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訂君心 正文 第十一章 定局
    眼神飄忽著或遠或近,黑的彷彿看不見底,禾清之在那雙仿若無潭的深眸中只看到了自己,整個世界都是漆黑的,只有他是明亮的那個點。這樣的眼睛在他的夢中也曾出現過,就在那生死攸關的一夜,他見到溪水中的女神盈盈走來,那雙眼睛也是這樣看著他,於是他抓住那雙手,說:「不許走。」

    譚水中伸出兩隻白皙的手臂,妖嬈著探向他,輕輕的閉上眼,將臉靠向那掌心,卻被冰冷的觸感猛然驚醒。於是就像當初那樣一把扯過,只是不再溫柔……或許,從沒溫柔過。

    「要死了你,還不給我進來!」

    「可是門關著。」白小憐覺得有些委屈,想縮回手去,他卻不肯,只是惡狠狠的說道:「沒門不會走窗戶?難道你要我去給你開門嗎?」到底誰是主子?

    「知道了啦。」

    壓了一宿的衣衫滿是褶皺,擋不住夏雨後的涼風,於是經不住打了個哆嗦。手被猛的向裡一拉,才爬到一半的白小憐,身形不穩,跌進屋裡,摔倒禾清之的懷中。

    單手撐在桌上,卻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禾清之很無奈的被白小憐壓在身下,推了推她的肩膀,沒好氣的說道:「起來,你壓到我了。」

    師太說,最能柔了人心的除了月光,便是細雨。在這個細雨紛飛的清晨,她突然有種想要撒嬌的慾望。所以緊緊的抱著,埋首在他胸前,只為了再聞聞那清冷的白檀香。隨他吧,不管之後會怎樣,至少這一刻,她在這裡,在他懷裡。

    肩上的手似乎終於放棄,轉而搭在背上,有一搭無一搭的玩著她的碎發。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起來?」只要呼吸同樣的空氣,傷感和懦弱便會傳染,禾清之似乎感受到小憐的不安,口氣也輕了起來,像是他們之間已經多少次的進行過這樣的對話,帶著三分抱怨、七分寵溺。

    「再一會。」

    得寸進尺的蹭了蹭,引得身下的人倒抽一口冷氣,趕忙伸手制住她調皮的小腦袋,有些慌亂的說:「你別亂動!」

    安靜了沒多久,被壓的那個又開口說道:「玉粟起來了。」

    『嗯』了一聲,慢慢的自他身上抬起身來,手卻依然撐在腰間,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張了張嘴,怎麼也說不出安慰的話,禾清之半是惱怒的撐起身子,道:「扶我起來。」

    拐棍被扶起,人也坐到凳子上,禾清之轉身拿了被她丟到一旁的干手巾,指了指身邊,說道:「蹲下。」

    腦袋在他手裡被揉搓的晃來晃去,眼前蓋滿了碎發,和時而掃過的白色毛巾。白小憐暗笑著,忽然覺得很滿足,就連頭頂那位少爺口中諷刺的話語都變的悅耳起來。

    「抽風了?吃錯藥了?雨水進腦子了?」不對不對,他是想安慰她的,方纔那瞬間的對視,讓他明確的感受到小憐的不安,那眼神,就像是一個人相信的世界瞬間變成了虛假的。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但印象中他好像已經許久不曾哄女孩,和顏悅色的語氣,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現在的他只會這種方式,像株不會開花的仙人掌,除了刺,再也給不出旁的。

    但殊不知他眼中刺,卻是白小憐眼中不願與人分享的絕艷,那些曾經給過旁人的甜言蜜語,她不願、也不屑要。

    就留到心再也不能承受的那一天好了,她這樣對自己說。於是抬起頭,露了個比窗外的彩虹還耀眼的笑容,「我白小憐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禾二少爺,你願意收留我嗎?」

    「不、不是已經……喂,你該不是發燒了吧。」探出去的手卻被撥到一旁,白小憐站起身來轉了半圈,皺巴巴的衣裳揚起一個輕飄飄的角度,仿若清晨的陽光中滑過葉面的水滴。

    「片刻也不離開你半步,就連上茅廁時,我都在外面守著你。」

    「……咳,後邊的就算了吧。」

    「少爺。」

    「嗯?」

    「不論我做了什麼,你都不會趕我走?」

    看著那張忽然放大的俏顏,明亮眼睛裡滿是活力,好像散的了不僅僅是空中的烏雲,禾清之本想說『看情況』,卻只能像受了蠱惑一般點了點頭。然後只覺得唇上一軟,清新仿若雛菊的香氣滑過鼻尖,那是白小憐發間的味道。

    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她吻的卻像是在佛前叩首乞求般虔誠。眨動著雙眼,睫毛交叉著掃過他因吃驚而張大的眼,白小憐抬起身子背著手倒退了兩步,趁禾清之還在愣神的時候,扭身就跑。

    「玉粟、玉粟!少爺起床了。」

    獨留在房中禾清之怔怔的抬手拂過自己的唇,他這是……被非禮了?

    整個早上,白小憐都顯得很興奮,給禾清之擦臉的時候甚至還自告奮勇,在對方的一臉恐懼中,硬是將他的臉當做銅器擦了個油光珵亮。

    可憐的禾清之,不得不在被悶死和脫層皮之間做個抉擇。但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脾氣,被如此蹂躪竟然也沒有粗口。甚至在不小心碰上玉禾後,面無異色的走了開去,讓玉粟和天青覺得十分詫異。

    實際上是,我們禾二少的心思已經被白小憐佔滿了,再想不得其他事。他在思考,自己對這丫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心態。是喜歡嗎?應該是吧,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雖然玉粟也能很安靜的待在他身旁,但小憐卻總是會時不時的給他一些驚喜。

    只是他從不知道她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那麼自己呢?就算被人背叛後禾清之變得刻薄易怒,但他骨子裡還不是個狠心的。就像玉禾,也對他存了那樣的心思,幾次說要趕出去,卻也沒有真的下手……真的趕了,要她去哪裡呢?

    母親就經常訓斥自己不夠狠心,「你要麼趕她走,要麼讓她死心。不然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虛耗年華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麼的殘忍。」

    但還要怎樣讓她死心?已經做到不假顏色,她還是不肯死心,他又能怎麼辦?

    那麼小憐呢?是該趕她走,還是要她死心?前者是肯定不可能了,那麼,就是死心?如何做?禾清之相信,自己對白小憐的平日所為與對玉禾相比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麼他也要讓她在自己身邊虛耗年華?

    看著面前在馬車上忙裡忙外的小憐,看著不遠處的幾個家丁總是是不是的瞟過來幾眼,禾清之突然意識到,白小憐其實是美麗的。如果沒有遇上他,她會被迫嫁給那個傻大牛嗎?

    不,不會!他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她絕對有能力自己擺脫困境,然後也許會遇上一個出色的男人,然後幸福美滿的過一生。

    而那樣的情景,他發覺自己竟然無法想像。無法想像嬌巧倩兮的她身邊站著的不是自己,無法想像她一臉燦爛的笑容不是迎接自己,更無法想像她的腰間橫著別的男人的手臂。

    禾清之一把拍開天青正要碰上小憐肩膀的手,在他詫異的眼神下,穩穩的撐住小憐的肩膀,站到車上,居高臨下的伸出一隻手,說:「上車。」

    既然不捨的放開手,既然不忍心放她走,那麼就留她在身邊一輩子吧。白小憐,不論這場賭局結果如何,你注定是個輸家,而輸掉的將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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