室。而且不按照規矩,遲遲不選定下任王妃。」

    「而且聽說,東邊的人乘著快第一次收穫季過來,存心就是來吃我們的糧食,不懷好心呀!」

    如上的謠言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在布萊克諾爾的大街小巷,一時間西邊兩個騎士領內人心惶惶,每日間聚集在領主家前的百姓數以千記。「不要東人過來!」這個聲音彙集在一起,如怒濤般一直捲到了中央領的王室內部。

    由東部調集的三萬兵力被阻隔在騎士領的邊境上,西部各領主發出了如下的婉言:「十分感激東部友軍之增援,但是第一次收穫季將近。大軍過境,難免有所踏傷稻穀,去年之饑荒尚未緩解,今年實在受不住任何損失了呀。」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回去割稻子!」在丟下憤憤之言後,東部的大軍調轉了馬頭。

    另一邊,艾爾法西爾和薩登艾爾聯姻就如同奔湧的江水沒辦法阻止了,雙方在三月十六日互換了聘禮,並定下了在四月末舉行大典。

    「聽說有幾個懷頓諾爾人南下了,好像都是克魯索親衛隊裡的好手。」德科斯扔了一根草根到庭院中的小池塘裡,草根輕輕落在水面上,濺起了點點漣漪。

    「我們的克魯索王子不會蠢到親自動手吧。」我蹲在走廊上,一邊接過迦蘭遞過來的茶杯,一邊道。

    德科斯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當然不是了,你以為那個傢伙和你一樣?他可心狠著呢,好像有北艾爾的人接應,搞不好,還能湊出幾個僕兵出來。

    到時候,布拉西爾殘黨行刺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我打了個寒戰,已經想到了對方會怎麼辦這件事,勾結上北方死囚團的人,然後再利用紫袍法師的精神控制,弄幾個僕兵來搞破壞。到時候,不論能不能成功,戰爭就非立刻開始不可。一邊是尚未準備完畢的艾爾法西爾大軍倉促南下,一邊是來不及收割糧食的我們,這仗打下來就無所謂勝負了。

    「其實呢,一切問題都出在那第三王子身上,只要……安全度過第一次收穫季,問題不是太大吧。」

    德科斯繼續吐著他惡毒的舌頭。

    我揪下了走廊下的一根青草,捏在手心揉成一團,狠很擲了出去。一道亮麗的弧線後,就是池塘中的片片漣漪:「這個絕對不行!」

    「哎——」德科斯長歎了一口氣。

    「大人,布拉西爾王子殿下求見。」這個時候,侍從高喝了一聲。

    我和德科斯對望了一眼,真是說誰誰就來呀,這個時候,第三王子來幹什麼?

    「快見!」我起身,身後的迦蘭碎步退回屋內,輕輕掩上了屋門,而德科斯則向我躬身道:「我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然後快步消失在另一個方向,一眨眼,空蕩蕩的走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今天的布拉西爾一身素服,腰際更是紮著一根麻繩帶子,一副服喪的裝束,雖然在他的臉上看不到悲淒,但是那股壓抑的感覺卻是從我的心底一直翻騰上來。呆立著看著他走到我面前,剛想說話,就見到他提了下褲腳,並腿跪下,一隻手觸到地板上,接著抬起額頭,用他那雙碧藍的眼睛直視向我。

    「王子殿下,你這是……」我連忙上前幾步,一把托起布拉西爾的胳膊,慌忙道。

    布拉西爾使力甩脫了我的攙扶,沉聲道:「法普將軍,請讓我跪著把話說完。」

    我怔了怔,一時失了主意,在沉思了片刻後,乾脆也跪在他面前,雙手放在大腿上,靜靜的注視著這個艾爾法西爾的第三王子。

    布拉西爾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法普將軍,我想出戰!」

    「什……什麼!」我大吃一驚,上身不禁硬直起來,這個第三王子,為什麼老喜歡出這種難題,現在我軍避戰都來不及,若由著這位王子殿下高舉義旗,先把火給點上了,流浪兵團也可以除名了。

    「我知道這個讓將軍很為難,但是自從看了那座希望之城後,我一直難以安寢。現下艾爾法西爾的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早點讓他們過上幸福的生活,是我這個王子必須做的!所以請將軍能夠我,只要招募流亡的艾爾法西爾百姓,就足夠湊出一支復興大軍,到時候就可以解救艾爾法西爾與水火之中!」

    布拉西爾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臉上更是刻著正義兩個字。

    我低歎了一聲,這個第三王子作戰不可謂勇猛,在艾爾法西爾的時候,每次戰鬥都是身先士卒,麾下確實有一大批仰慕其武勇的忠貞之士。但問題是,這個王子殿下太過苛求正義之心,屬下將士稍有錯失,就斬首示眾。聽聞最初匯聚在他名下的彩虹騎士團中先後叛變的將領就有半數之多,雖然有僕兵驍勇作戰,但是裝備、訓練都差上一大截,而且更可悲的是,這

    位王子殿下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偷襲什麼的,每次戰鬥都是排好陣勢,硬對硬的惡仗。

    「我們的指揮官呀,雖然是個笨蛋,但是那個第三王子呀,那可是用屬下鮮血來印證武勳的大白癡。

    每次戰鬥下來,敵死一千,自己也死一千,做做算術題都能知道他能堅持多久了。」德科斯的評論雖然刻毒,但是實情卻是如此。

    如果讓這個王子殿下挑起戰火的話,光是想像那屍山血海的場景,就讓我不寒而慄。

    「王子殿下,雖然我也很想早點舉起大義之旗,但是問題是,我軍糧草已經枯竭,現下又是農耕的關鍵時候,如果沒有第一次收穫季的補充,不但是殿下的復興希望,就連我們也會沒有未來呀!」

    布拉西爾的臉似乎有點漲紅,在張合了幾下嘴巴後,他無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實在是麻煩法普將軍了。」

    雖然內心有點愧疚,但是我必須為領內數十萬百姓,幾萬將士考慮,為了虛無的大義之名,鹵莽行事,到時候吃虧的可不僅僅是幾個人而已:「實在抱歉,

    但是還請殿下諒解,請稍等些時候,這個也是為了兩國未來的無奈之舉。」

    聽著口中竄出的冠冕話,我突然泛起對自己的痛恨來,以往的激情似乎已被磨平,現在的真是自己嗎?

    布拉西爾拍了拍衣服,緩緩起身,轉頭望向庭院,歎了一口氣後道:「春天來了,但是艾爾法西爾的春天,卻遠遠沒有來到呀!」然後轉身離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一股說不出的悲涼,我伸了伸手,又慢慢放下,就連送行的話都覺著說出來太過虛偽。

    庭院中的山水樹木無一不透著春天的氣息,一切都是生機勃勃,但是在艾爾法西爾,恐怕真的沒有春天,一想到此,我不禁又長歎了一口氣。

    「主人,最近你的心情都很低落呀。」輕輕拉開了屋門,迦蘭低聲道。

    我敲了敲腦門,對著她笑了笑:「也沒什麼,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迦蘭搖了搖頭:「迦蘭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煩躁,以前的主人是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

    「哎……迦蘭,或許你說的對,有時候真想放棄一切,可是……我怎麼能丟下那麼多的將士和百姓呢?」

    迦蘭抬起頭,一雙眼睛眨動了一下,然後道:「主人,你太累了,迦蘭雖然不知道什麼政事,但是,迦蘭不希望主人因為太過操勞而……」

    「呵呵,我知道了。」輕握住迦蘭的手,我點頭應是,「這樣吧,從現在開始,我就陪著我的迦蘭,給自己半天的休息吧。」

    迦蘭的臉頓時一陣緋紅,嬌羞的垂下了頭……

    「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響徹在屋外,被其驚醒的我略帶疑惑的看了看外面,窗外的月亮依然高懸,只不過帶上了一點紅色,那應該是火的顏色。

    「主人……」身邊的迦蘭也支起了身子,一手按在了床塌邊的短劍上。

    還沒等我開口,屋門外已經是人影憧憧,火把發出的亮光把外面點綴的比白天還要明亮。難道是發生什麼變亂了,疑惑從我的心裡泛了上來,披上外衣,握著彎刀我快步走到門前,然後猛的把門拉開。

    「大人!」外面站著的侍從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喝,然後連退了數步,跪在了地上。

    「發生什麼事了!」衝著他們,我大聲呵斥道。

    一名侍從抬起頭,略帶結巴道:「大……大人,大……大事不好了!第……第三王子帶著幾十騎星夜離開,是向艾爾法西爾方向去的!」最近一直都是針對艾爾法西爾進行備戰,那幾個字從侍從的嘴裡異常流利的蹦了出來,如同重錘般敲到我心上,一時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德科斯大人下達了追討命令,曼陀羅大人和雅修大人的部隊已經出發,西維亞守軍應該接到了飛信,會在邊境地帶進行攔截,但是,第三王子的人馬走了

    很久,恐怕……」另一名侍從將最新的情況做了報告,然後低下了頭。

    我按住了額頭,向後倒退了幾步,靠在門沿上急喘了幾口氣,絕對不能讓第三王子和艾爾法西爾有任何接觸,一點小火星都可能成為燎原大火,但是這個時候,除了等待,還有其他方法嗎?

    突然間,在我腦子裡劃過一個念頭,如果是那樣的話,應該還來得及。一想到此,我連忙大喝道:「給我備馬!」

    「大人,這個時候……」侍從們一臉茫然,這個時候備馬還有什麼用處,就算是千里馬也追不上呀。

    我不耐的揮了揮手,語氣不禁重了幾分:「不要多問了,快去!」

    「是!」立時有侍從應和著飛奔出去。

    「主人,外面天氣寒冷,多帶件衣服去吧。」不知道何時,迦蘭已經梳洗整齊,跪在了屋門內,手上捧著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衫,我向她點了點頭,接過衣衫後,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

    比起府內的喧嘩,府外丹魯城區卻顯得異樣寂靜,銀白的月光鋪了一地,偶有微風捲過,帶來的也僅僅是遠處一兩聲犬吠。第三王子出奔那麼大的事情自然不會搞得舉城皆知,不過軍隊高層顯然得到了消息,十幾名軍官默默站在府門外,身後是不斷打著響鼻的快馬。

    「大人,全城已經戒備,我通知各部,明後日將舉行大規模軍演,城中敵方間諜在未來數天內不會注意到第三王子的行蹤。但是如此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敵方一定會利用散佈謠言,到時候在境內艾爾法西爾難民的動向就很成問題了。」梅爾基奧爾或許是幾個軍官中穿戴最整齊的,語氣中也毫不見一絲驚慌,看見他,我的心都平靜下來。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可是,第三王子他們出走已有段時間,先期出發的曼陀羅他們也未必有把握追上。」梅爾基奧爾還是有點疑慮。

    「怕什麼,我們的指揮官怎麼說也是個龍將。」

    不知道何時,德科斯出現在旁邊。

    梅爾基奧爾略略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道:「可是……」

    「放心,交給我吧,請相信你們的指揮官!」不知道那時候我的表情是怎樣的,大約是那種眼中放光的凜然狀,只見梅爾基奧爾在露出錯愕表情後,低頭道:「春夜寒冷,還是請大人多穿雙鞋出發吧。」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心急之下,我赤腳就從府內衝了出來,頓時臉上掠過火燒般的感覺。就在這個時候,侍從牽來了坐騎,也將我從尷尬中解救出來,急上了兩步,翻身躍上戰馬後,我大聲道:「來不及了!」

    一揚馬鞭,立時如逃命般絕塵而去。

    「月下赤腳追王子,不錯,不錯,這個才是我們的白癡指揮官!」即便如此,德科斯惡毒的舌頭還是抽到我的背上。不過德科斯做夢也想不到,在許久以後,這個典故到真是登堂入室,成為史學家之最愛,只不過多半被套上諸多光環,成為印證我豐功偉績的佐料……

    策馬出北門里許後,我就躍下坐騎,仰天長嘯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草原上顯得分外響亮,隨著風一波波的散開。不一會,一聲更為高亢的嘯鳴回應過來,在兩輪明月中間,一個巨大的身影快速飛近。

    「閃」撲稜著翅膀,緩緩降下,在我四周的茅草就如同被重物碾壓般伏到地上,按著額頭被吹散的頭髮,我迎了上去,輕輕撫摩著「閃」那粗糙的皮膚。

    「幾個月不見,你又長大了呀!」不得不發出一聲感歎,原本瘦小的「閃」現在也長成了巨大的飛龍,銅鈴般的眼睛裡閃耀著大陸最強大生物特有的光芒。

    「閃」發出了「咕咕」的叫聲,然後伸出長長的舌頭在我臉上來回滑動,我略略避過它那太過親密的舉動後道:「好了,閃,讓我們一起飛吧。」言畢,翻身越上了它的背,輕拍了一下它的脖子,「閃」伸展了雙翼,仰天嘶鳴,在捲起一陣風後急速向東飛去……

    「呼——」從鼻子中噴出了一股白汽,「閃」撲動著翅膀,開始盤旋,我低下頭,看見下面是數十騎不停打著轉,數聲戰馬的驚鳴傳進我的耳朵。曼陀羅和雅修的部隊不可能只有這麼幾騎,看樣子,我已經追上了第三王子他們。

    「我們下去。」拍了拍「閃」的脖子,我低喝了一聲,「閃」又噴了一股白汽作為回應,然後收起了翅膀,如箭般衝了下去。

    「轟——」的一聲,雜帶著戰馬的泣鳴,「閃」

    降落到地面,當我跨下它的時候,只看見眼前的騎者大半躍到地上,惟有數人還控著戰馬,在那裡來回打轉。

    「布拉西爾大人,能和我說幾句話嗎?」平復了一下跳動的心,我高聲嚷了出來。

    「混帳,拋棄我家主公的傢伙還有顏面追過來!」

    一名騎士怒吼了一聲,從腰際抽出了長劍,然後勒馬急衝過來,還沒等他靠近。「閃」就挪動了一下身子,擋在我面前,然後張大了嘴巴大吼了一聲。巨大的氣

    流扯斷了草根,齊砸到那名騎士身上,他胯下的戰馬只發了一聲低鳴,就癱軟在地,將他甩出數米遠。

    「混蛋!」用劍支起身子,那名騎士搖晃著站了起來,而其他人也紛紛抽出了兵刃,大有一湧而上,將我碎屍萬段的架勢。

    「住手!」這個時候,布拉西爾的聲音響了起來,只看見他排開屬眾,站到我面前。

    我張大了眼睛,才幾個時辰不見,布拉西爾就如同蒼老了數歲,鬢際居然有了幾根白髮,臉色更是慘白的嚇人:「殿下,你這是……」

    「法普將軍,布拉西爾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去艾爾法西爾和王兄做最後的了斷,難道連這一點點騎士的自尊也不給我嗎?」布拉西爾苦笑道,聲音聽上去異常的沮喪。

    我不太清楚才幾個時辰,怎麼就讓這個王子殿下如此厭世,但是在心底隱隱覺著有什麼不對在裡面:「殿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卑鄙小人,今天若不是我們護著殿下及早從城裡逃出來,你早拿著殿下的首級和叛逆握手言歡了!」

    先前衝上來的騎士抹去嘴角的血漬,大聲吼道。

    我越聽越奇,皺眉道:「殿下,我想著有什麼誤會了。」

    「殿下,不要相信這個小人的話,你也看見,他的部屬在丹魯城裡就想著要殺你了。現在他一定是在拖時間,等著大部隊一到,我們就逃不掉了,這裡由我擋著,殿下請先走!」騎士紅著眼睛,一瞬間就把我的聲音蓋了下去,餘下的騎士應合了一聲,又踏上了一步,長劍在月色下發出了森寒的亮光。

    「第三王子殿下請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

    雖然不是太畏懼靠上來的騎士們,但是如果今天在這裡打起來,「殺戮投奔者,討好敵軍」的罪名是怎麼也洗不掉了,到時候在領內的艾爾法西爾人就是一場大變亂,那時候……我簡直沒辦法想結局。

    「卑鄙小人,不要狡辯了!」騎士大喊了一聲,手上的長劍幻化出一道白芒,直刺向我的胸口,我略略偏了一步,一手按住了欲上前的「閃」,今天拼著挨這一劍,也要把事情解釋清楚。突然間,我看見那名騎士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手持長劍頂端閃過一縷青藍之色。

    「有毒——」經歷了無數次刺客的騷擾,再清楚不過這個代表著什麼,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被籠罩在劍芒之中。

    「咻——」輕細的破空之音,一道青芒後,就聽著那騎士慘喝了一聲,捂著手跪在地上,遠處,是一雙透著銳利的碧綠眼睛。

    「風之矢——」剩下的騎士們猶如舌頭打結般喝出了來者的外號,身子忍不住偏移了數分,緊接著馬蹄急弛的聲音如雨點般敲擊在他們耳朵裡,眨眼間,四周到處是人影,隱約間,更是能聽見地龍的咆哮聲。

    當曼陀羅和雅修破開憧憧黑幕,出現在明亮處時,我聽見了一片的哀鳴。

    「迅雷之曼陀羅,翔天之鷹……」有幾人已經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放下了兵器。笨蛋也知道這兩個人的出現,代表著流浪兵團最精銳的兩支騎兵隊都已經趕到,能在這個時候做出抵抗之舉,不是武勇過人,就是白癡至極。

    布拉西爾緩緩湊出了大劍,歎息道:「到底還是……法普,不用你動手,我會自己了斷,只求你能拿我的首級保下境內的數萬艾爾法西爾人。」

    我連忙道:「殿下,我從來都沒有殺你的意思,之所以勸阻你不要那麼快出戰,完全是為了領內百姓考慮。如果戰火在第一次收穫季就燃起的話,特拉維諾地域的百姓就不得不再次遷移,而我們的糧食也會陷入短缺之境,到時候不要說領內的數萬艾爾法西爾人,就連蘭帝諾維亞、捷艮沃爾、特拉維諾各族都會完蛋呀!」

    布拉西爾的臉色頓變:「那些刺客不是你派來的?」

    「刺客?」我聽著有點糊塗,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做答。

    布拉西爾突然又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不是你派來的,如果你想殺我,根本用不著派刺客,而且還是那麼差的……阿普雷頓,我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

    我還沒聽清楚王子殿下所指何物,就看見最先衝上來的騎士搖晃著站起,哈哈大笑起來:「有什麼對不起我?我為了你死了三個兄弟,兩個兒子,但是我得到什麼呢!我的一個侄子只不過玩弄了幾個賤女人,就被你處以絞刑;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裡面的財物

    你寧可分給那些賤民,也不肯給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武將。大義之名,誰稀罕呀,我不想到死的時候,就只有這個名分!其實我早就反了,從聖城一戰後,我就和北方軍有所交往了,只不過你一直不知道而已,哈哈……」

    「原來……特魯西亞、巴比拉倫他們的死……」

    「不錯,就是我出賣的情報,雖然有點可惜,但是誰叫他們還是那麼愚忠呢!」阿普雷頓的臉有點扭曲,也讓我感到一絲寒慄,他的話也深深觸動了我,我也知道,將士們戰鬥可不是為了追求什麼大義名分,如果不能給予相應的報酬,光是靠一張嘴巴,是很難

    為繼的。

    頓時一股無奈湧上心頭,我討厭貴族,但是不得不去組織另一批貴族,雖然現在還是新鮮血液,但是將來呢?晃了晃腦袋驅除了這些不快的想法,我繼續關注著場內的情況。

    布拉西爾抬頭望向了天空,在月光下,我依稀能看見他眼角的晶瑩反光,在沉默了片刻後,他走上幾步,雙膝跪地,這應該是第三次他向我跪下,但是這一次,遠沒有那種即便跪著也讓人覺著是站著的氣勢:「法普將軍,放阿普雷頓走吧,這是我唯一能對他做出的獎賞了。」

    一時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這個王子,居然哀求我放走他的敵人,這份胸襟,讓我再次湧起對他的崇敬之心。

    還沒等我答話,阿普雷頓就哈哈笑了起來:「王子殿下,你還和原來一樣的傻呀,放我走,只會讓你們更加困苦,不過我不能接受你的賞賜。」言畢,拔下手上的箭,用勁插進了自己的喉嚨,一股血箭噴上半空,在兩輪明月的光環中散成無數的細珠,灑落下來。

    一直到他的屍體軟倒在地,四周有如死一般寂靜。

    「哎——」速的歎息聲,然後那雙綠色瞳人隱沒在黑幕中,曼陀羅和雅修在對望了一眼後,也舉起了手,在他們身後傳來了戰馬和地龍的嘶鳴,就連布拉西爾的侍從也紛紛牽馬退下,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我和布拉西爾兩個人而已。

    「法普,從現在開始,我捨棄王族之稱謂克魯斯汀。德。艾爾,我將只是布拉西爾。」雖然我不是太清楚艾爾法西爾王室的規矩,但是我知道,王族的正式稱謂就如同王族的身份一樣,一旦放棄就意味著連王族身份也被捨棄。「所以請容忍我以布拉西爾之名謂加入將軍的麾下,從現在開始,我將聽從將軍的指揮。」

    「殿下言重了。」我連忙踏上了幾步,攙扶起布拉西爾,「這樣吧,我正式邀請殿下協助我軍,所有艾爾法西爾人的部隊將由你統領,如果有可能,我們一起建立新的世界吧。」

    「多謝!」布拉西爾抹掉了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

    「啊,太陽都快升起了呀,一夜勞累,布拉西爾殿……將軍,我們都快點回去吧,不要還沒打天下,就生病了,那可不好。」這才發現天際有點微白,我笑著對布拉西爾道,然後翻身跨上「閃」。

    布拉西爾這個時候才露出一絲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後,突然彎下腰去,脫下了自己的靴子,一把扔了過來:「將軍大人,晨曦寒霧,別凍傷了腳。」

    我接過後,歪頭想了想,又扔回了一隻:「你也一樣,我們就一半一半吧。」

    第一縷陽光灑落到我們的肩頭,原本塗抹在草地上的血色也淡了下去,我和布拉西爾各捏著一隻靴子,露出了爽快的笑容。一切蒙上了一層金黃色,在畫家

    的畫筆下永傳世間,史稱「半靴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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