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十四章 舊情難忘 (2)
    酒斟上,心月端起杯盞,含笑道:「這第一杯酒,心月敬王爺,若是沒有王爺當年的栽培,就沒有心月今天,心月謝舊主成全。」

    「心月,你……」

    她不待他端起酒,逕直便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眸中有微光閃爍,雅室點著幾枝油燈,橘色的燈火下,可看清那是一滴淚凝結在眼角,強忍著,不落下來。

    段玄明胸口一滯,疼痛絲絲蔓延,如蜘蛛結的網,密密麻麻纏滿。

    「第二杯酒,賀我們重逢。王爺,心月自回來後,初見王爺傷情,二見王爺傷身,三見王爺傷心,次次重逢都是心頭上的一把刀,但願今生再不相見。」

    酒杯緊緊捏在手裡,關節泛出青白之色,他遲遲不動,只凝視著她,那一字一句何嘗不是刺在他心頭上的刀?

    「第三杯,心月向王爺賠罪,落水之事,與王妃無干,可惜心月當時昏迷,未曾替王妃辯解一字半句,害你們夫妻離散,心月但有機會,必向陛下澄明情由,給王爺一個交代。」

    青釉薄瓷酒杯「啪」地在手裡裂開,尖銳的碎片斷在手心裡,血順著指縫間蜿蜒流出,他卻渾然不覺,終於斷斷續續艱難說道:「心月,你不用給我交代,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亦是我咎由自取……當年,是我夫妻對不起你,皇圖霸業,現在想來不過是一場夢,注定是一場夢而已,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該妄圖利用你……」

    心月鎮定的神色因他這一句話冷凝,良久,她幽幽歎口氣:「王爺,心月待王爺的一腔情意王爺難道不明白麼?當年心月只有十六歲,一心一意喜歡王爺。王爺身份尊貴,心月高攀不上,所以並不怪王爺娶丞相之女為妻,王爺心高志遠,心月亦不怨王爺利用心月,只想著,心月的犧牲能為王爺帶來好處便是心月的福氣。心月一直記得王爺說過的話『待我登基之後,就接你回來』。心月盼了又盼,等了又等,卻為什麼王爺一直不來接心月?三年了,心月一直再等,直到千里迢迢回到紫城,才現當今即位的皇帝並不是王爺,真是一場噩夢呵,王爺,你知道心月見到您有多失望麼?你的雄心壯志呢?你的揮斥方遒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呢?都去了哪裡?!難道就甘心消沉,任凌雲之志隨新皇登基消散了麼?」

    她漸漸激動起來,不甘心曾經愛過的人意志消沉而痛心疾,被那灼灼熱烈的目光逼視著,段玄明心胸起伏,喊一聲:「心月……」

    「王爺,心月只不甘心一樣,心月的犧牲可曾換來什麼?如今,和心愛的人咫尺天涯,心月怎能甘心?!王爺,求您帶心月走,心月不求別的,只求能陪伴王爺身邊,為奴為婢一輩子伺候王爺。」

    他心中震驚:「心月。你不恨我?你母親地事……」

    她倏然打斷他地話:「心月愛王爺。一生一世都只愛王爺一個人。心月知道。當年王爺將心月送人只是權宜之計。便是為著和心月地將來。母親地事是意外。生死由命。心月又如何會恨王爺?」

    段玄明赫然。這一瞬間幾乎不敢正視心月。她如此相信他。可他怎敢當她地一腔情意——當年。雖然不捨心月。可是他野心勃勃。先娶丞相之女王嫣如。後又將心月送給去騰沖府將軍高遠升。犧牲婚姻。犧牲心月。做一切都是為著抵達那最高地位置。有朝一日君臨天下。然而。現在。他卻是一個潦倒地王爺。一無所有。他又怎敢對心月說出真相:你只是我當時利用地工具。我不僅利用了你。而且利用了我們之間地情意……

    「王爺。帶心月走吧。」她泫然欲泣。哀哀苦求。用依舊如當年一般信任地目光看著他。希冀他能答應。

    他歎息:「心月。我不能。」我沒有這個能力呵。

    心月眸色一黯。露出張皇無錯地表情:「王爺。難道你已經不愛心月了?」

    「不,不是。」再回才知道,失去的不止是江山。如果說,當年只是喜歡心月,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喜歡被女子仰慕的感覺的話,那麼,現在他對她便不僅僅於此,她的嫵媚,她的炙熱,她的靈動,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深情都使他心悸。

    三年之後重逢,正如她所說,一見傷神,二見傷身,三見傷心,但,何嘗又不是傷了他的神,傷了他的身,傷了他的心?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在失去所有之後。

    「我,我現在不能帶你走,陛下他不會答應。」只看到段思聰注視心月的目光,他就明白……一切都沒有可能了。

    「王爺,心月求您,只要你能帶心月走,心月什麼都不在乎,我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

    「心月,別說了……」亡命天涯,那種日子他想想就不寒而慄。現在心月這樣求他,是因為她不懂,就算是逃出紫城,又能如何,以後呢,她的執著會隨著歲月沉澱,遲早有一天會厭倦惶惶不安四處逃亡的生活,到那時候,她會後悔會抱怨,會看不起他……

    她突然冷笑:「原來始終是心月一廂情願,王爺從不曾愛過心月吧?」

    「不是,心月,不是那樣,我何嘗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能給你什麼呢?現在我一無所有,帶你走,便是死路,我們不能冒險。」

    他終究是放不下富貴榮華,在他眼裡,她始終比不過富貴榮華!心月赫赫苦笑出聲,震出眼淚:「王爺,難道我們就沒有別的路可走嗎?」

    「什麼?」

    「篡位!」

    他的眼睛驀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王爺,心月願意再次為我們找一條出路,只有您登上皇位,我們才有將來,是不是?」

    心裡的魔鬼又一次探出頭,蠢蠢欲動挑戰他的定力,被那微渺的希冀誘惑著,他惶然地想:為什麼不試一試呢?這種死氣沉沉有如幽閉的生活他已經受夠了,戰戰兢兢看人眼色的滋味他也嘗夠了!何況,那皇位的彼端有心月,為什麼不呢?

    可是,畢竟是希冀而已,憑他現在一無兵權,二無朝臣相助,如何能做到篡位二字?

    「心月,你在說笑。」歎一口氣,欲竄出的火焰又漸漸熄滅。

    「王爺別忘了,心月現在是陛下的人,想必王爺也能看出來,陛下他對心月千依百順,自古紅顏禍水,什麼事不可能?」

    有一根刺鑽進心裡,猛地銳疼,是因為嫉妒,或是什麼別的原因,段玄明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而且,心月還有一張籌碼,便是騰沖府十萬兵力!」

    「什麼?」他目瞪口呆。

    她悵惘一笑:「只可惜,這籌碼到手的時機太遲了,那時候,心月被王爺送給騰沖府將軍高遠升,可惜卻並未得到高遠升的寵愛,所以,王爺兵變時,心月沒有助上一臂之力,至今引以為憾。不過,高遠升已死,現在騰沖府將軍是先前的副將韓明忠,心月曾待他有救命之恩……」

    一切不言而喻。

    「可是,可是……」這一刻,段玄明心慌意亂,驚喜來得太意外,也太突然,反而不知道如何接受。

    「蒲甘國一直覬覦我大理國邊境,只要時機適當,心月必會在陛下跟前進言,派王爺去騰沖府監軍,有韓明忠相助,十萬大軍囊括王爺麾下,到那時候,心月裡應外合,何愁大事不成?」

    計劃絲絲入扣,甚至不勞段玄明費任何力氣,是困坐愁城惶惶等死,還是置之死地於重生,答案呼之欲出,容不得他猶豫。

    心月再添一把火:「王爺,心月願陪著王爺問鼎天下!」

    問鼎天下——曾是他一生的夢,付出所有,而不得。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如何不被誘惑,又如何能放棄?

    她篤定他會答應,果然,他說:「好。」

    他原本暗淡的眸光有星火在跳躍,變得炙熱,亮光中,有她妖冶如修羅般的容顏。是蠱毒,瞬間迷惑了他的理智,也或許,從沒有過理智,一切早已經注定,身為皇子,前面只有一條路可走,皇位。

    「王爺,但願這一次,您不會令心月失望,我等著您來接我。」

    「我會接你。」這一次是自肺腑的真心承諾。

    她唇角輕揚,風華絕代,為他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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