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北方的蘭帝諾維亞一年只有一次收穫季,秋天的收成從某種意義上關係到下一年的生計,這使得它猶為重要起來,但是在此之前有如此多的瑣事一下堆積到我的面前。
最先就是關於稅制的確定,我們當然不能和貴族一樣將農民收成的九成納為己有,但也不能清高到一毛錢不收,這樣先不論在塔蘭維諾商人眼裡的信用度大幅降低,就是流浪兵團內部的士兵如果沒有了糧草供給,我是很難相信到時候會有不要果腹的偉大戰士。
雖然這些由魯素大哥全權負責,曾經為地方執政官的他處理起來頗為得心應手,但是魯素大哥畢竟只有一人,新提拔的官員大多出身貧寒,在履歷上太過年輕,達到獨立處理事情的程度還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從舊貴族中直接提拔……想想雷帝斯的大斧頭就讓我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
「或許現在我首先該做的是摒棄對貴族的厭惡呀。」我站起了身,信步走出了蝸居了三日之久的小屋,清新的風一下吹拂到我的臉上,屋外站立的兩名衛兵將驚異的眼光投向了我,可能這是三天來第一次看見指揮官走出來的緣故吧,我做了如此的猜想後,大步走出了小屋所在的軍營。
流浪兵團的軍營就搭建在緊依著蘭帝諾維亞城的地方,自從得到塞維亞後,除了一部分駐紮在要塞中的部隊外,其餘人馬都撤離了迴廊。
「我們首先要保護蘭帝諾維亞,塞維亞這種沒有任何產出的要塞,沒必要將太多的精力投注進去。」德科斯是這樣做出解釋的,確實,新兵的訓練、各戰鬥單元的整合是狹長的迴廊所不能提供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為數眾多的俘虜不能塞在塞維亞里面。
一想起俘虜,我的頭就劇烈疼痛起來,幾次戰鬥的直接副產品就是高達兩千之巨的俘虜,其中包括蘭帝諾維亞貴族軍六百人、盜賊軍一千餘人,而我軍的戰力到目前為止尚未達到三千之數。
光是計算讓這些俘虜生存下去的開支就讓巴笛的腦袋冒出了層層細汗,純以商人的眼光來看待這個問題就會產生諸多的不合理性,可是一次接一次的戰鬥卻又將俘虜的問題擱置了起來。
「頭痛。」我敲了敲腦門,高速運轉的時候一切安好,但一到停頓下來,就發現大大小小的全部是問題。
「好不容易有的休整呀,看樣子是全完了。」在發出一聲哀歎後,一股芬芳的氣息刺入了我的鼻子深處。
金黃的麥田一直鋪到了天的盡頭,茂盛的北地麥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出一道道翻滾的波浪,在森林中長大的我是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讓人心情激昂的壯麗景色,這種讓人想仰天高吭的奇特感覺一下充盈到我的心頭。
「真美呀。」我由衷的感歎,一隻手不自禁的伸了出去,就如同要去撫摸這連天麥地一般,心情頓時舒暢了起來。
身邊突然傳來了幾聲清朗的笑聲,當我轉過頭去,就看見一名農夫打扮的老者。
「年輕人沒有看見過這蘭帝諾維亞的黃金麥海嗎?」那人溫和的問道。
我搖了下頭。
「呵呵,如果早個四十年,我也沒有看見呀,這多虧了藍斯大人呀,能讓我們北地這種干冷的地方也能種上糧食。」
「藍斯大人?」
「是呀,切剋夫家的貴族老爺,一生都在鑽研農學,如果不是他將麥子改良到能生存在這種地方,我們現在都還在種只能當材火的桔梗呀。」老農民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敬佩的神色。
我呆立了一會,突然間一切陰雲從我心頭消散:「是呀,才華是不會因為身份而變味的。」
「謝謝你了。」我緊緊握了下老農夫的手,飛快的向蘭帝諾維亞城內跑去,現在我的腦袋終於活絡了起來。
「什麼!要讓貴族加入我們!讓那些垃圾?」雷帝斯的洪亮聲音在議事廳中久久不能平息,張著銅鑼般大的眼睛,臉上刻著「不滿」兩個字。
我輕巧的繞過雷帝斯投擲過來的陣陣憤氣,繼續我的發言:「我沒有要求刻意的去尋找貴族身份的內政人才,而是要求不要刻意的去迴避貴族這種身份,畢竟貴族比我們可要有閒空去學點不切實際的東西呀。」
會中的大部分人將視線轉到了默坐一旁的魯素大哥身上,刻意迴避貴族之身份,所提拔之官員全部為貧寒出身,雖然他們是很努力,也確實為民著想,可是效率之低下也是事實。
「法普,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魯素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那些貴族再次興起?」
「不錯,法普大哥,你對魯素大哥有恩,很多話他很難說,我來替他說吧,如果讓那些貴族掌控了權勢,我不敢保證尚在兵團中的蘭帝諾維亞戰士能忍受,畢竟他們手上有我們太多的血了!」特亞斯高聲嚷道,比起雷帝斯單細胞般的思維模式,特亞斯從某種方面來說稱得上有智慧了。
我歎了口氣,貴族軍在蘭帝諾維亞最後的大清洗委實結下了極大的仇恨,在特亞斯的眼裡,恐怕和貴族兩個字沾上邊的都是敵人。
「法普的建議確實可行。」坐在一旁的德科斯放下了茶杯,率先發表了認同的意見:「光是戰鬥的集團很難生存,適當利用下貴族的才智,對於我們來說可是挺有好處的。」
「我贊同!」速舉了下手,不再言語。
「我沒有意見。」夏爾克環顧了下四周,也舉起了手。
……
「你們這些傢伙!」特亞斯猛的站了起來,在一干軍官的驚訝注視下,將他的頭盔重重甩到了議事桌上,巨大的聲響在議事廳中久久迴盪。
「我會用生命阻止任何貴族跨入蘭帝諾維亞的土地!」狠狠的扔下了這句話後,特亞斯那厚實的背影就消失在議事廳的大門外,一時間,整個大廳中一片死寂。
「哎——」輕細的歎息聲在我的喉嚨中打了個滾並沒有迸發出來,特亞斯的反應只能說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想不到會那麼僵硬。
「實在抱歉呀,特亞斯以前的雙親都是死在貴族手中的。」魯素搖了下頭,起身對我躬了一下後道:「法普,為了防止那個笨蛋幹出什麼蠢事,請恕我暫時離席。」
我點了下頭,復又道:「還請大哥把他拉回來。」
魯素的眼睛閃亮了下,笑著點頭離開了坐席,一下子兩張位子空了出來。
「必須考慮蘭帝諾維亞人的感情呀。」德科斯摸著鬍鬚道,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華。
「讓貴族放棄貴族身份不就可以了嗎?」一直侍立一邊的亞尼吐出了稚嫩的聲音。
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這個十四歲的小扈從身上,亞尼的臉一下漲的(得)通紅,低下了頭縮到了一角。
「哈哈——」不一會笑聲響徹在整個大廳中。
我抹去了眼角的淚花,點頭道:「是呀,讓貴族放棄貴族的身份呀,為什麼我沒有想到呢?」
德科斯搖晃了半天腦袋,方才道:「看樣子我還真是老了。」
這一天,關於吸納貴族加入蘭帝諾維亞管理層的事一致通過,但是在發榜公佈的時候添上了這麼一句話:「……凡有心振興蘭帝諾維亞者,不論出身,不論地位,皆為平等之公民。」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許多有才華的貴族特別是那些下級貴族很樂意捨棄貴族身份,而只當一個一般平民加入蘭帝諾維亞的管理層和一些特別技術部門。
出於好奇,我曾經詢問過一個已經當上地方事務員的貴族,為什麼這麼乾脆的捨棄被一般人視為無比尊貴的身份時,那個人眨了一眼後道:「事業比身份更重要吧,更何況我覺得貴族的身份帶給我的只有壓抑而已。」
這句話讓我感歎良久,撇開彼此間的身份,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呀。現在唯一擔心的反而是特亞斯那個傢伙,對於貴族捨棄身份加入蘭帝諾維亞一事,他一直抱著「那些家夥(伙)不過是換了身羊皮混進來而已」的想法,雖然有著魯素大哥的勸解,但是最近很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不把他的想法搞通了,這個單線條的傢伙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來……
「大人——」亞尼的大叫將我從沉思中喚醒,我揉了下眼,看見他的臉上抹上了一層紅色的光芒,淡藍色的瞳仁中閃出了那種異樣興奮的神色。
「發生什麼事了?」我摸了下額頭,現在還有點暈眩。
「德科斯大人那有很大進展呀,他要我告訴你從那些議事廳遺留的宗卷中發現了很奇妙的東西!」亞尼一口氣轉述了軍師的話,我在詫異他那驚人的記憶力的同時,也對德科斯的發現充滿了好奇,披上了外衣後道:「走吧,亞尼,去看一下我們的軍師有什麼驚人發現。」
「是,大人。」亞尼拍了下自己的胸,連忙跑去開門,這時我才發現太陽已經高高的懸掛在天空的正中央了,一下子就度過了半天時間呀。
踏出軍營,走到城中議事廳的那段路上,我看見了笑容滿面的人們,空氣中洋溢著快樂的氣息。商人們在蘭帝諾維亞重新得到了利潤,而難民也在城中落下了腳,再加上今年有個好收成,,使得我們不用再擔心冬天怎麼過的問題。此事最直接的好處就是最近申請加入流浪兵團的年輕人急劇增加。
一絲喜悅劃過了我的心靈,一直的戰鬥到現在才產生了一點成就感,或許讓亞魯法西爾也變成這樣,能讓我更有投入感吧。
「危險呀。」我暗念了一句,維護王國正統,讓聖王的後裔當上聖亞魯法西爾王才是我應該要做的吧,這樣的話也能對得起蘭碧斯將軍的在天之靈,然後當上王國騎士,帶著夏亞大人的囑托好好把艾麗茲撫養成人,最好帶著迦蘭遊歷整個聖陸……可是那個真是我所嚮往的嗎?為什麼在我的心頭有那絲不甘心的感覺隱隱作痛。
「法普呀,過來看看。」德科斯裂著嘴巴,早早的站在了議事廳的階梯上,身上還披著御寒的大衣,眼睛中透滿了那種獲得寶貝的欣喜神色,能讓這個流浪兵團的「狐狸」產生那麼興奮的感覺,那發現一定是不得了。
一把扯過我的手,德科斯硬是拖著我走進了議事廳:「幸虧那些傢伙呀,居然能將那麼難懂的古文翻譯出來,要不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原來蘭帝諾維亞有這種寶貝。」
「是什麼呀?」我不得不追問了一句。
德科斯突然停下,轉過身來,眼睛中浮出一絲難以言明的特殊神采:「是讓我們這個破流浪兵團能踏上整個大陸戰場的寶貝呀。」
「什麼?」我驚異的喊了一聲,德科斯的狂妄我也算見識過,但是像現在那麼離譜的話從他口中冒出來,我還是吃了一驚,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被扯進了一間廣闊的大廳中。
大廳中立滿了那些怎麼看都像是貴族學者的人,潔白的大衣在一瞬間還讓我產生了進入醫療所的感覺,在正中央是一張巨大的桌子,在上面鋪著無數的手卷和古稿。
「你看,這就是讓流浪兵團真正登上大陸舞台的寶貝。」德科斯上前了幾步,拉開了一張頗大的手卷,我湊上前去,看見上面除了一個奇怪兵器的結構圖外就是深奧難懂的古文字了。
「這個?」我指著圖,驚愕的張開了嘴。
「不錯,這是將記載在史冊的東西,被稱呼為『惡魔兵器』的蘭帝諾維亞火槍,現在由我們重新將它從塵土中解放出來!」德科斯哈哈笑了出來。
「火——槍——」我咀嚼著這個難懂的生詞。
「可以讓騎士退出戰爭歷史的東西,有了它,我們將改寫歷史!」
我望著德科斯快裂掉的嘴巴,半晌才反應過來:「德科斯你不是瘋了吧?亞尼快去叫醫師來。」
「法普,你聽我說呀。」
「不好意思,我還要去處理很多事情,這件事以後再談。」
……
「呼——」如同逃難般從德科斯的大廳中跑了出來,我喘了口氣,這個德科斯!是不是聰明人都會有點精神錯亂的症狀,讓騎士退出大陸的戰場,這種瘋狂的思想也虧他想得出來。
深吸了一口大廳外那清新的氣息後,我正欲回到軍營中去時,一陣雜亂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那是設立在城內的募兵所,在聳立的招募大幡周圍立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聲音就是從裡面發出來的。我看了下那黑壓壓的人群,搖了下頭,沒有了再追究的興趣,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竄入了我耳朵。
「笑話,女人當什麼兵,回家養孩子去!」那種粗亮的嗓音也只有雷帝斯能發出來,這個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我的神經中不禁掠過一絲寒意,流浪的破壞者、活動的炸藥,萬一讓這個傢伙在蘭帝諾維亞城裡搞出什麼事情來,那簡直就是屍山血海了,連忙擠進了人群。
雷帝斯一身戎裝,一臉不爽站在那,在他的面前是一個比之特亞斯那高壯身材明顯細小的女人,淡黃的頭髮梳成了特拉維諾的捲曲髮式,身上穿著比較簡陋的獸皮衣,令人晃目的潔白小腿就暴露在空氣中,渾身上下充滿了野性的魅力。
「為什麼不可以?」那女人吐出了絲毫不遜色的洪亮聲音。
雷帝斯皺起眉頭:「不行就是不行,你們女人真是麻煩!」
「雷帝斯大人,有話請到一旁去說吧,不要妨礙下官辦事呀。」一臉陪笑的招募官插了進來。
「閉嘴!」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聲音的主人在片刻驚愕後,齊齊轉過了頭去,重重的哼聲從他們鼻子中噴了出來。
我哭笑不得,這個雷帝斯,居然有精神和一個女人在這兒吵架。
「啊——法普大人,你在這太好了呀,這件事只有你能處理呀!」差點被口水噴到的招募官的眼睛真是毒辣,居然一下就望到了我的身上,四周頓時響起了驚異的喊聲。
「他就是那個指揮官呀!」
「不像呀,哪有那麼年輕的指揮官?」
「誰說的,他可是一個人殺死整支盜賊軍的勇者呀。」
……
掠過了四周的竊竊私語,我不得不走到了空出的中間去。
「你——」那個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頓時放肆的笑出聲來:「怎麼看著比我年紀還小呀,他是指揮官?」
「女人就是沒見識!」雷帝斯重哼了聲。
我乾咳了聲,對於指揮官的年齡問題在流浪兵團似乎是個熱門話題,不過由一個怎麼看都像是野人的女性來當面指出,這種感覺還稱不上太好:「我是流浪兵團指揮官,法普,尊貴的女士,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我是喬齊拉部族的法爾切妮。」法爾切妮挺起了她的胸脯。
「法爾切妮小姐,兵團目前暫時不考慮女性戰士的加入。」我停頓了下,說出自認為恰當的話。
法爾切妮閃動了下她那淡藍色的眼睛:「為什麼呢?」
「這個的話,主要還是考慮到女性戰士的戰鬥力……」我乾嚥了下,一時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來。
「就是,女人能頂什麼事?」雷帝斯大聲的喊道。
「好,如果我打贏了這個大個子,是否就讓我加入你們呢?」法爾切妮的手指直直指向了雷帝斯。
我吃驚的差點掉下了下巴,雷帝斯的戰鬥力在整個流浪兵團都是數一數二的,到目前為止除了少數的龍槍戰士可以和他抗衡外,還真找不出其他人來,而現在,眼前這個看上去瘦小的女人居然向他挑戰,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
「可笑,我就接受你的挑戰,讓你知道戰爭不是你們女人能加進來的!」雷帝斯的眼中透滿了不屑,重重的哼了聲後轉頭和我道:「法普,你就當我們的裁判吧!」
我敲敲了額頭,只感覺一陣頭痛:「在大街上比不是太好,明天去城外的軍營中比試吧。」
「好!」齊齊的聲音,兩個人在同時吐出這個字後又同時轉過身去,各自擠出了人群,消失在長街的兩頭,我歎了口氣,唯一的好處是不用擔心雷帝斯這個傢伙在城中搞破壞了,現在也只能如此來安慰自己。
雷帝斯要和一個女人決鬥的消息如同波濤般捲過了整個流浪兵團,第二天破曉,我被小屋外那鼎沸的人聲活活吵醒,當我走出去的時候,赫然發現軍營在一夜之間成了遊樂園,在穿著軍服的士兵中穿插著各類小販模樣的人。
「怎麼變成這樣了?」揉著眼睛的亞尼在我的身邊發出了吃驚的感歎。
而我在很長時間內沒有回過神來。
「來來,特亞斯一賠一,特拉維諾女人一賠二。」高聲叫嚷的是那個塔蘭維諾商人,在他那光亮的額頭上滿是滲出的汗水,顯然這兒的生意好得很,在他旁邊幫襯的居然是瑪古拉這個傢伙。
「法普呀,想不到我剛回來就碰上這種好事!」一望見我,瑪古拉興奮的揚著手上一大疊紙條。
我按了下額頭,一陣眩暈的感覺湧上了心頭,流浪兵團,曾經在塞維亞城外勇戰的強大兵團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有點懷疑以前和我一起作戰的同伴還是不是眼前這夥揮舞著賭博彩卷,等著看好戲的傢伙們。
「我買特拉維諾女人十枚銅錢。」隨著銅子在錢箱中發出的響亮歡鳴,我看見了我們的軍師在摸了一陣鬍子後毅然下了賭注,痛苦的呻吟忍不住從我口中泛了出來,流浪兵團完了。
「大人,你身體不舒服嗎?」亞尼關心的靠過來。
我揮了下手,歎氣回應道:「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法普呀,戰士們這麼多天的訓練也累了,適當的調節一下氣氛也是應該的。」德科斯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手裡還捏著一張賭卷,信誓旦旦的道。
我恨不得在他那綻放出笑容的狐狸臉上揍一下,沒好氣的回應道:「不錯不錯,是不是讓你過了把看好戲的癮?」
德科斯裂開了嘴,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尊敬的指揮官閣下,昨天不理會我偉大發現的帳還沒和你算呢,今天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我歎了口氣,在他的推攘下走向了臨時搭出的比賽場。
雷帝斯早早的站在了比賽場中,朝陽的光芒將他塗成了一片金黃,配著那合身的武鬥服,整個看上去猶如一尊戰神,也難怪買他的盤口飛速暴增,而巴笛和瑪古拉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亞尼,去買一枚金幣的法爾切妮。」我轉過了頭:「否則瑪古拉他們就要去跳河了。」
「是!」亞尼高興的接過了金幣,一路小跑的衝向了瑪古拉他們,不一會就看見他們的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神色。
我搖了搖頭,繼續關注著場中。
「來了呀!」不知道是哪個人先發出了驚叫,不一會那個特拉維諾女人就踏著有力的步伐邁進了場地,一身獸皮衣,提著一把令人驚異的長槍,四周頓時響起了興奮的呼喊聲。
「我們先宣佈一下決鬥的規則,由於……」組事官剛念了開頭,就被雷帝斯的大手給遮去了下面的話:「行了,今天我空手對這個女人,不會傷害到她的!」
「那我也空手。」法爾切妮爽快的扔掉了手中的長槍。
「那開始吧。」我高喊了一聲,組事官連忙退出了比賽場地。
「女人,還是乖乖回家抱孩子吧。」雷帝斯高喊了聲,突然震臂,只見包裹著他的武鬥服來不及發出呻吟就四碎開來,結實的肌肉一下展露在空氣中。
「啊——」四週一片讚歎。
瑪古拉在我旁邊嘟囔道:「雷帝斯這傢伙就是肉多。」
「喝!」一聲暴喊,雷帝斯猛跺了下腳,飛速撲了上去,身形移動間帶出了響亮的風聲,在他掠過的地方,一層淡淡的塵土被揚了起來。
「砰!」
一個身影高高的飛了出去。
「結束了。」四周響起了意猶未盡的歎息。
「雷帝斯這傢伙也太不給面子了。」瑪古拉搖了下頭:「咦——」
那個特拉維諾女人還好好的站在場中,那飛出的是——所有的人開始揉起了眼睛。
「不可能!」雷帝斯站起身來,對天發出怒吼,轉身繼續撲了上去。
又一次飛出。
這一次摔的更慘,在大地上深深地犁出了一道壕溝來。
「啊——」這次又發出驚歎聲了,我掃視了四周,九成的人張大了嘴巴,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在雷帝斯撲上的瞬間,那個特拉維諾女人不知道怎麼拖帶了下,直接把他摔了出去。
「發財了——」瑪古拉喃喃自語,而更多的哀歎聲響了起來,無數紙片飛上了天空。
「我不相信!」場中僅僅留下了雷帝斯那不甘心的嚎叫。
關於在軍營中的比賽直到很久以後都有人議論,造成的結果是:「有一個人在很長時間內抬不起頭,而另一個人正式加入了流浪兵團。」
法爾切妮,特拉維諾人,由於她的出現,狂戰士團的編制出現了問題,畢竟從任何地方來看,這個女特拉維諾人不是一個狂戰士,但是現在面臨著能打敗雷帝斯的強者應該屬於什麼位置的困惑。
德科斯陰險的主意很快決定了狂戰士團的命運:「有一個充滿火氣的團體是很危險的,最好給他加點冷卻的水。」
法爾切妮就這樣成了大陸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指揮官,可憐的雷帝斯只能屈居次席。在一波波的抗議聲中,我輕快的推給了軍師大人,而這個老爺爺翻了翻白眼回答道:「有實力自己去摘下團長的寶座。」
一場風波就這樣無聲無息平息了,而狂戰士們在很長時間被扣上「女人手下的可憐蟲」的帽子,在酒吧中成為恥笑的話題。
不過這場比賽也觸動了我神經深處的某處記憶,仔細推敲了一下,才發現離龍將正位試只有十天時間,捷艮沃爾的黑手馬上就要伸到這蘭帝諾維亞了。
「麻煩呀。」在仰天歎息後,我繼續我的工作,十天後的事先放到一邊吧,重要的還是處理眼前的問題,雖然招募了很多優秀的人才,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我來親自解決。
就這樣時鐘撥到了王歷一三五三年十月一日,離龍將正位試還有五天的時候。
「大人!」亞尼驚異的叫聲將我從書堆中嚷了起來,我推開了眼前的宗卷,亞尼的臉上還是那層紅潤,同樣的感覺侵入了我思維。
「又是什麼事呀?」我揉了揉額頭。
「德科斯大人把那個東西造出來了,他說務必請大人前往議事廳一敘。」亞尼急喘了口氣,一字不漏的將德科斯的話複述了一遍。
「頭痛!」我拍了下桌子,披上了衣服:「去看一下吧,那個德科斯,到底搞了些什麼鬼?」
「好的,大人!」亞尼率先一步打開了門,深吸了口從外面吹進來的清新空氣後,我大步向議事廳行去。
德科斯早早的站在了議事廳的台階上,臉上掛著的還是那絲得意的笑容,不過這一次不同的是,那些研究員也都站在那裡,臉上蕩漾著成功的喜悅。
「法普呀,上一次只是草圖,你可能沒有什麼感覺,這一次不同了呀,可是真正的實物呀,只要你看了那個奇妙的東西,你就會相信我的話不會錯了呀。」親熱的摟過了我肩膀,德科斯笑著道。
「是嗎?」我略帶點不相信。
「過來看看吧,我已經在後面擺好了。」也不待我同意,直接扯著我就走進了議事廳後的院子中。
在院子中早早的站了數十名軍官,另外有一名士兵打扮的男子筆直的立在院子中央,在他的手中握著一桿帶有漆黑木柄的鐵管,而在他前方百米的地方豎了一副武士盔甲。
「喂,德科斯你搞什麼玄虛呀?把那麼多人拉過來,天色可不是很好呀,等下下雨了,大家都變落湯雞。」瑪古拉的聲音從一角傳了過來,話音剛落,天上就飄下了一絲絲雨水。
「開始吧。」德科斯揮了下手。
那名士兵連忙從懷中取出了一根明亮的鐵條,捅進了那鐵管之中,來回抽插了一下後,又從懷裡取出一隻牛角袋將黑色的粉末倒了進去,接著拿出一顆圓圓的東西塞了進去,支起一個支架,瞄準前方的盔甲,然後退後,從懷中取出打火石:「噠噠噠」的打起火來。
「三箭。」速突然道,旁人看了他一眼後就知道了他說的是什麼,在這段漫長的等候中,速可以連發三箭。
好不容易看見那名士兵的手上燃起了火花,只見他大步上前,點著了那桿怪東西尾巴上看上去象引火折的小繩子,一道亮麗的火花閃過,然後,什麼也沒有發生。
「五箭!」速歎了口氣,搖了下頭率先走了出去。
「浪費我時間。」瑪古拉嘟囔了聲也走了出來。
「德科斯,你可真是會吹牛。」塔特姆重重的哼了一聲,跟在了瑪古拉的身後。
「這只是意外呀,原來明明好的,一定是下雨的關係!」德科斯不甘心的叫道。
我歎了口氣,已經不再想言語,這兩天還真是好累,是應該回去睡一下覺。
「轟——」巨大的轟鳴突然響徹了起來。
所有人被驚得握上了武器。
「怎麼回事?」夏爾克第一個衝到我面前,將我擋在了身後。
「成功了!」接著響起的是德科斯喜悅的聲音,我轉頭望向了場中,那名士兵抱頭跪在了地上,他身前支起的鐵管直直的指向了天空,在前面那具盔甲完好無損。
「什麼鬼東西呀!」瑪古拉第一個喊了出來,話音剛落,盔甲後面的小樹枝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掉在盔甲上,輕輕彈跳後滾落在地。
一片沉寂。
「再改進一下吧。」歎了口氣,這種東西只能去嚇嚇人,怎麼用到戰場上呀?德科斯這個傢伙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就這樣,火槍的誕生又一次夭折了。
但我不知道,這桿火槍給我帶來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