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傳說 第九集 第一章 大軍北征-第五章和平奇跡
    第一章大軍北征

    一股股迫面而來的熱浪烤灼著干涸的大地,夕蘭大陸一年中最熱的八月來臨。

    八月流火。

    對於苦心耕種半年多的農民,意味著即將的豐收;

    對於奔波勞碌的商旅,則又是一個難當的酷暑。

    但對於更多的人而言,這個八月已非同往常,注定改變他們的命運與未來。

    經過七月的風起雲湧,蒙思頓東疆戰事轉入僵持階段,獸人族大軍已失去了起初勢如破竹的鋒芒,被迫陷入拉鋸戰中。

    七月末,損失了翼人部落主力的獸人大軍重新奪回圖鹿堡,但當加奈特走進這座要塞的時候,立刻發現裡面已不領他失望的成為了一座空城。

    帝國大軍將所有的輜重給養搬遷一空,隱藏到連綿起伏的群山峻嶺中,要想再找到幾乎是大海撈針。

    但他並非無一收獲,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出於“友情”,特意在倉庫裡留下一小部分的給養,至少不至於令兩萬夜狼戰士餓肚子。

    面對此景加奈特也只有苦笑,幸而想到已經戰死的空翔,相比之下無疑自己還是幸運者。

    惱羞成怒的恩裡克酋長未等與加奈特的夜狼大軍會合,更來不及等待閃族、黑精靈族和大熊部落的援軍,出動五萬獸人族主力在莫可比山與帝國的六萬人馬展開會戰。

    戰役初期,獸人族方面不出所料的贏得了巨大優勢,一萬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所向披靡,重創帝國中軍。

    幸而山地復雜的地理環境牽制了獸人族的發揮,而失去翼人部落的空中支援,也令他們無法再形成有效的立體進攻。

    正當恩裡克酋長胸有成竹,打算一鼓作氣擊潰敵人的時候,一股奇兵卻如同幽靈般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的後方。

    25000名暗黑軍團士兵、5000白精靈族射手,10000高山族戰士,其中包括3000名足以與黑盔武士對撼的虎騎士,在孔孫出神入化的運籌帷幄之下兵出若沂特山,切斷恩裡克的南歸之路。

    戰局隨之迅速扭轉,腹背受敵的獸人族大軍很快暴露出軍心不齊,指揮不利的弊病,被蒙思頓與比亞雷爾的聯軍打壓在莫可比山北路狹小的高地上。

    兩天之後,恩裡克終於苦盼到加奈特的救援,而已經達到作戰目的的兩國聯軍則轉進向南,奔襲紅石城。

    加奈特酋長饒有默契的率領著他的部屬在聯軍背後歡送了六十裡,直到出了莫可比山南路才收隊。

    被歷史學家所記載的“第二次莫可比會戰”歷經三晝夜就此降下帷幕。

    獸人族方面戰死人數高達14000余人,其中黑盔武士由於受到白精靈族的重點照顧,損折了四成。

    帝國軍隊的傷亡更加巨大,21000名士兵長眠於此,其中包括白發蒼蒼的保羅將軍,以及年輕果敢的雷格將軍。

    又兩日,聯軍順利收復紅石城。

    駐守紅石城的一萬守軍早一日已棄城北逃,使得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了這座東疆最大的城市。

    這一天是八月三日。

    同日,比亞雷爾與蒙思頓的君主分別在聖殿城和紅石城向北方聯盟宣戰。

    而早在半月前,神聖帝國已發表君主聲明,表示將恪守中立,不給予任何一方任何形式的幫助。

    八月四日,北方聯盟盟主,魔族族長特魯在聯盟南方的格登堡要塞發布戰書,二十萬以魔族為主的北方聯軍悍然南下,全面引發與蒙思頓的大戰。

    奧裡公爵的六萬援軍也提前一天趕到紅石城,與占據莫可比山的獸人族形成對峙。

    夕蘭大陸的烽火在相對寧靜了二十年後,再次點燃。

    只是,這次交戰的雙方已經換作北方聯盟與蒙思頓帝國。

    在魔族南下的翌日,嘉修陛下作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決定——

    御駕親征!

    短短五日內,早收到密令的帝國四大主力軍團在聖殿城近郊的望月峰風聚雲集,漫天旌旗,金戈遮日,鋒芒直指北疆!

    八月十日,帝國大軍誓師北征。

    在中軍陣列裡,不僅有3000聖殿騎士團作為護駕禁軍赫然在列,溫裡特伯爵,馬斯廷皇子等人也隨軍出征。

    安吉霖娜皇妃為照料嘉修陛下的日漸嚴重的病體亦悄然出現在軍中,不過深居簡出的她並未引起過分的矚目。

    卻是聖殿三大長老的聯袂出山,令人們即感振奮又覺不安。

    畢竟,能夠驚動這三人一起出手,足以說明局勢的險惡。

    留守帝都的是歐特皇子,這不免又引來人們諸多的猜疑,但比起迫在眉睫的戰事,其他的顯然已不那麼重要。

    只要是帝國人,無論是誰,都在內心期盼著嘉修陛下千萬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倒下。

    同一天,嘉修陛下頒布詔書,正式承認了德博的世襲公爵爵位,並任命他為帝國東路軍主帥,臨時節制同為封疆四公的奧裡公爵,與北疆普林斯公爵所率的西路軍遙相呼應。

    詔書被快馬送到的這一天,我們剛巧聚集一堂准備召開會議,乘著一點等人的工夫都在廳內閒聊。

    等宮廷內侍官頒布完畢,眾人便迫不及待的起哄起來。

    薩頓叫道:“德博,你小子一定要請客。”

    費羅罕有的幽默道:“是否從現在開始,我們該稱呼他為德博公爵大人呢?”

    翡雅一撇嘴道:“真是的,不曉得陛下怎麼想,看看我哥哥哪裡有半點公爵的樣子?”

    紅羽則是眉開眼笑的道:“德博,這下你該兌現答應我的事情了吧。”

    原來為了解決三千頭白虎的生計問題,紅羽早在三天前就要求德博發布政令特撥一筆軍款用於肉食采購,偏那小子一毛不拔,氣的紅羽要把白虎放到城外狩獵。

    德博摸摸腦袋,拿著詔書左看右看,苦笑道:“陛下真會害人,承認我的公爵地位也就算了,怎麼還要我當什麼主帥?怎麼也該是修嵐或者奧裡叔叔才對,我這狗屁不通的小子哪能當什麼主帥?”

    鏡月公主微笑道:“陛下當然有考慮過這點,但修嵐畢竟是比亞雷爾的君主,以他的身份並不適合統帥帝國軍隊,而且詔書上也沒有說你能夠節制修嵐和比亞雷爾的聯軍,正說明陛下充分考慮過這點。”

    “那麼奧裡公爵呢?”翡雅問道:“總比我哥哥強吧?”

    奧裡公爵絲毫不以自己只是副帥而失落,坦然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東疆,我不過是奉命前來增援,從這點上說陛下的任命恰倒好處。而且如今是非常時期,軍政一體,德博作為主帥也就更加理所當然。”

    悠然坐在輪椅裡的孔孫淡然笑道:“嘉修陛下其實還有一層考慮,就是目前聯軍在東疆的三股大軍中,惟有德博將軍可以平衡比亞雷爾和奧裡公爵兩方面的勢力。換作其他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嫌隙。”

    眾人一省,這才領悟到嘉修陛下的良苦用心。

    德博歎了口氣道:“原來陛下還是別有目的,原本我還以為真是自己這一個月的表現贏得了他老人家的信任呢。好吧,我就當這個招牌式的主帥,不過有話在先,行軍打仗方面修嵐和奧裡叔叔可一定要幫我。”

    奧裡公爵慨然道:“放心吧,別說目前大敵當前,帝國處於危急存亡之秋。就是看在老友面上,我也要全力襄助你擊退獸人族聯軍!”

    鏡月公主明眸閃動,輕輕道:“陛下正是看准您絕對不會嫉妒不忿老友之子,才特意這樣安排。眼下,我們最需要的便是坦誠相見,團結一致。”

    我的心頭一動,盡管她的目光沒有望向我,但是我卻分明感覺到這句話其實是在對我傾訴和懇求。

    安鷺笛坐在庫塞身邊,咯咯嬌笑道:“其實哪裡需要那麼麻煩,依我看鏡月妹子才是最合適的主帥人選。對於帝國來說,她是嘉修陛下的孫女,皇親的尊貴身份該不會有誰不服。而我們比亞雷爾人更需看在主人的面上全力配合,紅羽妹妹你說是不是?”

    我搖頭道:“鏡月是最不合適的一個。”

    紅羽一怔,問道:“為什麼?”

    我看到鏡月公主若有所思,最終眼裡流露出感激與思念之情,顯然已經明白其中關鍵。

    孔孫歎道:“難得嘉修陛下有如此苦心。他何嘗不知道鏡月公主該比任何人更合適,但終究公主殿下如今已是比亞雷爾的王妃,他是不想公主再糾纏在兩國之間,以至於將來左右為難。”

    德博恍然大悟道:“我懂了!要是鏡月公主成為主帥,她一道命令發下,別人不免想這道命令是偏袒帝國多些能還是照顧比亞雷爾多些?就算公主心裡大公無私,可旁人卻未必都這麼想。”

    奧裡公爵苦笑道:“其實陛下是多慮了,公主殿下的為人,其他人不曉得,我們這些在座的還有疑義麼?”

    “既然詔書已經布達,我們就不必再去假設那些不會發生的情況。”我說道:“還是開始會議,想想怎麼拔掉莫可比山上的釘子。”

    施羅匯報道:“根據最新的斥候情報,五萬獸人族、閃族、黑精靈族的聯軍已經在莫可比山駐扎,現在他們的斥候也四處出動,顯然是防備我們大軍再次穿插迂回。”

    亞德族長沉聲道:“黑精靈族,黑精靈族——”

    羅丹明白他與黑精靈族之間不可消磨的仇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這次我們一定會討回公道。”

    福伯約皺眉道:“純粹從兵力上比拼,我們仍然占著一定的優勢。可是真正的戰力卻落在下風,這仗可並不好打。”

    馬扎爾一拍大腿道:“可恨恩裡克學乖了,前幾次我們誘他出擊他就是不肯上當,卻把莫可比山建的象銅牆鐵壁一般。”

    德博苦笑道:“這也要怪我,那裡的工事至少有一半還是我們留下的,現在卻給他們利用上了。”

    薩頓問道:“那是否可以再征調滄瀾軍團支援?他們就駐扎在雷比特,幾天的工夫就能夠趕到。”

    孔孫搖頭道:“楚庫將軍與鮑裡斯將軍的軍隊輕易不能再調動,何況目前情形底下我們再多兩萬人也不見得有顯著作用。”

    德博懊惱道:“那麼我們就這麼僵持下去?”

    我嘿然道:“現在著急的不該是你,恩裡克這些日子該更頭疼。”

    奧裡公爵道:“不錯,如今北方聯盟的主力在伯尼河一線全面受阻,陛下的二十萬親征軍也正日夜兼程,一旦與普林斯公爵的大軍匯合再加上原先增援到北疆的兩個軍團,四十萬人馬亦足夠特魯消化一陣。所以特魯必然也希望恩裡克能夠盡早結束東線的戰役,從而騰出手來夾擊北線。”

    孔孫微微含笑道:“馬上就是九月了,田裡的麥子也該熟透了。”

    眾人一怔,不曉得他這句話裡有什麼玄機?

    羅伊忍不住問道:“先生,您就說的直白一點好不好,麥子熟不熟跟我們的戰事有什麼關系?”

    安鷺笛道:“對啊,一旦麥子收割,獸人族的糧草豈不是更加充裕,有的是資本跟我們對峙下去?”

    她的話一說完,好幾雙眼睛亮了起來。

    奧裡公爵興奮的叫道:“我明白了!”

    尤裡魯撓撓腦袋,疑惑道:“公爵大人,你明白了什麼?”

    奧裡公爵佩服的五體投地的看了眼孔孫,笑呵呵道:“你可知道為什麼獸人族要在最炎熱的夏天出兵,而不等到秋高氣爽的季節?”

    羅丹哈哈一笑,道:“我也明白了!”

    翡雅不禁懊惱道:“你們都明白了什麼,快別打啞謎,說出來聽聽好不好?”

    奧裡公爵解釋道:“因為他們是獸人族!無論是大熊部落、夜狼部落、翼人部落還是其他什麼部落,生活的習性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們人類是以糧食為主食,而他們卻是已肉類為主食!”

    德博“啊”了聲,道:“怪不得在圖鹿堡裡堆了那麼多干肉,我當時怎麼沒想深一點?”

    奧裡公爵道:“所以,獸人族選擇夏天出兵才是最佳的時機。一方面經過春夏兩季的儲備,他們的糧草最是充分;另一方面,距離冬天尚有六個月,有寬裕的時間來結束戰爭。要知道,冬天萬物沉睡,他們的糧食儲備也成為最緊張的時候,大熊部落的戰士更有嗜睡難醒的毛病!”

    翡雅恍然道:“所以,麥子熟了對於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對於恩裡克來說卻開心不起來。他原本的補給就出現了問題,要是再拖過秋天,這仗不用打也輸了一大半。”

    奧裡公爵道:“孔孫先生說的正是這個意思。因此我們根本不必要著急,只要北線不出問題,堅持到冬天勝利就唾手可得!”

    施羅歎道:“幸好孔孫先生是我們的人,要是恩裡克帳下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我們今天坐在哪裡開會都是一個問題。”

    德博更是道:“紅羽族長,我現在正式同意你的建議。從明天開始,把你的三千頭猛虎全部放到山裡去狩獵吧,它們吃的動物越多越好!嘿,要不要我設一個狩獵的懸賞,把恩裡克氣瘋?”

    眾人哄堂大笑,孔孫手撫天下之劍油然道:“看著吧,三天之內,得到增援的恩裡克必有動作。要說到對於結束戰爭的急迫感,他絲毫不遜色於特魯。”

    羅丹奇怪道:“恩裡克是怕斷糧,特魯又有什麼好擔心?他的魔族大軍大麥小麥一樣的通吃,比獸人族好伺候多了。”

    我徐徐道:“特魯害怕的是戰事一旦延長,一半多的聯盟兵力和大量財力物力陷入帝國,神聖帝國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撕毀與他的秘密協議,從背後狠狠捅他一刀。”

    福伯約興奮道:“要真是他們兩家狗咬狗打起來,才真是好看!”

    鏡月公主冷靜的道:“可要是我們支撐不住北方聯盟的凶猛攻勢,神聖帝國一樣會向我們乘火打劫。陛下在西疆依然屯兵三十萬,擔心的也正是這個。”

    德博罵粗口道:“媽的,它倒會坐山觀虎斗。”

    翡雅蹙眉埋怨道:“哥哥,你文明一點好不好?現在你可是公爵哩!”

    德博一吐舌頭,嘻嘻一笑沒再說話。

    我望了眼懸掛在廳中的巨幅地圖,淡然道:“所以,這次兩國之間的大戰注定不會太久,到今年冬天無論如何也會有一個了結。現下唯一的變數卻出在帝國,這點才是我真正關注的地方。”

    奧裡公爵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這個變數,是否就是指陛下的病情?”

    廳中寬松的氣氛不知不覺裡沉悶許多,德博愁眉苦臉道:“聽說連聖殿也沒有了辦法,這次三大長老一起隨軍,多半還是這個原因。我們也無能為力,只能向老天祈禱陛下千萬別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出什麼簍子。”

    鏡月公主有意轉開話題,朝向孔孫問道:“先生,剛才您說恩裡克很快就將有所動作。以您的猜測,他該會如何反應?”

    孔孫微微合起雙目,道:“失去了翼人部落的主力,恩裡克的空中優勢不再。強攻紅石城由此成為他最不願意的選擇。盡管在北方翼人部落換有兩萬多的戰士可以增援,但由於空翔與赤眉雪髯兩名長老同時戰死,部落裡為了酋長和長老之位爭的不可開交,短期內不可能再出兵。”

    福伯約松口氣道:“我們總算暫時不必面對這群怪物了。說實話,我寧可和黑盔武士對陣,也不想跟這些漫天亂飛的鳥人作戰。”

    德博哈哈笑道:“鳥人,可不是‘鳥人’麼?”

    孔孫繼續道:“因此,他最希望的莫過於再有一次莫可比會戰,在平地上利用獸人聯軍的強悍進攻力摧垮我們。但又又擔心我們不肯跟他正面決戰,所以又不敢貿然提軍南下,惟恐我們再利用山嶺地利或伏擊他,或抄他的後路和側翼。”

    施羅點頭道:“恩裡克連著吃了這麼多虧,也該學乖點了。”

    “我若是恩裡克,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盡最大耐心步步為營向前推進,逐步壓縮我們迂回旋轉的空間,直到把我們徹底捆綁在紅石城中。”孔孫道:“這個辦法耗時耗力,卻穩妥了許多。”

    庫塞道:“聽斥候回報,獸人族在莫可比山附近建築起許多了望台,大約十到二十裡距離就設立一個點。一旦有情況就能夠點火示警,消息不需要半刻就能傳到恩裡克的耳朵裡。”

    德博吸了口氣道:“這麼一來,我們豈不是動彈不得,不得不跟他們來一次硬碰硬的決戰?”

    羅丹嘿然道:“沒想到,蠻人裡也有這般頭腦靈活的家伙。”

    我冷笑道:“這個主意,多半是加奈特的點子。狼煙傳訊,哼,有意思——”

    第二章運籌帷幄

    修馬德嘎嘎怪笑道:“狼煙算什麼,讓那些混蛋嘗嘗我的龍霹靂,包管炸的他們屁滾尿流!”

    羅丹瞪了眼這個得意忘形的狂人,冷笑道:“你的龍霹靂有多少,能把十幾萬獸人聯軍全部炸上天?”

    薩頓頂看不慣修馬德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聞言嘿嘿笑道:“要真這樣也好,我們大家都回去睡覺,就讓修馬德帶著他的雷霆大隊去搞定恩裡克。”

    修馬德再笨也聽的出薩頓話裡的譏諷,低聲咕噥了幾句。

    奧裡公爵道:“我們還是聽修嵐陛下和孔孫先生的意見吧,我猜兩位既然都能想到恩裡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也必然有了相應的對策。”

    德博叫道:“對啊,修嵐!恩裡克和加奈特再厲害也及不上你吧?快告訴我們,怎麼把這群家伙打回老家去?”

    我微笑道:“你當我是什麼,只要動動手指就可掃平十多萬聯軍?”

    德博哈哈笑道:“你的手指也許殺不了那麼多人,可你的腦子卻抵的上千軍萬馬,這點誰還敢說不信?”

    安鷺笛和紅羽幾乎異口同聲的哼道:“溜須拍馬的家伙!”

    翡雅歎道:“你們不會直到今天才曉得我這個寶貝哥哥的本性吧?”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我向尤裡魯微一揮手,著他取下了懸掛在廳中的東疆地圖。

    “嘩——”

    巨大的地形圖在大廳中央鋪展開,翟亞司郡九城百鎮二十三山歷歷在目,盡收於眾人眼底。

    在北部地區,到處標注著象征北方聯盟占領控制的黑色小點,密密麻麻宛如烏雲一般向下壓來。

    而一團紅色的標注聚集在紅石城附近,象征著目前帝國與比亞雷爾在東疆的全部主力。

    奧裡公爵脫下靴子走上地圖,在莫可比山前蹲下身軀,把一個黝黑色的水龍果放在其上道:“恩裡克。”

    德博嘻嘻一笑道:“有趣!”也學著奧裡公爵的樣子脫了靴子走上地圖,彎身在紅石城放下三顆干果道:“修嵐、奧裡叔叔、德博!”

    費羅笑道:“你們兩個是在下戰棋麼?”

    孔孫油然道:“戰事如棋,只是比棋更多了幾分天意。”

    奧裡公爵道:“依照先生預測,獸人族聯軍將向紅石城逐步收縮,壓小我們回轉的空間,逼迫我們與其硬撼。從莫可比山到紅石城,大軍走的快一些不過五天,就算他們要采取穩扎穩打的戰術,最多也就半個月就可完成對我們的外部合圍。”

    我淡淡道:“從兵力上分析,他們與我們相差無幾,所以不會愚蠢到分散力量四面圍攻。但是,利用狼煙傳訊獸人族可以輕而易舉的組織起圍困紅石城的監視網絡,只要我們的大軍一動,他們的主力就會立刻追上尋求決戰。”

    施羅看著擺在莫可比山上的水龍果,搖頭道:“這個果子熟是熟了,可並不容易吃進嘴啊。”

    大家又是一笑,德博拿起水龍果咬了口,一皺眉道:“怎麼有點苦?”

    奧裡公爵卻望著我,徐徐道:“修嵐陛下,剛才您話中的意思是否認定恩裡克不會分兵,他的主力必然集中在莫可比山一線,逐漸向南推進?”

    “陛下的話正是這個意思,”孔孫回答道:“所以象德博公爵這般一口口的蠶食看來是不行的,我們要麼不戰,一旦出戰就必須擊潰恩裡克的主力。否則,就只能退守雷比特了。”

    格隆索吸了口氣道:“這麼大一顆水龍果,要想一口氣吃下去可真不容易。”

    德博把水龍果放回原地,擦擦手道:“看來,我們只有依靠紅石城的城防跟恩裡克周旋了。幸好空翔完蛋了,不然這點可能都沒有。”

    我冷哼道:“你剛才的信心又到哪裡去了?”

    德博一怔,問道:“什麼?”

    我向孔孫微微一點頭,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孔孫推動著輪椅,走上地圖。

    兩只車輪緩緩碾壓過翟亞司郡的山川河流,就如這一切已在腳下。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風流!

    “當!”天下之劍清脆的點在莫可比山南方的一座小鎮上,道:“六天之後,我們將在這裡阻擊獸人族聯軍的南進,與他進行一次正面的交鋒。”

    施羅疑惑道:“我們自己送上門去,恩裡克豈不是求之不得?”

    我沉聲道:“你說對了。他要戰,我便戰!我們就在康蘭鎮迎接恩裡克的大駕光臨。”

    德博問道:“修嵐,對這仗你有多大把握?”

    我朝他豎起一根手指。

    “一成?”

    我搖搖頭道:“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樣不等於去送死?”德博失聲道。

    孔孫怡然自得的回答道:“德博公爵,我們不是去送死,而是送一場,乃至幾場勝利給恩裡克。不然,他怎麼可能乖乖跟著我們走?”

    奧裡公爵眼睛一亮道:“誘敵深入?”

    孔孫頷首道:“表面看來,獲得增援的恩裡克依然占據明顯優勢。但我們也要看到他的幾個致命弱點。先前說的給養那些暫且不提,他麾下的十幾萬軍隊成分混雜,未必能夠完全順從指揮;對於地形的不熟悉,天氣炎熱所導致的水土不服,無疑將誘發軍心不穩;而恩裡克的剛愎自用,驕傲急進也非為帥之福。以上種種無一不可為我所用。誘敵深入,不過是埋葬恩裡克的第一步。”

    泰格心悅誠服道:“先生一下就指明獸人族聯軍這多弱點,我雖然還不曉得怎麼戰勝他們,可心裡卻塌實了許多。”

    鏡月公主輕輕在我耳邊道:“修嵐,孔孫先生的王佐之才名不虛傳,今日鏡月再次受教了。”

    我嘿然一笑,心中明白鏡月公主已比別人先一步猜測到我與孔孫秘密設計的應戰方案。

    自始至終,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令所有人都差點忽視了她的存在。

    但我卻知道,她始終就在我身旁,安靜的,默默的存在。

    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我的小妻子。

    孔孫對於泰格的稱贊淡然一笑,說道:“在康蘭鎮,我們堅持一個白天。無論獸人族大軍是否發動進攻都立刻後撤六十裡。”

    眾人的目光趕緊朝下移動,落在了一條小河上。

    “利用塔魯河,我們再敗一場,繼續向南走四十裡。”孔孫的手引著天下之劍輕輕滑動,最後停在了一座小山麓下。

    “碧屏嶺?”施羅道。

    孔孫回答道:“對,就是在這裡。距離紅石城西北一百四十裡的地方。”

    奧裡公爵盯著地圖看了半天,終於歎服道:“先生心思縝密令我五體投地。您選擇的截擊地點無一不是扼守要害偏又令敵人無法迂回包圍。而行軍的路線看似平淡無奇,其實都屬羊腸小道,使得追兵無法展開對我造成巨大威脅。”

    這人不愧是與金沙公爵齊名的梟雄人物,僅看了幾眼地圖就領會了許多。

    羅丹擔心道:“先生,要是恩裡克不上鉤,放棄追擊直撲紅石城該怎麼辦,我們豈不是干瞪眼麼?”

    孔孫笑道:“恩裡克好不容易抓住與我們決戰的機會,怎肯輕易放棄?何況有了陛下前次給他的教訓,恩裡克也該明白占據一座空城遠不如消滅敵軍有生力量來的實惠。他,一定會跟來。”

    施羅問道:“他不會跟丟吧?”

    亞德冷笑道:“有黑精靈族在,就算兩軍相距百多裡,他也一樣可以咬住不放。”

    我補充道:“這一場截擊戰將異常凶險艱苦,不僅必要的傷亡難免,還有被恩裡克咬尾窮追的危險。因此,斷後的隊伍至關重要。而且,在後兩處截擊點我們也必須先布置下人馬接應,這些稍後由孔孫先生布達。”

    泰格撓撓頭道:“真是奇怪,以前我們都害怕屁股後面有獸人族在追,這次怎麼大家又都怕它不追來了?”

    眾人一陣大笑,德博捧腹道:“泰格,沒想到你小子幽默起來比我還強三分。”

    翡雅問道:“先生,假如恩裡克乖乖聽我們的話追到碧屏嶺,我們又該怎麼消滅他呢?”

    孔孫望向翡雅和藹道:“翡雅小姐,你可否告訴我這山嶺由何得名?”

    “這我知道,”翡雅喜滋滋的道:“小時候我有去游玩過,那裡漫山遍野都是樹林灌木,一眼望去滿山蔥翠就象一面碧綠色的屏風一樣。”

    “那麼,小姐可知道夏天刮的是什麼風?”

    “東南風啊?”翡雅不解的道:“孔孫先生,你不會是在考教我的學問吧?”

    廳中不少人的眼睛逐漸亮起,甚至有人興奮的擠上地圖仔細觀察碧屏嶺的地勢。

    鏡月公主微笑道:“翡雅妹子,孔孫先生是在告訴你該用什麼法子對付恩裡克哩。”

    翡雅仍有些疑惑的看著孔孫,孔孫含笑不語。

    奧裡公爵吐了口氣,恰指數算著日期道:“進入八月下旬,翟亞司郡正是少雨季節,那些山林地區更是天干物燥常有流火,這個辦法能成。”

    孔孫胸有成竹的道:“我已經演算過十一次,整個八月下旬在紅石城方圓五百裡內連一滴小雨也不會下,再過十一天卻有連續三日的東南大風刮起。碧屏嶺前的那條小碧河水位幾乎與冬季持平。到時候我們只要堵住上游,半夜裡恩裡克就該發現連口水也喝不到了。”

    翡雅豁然道:“原來是要用火攻!”

    德博得意洋洋道:“翡雅,這次我可比你聰明多了。”

    翡雅哼了一聲,欣喜之下也懶得跟德博計較。

    尤裡魯一拍大腿道:“真是的,這麼簡單的法子我怎的就沒想到?”

    奧裡公爵微笑道:“簡單道理人們往往最容易忽略,只有真正的聰明人才知道如何利用它。我敢說,特魯這個當是上定了。”

    孔孫頷首道:“八月中下旬驕陽如火,獸人族本就不習慣南方酷熱。經歷連續五天的追擊作戰,身體精神的疲憊必然到了一個頂峰。而對於恩裡克來說,一面接連的勝利可滋養驕縱之心,另一面卻又不免心中急噪,難免開始麻痺大意。十多萬人,當他們在碧屏嶺安營駐扎的時候,會選擇什麼樣的地理位置?”

    修馬德呵呵道:“這連我都明白,肯定要靠水靠林好貪圖陰涼爽快,說不定他們干脆就搬到林子裡去駐扎!”

    施羅掃了眼地圖,點頭道:“最佳的地點莫過於就在碧屏嶺的聽風巖一帶,那裡足夠裝下特魯的十幾萬大軍。”

    我嘿然道:“就是這個地點。只要我們在誘敵時不斷牽制騷擾,將敵軍主力到達的時間限定在上午,不怕這些獸人不鑽樹林。”

    亞德沉吟道:“聽風巖,的確是個好地方。我們的人馬盡可扼守住小碧河以南一線,恩裡克定會乖乖的上鉤。”

    孔孫補充道:“獸人族的戰斗力固然強悍驚人,然而他們漫無紀律,驕橫好斗卻是致命之傷。我們一連拋下幾個誘餌,就不怕魚兒不上鉤。”

    羅丹獰笑道:“連營數十裡,到時候一把大火借著東南風燒起,十幾萬北方聯軍看它還能剩下幾成?”

    德博笑嘻嘻道:“看來我真的什麼事也不必做了,只管欣賞大火就好。”

    薩頓嘿道:“你小子做夢,稍後我就建議陛下安排你第一個去誘敵。反正你是我們東路大軍新鮮出爐的主帥,恩裡克定然感興趣的緊。”

    德博一跳道:“免了,我可不要那個五大三粗的家伙對我感興趣,換做美女還差不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場面熱鬧已極。

    等眾人情緒稍稍平復後,這才開始詳細商議作戰的計劃。

    這次軍事會議竟整整開了一天,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掌燈以後。

    翡雅一開始還象模象樣坐在那裡,聽著大家討論各項細節,可時間一長未免有些無聊,竟在鏡月公主的懷中睡了,直到會議結束也沒醒來。

    當月上樹梢時,通盤的作戰方案終於完全形成,眾人盡管只草草用了午飯卻因為心情振奮,絲毫沒有饑餓疲倦之感。

    薩頓看了眼外面深沉的夜色,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居然天已黑透了。”

    施羅笑道:“今晚是睡不著了,回去以後還要召集部屬布置計劃,再落實各項准備工作,怎麼也要忙到天亮。”

    “咕——”不曉得是誰的肚子突然響了一記,眾人先是一愕,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羅丹道:“奇怪,剛才我一點也不覺得餓,怎麼一聽有人肚子叫卻突然發現自己也餓的不行?”

    德博趕緊吩咐下人將早准備好的晚餐端上,大家頓時圍在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紅羽看著亞德微笑道:“亞德族長,這次你可要碰上老冤家了。”

    亞德冷漠的臉上微微展現出一縷笑容道:“你們可能都無法理解,我和我的族人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翡雅這個時候才迷迷糊糊醒來,好奇的問道:“亞德族長,為什麼同樣是精靈族,你們的膚色差異卻這麼大?”

    亞德苦笑道:“這個問題恐怕誰也回答不了。正是因為膚色的不同才最終導致我們兩族的決裂,我們都以精靈王的純正血統自居,只不過他們信奉的精靈王膚色是黑的,我們的卻是白色。”

    羅伊歎道:“四百多年前,我們輸掉了那場勢關兩族的戰爭,被迫背井離鄉遷徙到南方。盡管我們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生活,但對黑精靈族的刻骨仇恨卻依然一代代延續了下來。”

    “所以,當修嵐陛下邀請我加入聯軍對付北方聯盟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因為我知道,這次我終於有機會和黑精靈族好好算一算舊帳。”

    薩頓叫道:“大家聽見沒有,到時看到黑精靈族的人誰也別留情,就算幫亞德族長出上一口惡氣!”

    德博嘿嘿笑道:“我就怕那個時候已經分不出誰是獸人誰是黑精靈族人了,大火一燒,保證他們個個都被熏成黑炭。”

    福伯約艷羨道:“真好,你們都能親身參與這場有可能名垂帝國青史的大戰,我卻只能留守紅石城什麼也干不了。”

    安鷺笛嬌笑道:“福伯約將軍,你可以搬一張椅子到紅石城的城樓上,等到了那天晚上就坐在上面好好欣賞煙火。這樣的享受許多人一輩子可也碰不上一回呢。”

    奧裡公爵道:“等解決了恩裡克,我們就能夠騰出手來與陛下的大軍會師,再跟特魯的魔族聯軍好好干上一場。哼,也要讓這些蠻人知道,我們蒙思頓並不起神聖帝國好惹。”

    因為明日就要出發,一頓飯大家匆匆結束。

    正要散去的時候,薩頓忽然叫道:“諸位,我們的新任大帥還沒有發表他的總結陳詞呢!”

    德博狠捶了他一拳,笑罵道:“你這小子,專愛跟我過不去。”

    奧裡微笑道:“德博,你便說幾句吧。”

    德博撓撓腦袋,想了半天猛一揮手,惡狠狠的道:“各位叔伯兄弟們,讓我們放火殺人去吧!”

    眾人本以為這小子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語,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句話,不禁轟然大笑。

    羅丹辛苦忍笑道:“你這家伙,怎麼說的這話那麼象當年的老子?”

    吵吵嚷嚷裡,人三三兩兩的告辭,各自回營安排明日出征事宜。

    一下子,人聲鼎沸的大廳裡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鏡月公主、翡雅諸女。

    紅羽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身姿無限美好的伸了一個懶腰道:“真好,就只留下我們幾個了。”

    翡雅奇怪道:“紅羽姐姐,你不用去安排族內的事情了麼,明天可要出征哩。”

    紅羽道:“最初幾天沒我們高山族什麼事情,軍務方面有族內的兩位長老去安排就行了。”

    安鷺笛瞥了我一眼,笑道:“我看,紅羽姐姐是捨不得離開主人身邊吧。”

    紅羽哼了聲道:“你捨得?剛才庫塞侯爵走時,你不是只送到門口就趕緊回來了,好似生怕主人會跑了。”

    我嘿然道:“既然這樣,我們還傻坐在這裡干什麼?”

    話中之意已不言自明,鏡月公主輕歎道:“你這人哩——”

    翡雅也歎了口氣,略有遺憾道:“可惜希菡雅實在不能長途旅行,不然一起跟來該多好,再加上嘉奈莉我們大家就齊了。”

    安鷺笛安慰道:“放心吧,等仗一打完,你就能很快見著她們了。到那時候,小費貳典娜也該出世了。”

    安鷺笛合上雙眼憧憬道:“想一想,要是我們能夠親眼看見小費貳典娜出世的情景,該是多麼動人的一副景象。”

    鏡月公主淺淺一笑道:“也許,這麼一天不遙遠。從紅石城到圖鹿堡,再從圖鹿堡到紅石城,我們不是已這樣一路走來了麼?”

    第三章大風起兮

    翌日清晨,當其他人尚在睡夢中,十五萬蒙思頓與比亞雷爾的聯軍已經悄然拔營,依照預定計劃陸續起程。

    五天後,奧裡公爵的六萬人馬首先在康蘭鎮遭遇到閃族大軍。

    初來乍到的兩萬閃族戰士氣勢洶洶率先向奧裡公爵的營地發動攻擊,妄圖拔得頭籌。

    無奈遇上的對手乃是威名絲毫不遜色於金沙公爵的奧裡公爵,整個大營被守的穩如磐石,卡巴托連攻三次都沒能得手,反而折損了不少兵將。

    傍晚時分,大熊部落的主力趕至,立刻投入到戰場裡。

    但在帝國方面,德博所部的五萬援兵也幾乎同時抵達,兩軍鏖戰一場彼此都沒討到什麼便宜,天黑後恩裡克與卡巴托只得怏怏收兵。

    唯一的好消息則是亞賽的黑精靈族一萬人馬和加奈特的夜狼戰士相繼奉命趕到,在戰力上已可穩吃帝國軍隊。

    然而半夜裡當准備偷營的閃族與黑精靈族直到攻入帝國大營才發現,這裡早空無一人。

    好不容易抓到帝國東疆主力的恩裡克怎肯就此輕易放棄?天不亮便率軍急追,一口氣狂奔六十裡,終於在塔魯河趕上了德博的大軍。

    不過那短短六十裡山路,卻一連遇到十數起白精靈族設下的埋伏和紅狐騎兵團的截擊騷擾,以至於恩裡克直到天黑才抵達塔魯河北岸。

    這個時候,德博與奧裡公爵的大軍早安營扎寨了一個白天,得到了充足的睡眠與休息。

    恩裡克無可奈何,惟有把一肚子怨氣全都憋到了第二天。

    天剛亮時,他便組織兩萬閃族大軍與兩萬大熊戰士分作四路強行搶渡塔魯河。

    早有准備的帝國大軍嚴陣以待,憑借塔魯河寬闊的水面牢牢控制住南岸防線,絲毫不給恩裡克半點機會。

    這個時候反而成了黑精靈族與白精靈族對決的舞台。

    兩軍在河岸邊的掩體中羽箭橫飛,亂石穿空,一通對射好不熱鬧。

    如此臨河對峙到第三天清晨,恩裡克手下第一勇士察圖率領黑盔武士終於乘著河上蒙蒙天色的掩護強度成功,打開一道一裡多寬的缺口,占據住南岸河灘才使戰局出現變化。

    一陣象征性抵抗後,南岸帝國軍隊全線失手,被迫撤退,旌旗輜重扔了一路,顯得無比的慌亂。

    當日正午,經過半天的追逐戰,恩裡克的主力終於抵達我為他預設的墳墓——碧屏嶺。

    暗黑軍團和高山族戰士雙雙殺出,接應德博與奧裡公爵的人馬渡過小碧河,將恩裡克壓制在北岸的聽風巖上。

    截止此刻,第一階段的誘敵大計終於完成。

    幾日的連續作戰,帝國軍隊付出了萬多人的傷亡代價,負責接應截擊的白精靈族與紅狐騎兵團也有不小的損失。

    當然,獸人族聯軍方面的傷亡也不見得比我們少到哪裡去,畢竟他們是主攻方。

    由於我早在南岸建築起防御工事,憑借小碧河負險而守,恩裡克亦不敢悍然發動攻擊。

    在派了兩支部隊進行小規模試探進攻後,暫時放棄了立刻強攻的打算。

    這個時候,一年中最毒辣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照射在小碧河兩岸近三十萬將士的頭頂。

    每一個人都如同是從水中撈出,不住的汗漿滴淌,偏又不能褪下身上的盔甲,只得苦苦在日頭下煎熬。

    最難受的是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獸人族本就不耐酷熱,他們身上又穿戴著最厚實沉重的黑色甲胄,灼熱的陽光頓時曬的盔甲滾燙難近,身上的皮革更是發出一股刺鼻焦臭。

    堅持了一陣,對岸的聯軍終於出現松動,起先是一兩個人大著膽子跑到河邊飲水,繼而變成成群結隊,更有不少士兵脫下濕漉漉的盔甲露出滿身健壯的肌肉躲到了樹蔭底下。

    似乎是發覺帝國與比亞雷爾聯軍方面並無動靜,在河邊罵陣半天的恩裡克終於下令收兵,得到解脫的十幾萬人馬紛紛在各自主帥的統領下鑽進茂密陰涼的樹林裡,迫不及待的放下營帳歇息。

    畢竟,他們也是人。在經歷連續幾日的大戰與急行軍後早疲憊不堪,一旦得空最想做的事情無疑就是倒頭大睡。

    到黃昏的時候,聽風巖的密林中已密密麻麻豎立起上萬北方聯軍簡陋的帳篷,軍營從河邊一直連綿十數裡,蔚為壯觀。

    唯一一支特立獨行的部隊就是加奈特的夜狼軍,他們一口氣向東北撤出二十裡,選擇在一片疏林裡安營。

    幸好,這次他們的最高統帥是獨斷專行的恩裡克,而非狼王加奈特,否則我們的計謀將難以實現。

    或許,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注定。

    血紅的晚霞在天邊逐漸絢爛,隱約中幾顆天星悄然出現在北方的天空。

    小碧河水依然在靜靜的流淌,河兩岸的軍營中卻鴉雀無聲,雙方的幾十萬人馬多在夢鄉裡回到自己的故鄉。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幾十萬條生命中,究竟有幾人能夠在戰爭結束後回到故土,再與他們的親人相見。

    也許,經過今晚,一切都會有了答案。

    我與鏡月公主、孔孫、德博、翡雅以及聯軍的十幾名最高將領悄然站在南岸的一處山巖上,眺望著暮色低垂的對岸軍營。

    在連綿起伏的密林裡,依稀可以看見敵軍的帳篷星羅密布,緊密的挨在一起。

    奧裡公爵歎道:“我現在終於明白戰力如此強橫的獸人族為何始終被魔族壓制,看看這樣的軍營排列,就該明白他們是何等的大意。”

    鏡月公主道:“或許,恩裡克並非大意,畢竟他是大熊部落的酋長,絕不會愚蠢到不知進退的地步。也許他是過於自負,料准這幾天都沒有東南大風,即使有一兩處失火也決燒不起來。”

    我點頭道:“他定是有這樣的考慮,這也正是我們計劃裡最精彩的部分。哼,等稍後大風刮起,他後悔也晚了。十多萬人馬,豈是說動就能動的?”

    德博問道:“孔孫先生,大風今晚真的能刮起來?”

    孔孫微笑道:“但凡有天變,必然會出現征兆。如果能夠掌握其中規律,把握細微的自然變化,推算風雲雪雨都非難事。德博公爵盡可放心,今天晚上東南大風必起。”

    泰格伸出手來,卻絲毫感覺不到起風的跡象,天氣依舊是悶熱無比。他皺眉道:“怎麼還不來呢?”

    翡雅突然向他的大手吹了一口氣,俏皮的道:“泰格將軍,這不就有風了?”

    眾人都是莞爾一笑,紅羽疼愛的將她攬入自己懷裡道:“就你最調皮。”

    忽然聽羅丹道:“看,水流減緩,是格隆索在上游動手了。”

    大家得到提醒往河面瞧去,果然發現河水的流速比先前慢了不少,但若不仔細觀察也絕不能看出。

    德博笑道:“格隆索那小子,效率還挺高。”

    薩頓湊趣道:“還真是個人才呢。”

    德博嘿道:“那當然,我德博的部下,怎麼會是孬種?”

    又等了一會,風還是沒起。

    翡雅焦急的道:“天都快黑了,怎麼還沒動靜呢,真是急人!”

    鏡月公主悠然道:“再耐心的等一會兒吧,翡雅。我已經感受到風元素的躁動,黑夜的精靈也已開始歌唱。”

    庫塞嘿嘿笑道:“公主說的不錯,一盞茶以內,狂風定然大作,遠方的山林已在大風裡戰栗了。”

    眾人精神一振,修馬德卻咕噥道:“奇怪,那些蠻人都睡死過去了麼?這麼晚了也不生火做飯?”

    奧裡公爵微笑道:“最好他們再晚些,那就等於憑空為我們增加好幾千的火點。”

    話剛落下,羅伊沉聲道:“看,旗幟動了!”

    所有的目光同時射向對面大營前佇立的北方聯盟軍旗,偌大的黑色旌旗正微微飄動,作勢欲飛。

    “呼——”

    一股涼爽的風自背後襲來,驅走我們身邊酷熱的暑意。

    起風了。

    天色迅速黯淡,最後的晚霞在山邊消退,對岸的樹林沉浸在一片朦朧暮色中。

    “風來了!”施羅欣喜的叫道,不自覺伸出手,感受這彌足珍貴的東南大風。

    風越來越大,旌旗被吹拂的獵獵作響,完全舒展開來,再不似先前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周圍的山林搖曳舞蹈,婆娑著,呼嘯著。

    每個人的耳朵都被“呼呼”的風聲灌滿,隔上幾米就幾乎聽不見在說什麼。

    小碧河水卷滾起波瀾,原有的平靜也被徹底的打破。但是它的水位卻已低了很多,露出河床上深綠色的青苔。

    “莎啦啦——”一陣響動,遠處漫天的落葉翩飛,帶起一層蒙蒙的山中黃土。

    “走,回營。”我轉身大步走下山巖,身後是興奮無比的人群。

    軍營中已開始晚餐,所有人用的都是干糧,這個時候我可不希望自己營地裡先起火,那可是莫大的笑話。

    回到帥帳眾人各按其位落座,不久其他幾十名高級將領也紛紛趕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興奮之色。

    牛皮制成的軍帳被大風吹的嘩嘩微響,不時發出輕微的震動,幾十只風燈懸掛在軍帳裡,照的裡面一片通明。

    奧裡公爵朗聲笑道:“孔孫先生神算無差,如今我們萬事具備,就等德博大帥一聲令下了!”

    德博趕緊搖手道:“我這個空頭大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對,不如修嵐來說幾句吧。嘿,最好能夠叫上幾句口號,稍後傳達三軍,嚇也嚇死對岸的王八蛋。”

    薩頓起哄道:“口號麼,我最在行了。什麼‘神風助陣,我軍必勝’!什麼‘大風起兮,蠻族變雞’,怎麼樣?”

    紅羽不滿道:“什麼呀,也太難聽點了,一點詩情畫意也沒有。”

    薩頓不服氣道:“小姐,這是打仗,你要讓士兵學詩歌麼?”

    我一擺手,阻止兩人的斗嘴,環顧大帳內幾十張興奮的臉龐道:“從獸人族南侵,金沙公爵捐軀,到我們放棄紅石城惡戰圖鹿堡;再到連日激戰誘敵深入,我們已付出了無數條生命與代價。所有這一切,都將在今夜有一個了解!”

    “今晚,我們將決定東疆的命運。是成為英雄,還是淪為失敗者,不僅取決於孔孫先生的謀略,更取決於你們每個人的勇氣與信念。對岸的敵人還在睡夢中享受他們的最後一夜,而我們注定要去終結!”

    我站起身,如電目光仿佛是望著每一個人徐徐道:“下面就委托孔孫先生布答作戰指令,我最後要告訴你們的是——勝利,只屬於我們!”

    “萬歲!”

    德博帶頭高聲歡呼道,薩頓也湊熱鬧的叫道:“兄弟們,讓我們殺向北岸,卻結果那些狗崽子的小命吧!”

    所有人的激情都在這刻迸發,士氣達到最高潮。

    孔孫手抱天下之劍,朗聲道:“奧裡公爵!”

    奧裡公爵聞聲而起,恭敬的向孔孫一禮道:“先生請下令!”

    孔孫微微一笑道:“請您率領本部三萬人馬立刻出發,向西北二十裡埋伏。大火一起立即強渡小碧河,監視兩萬夜狼軍動向。若是加奈特撤走,你只需遙遙跟進不必進攻;若是他想援救恩裡克的中軍,就全賴公爵大人奮力截擊,堅持到明天天明。”

    “奧裡明白!”奧裡公爵接過令符,第一個走出大帳,身後所屬的一半將領也緊跟而出。

    誰都知道這是一個不好完成的任務。如果加奈特不出兵救援也就罷了,否則勢必有一場艱苦的血戰。

    “修馬德將軍!”孔孫第二道命令居然發給了這個煉金狂人,不免令對方得意萬分,趕忙出列挺起胸膛道:“在!”

    “你將全軍所有投石車沿岸排列,准備好干柴燃油,等信號一起就向對岸的軍營投擲。”孔孫交代道:“記住,龍霹靂間雜使用,不可一次射完。”

    “明白了,先生就放心,這個頭功必然屬於我修馬德!”接了令符,這家伙興高采烈的沖了出去。

    “亞德族長!”孔孫發出第三道命令道:“您的白精靈族射手立刻出發,乘著夜色偷渡小碧河,等修馬德龍霹靂一響,就立刻進入預定位置向敵營施放火箭。完成任務後不必立刻回營,可按我給您的錦囊行事。”

    於是,亞德族長的手中又比別人多了一個錦囊。

    “馬扎爾、費南德斯、施羅、泰格!你們四人各自引軍五千即刻出發,從小碧河下游偷渡,進入指定位置侯命。等大火一起,敵營必然慌亂,你們分別從四面殺出,不要戀戰,只管四處放火燒毀敵軍輜重糧草。切記不可貪功。等到後續大軍跟上時,你們再行強攻,敵軍必然潰散北逃。你們不必追擊,立刻轉向西北,與奧裡公爵的人馬會師,助他監視加奈特。”

    眾人這才知道孔孫為奧裡公爵預留了後手,否則僅僅憑借奧裡公爵所部三萬人馬要頂住加奈特還真是頗為困難。

    “庫塞侯爵,你和安鷺笛將軍、翡雅小姐統領德博將軍所部兩萬人馬整裝待發,等馬扎爾他們發動後,你盡可渡過小碧河,殺入敵營直取中軍,敵勢必潰!”孔孫下令道:“記住,注意風向變化避開火勢,所有士兵都需備上濕巾。”

    庫塞一點頭,話也不說就走了出去。

    安鷺笛與翡雅雙雙望我一眼,我向她們微一點頭,兩人緊隨著庫塞去了。

    庫塞盡管為主將,但暴虐的脾氣卻需安鷺笛制住他,至於翡雅則是為了讓那兩萬德博的部下甘於聽命。

    “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向孔孫微一欠身道:“先生請吩咐。”

    孔孫道:“麻煩您陪我坐鎮中軍大營,防止恩裡克誓死反撲。奧裡公爵所余的兩萬人馬暫時盡歸入您的麾下。若是庫塞侯爵戰事不利,您亦可隨時准備應援。”

    對於這道命令,奧裡公爵的下屬也毫無異議,畢竟鏡月公主的身份與威望使得他們樂於服從。

    “德博公爵,”孔孫含笑望著他道:“你率領所剩兩萬人馬稍後出發,從上游渡過小碧河一直向北,約有四十裡地處有一隘口,名叫‘守月’。天亮以後,恩裡克的潰軍必然要經此向莫可比山撤退。你放過他的前軍與中軍,截殺其尾,能夠留下它三五千屍體就是大功一件。”

    德博笑道:“這個輕松,嘿,我最喜歡打這樣的仗了。”說著接過令符,也趕緊率著部下准備去了。

    大帳裡的人越來越少,幾乎已全部是比亞雷爾一方的將領。

    孔孫將一支令符拿起,悠然道:“尤裡魯將軍,恩裡克逃出守月口便有兩條路可供選擇。一條大陸平坦易走,卻需要多花一天才能返回莫可比山,你的任務就是在大路上燃放狼煙,布下疑兵,令他不敢取道。”

    尤裡魯想也不想,拿了令符應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孔孫道:“剩下一條小路直通塔魯河,口干舌燥的敵軍到了那裡必然以為危險消失,迫不及待的飲水造飯。紅羽族長,你率領高山族和羅伊、薩頓的人馬就在那裡埋伏,等敵軍松懈時突然殺出,勢必要它大半不能生還。”

    紅羽嫣然一笑道:“紅羽明白。”

    她轉頭向羅伊、薩頓道:“你們兩個家伙今晚可要聽從我的號令哦,這可是主人和孔孫先生的意思。”

    羅伊倒沒說什麼,薩頓哼道:“別得意太早,到時且看誰親手殺的人多?”

    兩人爭爭吵吵出了大帳,裡面又清淨不少。

    孔孫拿起最後一支令符,望著我道:“陛下,這最後的全功還需要您來完成。”

    我點點頭,接過令符。

    孔孫道:“我將費羅將軍、羅丹將軍交給您統領,亞德族長的白精靈族也會在中午前趕到。恩裡克能夠逃過塔魯河的人馬絕對不超過萬人,而且已成驚弓之鳥。屆時您就守侯在塔魯河東北二十裡的獅焰嶺下,將北方聯軍徹底剿滅。”

    我微笑道:“這個任務似乎比德博的來的更加輕松,但原恩裡克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千萬不要令我失望。”

    費羅忍不住道:“早知道剛才先生就該告訴德博和紅羽族長他們一聲,千萬別把恩裡克也留下了。”

    鏡月公主含笑道:“放心,恩裡克的修為除了修嵐還沒別人能夠留下他。不過身邊還多了卡巴托與亞賽等人,修嵐你還是要多費些氣力。”

    我嘿然道:“亞賽便留給亞德去處理吧,至於卡巴托,或許我會留他一條小命。這人倒算是條漢子。”

    羅丹愕然道:“陛下什麼時候變的仁慈起來了?”

    鏡月公主滿是盈盈動人笑意道:“他只是找回了自我,不是麼?”

    第四章火燒連營

    小碧河水靜靜的流淌,水位卻已經降到半米以下。

    兩百多部從各處調集征收的投石車清一色排列在岸邊的掩體後,宛如一頭頭匍匐著的山豹。

    風咆哮著卷起夜色,一抹清冷的月光灑在河心。

    “砰——”

    一枚杏紅色的信號彈在夜幕裡爆裂,徐徐墜落群山之後。

    “呼——”兩百多的巨大火球從投石車上彈起,流星雨一般射向彼岸的密林,漆黑的河面頓時被照耀的通明,深黑的河水被染上了一層血紅的色彩。

    “轟隆隆!”密林中炸響連串的轟鳴,一條條金黃色的火龍筆直騰起,卷裹著濃濃黑煙沖向天宇。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裡,大地都發出劇烈的震顫,群山亦瑟縮而立。

    “干的好!”修馬德手舞足蹈的瘋狂叫道:“給我再來第二波,第三波,把那些雜種都送進地獄去!”

    火球,龍霹靂,一輪輪的射出,在空中交織起絢爛壯觀的景象。

    對岸的密林剎那中變成一團火海,大風肆虐的鼓噪著,推動火勢猛烈的向縱身撲去。

    剛開始不過是一兩百個著火點,轉眼卻已連接成一片汪洋,洶湧澎湃著,呼嘯奔騰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睡夢中的獸人們睜開惺忪的睡眼,卻發現他們已經置身在一片火之山林!

    驚恐絕望的叫喊哭號蓋過風的怒吼,蓋過龍霹靂的咆哮,響徹聽風巖。

    五千白精靈族的神射手幽靈一般潛近到聯軍的大營外,隨著亞德的一聲令下發動了更近距離的突襲。

    漫天的火箭閃爍著耀眼的紅光,從不同方位,不同角度,鋪天蓋地的射進密林中的軍營。

    一個個帳篷剎那間被戳成火刺蝟,十幾米高的火浪暴虐的竄起,張開血盆大口吞噬著黑暗裡的一切。

    半個時辰以後,火勢連綿到整個北方聯軍的大營,即使恩裡克的中軍也不能幸免。

    然而,這不過是災難的開始。

    馬扎爾、雷格、施羅、泰格四將各引五千人馬乘亂掩襲,到處游走放火,將恩裡克的大營攪的人仰馬翻。

    這時任何軍令對於北方聯盟的戰士都不起作用,求生,活著離開這可怕的地獄,才是他們唯一的念頭。

    起初還有人想著救火,但當大火吞噬了整片的山林,濃煙彌漫著半邊天空,他們又能做什麼?

    十余萬人馬亂成了一鍋熱粥,即使是恩裡克連斬數將也絲毫阻止不住大軍的潰散。

    當庫塞率領兩萬蒙思頓士兵如狼似虎的踏過已近干涸的小碧河沖入大營時,北方聯軍終於崩潰。

    前是沙豹部落、山貓部落率先向東北撤退,繼而黑精靈族與閃族的軍隊也開始撤離,大勢已去的恩裡克只得在黑盔武士的保護下倉皇棄營北去。

    兵敗如山倒。

    血紅的火光燃燒在天邊,奪去明月顏色。

    整個天地仿佛都沉浸在火海裡,滿目的濃煙窒息每一個戰士的呼吸。

    他們恨不得扔下身上所有的負重,脫下著火的甲胄,掙扎著,憑著生存的本能朝著前方奔跑。

    於是,死亡伴隨一路。

    無數的屍體橫倒在柔軟的泥土間,當一陣風席卷著洶湧的火浪經過,迅速將它蒸發在干冽的空氣中。

    連殘渣也不會剩下!

    庫塞一口氣追殺二十裡,直到天明才收兵回營。

    當六天後大火終於熄滅,人們再走進這片焦土時,竟發現這裡已尋找不到一具完好的屍體。

    有的,只是黑色的焦碳,紅色的血。

    而加奈特的夜狼軍卻始終毫無動靜,似乎恩裡克的潰敗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天明後,兩萬夜狼軍有條不紊的朝莫可比山方向撤走,奧裡公爵統率著五萬人馬遠遠在後監視,也不主動出擊。

    恩裡克一氣退走三十多裡,直到背後喊殺聲漸漸平歇才暫時停下來收攏人馬。

    粗粗一清點還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殘兵敗將,竟然只剩下三萬多人,大半的聯軍將士或者葬身火海槍口,或者逃散到周圍的深山中,跟在身旁的人也多半甲胄不整滿面黑碳,無比的狼狽。

    恩裡克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引著這三萬多人從守月口退向莫可比山。

    卻不知道,德博公爵在這裡已經等了整整半個晚上。

    好不容易恩裡克逃過德博與紅羽的兩輪截殺,拼命渡過塔魯河,身後追隨的人馬僅余下八千不到。

    要是在一天前,這八千人還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勝利之師。然而現在,卻成了驚魂未定,疲倦饑餓的羸弱之軍。

    等他們千辛萬苦抵達獅焰嶺腳下,早已經是疲憊不堪,不少人連腳都抬不動。

    畢竟,經歷連場的廝殺,又亡命般狂奔近百裡,沒有幾個人能夠禁受的住。

    最慘的還是黑盔武士,頂著沉重的盔甲根本不能奔跑,大半人早已不曉得什麼時候就光著膀子,只留著手中的兵器沒有丟棄。

    我站在獅焰嶺一處山崖上,身旁是費羅、羅丹與亞德。踏雪安靜的在一旁的樹下啃著青草。

    凝望遠處稀稀拉拉,迤儷而來的殘兵敗將,羅丹冷冷道:“他們已經徹底崩潰了。”

    亞德嘿然道:“沒錯,現(電腦小說站http://)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再伸一根手指頭,將他們送進地獄。”

    費羅微笑道:“紅羽族長和德博真干的不錯,居然只放了八千人過來。”

    亞德的眼中閃過一線寒光,冷然道:“亞賽還在隊列裡面,他是我的。”

    羅丹道:“放心吧,沒人跟你爭。不過怎麼也要等人家坐下來先吃頓飯,也好做一個飽死鬼。嘿,我羅丹做人最是厚道了。”

    費羅苦笑道:“你老兄要是也算善人,我都快成聖人了。”

    羅丹一皺眉問道:“那人就是恩裡克麼?”

    我望著亞賽身旁一名高過兩米的巨漢,頷首道:“是他!”

    盡管只是第一眼,但我已可確定視線中的這名巨人便是號稱“霸王”的恩裡克。

    只有他,才能夠擁有如此驚人沉穩的氣勢,就猶如一座高山,橫亙於前。

    他或許是個人物,可惜算不上一名好的統帥,難怪加奈特始終不將他放在眼中。

    談笑間,山腳下的人馬果然停止下來,在派出幾批斥候搜索警備後,饑餓難耐的士兵開始三五成群席地而坐,生火造飯。

    亞德的目光緊緊盯著亞賽,眼珠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仿佛若有所覺,亞賽的眼睛一睜,朝著我們隱藏的地方射來兩道寒光。

    “是時候了,”我平靜的吩咐道:“亞德,拉開你的弓弦,我許你射出第一箭。”

    亞德向我微微頷首,銀白色的羽箭熟練的搭上弓弦,瞬間他宛如變了一個人,全身散發出淡淡的銀色霧氣,鋒銳的箭頭亮起一抹森寒的異光。

    “有敵襲!”感受到殺氣迫來的亞賽一聲低喝,翻身躍上坐騎。

    “鏗——”

    銀白羽箭發出金屬鏑鳴,幻化成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刺亞賽的咽喉。

    ——“咫尺之矢”!

    咫尺有多遠?

    也許,就在每人的半個呼吸間,卻已分生死。

    亞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肩頭取下長弓,拉弦,搭箭,瞄准,射出!

    所有的動作令人眼花繚亂,仿佛他生有百只手,能夠在同時完成出箭的一切要領!

    “砰!”

    一黑一銀兩道華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爆裂起漫天的煙花。

    “有敵人!”幾名反應較快的軍官一躍而起,慌亂的爬上戰馬,到處尋覓羽箭射來的方向。

    埋伏在獅焰嶺兩側的比亞雷爾士兵紛紛射出十支連發的孔孫弩,而白精靈射手的動作卻更快一步,他們的羽箭已插上敵人咽喉!

    促不及防的北方聯盟軍立刻倒下一大片,剩下的人急忙拿起兵器尋找掩身的山石。

    亞賽傲然佇立馬上,那些羽箭射到面前無不莫名的偏向一邊,斜斜落到遠處。

    “亞德,出來!”

    驚人的聲波穿透半個戰場,傳入亞德的耳中。

    亞德冷哼一聲,搭起第二支羽箭。

    光與暗,黑與白,經歷數百年的恩怨。

    兩名大陸最超卓的射手,亮起了他們手中的箭。

    雖然只是站在亞德身邊,但我同樣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來自遠處亞賽身上所射出的鋒銳殺氣!

    我嘿燃冷笑道:“恩裡克跟卡巴托都是我的,剩下的由你們!”踏雪一記龍吟,從山崖上騰空而起,朝著百丈嶺下躍落。

    身後,一路黃煙。

    大風正疾。

    踏雪雄壯的長鳴,目中煥放紅光,一層血色光霧騰騰燃起,就宛如一片漂浮的火雲!

    “呼——”

    龍騎光翼飛出,穩穩在天地間翱翔,將廣袤的山川置於腳下。

    目睹此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更有那些疲憊到站立也勉強的獸人戰士顫聲低語道:“這是魔王降臨麼?”

    羅丹第一個反應過來高舉起長劍,大聲叫道:“殺啊——”

    獅焰嶺兩側的密林中,漫山遍野的比亞雷爾士兵漫卷旌旗,潮水一般湧下山坡。

    費羅的紅狐騎兵團,羅丹的黑旗團,這兩支曾經威震比亞雷爾的不敗雄師鐵蹄奔騰,再次揚威異域!

    恩裡克的眼中閃過一線寒芒,棕色的眼珠穿越過漫天風沙落在我的臉上。

    縱然周圍大風咆哮,喊殺震天,我依舊能夠聽清他低沉的聲音道:“修嵐?”

    這話語,恍如耳邊。

    我冷冷看著他,沒有回答。

    四束無形的目光激撞在一起,竟爆裂出連串的火花!

    “喀喇喇——”天空中傳來沉悶的滾雷,一抹暗紅驚心動魄的點亮這狂呼的大風。

    暗月在手,我意無敵!

    恩裡克的臉上流露出一閃即逝的驚訝,在我排山倒海的氣勢壓迫底下,他依然穩穩的屹立於馬背上。

    一如海嘯中的坻石。

    他見我不答,哈哈一笑從馬背上摘下一桿金色長槍,長六米,槍頭滲著血絲一般的紋路,黑色的槍瓔隨風獵獵飄蕩。

    霸者金槍!

    與它相比,翼人部落兩大長老的烏金長槍簡直成了小孩子的玩意兒。

    “叮!”

    槍頭嘶鳴,無與倫比的霸氣向我迫面壓來,一波波金色光霧旋轉蒸騰,毫不畏懼的撞上暗黑能量。

    我視若無睹的轉眼望向卡巴托,漠然道:“你也一起上。”

    卡巴托一怔,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勢下我居然還要以一挑二!

    驀然警兆生出,我的殺氣宛如出鞘之刀凌厲的射向卡巴托。

    “鏗!”氣機牽引之下卡巴托竟然不由自主的握起弒神之斧,大吼一聲向我劈來。

    氣吞日月,聲壯山河。

    我的嘴角逸起一縷笑意,悠然凝視著弒神之斧劃過鋒銳的軌跡,朝我頭頂劈落。

    因著驚人的速度,空氣裡摩擦出點點火星,更帶著幾分詭異的風渦。

    幾乎與此同時,恩裡克的身形從馬上飛起,魁梧的身軀居然比燕雀更加靈活,霸王金槍幻化出千百個槍花,籠罩住我全身。

    我在踏雪上輕輕側身,左手探出穿過重重斧影,弒神之斧的斧頭上輕盈的一拍一引,卡巴托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頓時蕩然無存。

    一巧破千斤,不外如是。

    弒神之斧“呼”的偏轉,撞擊在霸王金槍上。

    “當!”

    兩把曠世魔兵爆發出清脆的金屬鳴響,卻激灑下一蓬光雨。

    暗月飛縱而出,直掠卡巴托胸口。

    卡巴托根本來不及變招,他亦沒有料到我會自信到以空手穿入斧影,硬生生拍開他的弒神之斧。

    無可奈何之下他提氣飛退,就好象背後有人以一根無形長線牽扯著一般,倏忽十數米外。

    只這一手,已足以稱雄大陸。

    可惜,今天遇上的敵人是我。

    “叮”的一記輕響,胸前甲胄寸寸碎裂,幸而沒有傷及肌膚。

    恩裡克大吃一驚,他的應變比卡巴托更快半分,霸王金槍借著一蕩之力在身前舞起團團金濤,堪堪抵御住暗月石破天驚的劍氣掩襲。

    “啵!”

    我的左拳凌空輕輕一按,漫天金濤立時消匿於無形,恩裡克悶哼一聲也如卡巴托般飛身疾退。

    兩人相顧駭然,沒有想到交手只一招,居然雙雙在我手上吃了小虧。

    但此刻我渾身散發的暗黑能量已經牢牢籠罩住他們,黑色的電光在半空中辟啪脆響,激蕩著冷冽的氣流。

    除了殊死一拼,他們別無選擇。

    轉眼翻翻滾滾十多個回合,卡巴托與恩裡克已全無還手之力。

    暗月淒厲妖艷的劍光勾勒出一道道不可思議的軌跡,時而如天馬行空,無所顧忌;時而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烈,如千年醇釀;

    冷,如萬世冰川。

    一團直徑百米的風柱在我們身周盤旋跌宕,混合著黑金紅三色的絢光,直沖上千米雲霄。

    雲飛嵐聚,殺氣動天。

    忽然卡巴托一聲低哼,飛跌出戰團,滿身盔甲幾乎沒有半分完好的地方,口鼻中滲出血絲,面目猙獰狼狽。

    恩裡克大吃一驚,剛想退守,我卻從踏雪背上騰起,暗月當頭向他劈落。

    這一劍沒有半點的花巧虛招,就那麼筆直簡單的一劈。

    破裂滾蕩的罡風,撕碎漫天的光霧。

    將我積郁的殺意盡情宣洩!

    生死關頭,恩裡克顯示出驚人的真正實力,霸王金槍橫空飛縱,千百條槍影如大潮漲起壓向暗月。

    “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剎那間他竟一口氣攻出三百六十五槍!

    我的心頭一陣無比的舒暢,洶湧澎湃的暗黑能量終於得到了肆意的放縱,眼中的黑色電光越來越濃烈,腦海裡卻顯得出奇的清晰與空明。

    在恩裡克全力出手的激發下,我再次將暗黑能量推躍上頂峰。

    “轟——”我的心頭浮現起暗黑之宮,漸漸所有都淡去,那種感覺奇異而微妙,就仿佛我已在另一個時空,另一個戰場。

    “天地為縐狗,萬般皆可殺!”

    無限魔意湧上心頭,我的嘴角那縷冷笑更深。

    一如瀚海,一如那曾經飄零的歲月——

    “鏗!”暗月的血光亮到極致,殷紅的光華映射得天地失色,萬物盡赤。

    我深深凝視著恩裡克,目光冷酷而無情。

    恩裡克心頭頓覺不妥,偏偏有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暗月的鋒刃驀然爆漲,劍身的弧度剛好繞過霸王金槍的截擊,一點森寒的劍鋒電射恩裡克的咽喉。

    光劍飛漲,在電光石火裡穿越中彼此間的距離。

    五寸、四寸、三寸——劍鋒離他的咽喉越來越近。

    是遙遠還是漫長?

    對於恩裡克,那足足是一個世紀的時光!

    而我,已走了千年。

    第五章和平奇跡

    血紅的劍光燃燒著黑焰飛縱。

    暗黑能量洪水一般洶湧的注入暗月之中,爆漲出這世間最濃烈的光彩。

    恩裡克低低嘶吼,宛如絕望的野獸爆發出最後的能量。

    霸王金槍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飛轉,堪堪點在暗月的側鋒上。

    “叮”的一聲,暗月的劍路微微一偏,自他咽喉旁間不容發的掠過。

    帶走一路血光。

    他盡管勉強躲過了一劫,但整個槍勢已亂。

    心更亂。

    我的身形借勢翻飛,暗月氣吞日月再劈下第二劍。

    “鏗!”

    恩裡克勉力架開,坐騎一記悲鳴,“轟”的被震裂,血肉化作齏粉在我們面前橫飛。

    我眼中的笑意更濃,知道恩裡克已經承受不住暗月的沖擊,秧及坐下戰馬。

    恩裡克金槍柱地,龐大的身軀順勢飛落,嘴角不自覺溢出一抹血絲。

    突然身側金風乍起,原來是卡巴托見勢不妙揮舞弒神之斧拼死救援。

    我看也不看,身影疾射脫出斧影籠罩,身劍合一再向恩裡克劈出第三劍!

    卡巴托的襲擊,竟也不能阻我分毫。

    恩裡克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眼神淒厲而猙獰,早失去了先前的冷靜與沉著。

    霸王金槍彈地而起,“鏗”的再次架住暗月。

    我一聲長笑,電閃雷鳴中連出三劍,恩裡克的霸王金槍在此中情況底下居然仍然能夠運用的如繡花針一般巧妙,在千鈞一發裡迭出奇招,一一化解。

    當他已經是強弩之末,防線完全洞開,如果不是背後卡巴托的牽制,我早已可取走他的生命。

    就算這樣,他也活不過今天。

    當我再次用暗月逼退卡巴托的時候,恩裡克猛然大吼一聲向我發起最後孤注一擲的反撲。

    我冷冷微笑,如果他全力防守或許還可苟延殘喘一些時候,而這麼不顧一切的沖上來,只能露出太多的破綻由我利用。

    或許,他被我壓制的太久,所以想用這種賭博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暗月在霸王金槍上輕輕一叩,消去他大半的力量。我的身軀輕而易舉的一側,閃過槍頭,沿著槍桿鬼魅一樣迫入。

    恩裡克一驚,近身作戰他的金槍將成為廢物,而完全把身體暴露在我的攻擊之下。

    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想要抽身疾退再次拉開與我距離,卻發覺霸王金槍上傳來一股奇異的吸力,竟令他的身形一滯。

    “該結束了,孩子。”我低低吟道,左拳悄然無息的轟擊在他胸口殘留的甲胄上。

    沒有了聲音,沒有了意識。

    殺氣消散,風雲嗚咽。

    彌漫的光霧裡,恩裡克堅實的胸膛猶如破碎的玻璃,深深的凹陷下去。

    他龐大的身軀佇立在原地,微微一晃,卻沒有立刻倒下。

    眼中,充滿絕望與不甘。

    “當!”金槍落地,砸出一條深痕。

    我收回拳頭,胸中的殺機與魔意悄悄退去。

    卡巴托緊握巨斧,怔怔站立在十幾米外,難以置信的望著特魯兀自不倒的軀體,不敢相信號稱獸人族第一高手的霸者竟然就這樣完蛋。

    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繼續戰斗下去,還是應該立刻設法撤身逃走?

    這個時候,亞賽與亞德驚心動魄的對決也到了最後關頭。

    兩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對方制造的箭傷,但也都並非致命。

    亞德屹立在突兀的山巖之上,銀白色的光霧籠罩著全身,沉穩的左手輕輕拉開弓弦,羽箭上流動著耀眼的銀光。

    風定,雲停。

    只有靜。

    所有的廝殺似乎都離自己遠去,視線裡的一切都在消失,只剩下在千米之外同樣以箭相對的對手。

    他的心頭一片出奇的空明,在亞賽強大的殺氣壓迫中終於被激發出所有的潛能,施展出白精靈一族箭術的最終奧義——

    光之矢!

    悠悠一聲低吟,修長的手指在那弓弦上輕輕一抹,發出“叮”的一聲。

    箭出。

    時光宛如凝固,距離卻在無限的拉長。

    從這頭到彼處,跨越的豈只是這麼短短的千米?

    羽箭猶如決絕的勇士,那麼的壯烈肅殺,卻又如此哀婉回腸,一往無前的捨棄依舊余音不絕的弓弦,再不回頭!

    只幻化成一束純白的光,沒有絲毫的雜質。

    一如月的純,月的皎潔。

    亞賽的神情未起半點變化,堅毅如磐石,炯炯的目光注視著前方的敵人。

    在他心中,也同樣早拋開一切。

    有的,只是箭!

    依稀裡有那麼一記低吼,幾乎是在亞德松開弓弦的同一刻,他也終於發動了絕殺!

    ——末世浮咒!

    訣別的黑色光束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射出,快的竟連聲音也沒有聽到。

    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刀槍,目不轉睛的凝望著這場曠世的對決。

    箭與箭,光與暗。

    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兩道光束破裂開時空,仿佛是彼此追尋千萬年的愛侶,縱身投向對方的懷抱。

    縱然粉身碎骨,縱然百死不悔!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當光之矢應聲撞擊在末世浮咒上的時候,沒有想象中驚天動地的爆裂,也沒有撼動山河的轟鳴,卻是好似情人一般的緊緊糾纏在一起!

    黑的光,白的華,緩緩在高空形成一團奇異的光環,不停的擴散,繼而煥發出彩虹般七色的絢爛光芒!

    就似另一個太陽,懸於空中,散發出一陣祥和寧靜的氣息。

    和煦的光華照耀在每一個人身上,驅走了漫天的殺意,驅走了酷熱與風沙。

    方圓百裡之內,好象置身在另一個奇幻世界。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出驚喜的歡呼,高高舉起受傷的左臂,那道深深見骨的傷口竟然在迅速愈合,生長出新肉。

    一層七彩的光覆蓋在他的傷口上,溫柔如母親的手,情人的吻。

    所有人的戰意在不知不覺裡消退,手在不經意裡垂下,只懂得抬頭望向那輪光環,感受上天最仁慈的福音。

    但這僅止於生者。

    對於已死的人,他們已無法再享受體會這一切的奇妙。

    惟有任由那光覆灑在停止呼吸的身體上,帶來最後一點溫暖。

    無論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世上最恐怖的兩支箭在彼此不期而遇的時候,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種後果!

    亞賽與亞德亦同樣目瞪口呆,凝視著高空中的光環一動也不動,更是忘記在繼續拔箭決戰。

    他們的心頭同時冒起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兩族最高箭術的對決,結局會是這般?”

    不是玉石俱焚,不是生死立決,而是一個奇跡!

    我驀然明白,或許早在幾千年前,創造出這兩種絕世箭術的先人就已預料到黑白精靈兩族之間遲早的分裂與殺伐。

    於是,他要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和平友愛的願望傳達給後人。

    讓他們在最後的殺戮裡領悟到生的快樂。

    “我明白了。”亞賽與亞德不約而同的喃喃說道,然後彼此對視,眼裡都流露出一縷奇異的笑意。

    我知道,這場戰斗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轉頭望向卡巴托,我沉聲問道:“還要繼續麼?”

    卡巴托的巨斧早已垂下,苦笑道:“怎麼打?不曉得為什麼,我心裡一點戰意也沒有,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可笑的戰爭,回到我的故鄉。如果你允許,我想帶著剩下的人和亞賽族長一起退走。我會和他一起去勸說加奈特酋長,希望能夠說動他一同退兵,不要再繼續這無聊的殺戮。”

    他的話語有幾分落寞,幾分感慨。顯然經歷了眼前的大敗和特魯的死亡,他已無原先的豪勇之氣。

    那神奇的彩光更是令他消除了最後一點戰意,只想能安然回家。

    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底下,我的士兵同樣也不適合再繼續戰斗下去。

    何況,特魯已經死了,除了加奈特的兩萬夜狼軍東疆的聯盟主力幾乎喪盡,我也沒有必要耗費自己的暗黑軍團為帝國賣命。

    於是,我點點頭,道:“帶上恩裡克的屍體,我給你和亞賽、加奈特十天的時間考慮今後的問題。十天後,我們在圖鹿堡見。”

    卡巴托明白我是給了他們十天的緩沖來考慮戰與和的問題,當然前提是他們必須撤回到圖鹿堡一線,把莫可比山的防線全盤交出。

    對於這點,他即使想不答應也難。

    以目前聯盟軍剩下的兵力,想繼續堅守莫可比山與帝國和比亞雷爾的大軍對抗,簡直是癡人說夢。

    而且,恩裡克已死,三軍主帥不在其位,這仗更是沒法繼續打下去。

    卡巴托沉吟片刻,頷首道:“我答應你,亞賽和加奈特那邊由我去說服。不過我不能擔保大熊部落的人。”

    我冷笑道:“如果誰願意留下來,我同樣歡迎。地獄,是永遠不怕客滿的地方,對麼?”

    卡巴托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你允許我們剩下的人可以活著離開。無論十日後我們最終商議的結果如何,閃族戰士一定會撤出帝國,不再參戰。”

    當下,亞賽與卡巴托率領著幸存的四千多人離去,當然也帶走死者的屍骨,其中包括壯志未酬的恩裡克。

    暗黑軍團和白精靈族的損失有限,不過傷亡了百多人,兩三百的重傷者經過神光的治療也傷情好轉,沒有任何問題。

    當我們回師的時候,頭頂的光環才漸漸淡去,暮色卻也緊接著降臨。

    抵達聽風巖已經是半夜,山林中的大火照耀的四下通明。

    雖然經過一晝夜的激戰,大多數人卻興奮的難以入眠,不少人在營地裡載歌載舞歡慶勝利。

    德博、奧裡公爵、鏡月公主等人都聞訊出營迎接,遠遠的德博便興高采烈的大聲叫道:“修嵐,有沒有干掉恩裡克?”

    我朝他點點頭,沒有開口。

    翡雅和安鷺笛、紅羽早迫不及待的沖了上來,不管不顧眾目睽睽爭先投入我的懷抱。

    翡雅喜悅的道:“主人,我們勝利哩!”

    紅羽百忙還不忘回答德博道:“我早說過,主人是不會放過恩裡克的!”

    羅伊走近亞德,低聲問道:“族長,亞賽怎麼樣了?”

    亞德淡淡道:“我沒有和他決出生死,最後修嵐陛下將他和卡巴托都放走了。”

    “放走?”薩頓愕然道:“豈不是太便宜這幫家伙了?”

    費羅苦笑道:“你要是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就不難明白為什麼了。”

    等費羅將神光的事情簡略講述了一遍,所有人都動容不已。

    安鷺笛道:“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德博嘿嘿笑道:“幸好是費羅說的,要換作薩頓,我肯定當他在吹牛。”

    薩頓不服氣的道:“你的信譽就很好麼,你不曉得現在連我們比亞雷爾人都知道閣下就是蒙思頓的第一大話王?”

    奧裡公爵莞爾,說道:“無論如何,恩裡克死了就好。我看東疆的戰事也該結束了,接下來我們就可騰出手西進,與陛下會師對付特魯了。”

    羅丹關心的問道:“加奈特怎麼樣了?”

    奧裡公爵回答道:“他在天亮後向北撤走,不過沒有走守月口,所以沒跟我們的人對上。我帶人跟了他四十多裡,直到他渡過塔魯河才停下。現在正派人繼續監視,最新的消息說他正往莫可比山撤退。”

    施羅道:“真是奇怪,加奈特怎麼眼睜睜看著恩裡克的大軍全軍覆沒也不肯伸出援手?”

    德博哼道:“算他溜的快,不然我們把他一起包圓!”

    鏡月公主道:“或許,恩裡克的全軍覆沒正是他願意看到的,現在空翔和恩裡克都被修嵐殺死,獸人族三大部落裡唯一實力完好的就是夜狼部落。這樣的結果不費他一兵一卒,實在比恩裡克更加可怕。”

    我冷笑道:“昨晚之前也許是這樣,但現在的加奈特已沒有我先前料想的那麼強大。”

    鏡月公主微一沉吟,向我淺淺一笑道:“為什麼任何強大可怕的敵人,在你修嵐面前卻會突然變的滿是缺點不堪一擊了呢?就連加奈特這樣的人物,你竟然也能輕易找到他的弱點,鏡月不得不服。”

    我嘿然道:“你不是也已經想到了麼?”

    翡雅好奇的問道:“你們兩個又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我又聽不懂了?”

    鏡月公主只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紅羽道:“翡雅別著急,我們回去問一問孔孫先生,他准知道。”

    奧裡公爵哈哈笑道:“一定要問,這個答案我也很想了解呢。”

    我們走到帥帳前,孔孫正坐在輪椅上遙遙相候。

    懷中,悠然抱著天下之劍。

    鏡月公主微笑道:“聽風巖一戰功成,孔孫先生應是首功。”

    孔孫搖頭含笑道:“我不過坐在大帳裡出謀劃策而已,真正沖鋒陷陣的還是諸位。”

    他深深看我一眼,欠身道:“陛下辛苦了!”

    我還沒有說什麼,安鷺笛就跳出來道:“孔孫先生,我考你一個問題,看你是否真的無事不知?”

    孔孫啞然失笑道:“我非神人,怎麼可能知曉萬事?”

    翡雅道:“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我們身邊。剛才鏡月姐姐說加奈特不花一兵一卒就解決了恩裡克和空翔,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可主人卻說經過昨晚一戰,加奈特在他心目中已經不是原先那麼強大,這是為什麼?”

    孔孫想也沒想就回答道:“他不該見死不救,不僅寒了獸人族其他部落的心,就是閃族與黑精靈族也會對他心懷不滿。這樣的胸襟氣度想征戰天下,可以說舉步為艱。這樣的人物表面算計老道,其實已經不足為慮了。”

    說完,他望著我問道:“陛下,臣說的可對?”

    我當然曉得孔孫其實只講了一半,沒有說出後面關於我出兵蒙思頓的用心,其中顯然也有著這樣的考慮。

    但彼此目光中,已有了默契。

    奧裡公爵大笑道:“原來如此!經先生這麼一解釋,我也明白過來了。”

    我徐徐說道:“先前卡巴托對我說的話裡盡管沒有流露對加奈特的不滿,但有一點卻讓我很在意。他只說要和亞賽、加奈特商議決定,而且承諾閃族將率先退兵。顯然,他根本不把加奈特的意見放在眼裡,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要是恩裡克在肯定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由此可見加奈特至少在卡巴托的心目中無法取代恩裡克。再往遠一點的地方推想,東疆戰線北方聯盟已經群龍無首,退兵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了。”

    施羅道:“所以修嵐陛下可以放過其他人,但恩裡克卻一定要死。有他在,聯盟大軍就不會四分五裂,各自為政。但他一死,情況馬上就不同了。”

    進入大帳,酒宴已經擺下,看見滿桌佳餚德博驚歎道:“哈,好豐盛啊,我都當自己在出席帝都哪家豪族的晚宴呢。”

    翡雅一撇嘴道:“我這個哥哥,滿腦除了女人就是吃的,真想不通居然還能率兵打仗。”

    德博得意道:“你現在領會到我的真本事了吧?嘿,報捷文書我已經叫人寫好,等一下就讓人飛馬送給嘉修陛下。說不定,他老人家一高興,再賞賜給我一點什麼。”

    紅羽也看不慣這家伙得意的嘴臉了,加入翡雅一邊道:“算了吧,我看嘉修陛下什麼不用賞賜給你,只要給個大碗讓你接口水就好了。”

    眾人哄堂大笑,一點沒把這小子當成公爵和主帥。

    德博也不以為忤,高高舉起杯子道:“來,為我們的下一次勝利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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