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魔意覺醒
雨還在下,細細的雨絲混合成濃濃的鮮血不斷浸潤到泥地中。
戰斗已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每一刻都有人喪失生命。
染紅的天地,染紅的甲胄,染紅的街道,仿佛眼中的一切都變的腥紅。
連那風,也是赤紅的。
雙方投入戰場的兵力都不自覺的向總督府方向聚攏,在不到一公裡的方圓內,上萬人忘情的沖殺搏斗。
空翔的另兩個方陣依舊沒有出動,顯然是等待我們進一步暴露實力。
那俯沖下來的六千多人,不過是打頭陣的誘餌,真正的決戰其實還在後面。
但施羅等人的兵力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前,也一樣按奈不動。
底牌,永遠不能比對手先用光。
我的心頭殺意沸騰,體內的暗黑能量不斷提升,雙目中的黑光越來越盛,亦越來越冷酷!
所過之處,敵人的屍體如海浪一般朝兩邊翻卷,無力的墜地。
沒有絲毫手軟的感覺,更沒有不忍。
戰場的生死早超出世間所有的常理,生存與勝利才是唯一的目的。
從若沂特山到紅石城,從紅石城到帝都;從帝都到雷比特,玉河城、翡翠城——
我一路殺來,阻擋我的敵人都化為腐土與灰煙。
今夜有雨,結局還會一樣麼?
踏雪又一聲長嘶,竟騰空飛起,一雙半透明的肉翅煽動起無邊的黑色火焰,燃燒這片充滿殺氣的夜空!
龍騎經天,在萬千驚呼聲中馳騁天宇!
“轟——”在死亡氣息的不斷刺激下,我體內的暗黑能量終於達到漫溢,全身亮一一層暗黑色的光華,迅速凝鑄成貼身的暗光能量盔甲。
肆虐的光焰在鎧甲表面燃燒閃耀,迅速擴散融入周圍的虛空。
“呼——”身後的光霧幻化作暗紅的披風凌風跌宕,象一面旌旗飄舞。
我的雙手環抱胸前,再高高舉起,魔劍暗月從沉睡中蘇醒,就猶如撕裂虛空的閃電,劈開迫面而來的滾滾風塵!
夜更沉,雨更涼。
是誰的呼吸裡帶著抑郁了千年的滄桑與恨?
是誰的目光裡含著熟悉的光與冷?
剎那的光陰,我一回頭,竟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黑暗中,仿佛有一個無聲的吶喊在耳中吼叫著:“殺吧,讓這個世界淪入黑夜,讓面前的生靈在地獄永生!”
無邊的魔意襲上心頭,從暗月的劍刃裡傳來一股冰冷的殺機與躁動。
這感覺,如此的熟稔,如此的美妙。
我的嘴角逸出一絲漠然的微笑,是不屑,是憐憫,還是為過往?
“魔帝陛下?”無數翼人戰士驚恐的目睹這瑰麗一幕的發生,腦海裡情不自禁的生出這樣的念頭。
那個手握暗月,統帥千軍征伐北方大陸的魔帝艾歐,在這些人的心目中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與敬畏之情。即使已事過二十年,他的威望在北方大陸依然是無人能及。
所以,特魯與倫格他們才想處心積慮的殺死我。
我的心頭一片空明,整個戰場的情況宛如一幅圖畫反映在腦海中,絲毫的細微變化都不能逃過我的靈覺。
一聲長嘯,傾瀉出海一般的怒,山一般的恨。
依稀中,那個少女安詳的躺倒在冰冷的諸神之殿中,我卻無助的望著她美麗的生命迅速流逝!
是誰,從我的身邊奪走了她?
是誰,劫掠了我唯一的珍惜?
“費貳典娜——”
我的胸口莫名的一慟,漫天的殺意席卷而來,湧起毀滅這個世界的沖動。
來自暗月的魔意與戾氣,終於完全爆發,失去制衡的暗黑能量,猶如滔天的駭浪,傾覆我心底最後的靈智。
“喀喇喇——”氣機引動之下,天空爆裂起一串串血紅的閃電,廣袤的大地隆隆顫抖,匍匐在我腳下呻吟。
我的目光冷漠的掃視過面前瑟縮的敵人,穿透這風,這雨,深深落在空翔身上。
盡管遠隔上千米,但空翔仍被我的目光盯的一震,大叫道:“他不是艾歐,不用害怕,給我殺了他!”
聞聽空翔的命令,周圍的翼人戰士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人敢靠近我,反而不自覺的悄悄朝後閃退。
我望著空翔,低沉嘶啞的聲音徐徐道:“你要殺我,就自己來吧!”
“喀喇喇——”暗月陡然劈出,斬落在虛空的黑暗中。
夜幕頓時被劈裂,就象一塊黑布撕開一道細長的縫隙,從裡面射出一股妖艷的紅光。
“啊?”眾人恐懼而疑惑的看著我,不明白我是在做什麼?
空翔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低吼道:“破碎虛空!該死,快阻止他!”雙翅一振,閃電一般朝我射來。
身後的大軍一見主帥出動,雖然對我心存畏懼,但還是呼喊著俯沖而下。
陳列在高空的兩個方陣也終於動了。
但未免遲了一些,暗月的劍鋒刺入那道縫隙,一團黑色的光華不斷從劍尖湧出,令那縫隙迅速擴展,形成一個偌大的紅色光門。
體內的能量急劇輸出,好似要被這道詭異的光門完全抽干。暗月的光芒漸漸變黯,光門中的紅光卻驚人的爆漲。
利用暗月強橫的力量,我終於在剎那間建立起一座龐大的魔法傳輸陣,召喚著來自另一頭那遙遠地方的魔靈。
“破!”我低低的吼了一聲,光門中轟然炸開一團紅光,黑色的火焰四處飛濺,映射的整個天空一片浮光。
好似,那末日即將降臨。
“呼——”從光門中飛出了第一只冰毒火蝠,舒展著雙翼沖向天空。感覺到血腥味道的它興奮的翱翔,毫不猶豫的撲向懸浮在半空的翼人戰士。
“哧!”一刀之下,這只冰毒火蝠被一名翼人部落的將領劈裂,惡臭的腥味頓時彌漫在夜空裡。
“呼——”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冰毒火蝠蝗蟲般從光門中飛出,不需要任何人的催動便凶猛的向面前的獵物發動攻擊。
當日幽靈族用在我身上的陰謀,今天我也一樣奉還給翼人部落。
只不過,這聲勢要更加猛烈驚人!
“叮!”暗月驀然發出一記警鳴,頭頂陰風肆虐,隱約挾著一股肅殺一切的念意,是空翔的嘯月寶輪到了。
“鏗、鏗!”兩聲悶響,一抹淡鏡光華飛掠而過,將兩只嘯月寶輪激飛。
鏡月公主手握流金聖劍翩然飄飛,美好的身影平添一縷溫柔亮色。
“是你?”空翔佇立半空,探手收回嘯月寶輪惡狠狠的盯著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絕美的玉容流露出一絲淡雅的微笑,從容道:“空翔酋長,久聞閣下的嘯月寶輪縱橫無敵,鏡月還請你不吝賜教!”
面對這個侵略自己家園,更要暗中偷襲我的卑鄙家伙,鏡月公主終於動了真怒,單刀直入的發出挑戰。
此刻,已有數百只冰毒火蝠飛出光門,猙獰的亂舞,向著翼人戰士不問青紅皂白的撲擊而上。
對於這些噬血的魔物而言,今晚的天空下不啻擺著一道盛宴。
我已收回暗月,注入光門的能量足以維持兩個時辰以上,那座冰窟中棲息的數萬冰毒火蝠在我魔氣的召引下悍不畏死的趕來。
“鏡月,把他交給我。”我徐徐說道,聲音中滲著可怖的冷與殺意。
以鏡月公主現在的實力,足以令空翔授首,但我卻要親手結果這個殺死金沙公爵又幾度偷襲我的敵人。
鏡月公主瞥了眼我充滿殺機的面龐,眼中閃過一縷憂色,卻還是頷首道:“修嵐,你要小心。”
我冷哼一聲,目光投向空翔,不屑道:“帶上你身後的兩名長老一起上來吧,不要說我沒有給你公平的機會。”
空翔雙目射出冷厲的寒光,冷笑道:“修嵐,今晚我要讓你和幾萬帝國士兵一起消失在這個大陸上。”
我輕蔑的微笑道:“今晚要被歷史抹去的,該是閣下和翼人部落的兩萬戰士。”我環顧四周,悠然道:“聽到你的部下在恐懼中哀號呻吟了麼,很快他們連一滴血漿都不會剩下!”
“你這個惡魔!”空翔咬牙切齒的低吼,渾身散發出龐大的魔氣。
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天空中的冰毒火蝠數量已經增加到上千只,並且仍然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從光門中湧出。
庫塞守護在光門前,阻止住幾名翼人高手破壞封印的企圖,令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恐怖的魔物不斷增加。
要論單兵作戰,一兩只冰毒火蝠對於翼人戰士當然構不成氣候,但當鋪天蓋地的數千乃至上萬火蝠洶湧而來的時候,情形就不一樣了。
這些魔物身具冰與火兩種迥然不同的毒性,凶殘噬血,縱然是翼人戰士也對他們無可奈何。
原本,他們的空中優勢是打擊帝國軍隊的最佳憑仗,但現在反而成為冰毒火蝠最容易的攻擊獵物。
這些冰毒火蝠三五成群的組成攻擊波,瘋狂的撲擊著敵人,一只被殺死,卻有更多的湧上,用它們犀利的爪牙盡情蹂躪著看似強悍的敵人。
它們盤旋著,狂舞著,肆無忌憚的攻擊著,尋找著熱血與獵物。
月黑風高,藏匿的魔靈們鼓噪著,歡呼著。
慶祝又一個節日降臨!
不過一眨眼間,上百名翼人戰士被火蝠吸干了血液,僵硬的從空中墜落。
他們的陣形對於冰毒火蝠完全無用,反被對方沖的七零八落,各自為戰。
或許,有生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恐怖的魔物,先前的勇氣與沖動此時早被沒頂的恐懼所替代。
到處,是血肉與羽毛橫飛,黑壓壓的冰毒火蝠猛烈狂野的沖擊著翼人戰士的陣列,把殺戮引向每一個角落,場面詭異慘烈之極。
地面上,無數的火把早將圖鹿堡點的如火海一樣通明,冰毒火蝠出於對烈火的畏懼,很少有敢向地面俯沖。
因而,帝國軍隊幾乎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攻擊。
苦的,只是上萬名猶在空中飛浮的翼人戰士。
而一旦他們為閃避冰毒火蝠降落到地面上,卻又立刻成為帝國士兵的目標,依靠人數和地理上的優勢,他們一樣討不到便宜。
從天空到地面,到處都是殺戮。
圖鹿堡已成為一座地獄,只是將埋葬的是我,還是空翔?
“鏗!”
嘯月寶輪亮起兩團銀光,配合著空翔幽靈一般飄忽的身法襲來。
在他左右,兩名翼人部落的長老低聲呼喝,各自挺出一柄黑色長槍,分刺我的兩肋。
“雪髯赤眉,鷹王雙翼”。
不用看我就能從這兩人獨有的外貌特征上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據說他們加起來已超過三百歲,實在是活的太長了些。
眼看嘯月寶輪將擊中我的時候,我的身軀卻突然平空消失,兩桿烏金長槍也一起落到空處。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雪髯長老的身側,暗月輕輕挑出,點向他的咽喉。
雪髯長老畢竟是北方聯盟中一等一的高手,靈覺牽動下不用眼瞧也已准確把握到我的身法劍蹤,烏金長槍間不容發中向裡一帶一立,正擱擋住暗月。
“喀啷!”槍桿上一團火星四濺,暗月過處中分為二。
雪髯長老驚呼一聲,飛速退走,由額頭到小腹隱約顯現出一條細微的血痕。
我的身形毫不停留,在空中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翻轉晃到空翔背後,暗月隨著身法的轉換劃出一道淒艷的暗紅光華,切向他的後頸。
空翔的嘯月寶輪不及收回,無奈只有側身閃躲,雙拳轟出一團銀白罡風。
仿佛一切都在我完美的計算中,暗月從空翔閃讓開的縫隙裡矯龍一般穿過,直點赤眉長老的眉心。
赤眉長老臉上閃過一絲訝色,有了同伴的前車之鑒他當然不會再以烏金長槍與暗月硬碰,反手從腋下出招,黝黑的槍頭點擊在暗月的劍刃上。
我向他微微一笑,左手虛按,硬是接下了空翔雙拳的全力一擊。那團銀白色的罡風在我手中不住旋轉嘶鳴,就象被束縛自由的魔物憤怒的咆哮掙扎著。
赤眉長老隱感不妥,可惜覺悟的稍晚。
“鏗!”暗月輕盈的在槍頭上翻轉,劍刃鋒利的切入槍頭,猶如摧枯拉朽一般順著槍桿朝裡推去。
“啊?”赤眉長老驚喝一聲,不假思索的雙手將長槍朝外一推一松,閃身向後急躲。
“哧——”暗月的劍鋒拉出一抹美麗的血光,一滴鮮血凝在劍尖。
赤眉長老悶哼,踉蹌著在數米外站定,一只手捂住受傷的腰肋,心有不甘的望著我。
任誰也沒有料到,暗月竟是如此鋒利,強如烏金長槍也禁受不住它勢如破竹的一擊!
一個回合,翼人部落聲名最卓著的兩大長老雙雙負傷,更失去修煉百多年的魔兵,而這一切變化都不過是在電光石火中完成!
即使是艾歐重生,也未必能有偌大聲勢!
一時間,諸人眼中都不覺流露出膽寒的神色。
“砰!”我掌心魔氣輕吐,被收下的銀白罡風呼嘯著朝空翔反噬,逼的他不得不以嘯月寶輪全力化解。
光霧消散處,暗月鬼魅般出現,刺向空翔。
空翔被自己發出的拳勁震的氣血沸騰,雙手隱隱發麻,見我再次欺身出劍已無起初之勇,急忙借著雙翼一振,朝斜後方飛退。
雪髯長老雙手各執半截長槍,悄然無聲的潛到我身後,殘槍毒龍一般吐出。
烈風凌厲,槍刃更寒。
我不必回頭,腦海中清晰的顯現出雪髯長老的影象。於是,嘴角含著淡漠的冷笑,雄偉的身軀如彈石向著對方懷裡撞去,絲毫無視於刺向我背心的兩截槍刃!
咫尺天涯,幾多欲念的輪回?
我的身影在長空中飄飛,又有誰明白我曾痛苦如你?
把千年的寂寞隱藏的更深,更深;把對你的思念埋葬的更真,更真。
費貳典娜,我前生前世的愛人——
當我失去你時,我又能作什麼?
是毀滅這個世界,還是在黑暗裡徘徊等待下一次的邂逅?
眼中殺氣更寒,黑色的光焰在身上燃燒沸騰,我的心頭已沉靜冰冷如水,如石。
第十二章沙場香吻
“見鬼!”雪髯長老對我殺意與氣勢的陡升首當其沖的感受到,然而他已沒有退路,沉穩的雙手積聚修行百多年的強橫力量,將殘槍遞向我!
“哧哧——”有聲,槍刃撕裂著從我身周燃燒起的黑色光焰,摩擦出絢麗的光華。
我背後的披風下擺卻突然五風自動,宛如倒卷的長河向上飛揚,灼熱的暗紅光霧耀的眾人眼睛一陣發花!
“呼——”披風卷裹住兩截長槍,如同情人溫柔的擁抱,卻充滿訣別的氣息!
“絲絲——”無堅不摧的烏金槍桿在披風中竟開始熔化,冒起淡淡藍煙。
“快閃!”空翔驚懼的叫道。
但已來不及,我的身軀倒撞進雪髯長老的懷抱,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緊張的呼吸正噴在我的面頰上。
“喀喇喇”連聲的骨骼碎裂聲,雪髯長老慘哼著被我撞飛,半空中張口,竟是一路熱血飛濺!
“大哥!”赤眉長老飛身在空中接住雪髯長老的身體,才發現同伴上身所有的骨骼都已經碎裂成粉,口鼻耳眼中鮮血不住外冒。
“快逃,他是魔——”話沒有說完,再一口血霧噴出,已氣絕當場。
“大哥!”赤眉長老悲憤的吼叫,聲音淒厲如訴,震徹夜宇。
空翔卻已經膽寒,任他再凶狠目睹此景也不由打起逃跑的念頭。可惜,他全身的氣機被我完全鎖定,就算飛逸到天涯海角,今晚也不能挽回敗亡的結局。
是他先惹上的我,那就怪不得我無情。
殺機在死亡與鮮血的刺激下不斷躥升,我的目光凝視向空翔,不含半點感情的道:“現在,我們來了解。”
空翔一咬牙,身形飛縱,嘯月寶輪爆發出耀眼的銀白光芒,籠罩住我的頭頂。
他心中清楚,如果再讓我搶到先機,自己將斷無生機!
我冷漠的望著他,嘯月寶輪千變萬化的飛行軌跡盡收眼底。
月黑風高,今晚正是殺戮的好天氣。
千年前的那夜,不也正是這樣的情形?
擁著你,在血路中追尋。
刻骨銘心的記憶此刻都化作漫天飛揚的恨與冷,看著空翔的身影在我的視野裡飛速擴大清晰。
“叮!”暗月迫不及待的鏑鳴。
嘯月寶輪在我面前驀然合二為一,發出一團磅礡的光霧,轟向我的面門。
“我要殺了你!”赤眉長老在背後聲嘶力竭的低吼,奪過一桿翼人戰士的長槍不顧一切的殺到。
他已陷入瘋狂。
所以更不足懼。
依舊,我含著淡淡的微笑,魔神一般佇立在激蕩的暴風中心。
嘯月寶輪近在咫尺,背後的長槍猙獰的呼嘯,撕裂如鉛的空氣。
我的身影卻突然消失,再次用上了“幻影移形!”
但現在的我,把握的火候與速度更加精確,更絲毫不受對手強大氣勢的封鎖!
“砰!”長槍與嘯月寶輪不可遏止的撞擊在一處,激蕩的罡風迫的兩人身形晃動,急忙依靠雙翼來保持平衡。
我卻猶如幽靈,飄然出現在空翔身側,暗月亮起一抹暗紅,掠向他的胸口。
空翔低喝一聲,竟也從空氣中突然消失。
只是,他的蹤跡牢牢在我靈覺的把握中,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將出現的位置。
我微微一笑,閃身讓過赤眉長老的猛刺,向著空翔重新現身的地點飛退。
殺紅雙眼的赤眉長老緊追不捨,再出一槍!
槍槍,懷著無邊的仇恨,要見血。
是我的,或者是他自己。
“你上當了,”我輕輕說道,身軀一旋轉開,長槍貼著我的左肋掠過。
“啊?”那裡,空翔的身影剛好出現,鋒利的槍尖竟正朝著他的咽喉刺到!
赤眉長老大駭,急忙倒運魔氣,朝後收槍。
我等的,就是這麼一刻。
我的左手輕輕搭上槍桿,微笑道:“再見了,孩子!”手心一送,一股龐大的暗黑能量順著槍桿攻入赤眉長老的體內。
而他,為了避免誤傷空翔,也正全力倒運魔氣,兩股不可匹敵的力量會合在一起,排山倒海一般湧進赤眉長老的經脈中。
心肺寸斷,七竅噴血。
赤眉長老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記巨吼,仰天朝地面墜落。
至死也不能瞑目。
空翔見赤眉長老一個疏忽又被我殺死,不禁又驚有怒,低喝道:“修嵐,你這個魔鬼!”
我朝著他微微一笑,油然道:“就剩下你我了,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在我身後不遠處,鏡月公主正抱劍而立,飄渺靈動的身姿宛如一幅最美的畫卷,卻令所有企圖救助空翔的翼人部落高手卻足!
而庫塞,也穩穩守著光門,幻紫之瞳下的亡魂冤鬼又不知增添凡幾?
成千上萬的冰毒火蝠在天空中翱翔飛舞,瘋狂的攻擊著手忙腳亂的翼人戰士,迫得他們不得不設法著陸。
頃刻之間,翼人戰士的傷亡已超過千人,更加可怕的是這個數字正在驚人的成倍增長。
他們原本以為只要逗留天空就可無所顧忌,但沒有料到我竟從地獄中釋放出嗜血的魔靈。
死神的腳步正在逼近。
嘯月寶輪聲嘶力竭的呼嘯著,在它主人的手中不住顫動,就猶如空翔此際的斗志。
他狠狠而絕望的注視著我,竟連最後出手的勇氣也已經喪失。
我悠然低吟,在空中如履平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還在等什麼?”我摧毀著他僅存的意志,徐徐道:“地獄之門早已敞開,讓我賜你永生吧,迷途的羔羊。”
“去死吧!”空翔終於按奈不住,合身朝我沖來,嘯月寶輪幻化出千百虛影切向我的咽喉。
我輕蔑一笑,身形驟然加速,化成一道電閃迎面射出。
這一下由靜到動的節奏變化徹底打亂空翔的攻勢,令嘯月寶輪的攻擊威力頓時大減。
“叮叮!”在眼花繚亂中兩人的身軀飛速錯過,留下的只是兩記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我飛縱回踏雪背上,將暗月舉在眼前,從容的一吹。
一滴血珠從劍尖滾落。
“當當!”空翔的嘯月寶輪無力松落,墜向數百米下的地面。
他的喉結上有殷紅一點,嘴唇動了動,嘶啞道:“怎麼可能——?”
我漠然道:“你忘記了,空翔。暗月的鋒刃是有巨大弧度,對它的軌跡不能以真正的長劍而論。”
空翔不甘的慘笑,吃力道:“我是忘了,忘了——”
絕望的眼神驀然黯淡,身體冉冉栽向地面,一對肉翅還在無助的顫動。
我的心頭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空虛,凝視著空翔的身軀逐漸遠去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修嵐,恭喜你,”鏡月公主悄然出現在我身旁,柔聲道:“我想金沙公爵在天之靈也會由衷高興。”
我沒有說話,只把目光冷漠的投向她。
那樣冷,滲著濃烈的殺意,就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體內的暗黑能量仍然在咆哮,渴望著宣洩。
暗月寂寞的鏑鳴,耳中是千軍萬馬的殺戮。
是誰,在對我說話?
是誰,在與我為敵?
眼前的黑暗如此淒美,而我為什麼要被封印千年?
“修嵐!”鏡月公主敏銳的察覺到我的異樣,頓時明白我在暗月的魔氣刺激下不知不覺發生了魔化,內心充滿殺機與仇恨。
“什麼?”我冷漠的瞥著她,不帶感情的問道。
“空翔已經死了,”她輕輕的說道。
“我知道,”我冷冷回答:“但還有許多該死的人沒有死。”
鏡月公主的眉宇微微蹙起,絕美如花。
“修嵐,想親親我麼?”
我一怔,望著她嬌艷的玉容,深情的淺笑。
回憶起初次見她的驚艷,是那個皇宮中冗長的走廊盡頭,一襲水色飄逸過我的視線,點亮周圍所有的景致。
茫然的,我點點頭。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側身坐在我的懷抱裡,不管周圍是否有無數人的目光與搏殺,不管這裡是天空還是海洋——
就這麼溫柔而又深深、深深的將香唇吻在我的嘴上!
一股溫潤的熱流沁入心扉,心頭的躁動與冰冷漸漸被軟化,我眼中的殺意也徐徐消退。
心熱了起來。
我的雙手緊緊環抱住她柔軟的腰肢,狂野的將舌頭探入,在她的小嘴裡搜尋快樂。
全身的黑光悄悄淡去,戰甲與暗月都歸於靜默。
腦海中擁有的,只是這一瞬間彼此長長的深吻。
良久,良久。
唇分。
我悵悵的出了口氣,低頭端詳伊人,沉聲道:“謝謝你。”
終於,我從迷失的邊緣走回。
沒有重蹈艾歐的覆轍。
鏡月公主俏皮的微笑道:“我該把你剛才那句話永遠的收藏起來,因為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對別人說謝謝。”
我微微一笑,環顧周圍,油然道:“是麼?”
她還我以淺笑,充滿柔情的道:“我的修嵐又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失去空翔與赤眉雪髯兩大長老的翼人戰士群龍無首,立刻軍心渙散,全局崩潰。
獸人的天性注定他們只適合打順風之戰,一旦受到挫折,脆弱的心理承受力令他們的斗志土崩瓦解。
而帝國軍隊卻越發士氣高昂。
至於冰毒火蝠,獵物與鮮血就是它們最好的激勵。
戰至天明,翼人大軍全線潰退,在僅存的幾名高級將領率領下倉皇向南撤退。
卻留下了一萬多具的屍體,其中一半以上都被吸干了血液。
而帝國士兵的傷亡不過與敵人大致相等,要知道這是在翼人戰士單兵能力超出普通士兵兩到三倍的狀況下所取得的戰果。
光門在能量耗盡一刻關閉,但冰窟中的冰毒火蝠恐怕也殘存無幾。
數萬只魔物,在翼人戰士的攻擊底下也損傷慘重,最後活下的也不到萬只。
圖鹿堡城裡城外,到處是殘肢斷體,血流成河。
當第一線陽光從群山背後露出東方時,圖鹿堡內外再無戰斗。
大約三千多的翼人戰士成為了俘虜,低下他們曾經高昂的頭顱。
德博親手割下空翔的頭顱,准備等到戰爭結束後祭奠在金沙公爵的墳塚前。
翡雅目睹仇人已死,早泣不成聲,累的鏡月公主又在一旁安慰。
佇立在城樓上,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
施羅渾身浴血,卻依舊興奮的道:“修嵐陛下,我們又勝利了!”
保羅苦笑道:“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那些蝙蝠助陣,不曉得現在又是怎麼一番景象?”
馬扎爾望著天空中四處巡梭的冰毒火蝠,擔憂道:“它們會不會撲擊下來拿我們當早點?”
對於冰毒火蝠的恐怖威力,每個人都心有余悸。
“現在我們還點著火,應該不會吧?”德博自己沒什麼把握的道。
“要是這些蝙蝠在帝國到處肆虐,我們可又成罪人了。”施羅苦笑道:“連翼人戰士都對付不了,普通平民就更加不堪一擊。”
我淡淡道:“放心吧,冰毒火蝠盡管凶悍,但有一個致命弱點——怕火怕熱。所以它們只能生存在北方冰原幽暗的冰窟裡,否則整個大陸早是它們的天下。眼下的蒙思頓正是夏天,日光一出氣溫驟升,這些魔物很快就會脫水而死。不用我們去對付,它們就會自生自滅。”
眾人心中稍定。
仿佛是為應證我所說無誤,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淒厲的長鳴,幾只冰毒火蝠全身冒起濃濃黑煙,掙扎著向地面摔落。
我轉過身走下城樓,道:“今天上午好好休整,空翔完了,恩裡克就該親自出馬了。”
“讓他來吧!”德博豪情萬丈的大聲說道:“只要有你修嵐在,勝利永遠都屬於我們!”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鋒利的目光凝視著他,問道:“德博,你不害怕我是轉生的惡魔麼?”
德博一怔,很快就露出輕松的笑容道:“如果你是惡魔,那你便是這世上最可愛的惡魔,是我的兄弟手足,我又為什麼要害怕?”
施羅猛然高高舉起右手,面向城堡裡數萬疲憊不堪卻又群情振奮的士兵,高聲問道:“告訴我,大家是否願意追隨修嵐陛下和德博將軍,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尊嚴和自由,與入侵者血戰到底?!”
“願意——”數萬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揮舞起手中的長槍與劍。
紅日東出,金戈生輝。
排山倒海的吶喊聲響徹雲霄——
不知道什麼時候,翡雅鑽進我的懷裡,眼睛紅紅的她露出嬌憨的笑容,俏皮的說道:“我也願意一生追隨你,就算你真的是惡魔也一樣——誰讓我早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你這壞蛋,我的主人?”
我擁著她,目光裡是一張張振奮的臉龐,充滿崇拜與敬畏的數萬眼神聚集在我的身上。
此刻,我就是大地的中心。
“那就繼續追隨吧,我的小翡雅。”我淡淡的微笑著,悠然說道:“未來的歲月還很漫長,但已沒有人能夠阻擋我的步伐。讓我,帶著你,一起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