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訂君心 正文 第十二章 差別
    這日是青州城一年一度的草藥盛會,作為距白嶺山脈最近的一座大型城市,它是周圍村鎮最重要的草藥集散地,每年的夏天都會有大批的商人湧進城內,指望著能在這一天裡定下足夠一年用的藥材。

    作為本地大藥商的禾家,今年由於禾老爺出門在外,便是由禾清之來主持。天剛破曉,但集市裡已是人聲嘈雜,夥計們在掌櫃的吆喝下將一袋袋挑揀整齊的草藥攤灑在桌案上,擺出來的大都是黃連、白芷、天麻等比較常見的藥材,臨時搭起的大棚內才是展示靈芝、人參、何首烏等高檔藥材的地方,而那些真正的鎮店之寶自然是不會擺在這裡。

    禾清之在棚內與掌櫃主事交代事情的時候,白小憐就在外面的攤位上挑挑揀揀的看著那些擺放出來的草藥。

    一般來說藥材的大小形狀並不會影響藥性,但禾府的藥材,即便是這些用來做普通交易的草藥竟然基本都是大小相似,形狀整齊。隨便堆放的三七,乍一看起來好像一個個小芋頭。要知道三七一般要長到三年之後才可採摘,就連它的花也是三年以上者為最佳。就算白嶺山脈綿延數百里,山內資源豐富,要想找出這許多形狀大小都差不多的,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年年上山採藥,連碰上三七的機會都不多,更別說還要挑剔大小了。

    禾府中擺設用度均屬一般,出門代步的馬車也算不上豪華,她本以為禾家不過是普通富戶,如今看起來又何止是家財萬貫?

    手指無意識的揉著一顆三七,家財萬貫啊。

    「小憐。」

    他打個賞,就夠她活三年……唔,不過他家人也多,丫鬟婆子小廝的,差不多也得一百來人幾人,每人每年花二兩,那就是二百兩,再加上給出去的工錢……

    「白小憐!」

    他這個二少爺當的也不輕鬆,每天一睜眼就欠了人家好幾貫錢……不過,說到底還是家財萬貫啊。自己呢?抬手摸了摸一直拴在脖子上的荷包,只有當初那七兩……還都是他給的。

    「玉米!」

    「姑娘?」

    有人怯怯的拽了拽她袖子,白小憐和顏悅色的看向那個不停摸汗的小夥計,奇怪,天很熱嗎?明明才清晨而已嘛。

    「有什麼事嗎?」

    「姑娘,二少爺在叫你。」而且已經叫了好幾遍了,小夥計在心裡偷偷的加了一句。

    「多謝……」謝字的尾音還在口中含著,笑容便僵硬在臉上,身後的棚子邊,禾清之一臉陰鬱的瞪著白小憐,身邊的主事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時不時同情的瞄白小憐一眼,可憐的姑娘,大概要被二少爺直接生吞入腹了吧。

    「少爺,要拿東西嗎?」識趣的趕忙湊了過去,白小憐臉上的笑容堪稱諂媚……實在不能怪她,誰讓這位少爺竟然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

    「哼。」

    ……真難伺候。在周圍人尷尬的眼神中,白小憐陪著笑又隨著禾清之轉了半圈,歪著腦袋道:「少爺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小憐我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憤憤的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當枴杖,禾清之一步一頓的說道:「我以為你比較喜歡我給你起的名字。」死丫頭,居然敢不理他!

    呃,全部家當都是你給的了,名字還是用自己的吧。白小憐悻悻的想著,卻不敢不回話,與玉粟對視一眼,道:「少爺起的名字當然是好的,只是覺得還是原來的那個聽著順耳。」

    「順耳?哼。」

    身後的主事們一連氣的說著『二少爺慢走』,頗有點迫不及待的味道,瞧瞧,他人緣混的多差。

    正在尷尬時,幸好迎面來了個發福的中年人,算是救了她一把。只是這救還不如不救,那只扶在她手臂上的大手驀然收緊,幾乎要箍斷了她的骨頭。

    「程伯父。」

    臉上的笑容、口中的聲音都很自然,只是手臂上的疼痛在不斷的提醒著她,禾清之的怒氣不是幻覺。

    「禾賢侄,許久不見了。」程老爺呵呵笑著,一臉的和善,「今日怎麼沒見到你父親?」

    「家父出門去了。怎麼程伯父要改作藥材生意?」握住枴杖的手指無意識的點著杖頭,白小憐知道,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賢侄這話說的,我跟你父親生死之交,還能搶他的生意不成。今兒個來本事想趁著人少的時候找你父親說兩句,既然他不在,說與你聽也行。」

    「伯父但說無妨。」

    「就是我家淡如……」

    「呀!」白小憐輕叫一聲打斷了程老爺的話,見兩人都轉頭望向自己,訥訥的向後退了兩步,發覺手臂還在禾清之手中,於是掙扎了一下。

    「你們先去車上等。」

    待走得遠了,白小憐才一邊揉著手臂,一邊問一旁憂心忡忡、不時回頭的玉粟道:「就是那個程家?」

    點了點頭,玉粟說:「年初的時候出了那樣的事,雖然表面上相安無事,但程家跟咱們實際上已經許久沒聯繫了,也不知道……」

    「不關咱們的事,不要多管。」守在一旁的天青突然說了一句,打斷了兩個女孩的對話,但回首望向程老爺時也是一臉的憤怒。

    「怎麼不關咱們的事?少爺那幾個月是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難道你還想……」

    玉粟後面的話,白小憐已經沒有注意去聽了。她靠在車邊任玉粟和天青去爭執,眼睛卻是定定的看著遠處的禾清之,對面的程老爺說句什麼,禾清之握著枴杖用力搗了一下地。他會那麼痛苦,會為了她的背叛而轉了性子,應當是很愛、很愛她吧,青梅竹馬呵,門當戶對呦……

    就這麼怔怔的看了也不知多久,只覺得耳旁似乎已經安靜了許久。黑影掠過,禾清之自從跛了一條腿後,大概就不曾走過這樣快了。玉粟在一旁怯怯的喚了一聲『少爺。』他卻是一聲不吭的拽了白小憐就上車。跌跌撞撞幾乎用爬的才滾進車廂裡,方纔的自怨自艾統統都變作了懷疑……這傢伙真的跛了嗎?不會是做給人看的吧?

    「少爺,回府嗎?」還是天青膽子大,硬是頂著壓力問了一句,看人家玉粟,都已經乖乖坐在車外,不敢進來了,只隔著簾子沖白小憐露了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沒義氣的傢伙!

    「天香樓。」

    甩出三個字後,禾清之便再沒有多的言語。說什麼等人少,根本就是想當著全城人的面再將那個女人塞給他!想用父母之命來壓他?今天就算是他爹在這,也不敢硬是把這門婚事在應下來!

    說什麼跟他定過婚約,若是他悔婚程淡如這一輩子便是毀了……早毀了!還用得著他來動手?那個女人,毀了自己的還不夠,還毀了他的!

    左腿一下下的抽痛彷彿在不斷的提醒著禾清之那個雨夜、當他不顧一些的追出城去後所遇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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