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十三章 舊情難忘 (1)
    溺水而已,心月躺了幾天便恢復精神。只是段思聰不放心,日日命人送來燕窩人參滋補著還不夠,又逼著太醫開了許多藥方。

    這日一大早,見紫鵑又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心月捏鼻子皺眉道:「我已經大好了,再不喝這勞什子,快端走罷。」

    紫鵑笑吟吟地勸道:「姑娘不想喝也成,只要陛下肯點頭,奴婢自是無話。」

    心月詫異道:「你竟學會拿陛下堵我的嘴了,明知道他不在這裡,就不能通融通融麼?」

    碧菱在旁邊撲哧一笑:「也怪不得姑娘不願意喝,便是奴婢聞了這幾天湯藥味也覺得難過,紫鵑,你就別逼姑娘了。」

    紫鵑將碗敦在機几上,惱道:「碧菱,你不幫著勸姑娘也就罷了,做什麼與我做對?我倒是不願意讓姑娘受罪,可由得我麼?陛下每次來,都要問長問短的,王公公還在外面守著呢,這藥不喝怎麼辦?」

    「感情你是瘋了,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就一堆話來擠兌我,我不是看著姑娘每次喝藥愁眉苦臉的心疼麼?」

    「罷了,罷了,拿來我喝就是。」心月只聽見她二人拌嘴就頭疼。

    喝完藥眼睛瞄見紫鵑和碧菱擠眉弄眼的打手勢,不禁好笑又好氣:「原來是你們兩個蹄子合計起來算計我。」

    紫鵑忙求饒:「姑娘,奴婢們也是沒法子,陛下他可是放了狠話的,伺候不好姑娘,便送奴婢們去浣衣局去。」

    碧菱也道:「是啊,姑娘這次落水,陛下將府裡的公公侍衛們申飭了好幾回,莫說是他們,便是那閒情王妃也被褫奪封號,逐出宗譜了,奴婢們有幾個膽子惹陛下不高興?」

    心月怔怔地看著碧菱:「你說閒情王妃被逐出宗譜了?」

    碧菱不敢再玩笑。鄭重道:「是。就是姑娘落水那天。陛下立時就下了諭旨。」

    「閒情王就沒有求情?」

    「這是求了地。聽侍衛們說。當時閒情王妃便如瘋了一般。幾個人都拉不住。」

    心月站起身。在寢室內慢慢踱步。半天不說話。

    紫鵑瞪了碧菱一眼。小聲嘖道:「就你多嘴。」她二人惴惴不安地看著心月。鬧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神色凝重起來。

    心月停住腳步,回過頭:「紫鵑,你去將王公公叫來。」

    「是。」

    不一會王公公進寢室給心月請安:「姑娘。」

    心月使個眼色命紫鵑和碧菱退下,待她們關上門,才道:「王公公,心月有一件為難事想請您幫忙。」

    王公公趕緊陪笑道:「姑娘有什麼話吩咐就是,奴才可不敢當姑娘一句請字。」

    心月慢慢走至寢室內的案几旁邊,研磨鋪紙,王公公欲過去伺候,略遲疑片刻,又收回腳步,見她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用信箋封好,遞給他時,才敢問:「姑娘是想奴才派個人送信麼?」

    「是,煩勞公公將這信送至閒情王府,親自交給閒情王。」

    王公公一怔:「姑娘,這恐怕不和規矩。」

    心月微微一笑,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仿若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聽說公公已經在聖安府當差二十幾年了,亦算是老人了,卻因何沒有伴駕入宮去?」

    王公公一直對自己沒有入宮伴駕耿耿與懷,心月一提,臉上便有幾分不自在,歎口氣:「姑娘哪裡知道奴才的難處,說是在聖安府當差二十幾年,可奴才一直不得重用,也是奴才愚鈍,不會巴結先前府裡的陳公公。」

    「哦?」心月眉梢一挑:「他是誰?」

    「他現是宮裡的大總管,仗著有明妃撐腰,誰要想進宮,就得過他的關口,奴才從前得罪過他,因此……」

    「那就準備在這聖安府呆一輩子麼?公公忍受淨身之痛,難不成為了在這空蕩蕩的府邸裡等死,富貴榮華都不想要?」

    「姑娘的意思?」

    「我但凡能進宮去,必要有自己人跟著同去,這些日子勞煩公公照應著,心月不勝感激,自然不會忘記公公的好處。」

    王公公又驚又喜,撲通跪在地上,磕頭道:「奴才任憑姑娘差遣,定忠心不二。」

    「起來罷,公公,有我心月就有公公,不過呢,心月現在能不能進宮還兩說,需得推波助瀾才成。」

    「奴才明白,這封信奴才一定親手交給閒情王,請姑娘放心。」

    「公公莫急。」心月從手腕上擼下兩隻螺絲金鐲,遞給王公公,笑道:「公公去了自然要打點閒情王府的人才得見著王爺,剩下的便給公公喝酒罷。」

    兩隻金鐲便有幾百兩銀子,因見過心月若無其事地將皇帝送來的賞賜隨便送人,所以王公公並不意外她的大方,遂低眉順眼將鐲子攏到袖裡,打千垂退出寢室。

    「與君經年別,故人重逢歎華年,奈高牆,隔咫尺,無語話凝噎。

    思舊事光景,簫音常歎《鳳求凰》,妾心如落花,君意流水遠。

    三年一別,不訴離傷,願山一程水一路,相忘於江湖,遙祝君安好。奈何聖安湖邊失足落水,連累尊夫人,心月於心難安,無極齋備薄酒一杯,心月誠意昭昭,負荊請罪,戌時恭候,望君至。」

    一封素色信箋鋪展在書房桌案上,上面每一個字段玄明都能背出來,許久,但他仍盯著上面娟秀的簪花小字一動不動,身影凝重有如石像。

    她用這種生疏的口吻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三年前他就應該想到有這麼一天。並不覺得難過,甚至有些感激心月沒有用激烈的言辭譴責他的無情。她卻是要賠罪,因她落水,王嫣如被逐出宗譜的事向他賠罪,多可笑。

    妾心如落花,君意流水遠,淡淡一句,就抹殺了所有的過往,而他的罪惡也變得不那麼深重,心月是仁慈的,因為至始至終,只有他錯。

    他想不出來,心月約他見面能說些什麼,果真是要道歉?他又該拿出怎樣的姿態面對她?

    但,無疑,他無法抵擋再見到她的誘惑,心月也篤定他會去吧?

    他站起身:「來人,備轎。」

    心月被侍女們請進無極齋的幽蘭雅室時,段玄明已經恭候許久,站起身相迎,沉鬱的神色露出一絲微笑:「心月,坐。」

    「王爺,勞您久等。」心月亦是以淡淡的微笑回應。

    果然是故人重逢,不用寒暄虛禮便可從容應對,一別三年,沒有陌生感,只有無盡的惆悵。

    段玄明一襲黑袍,腰間繫白玉革帶,幾日不見他清減許多,這身衣裳襯得他風度翩翩,面如冠玉,彷彿又是當年的二殿下。

    心月睇凝著他,似笑非笑道:「王爺倒是沒變什麼,仍舊如從前一般灑脫。」

    「心月,你卻是變了,更美,而且,亦比從前會說話。」

    她穿一身淡綠色綴青梅衣裙,上罩蠶絲輕紗,梅花,綠影便如在煙霧之中開放,層層疊疊的舒展。長睫撲閃,黑眸深沉,點點光色如水波蕩漾,望不到底的朦朧與神秘。與之對視,便讓人身不由己沉迷其中,想知道,那迷一樣的黑眸中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昔日單純青澀的心月完全脫胎換骨,她的氣韻,她的一舉一動都變得魅惑誘人,和她的眼睛一樣深不可測。

    段玄明看不透她,然而卻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較昔日更甚——當初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答應王嫣如的計劃。

    侍女們送上酒菜,打擾的默默沉思中的兩個人。

    「心月,這幾年,你,你過得可好?」下很大決心,段玄明才問出這句話。

    心月直視段玄明,良久不說話,似在疑惑他怎會問出這個問題,又怎能問得出口?

    段玄明尷尬地輕咳一聲,掩飾道:「不過,看你如今容光煥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心月咯咯笑出聲:「王爺是說笑吧?我心月不過是王爺府中的一個丫鬟,竟勞動主子牽掛,真正是受驚若寵了。」

    他張張嘴,苦笑搖頭。

    「王爺,今日請您來,是因前日心月落水一事向王爺道歉,連累尊夫人,心月甚是愧疚……」

    「不必,心月你不必愧疚,這件事原是嫣如她不對,有今日下場怪不得誰,倒是你,身子可大好了?」

    「只是受了些驚嚇,不妨事,謝王爺惦記著。」

    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說話,段玄明不禁懷疑,面前的人真是心月嗎?是那個曾經愛過的,並傷害過的心月嗎?

    一別三年,再見面雲淡風輕,難道往事真的如煙散盡?如此,他更願意她罵他,鄙視他,至少,還可以證明在她心裡有過痕跡。

    段玄明的神色越來越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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