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焰流轉中,佇立著的竟是一位美艷絕倫的黑衣少女。
我的心神一震,幾乎無法抑制住驚訝與詫異,原來神秘的石屋主人,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
「多洛莉絲!」亞賽等人失聲叫道,眼睛裡充滿難以置信的訝異。
二十年前的魔宮八妃之一,魔族大祭司,以這樣的身份與方式突然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也難怪所有人為之震撼。
我頓時明白了許多事情。
從群山之城,乃至更早的時候開始,多洛莉絲就一直守護著我——因為在她心目中我就是艾歐的傳承者。
所以,關於她能夠熟知暗黑之宮的諸多秘密和往事,能夠擁有魔族的至寶引魂幡和至高無上的魔器岑寂之輪等等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我心中的震撼絕對不下於亞賽等人,甚至會更加強烈。
儘管我早就懷疑她與暗黑之宮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但亦沒有料到她居然就是魔宮八妃之一!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雖然傳聞中魔宮八妃與艾歐同時葬身在暗黑之宮中,但事實上誰都沒有親眼看見。
而在我第一次遇見多洛莉絲的時候,她身邊所攜帶著的正是艾歐所留下的岑寂之輪。
「不可能!」空翔望著多洛莉絲叫道:「你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多洛莉絲冷冷說道:「我沒有死,只不過這二十年我始終沒有再暴露過真實的身份而已。」
「為什麼?」空翔追問。
「因為我需要守護一個人,這是艾歐大人交付我的最後使命。」
亞賽驚疑道:「多洛莉絲大人,您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修嵐麼?」
多洛莉絲點頭,徐徐說道:「因此,你們誰也不能殺死他,否則就是與我為敵!」
卡巴托苦笑道:「您真的是多洛莉絲大人麼,這實在太難以讓人相信了。」
多洛莉絲冷笑道:「卡巴托,當年你弒神之斧中的最後一記絕殺『天裂』,是誰幫你修補了防禦上的三處破綻?」
卡巴托一震,這件事情一向只有自己與多洛莉絲大祭司知道,從沒有向第三人洩露過,眼前情形再不容他不信。
他又驚又喜的叫道:「真的是您,多洛莉絲大祭司!」
亞賽收起手中的弓箭,冉冉飄落到多洛莉絲的面前,以黑精靈族最尊貴的禮節向多洛莉絲躬身說道:「多洛莉絲大人,能夠看到您無恙真是令人高興。不過,要擊殺修嵐陛下是倫格大祭司的命令,您剛才的話會使我們很難辦。」
多洛莉絲不屑道:「二十年前倫格不過是特魯跟前的一條看門狗,什麼時候又輪到他耀武揚威了?」
空翔低低冷哼一聲,想說什麼又忍了下來。
亞賽苦笑道:「雖然如此,可畢竟他亦是魔族現任的大祭司,如今北方聯盟的大國師,我們也很難違抗他的命令。」
多洛莉絲面容平靜,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亞賽問道:「那麼你們是打算與我為敵了?」
亞賽一震,他實在太清楚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美麗女子的實力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多洛莉絲就已經達到人類大魔師的境界,自己即使射光所有的箭矢也不可能傷到她分毫!
何況,多洛莉絲既然出現,那麼傳說中已經消失的魔帝艾歐以及另外的七名魔妃或許也同樣都在人間。自己只要一個疏忽,或許就會給黑精靈族帶來滅門的大禍。
卡巴托問道:「多洛莉絲大人,您是否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要守護著修嵐?他不過是比亞雷爾的一個小國國君,艾歐陛下為什麼會對他青眼有加?」
多洛莉絲搖頭回答道:「以後你們會明白其中關鍵的,現在我要護送修嵐離開,你們誰有意見?」
她的目光徐徐掃過亞賽等人的面龐,其他人都沒有開口,惟獨空翔眉毛一挑,寒聲道:「多洛莉絲大人,你這麼做讓我們如何向倫格大祭司交代?」
多洛莉絲輕蔑的望向空翔,淡淡問道:「怎麼,你想攔下我?」
以空翔這樣桀驁孤高的人物也被多洛莉絲盯的心神一顫,氣勢無形又被削弱幾分。
他瞟了眼身旁的卡巴托和亞賽,見兩人都無動手之意,不禁心中惱怒。儘管多洛莉絲在北方各族的心目中擁有近乎神一般的地位,但只要眼前三人聯手未必不能抗衡,而殺死我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惜亞賽和卡巴托似乎都不怎麼想跟多洛莉絲翻臉,僅憑空翔一人絕沒有勝過多洛莉絲這位魔族前任大祭司的把握。
短暫的僵持很快被鐘樓外急促的馬蹄與呼叫聲打破,大批的城防巡夜騎兵正往這裡趕來,顯然樓下的屍體已經被人發現。
空翔哼了聲道:「多洛莉絲大祭司,恕我不奉陪了!」舒展開妖異的雙翼掠出窗口,宛如蝙蝠一般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我的意識卻從腦海中一點一滴的抽逃,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黯淡模糊,多洛莉絲的聲音就彷彿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
我心中明白這樣的傷勢不死已經是奇跡,如今僅依靠著頑強的意志在支撐著身軀。如果想初步復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的工夫。
然而眼下帝都的局勢根本不可能給我如此充裕的時間,更不可能有人能讓我安心修養。想到這裡,心底陡然升起一縷冰冷的殺機,暗暗記下空翔、亞賽與卡巴托的名字。
這筆帳遲早要算,而且第一個該是魔族大祭司倫格!
亞賽與卡巴托見空翔遁走,兩人互相對望一眼,雙雙朝多洛莉絲一禮道:「大人,後會有期!」循著空翔的蹤跡消失在窗口。
強敵一退我再不住,沒等多洛莉絲回過頭,一口熱血從喉嚨間洶湧而出,眼前的視線變的一片血紅,而後是冗長熟悉的黑暗——
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因為受傷而昏迷?
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從無邊無垠的黑暗空間裡再次回醒?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所看到的,正是神秘石屋主人那張冰冷詭異的面龐。
多洛莉絲又恢復了原先的偽裝。
但我沒有精神去計較這些,一陣陣劇烈的痛楚從腦海,從全身的肌體海浪一樣的衝擊著我,幾乎要將我的呼吸沒頂。
胸口更是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之痛,就彷彿那處箭傷活轉過來,猶如吸血蛭似的貪婪侵蝕吮吸著我的精血。
周圍朦朧亮著一團白光,是一顆夜明珠所發出的光輝。在它的照耀底下,多洛莉絲被偽裝了的面容顯得更加神秘與飄忽。
惟有那目光,深邃而永不失冷靜的目光是我所熟悉的。
她的雙手虛抱在胸前,吞吐出一團白色的光球,從裡面射出的一道光線柔和的拂在我的箭瘡上,透著一股冰涼的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上的傷疼逐漸消退,只有胸口的箭傷還有些隱約的作痛。多洛莉絲收回雙手,白色的光球倏忽不見。
她的眼中流露出幾乎不可察覺的疲憊,徐徐說道:「修嵐陛下,你的外傷基本沒有事了,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警告您。」
我沒有說話,望著她。
「你所中的是亞賽的『末世浮咒箭』,儘管生命沒有危險了,可全身的經脈血管卻受到了近乎破壞性的創傷,在短期內很難恢復。這情景,就跟你當年施展了滅寂之暗後的情況類似。但是,要比上一次更嚴重些,因為你在受傷後還強運體內的能量進行反擊,造成傷勢進一步的深化。」
我冷笑道:「難道我應該坐以待斃麼?」
多洛莉絲搖頭道:「這是我的疏忽,我也沒有想到倫格居然這麼看重你,不僅派出了空翔和卡巴托,更請出了亞賽族長。現在的問題是,在一個月內你絕對不能再強運能量進行激烈的戰鬥,否則經脈將由於不堪承受而發生爆裂,到時誰也救不了你。」
整整一個月不能與人動手,那我豈不是成為了半個廢人?
尤其在如今帝都詭異多變的局勢底下,這樣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沉著的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多洛莉絲冷冷道:「沒有。如果不是我剛才耗損真元為你療傷,你至少還要在床上躺十天才能起來。」
我一醒,想起與嘉修的會面,於是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放心,現在天還沒有亮,我們是在帝都一家富豪的地下貯藏室裡。」多洛莉絲回答道。
我說道:「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搞懂,我絕對不是那個該死的艾歐。如果你把我假想成那個混蛋的替身,就是天大的錯誤。」
多洛莉絲居然沒有生氣,她凝視我半晌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說的對,即使完全解除了你身上的封印,將艾歐大人的意識與記憶復活,你也不可能變成他,而只是同時擁有了他的所有記憶和意識而已,這一點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但艾歐大人的生命與意識畢竟通過另外不可思議的一種形式在你的身體裡得到了延續,這點你永遠無法否認也不可能阻止。」
我冷笑道:「多洛莉絲,你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我要回疊翠苑了,你不會認為這樣也不行吧?」
多洛莉絲回答道:「當然不會。不過我提醒修嵐陛下您,最好盡快離開帝都,多留一天你就會多一分危險。」
「你在恐嚇我?」
多洛莉絲搖搖頭說:「你知道倫格為什麼要派亞賽他們刺殺你?」
「你知道?」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他和特魯一樣是十足的野心家,絕對不會容許您繼續存在下去,更不能容忍有一天你回到北方去恢復往日的帝國,令他們的權力與地位受到威脅。」
我一怔,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切是多麼的可笑。
莫名其妙的成為比亞雷爾的修嵐王子,又莫名其妙艾歐的傳承者,於是從考蘭到特魯、倫格,無數人從暗處冒出來想殺死我。
考蘭終於完蛋了,可現在卻又輪到北方聯盟的人,下一次又會是誰?
聖殿或者是神聖帝國的嬸廟?
多洛莉絲說道:「所以我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惟恐給你帶來不利。可是一年以來陛下的種種表現終於引起倫格和特魯的懷疑,我更怕的是有人早已洩露了艾歐大人天魔轉生的秘密。所以,我必須時刻保護在你的身邊。因為除了我,你的身邊再無人能夠制止住倫格,而且別忘記了還有聖殿的人。」
我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會離開,至少目前不可能。」
「我知道,你需要揭開最後一層禁制封印,從而獲得暗月的力量。」多洛莉絲說道:「這點我將協助你。但,帝國東方的戰事已經迫在眉睫,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獸人族的大軍就會大舉入侵。」
我不懷疑多洛莉絲的情報,以她從前的身份和實力,想獲得一些關於北方聯盟的內幕易如反掌。
一旦北方聯盟發動入侵,比亞雷爾勢必受到影響。我並不擔心國土安全方面的問題,而是要考慮到時候的立場和應對。
一直以來,我從不曾放棄對這片大陸的渴求。冥冥中彷彿我的心底早已埋下征服的種子,隨著我實力的不斷飛昇而成長。
我已擁有了比亞雷爾,但那樣一個彈丸小國比起蒙思頓,比起整片大陸,比起這個世界,又算的了什麼?
而在我征服比亞雷爾的時候,我的目光和計劃都開始投向了帝國,否則今次我也不必來帝都了。
嘉修陛下病危,歐特與馬斯廷明爭暗鬥,再加上亞丁死而不僵,要是北方聯盟果然發動了戰爭,一夜之間帝國可能就會分崩離析。這一切的條件,不正是我所期盼的麼?
我的心中頓時有了更明確完善的計劃,微笑道:「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該急著離開,帝都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多洛莉絲望著我,忽然發出今夜第二次歎息道:「修嵐陛下,我實在不敢想像如果你解除了封印,獲得了暗月的力量並和艾歐大人的記憶意識合而為一,將會造就怎樣的一個人?當初我和艾歐大人選擇上你,也許真是天意。」
我的嘴角露出一縷莫名的微笑道:「這些問題很快都會有答案,我預感到那一天已經不會太遠。」
多洛莉絲亦微笑道:「在此之前,請讓我先送你回疊翠苑。你的部下恐怕再不見你會把帝都都挖翻一遍。」
有多洛莉絲這樣大魔師級別的人物在身旁,我安全的返回了疊翠苑。
多洛莉絲並沒有跟隨我進去,飄然消失在晨光中。
這時遠方剛傳來幾聲幾鳴,天邊露出濛濛的光亮。
疊翠苑裡卻是燈火通明,我被人截殺的消息早就傳了回來,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可看一看對付那些扈從的霹靂手段,人人都憂心不已。
安姬思也回到了疊翠苑,正動用著天宗的所有力量查尋我的下落,庫塞更是帶著赤目將帝都揭地三尺。
誰都明白,失去我的後果是什麼,卻又都存在萬一的希望。
所幸我安全的回來了。
費羅第一個衝到我身前,這個面對死亡也保持著從容優雅騎士風度的年輕人此刻竟激動的連話也說不出,只懂得單膝跪倒在我面前,叫道:「陛下!」
我一皺眉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請懲罰屬下的失職,如果我有跟在您的身邊——」
我沒有聽完他的話就朝著書房走去,冷冷道:「如果你有失職,你的人頭現在早已落地,哪容你說這麼多廢話!」
費羅一怔,安姬思在旁徐徐道:「你還不明白麼,費羅將軍?是修嵐命令你護送溫裡特伯爵回府,因此你才離開他的身邊。所以,你作為他的侍衛長官並沒有失職,修嵐也不可能為此怪罪你。」
費羅的臉上出現一層感動之色,很快化作更加堅毅的神情,站起他修長矯健的身軀,跟隨著我走進書房。
這時庫塞也回來了,見到我同樣大鬆了口氣,問道:「陛下,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遭遇了北方聯盟的襲擊,就這麼簡單。」
「北方聯盟?」安姬思一怔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對你出手,是為了幽靈族的事情麼?」
我沒有解釋,任由他們去猜測——難道要我告訴他們,我可能就是那個艾歐的傳承者麼?
庫塞眼中凶光連閃,沉聲問道:「是誰幹的?」
我平靜的回答道:「亞賽、空翔和卡巴托。」
眾人不禁又是一陣駭然,這三個人裡,隨便叫出哪一個都足以威震一方,何況是三人聯手?
安姬思冷靜道:「看來今後我們在帝都的行動都需要更加小心謹慎,尤其是修嵐,必須時刻注意防範。」
「我不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我冷靜的說道:「從現在起大家都必須加強防範,沒有必要輕易不要落單。安姬思,利用你的情報網盡快查出倫格他們的落腳點,他們這麼款待了我,如果不報答怎麼也顯得我小氣了。」
「是,修嵐。」安姬思應道,儘管倫格等人的行蹤連聖殿也無法把握,但以天宗無孔不入的手段未必不能發現。
我環顧眾人,說道:「我們最多在帝都逗留三天,其中有幾件事情必須完成,當然包括費羅的訂婚儀式。等三天以後,就立刻返回比亞雷爾。」
庫塞怔道:「這麼快?」
我冷笑道:「剛才已有人勸我最好立刻離開,三天已算慢的了。」
眾人看了眼多洛莉絲,可誰也不會無聊到去問上一句。
截止目前他們都沒有發覺我受到致命內傷的事情,這並非安姬思等人的眼力不夠,而是因為末世浮咒的創傷深藏在經脈之中,從表象絕對看不出任何問題。而只要我不過分運用暗黑能量,一切也會如常。
又聊了一會兒就聽到德博從外面氣喘吁吁跑進來叫道:「修嵐,不好了!」
我淡淡道:「你不是活的很好麼?」
「不是我,是巴石!」德博回答道:「他剛才被人從賭坊帶走了,是卡斐他老爸下的手!據說是查出巴石老爹逃漏稅費,走私軍械的問題,現在連他在帝都的府邸都連夜被查抄了。」
果然下手了,我的心中絲毫沒有詫異,倒是斯蒂的效率令人佩服。
德博道:「修嵐,待會你不是要去見陛下麼。是否可以想辦法請陛下寬赦?」
我冷笑道:「你當嘉修陛下是我什麼人,如果巴石父親的確有那兩項罪名,斯蒂辦案便可讓人無話可說,我又憑什麼要求放人?」
德博一愣,我舒緩了口氣道:「德博,這件事情我已有主意,你設法去見巴石一面,告訴他不用擔心,最快今晚我就可叫歐特心甘情願的把人救出。」
沒等德博說什麼,外面有人進來稟報,是溫裡特伯爵的馬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