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向我攻擊用的是熾天火焰刃,這麼說來你是個紅星法師,寒夜精靈也會出現紅星法師?”白龍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是向奈特獻祭換來的本領吧?真可憐,強行駕馭不符合本族體質的元素法術,你的生命隨時會走到盡頭。”
“可是,不要以為區區一個紅星法師,就對付得了我們冰系巨龍!”荷思特惡狠狠的說道,“即使你是六星也做不到,你一定還有其他卑鄙的招數才能殺掉那十四條白龍。現在你已經玩不出什麼花招了,施出來給我看看。”
“如你所願”,羅可培裡快速誦念咒語,剛才那種火焰長刃從手中飛出,奔向白龍。
“蠢貨,這樣的熾天火焰刃來多少次都對我沒用!”白龍揚起腦袋,就要再次噴吐冰凍龍息。
羅可培裡又是遙遙一指,捏出幾個奇異的手勢。在荷思特腳下的財寶堆裡,突然飛出十幾道細細的紫光,繞住了白龍的部分身軀。白龍憤怒地連聲吼叫,龍息卻沒有發出,熾天火焰刃已經近身,結結實實劈上了它的頸部。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持續傳來,有一剎那我甚至以為整個洞頂都要倒塌。白龍巨大的身軀倒在金幣寶石堆積成的小山上痛苦翻滾著,“精靈,你是什麼時候布置的魔法陣?”
“你們盤剝了寒夜精靈無數年,這些財物今天就是你們的報應。”羅可培裡冷冷說,“寶石也是一種很好的魔法物品,可以貫注各種即時性法術。最近這幾十年來,寒夜精靈就有意識地把各種附魔寶石送上門。
“附魔寶石在大陸上也確實很常見,由於寶石的本身價值,你們自然會收下。”羅可培裡落下地面,慢慢走近荷思特,“我們給的寶石附的都是一些詛咒類低級小魔法,你們自認為龍族抗魔能力強大,也不放在心上。我們只需要其中的麻痺法術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這麼多年下來,你們每條龍的寶藏裡都有了至少十幾枚隱藏麻痺法術的寶石,當我同時引發這些寶石生效,並且用共鳴法術疊加效果,即使是白龍,也會在短時間裡……”
“老師,小心啊!”我猛然沖上前,一把抱住羅可培裡,就地滾出好遠。
一條粗大的龍尾擊撲在羅可培裡剛才所站的地方,砸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當那些白龍被短暫麻痺的時候,只要以白龍最懼怕的火系高級法術進行攻擊,就有可能被成功擊殺。”荷思特已經停止了呻吟,發出一陣嗤笑,“而它們也根本想不到寒夜精靈會有紅星法師,是不是?”
隨著一道亮光閃過,這條身形巨大的白龍忽然消失不見,一個白發白袍的人類形象男子從財寶山上慢步走了出來,“我荷思特頭頂抗魔冠,項戴防魔鏈,指套反魔戒,腳著抵魔靴,加上天生的御魔能力,對詛咒類法術有95%的免疫可能,35%的反射幾率,15%的吞噬消化。你憑什麼指望法術生效?”
“他是誰?”
“那是荷思特的人類形態。”羅可培裡輕松站了起來,而我又和在蘇勒的那次一樣,被拋了出去,後背著地摔了下來。
我再一次確信當時六星法師一定是故意被我控制。
“想不到作為龍族,居然也學會了裝備物品。”羅可培裡冷眼打量著荷思特。
“比起那些老家伙,我的魔法防御能力確實差了一些,”荷思特呵呵笑著,“但作為最年輕有為的白龍,我有著無限光明的未來,怎麼可以不注意保重自己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變成人類形態嗎?”荷思特的笑容越發古怪,我在旁看得心裡直起毛,“因為你把本大人徹底惹火了,單是吃掉你已經不能讓我平息怒氣。所以我要把你先圈圈叉叉,再叉叉圈圈,然後再慢慢撕碎,一口一口吃掉。”
“什麼是圈圈叉叉和叉叉圈圈?”一旁的我忍不住問道。
“小孩子不許問這個!”
“而且你是寒夜精靈,和白龍一樣是冰點體溫,配合得正好。”荷思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如果是人類女子,沒兩下就會被凍成冰棍,那就沒有趣味了。”
羅可培裡急速念起了咒文,然而荷思特已經跳到她身前,舉起拳頭砸了過去。
兩道銀亮的彎刃迎上了拳頭,就在我以為六星法師會在格斗中取得優勢,那雙拳頭已經開始顯示出可怕的力量。
快速、准確、密集,每一下拳頭都重重打在彎刃的刀背,精煉金屬制成的武器如同紙片般凹折了下去,很快就變成兩團看不出形狀的物塊。
荷思特一只手扭上了羅可培裡的右臂,輕輕翻轉,立時傳來了骨骼碎裂的聲音,“別那麼倔強好不好,你想讓我先把你的四肢都拆散嗎?”
手邊找不到任何兵器,我弓下腰以最大的速度撲了過去,只希望能把荷思特撞開一下也好。但是,感覺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牆壁,立即被反彈了出去。
“寒夜精靈本來就是體質偏弱的種族,更不用說他們的男性,而我的人類形態盡管使不上巨龍本體的力量,但至少與牛頭人都有得一比。”荷思特得意地笑道,“用法術對轟就沒意思了,還是肉搏打起來刺激一點。”
羅可培裡死死盯著白龍,左手乘機從懷裡掏出一個隱隱散發紅光的卷軸,“荷思特,你認識這件東西吧?”
那是在蘇勒城,羅可培裡曾經給雅爾尼看過,我也從旁瞥到一角的那個卷軸。荷思特神情大變,急急後退了幾步,“你想死了,敢用這種東西?”
看到羅可培裡再度念起咒語,荷思特急得頭上落下了汗珠,忽然注意傾聽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根本不是用這個卷軸的咒語,嚇唬誰啊?我看你其實還不會用這樣高深的魔法物品吧。”
“你現在念的這個咒語完成了又怎麼樣?只是個詛咒類的引發術,當心哦,別被我反彈了。”荷思特又開始逼近羅可培裡,“再說這裡哪還有第二批麻痺法術寶石,少虛張聲勢了。”
“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羅可培裡似乎念完了咒語,冷冷看著荷思特走近,“這個卷軸一拉開就能使用,不過你還沒資格品嘗,有更好的大餐等著你!”
“是你嗎?”荷思特嬉皮笑臉地伸出手來,“確實是豐富精美的大餐哦,我的胃口都快等不及了。”
但是這只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不動,荷思特像是中了石化術,呆立在那裡。
“不知道第二批附有麻痺法術的寶石在哪裡嗎?”羅可培裡站起身來,“貪吃的白龍,你以為你真是每年運氣好,有寒夜精靈沒帶足路費被你吞吃嗎?”
她凝出熾天火焰刃,一劍劈掉了荷思特的頭冠。
“你的人類形態在外活動的資料我們早就有了,別小看了‘黑夜的名義’情報網。”
第二劍砍斷了荷思特的項鏈。
“你擁有防魔裝備,我們就有勇士自願作為食物,把事先吃下的魔法寶石帶到你的肚內。”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想吃鑽石的寒夜精靈啊。
戒指和靴子在白龍身上套得很緊密,羅可培裡直接砍掉了它的雙手雙腳,“現在麻痺術全部在你身體裡發作,你的防魔能力再強,也強不到肚子裡去吧。”
“等一等!”荷思特似乎在麻痺狀態中恢復了一點力氣,急忙大喊了起來,“我是最後一條白龍了,這個地下甬道沒有白龍的話,洞壁的冰層就會逐漸融化,你們寒夜精靈以後夜奔就會很麻煩。”
“哦,謝謝你提醒,”羅可培裡點了點頭,就在白龍露出喜色的時候,熾天火焰刃已經當頭劈了下去,“不過不勞你掛心,你死了之後,寒夜精靈就有了一勞永逸解決夜奔的辦法。”
“為什麼我會失敗!”荷思特臨死前瘋狂地嘶叫,“我明明是一條最有人品的龍,是大預言師親自算過的!”
“你既然是龍,又哪裡來的‘人’品?”羅可培裡對著它的屍體冷冷說,“以你的貪婪本性,肯定不願意付卦金,人家自然要耍弄你了。”——
南——溫——帶——分——隔——線——
白龍死後,又恢復成了原本的龐大身軀。站在它倒下的屍體前,森亮的利齒比我的身高還長,朝後望去甚至看不到尾巴的末端。
忽然想起白龍臨死前和六星法師的對話,好像是已經有了解決夜奔的辦法?我看了看羅可培裡,卻沒有發問。
羅可培裡正在治療被扭斷的右臂,一團藍光在關節處環繞,“弗洛瑪斯,一百年過去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記憶裡,這還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以前從來只是“男性,男性”的蔑叫,或者干脆不帶名字的直接吩咐。我疑惑地問道,“老師,什麼成功了!”
“我不是和你說話!”羅可培裡轉過頭來瞪著我,眼神裡帶著些許迷蒙,很快又清澈了起來,“我是在對我哥哥說話。”
“您的哥哥?”哦,對了,她的那位失足兄長的名字也是叫做弗洛瑪斯。
“……那我就把這一切告訴你吧。”羅可培裡顯然情緒有些激動,呼吸聲比平常重了不少,“寒夜精靈的夜奔是一件充滿不確定變數的危險旅程,只要有一次發生意外,就可能給全族帶來覆亡的後果。而隨著光明教會的逐漸崛起,許多國家至少在表面上越來越排斥寒夜精靈。也許不久的將來,當我們夜奔的時候,會發現大批的重兵看守通行要道,光明教徒們公開組織人手圍捕,各國的賞金獵人也到處搜捉年幼精靈……”
回憶起一路走過時所碰上的艱難險阻,我不由點了點頭。難以想象,這樣難行的旅程我們寒夜精靈一年要走兩次;更難以想象,再有強大的外部力量阻止,我們會面臨多麼窘迫的處境。
“所以,我們必須找出一個更好的辦法,能夠讓寒夜精靈每年安全夜奔,不怕任何外界的干擾。”羅可培裡一個一個報出,“長距離飛艇、越洋航海、馴養騎乘候鳥……有的精靈甚至提出來,要挖一條穿透星球的地下直達通道。
這些計劃聽上去好像都不怎麼切合實際。這時候,忽然聽到羅可培裡問我,“你認為,最好的夜奔方式是什麼?”
“……是傳送陣。”那是我親身見識到的,遠比寒夜精靈辛苦趕路要方便的通行方法。只是,提到傳送陣,就想到那個代烏人;提到代烏人,就想到艾爾絲,心中頓時又傳來了一陣疼痛。
“正是。”六星法師點了點頭,“改變空間和時間的進程,那本應該屬於諸神的權轄。無數個世紀以來,元素魔法的理論體系已經不斷深入完備,而空間系的原理,再高明的法師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目前所知的全部空間法術,都是由神明賜予,沒有一個是自行研究出來。”羅可培裡說道,“這些傳送法術使用起來,不僅成本高昂,程序復雜,還不能隨意增減規定距離,否則就有被拋到異亂時空流的風險。一般來說,只有國力強盛的王室重臣、信域廣闊的教廷高層,才有機會在關鍵時刻使用到一些小型傳送陣。”
“那,有我們寒夜精靈可以使用的傳送方法嗎?”
“當然有。”羅可培裡臉上現出一陣紅潮,“諸神厚愛,奈特的助手,極光女神奧麗婭曾經贈給寒夜精靈一本極地傳送書。那個神術,借助於星球的磁力線固定距離,以南北磁極為傳送點,能夠瞬間從一個磁極傳到另一個磁極。”
“我們,我們竟有這樣神奇的傳送法術!”磁極點和極點雖然不完全重合,但是也在極圈之內,能夠這樣互相傳送的話,寒夜精靈幾乎等於不用出門就能來往於兩座聖城,”“但是,老師,有這麼好的法術,我們為什麼從來不用?”
“奧麗婭之書已經不在我族手上。”羅可培裡苦笑了一下,“這本傳送之書是在寒夜精靈帝國時代收到的神禮。那時候我們沒有理解這個法術有什麼意義,竟然把書借給了當時的一位大法術師作研究之用。那位大法術師對寒夜帝國有過重大幫助,而且也付出了很高昂的代價借閱,於是我們輕視了神恩的背後含義,作出了這種後悔一萬多年的事情。”
“沒過多久,神戰時代來臨,黑暗與光明諸神兩敗俱傷,奧麗婭在激戰中為掩護奈特大人犧牲。寒夜精靈失去了帝國,退到了極地居住。”羅可培裡的眼圈有些紅了,“這時候我們才明白,奧麗婭之書其實是極光女神臨戰前特地留下的遺物,為寒夜精靈的種族延續作出了苦心安排。但我們自作自受,活該世世代代夜奔。”
“老師,那奧麗婭之書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了嗎?”隱隱約約地,我覺得六星法師多半是有了這本書的線索,不然先前不會說出一勞永逸解決夜奔的話。
“那位借書的大法術師在神戰時失蹤了,我族確實以為再也見不到極光女神的遺物了。”羅可培裡悠悠說到,“但是一百年前,我和哥哥再一次見到了奧麗婭之書。”
盡管已經有點預料,但當羅可培裡親口說出來,我依然緊張得有點難以呼吸。
“這本書是在誰的手上?”
“居住在世界一切神秘之源的盡頭,光明與黑暗失去了色彩,時空與元素沒有了規律。”剛剛斬殺巨龍如砍菜的羅可培裡竟然露出了一些怯色,“他們是這個星球上法術與知識最前沿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研究一切力量的本質……包括神明之力。奧麗婭之書,也是他們收集到的研究材料之一。”
“我們原來沒指望可以拿回奧麗婭之書,但是這些人也需要大量資源繼續進行他們的研究,後來終於談成了一筆交易,寒夜精靈可以把奧麗婭之書買走。”
“那,我們要付出一個什麼價格?”
“這個麼,我哥哥掌管‘黑夜的名義’後拼命工作,20年時間裡透支了50年的收入,也才付清了一半。”羅可培裡語聲淒涼,“但是帳面的虧空已經瞞不下去了,為了保守這個事關種族命運的秘密,我哥哥承擔下了侵吞的罪名,讓長老會處死。”
原來歷史的真相往往是完全相反的,我的心裡也開始浮上悲哀。
“這個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半,哥哥把命也獻上了,我一定要拿回奧麗婭之書,”羅可培裡紅著眼說,“而這些千萬年克剝我族的貪婪白龍,它們積累的寶藏完全可以付清另一半。我向奈特祈求得到紅星法師的能力,在神殿裡做了四十年的祭祀,練到了六星的極限。這期間,幾位了解計劃的核心長老配合我做了布置,使每年夜奔的時候在白龍的身邊留下附魔寶石。”
這個計劃裡,還有幾十位精靈是自願讓荷思特吃下去的。我再一次望向已經成為的屍體巨大白龍,為了種族的存續,包含了多少勇士的犧牲啊。
在蘇勒的時候,雅爾尼即使面對威儀天使即將蘇醒的形勢,也依然不肯留下羅可培裡,她所說的重要任務,也就是指這個吧。
“而今天,我們寒夜精靈終於徹底告別了受制於人,屈辱借路的往事。”羅可培裡似乎說累了,閉上眼睛,“你去選幾塊最珍貴的藏寶,我們帶上後可以證明巨龍的死亡,然後就能換回奧麗婭之書。”——
南——溫——帶——分——隔——線——
“怎麼,你還站在這裡發呆?”羅可培裡睜開眼睛後,發現我還站在原地,“哦,是我疏忽了,你大概還不會鑒別寶石的品質。”
“老師,”我平靜的說道,“這裡沒有我的事了,您快點去拿奧麗婭之書,然後帶到南極城吧。”
“沒你的事?”羅可培裡怔了一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奧麗婭之書沒有送到聖城之前,還不能說是完全成功吧?”我望著六星法師深藍的眼眸,“您如果帶上我這個累贅,還要延誤好多天才能到達,所以請您趕緊動身,盡早回去。”
“我不明白,”羅可培裡像看怪物一樣的瞧著我,“你沒有引路者,怎麼走最後一段路,難道你想找死嗎?”
“現在這裡有關系到寒夜精靈全族命運的頭等大事,您的兄長,還有很多精靈為了這件任務都自願犧牲。”我心裡充滿坦然,“我怎麼能在最後關頭拖您的後腿呢?老師,很感謝您告訴我那些事情,讓我知道寒夜精靈一族以後可以平安地生活下去,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你是我見過的最大蠢貨!”羅可培裡爆發出了一陣怒氣,“現在又不是非要犧牲的關鍵時刻,竟然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簡直是廢物!”
“廢物嗎,當然是的。”我沒有害怕,“正因為我是廢物,所以老師您在出蘇勒之前就扔下我了。”
話還沒有說完,我已經被羅可培裡一把拎了起來,可以清晰看見她臉上憤怒的面容。“弗洛瑪斯!”她第一次真正喊出了我的名字,“你這個和我哥哥同名的家伙給我仔細聽好:別人說你是廢物並不可怕,但是別人說你廢物,你就真以為自己是廢物了,那你才真正是個廢物!”
“如果我不是廢物,為什麼艾爾絲會不要我,為什麼老師會拋棄我,為什麼我剛才的同伴只想著要犧牲我?”我嘶啞著嗓子大喊,“在他們的眼裡,我是個毫無進步可能的戰士,只有死掉,不給他們添麻煩,才是我能夠發揮的價值,你讓我怎麼相信自己不是廢物!”
羅可培裡沉默了,慢慢松下了手,“你在蘇勒城也為救過他們出了力,然而在危難關頭他們連個公平抽簽的機會也沒給你,這些懦弱自私的寒夜精靈其實都是敗類,應該感到自責的是他們。想想吧,你剛才能幫我對付那條白龍,比他們不知勇敢了多少,所以你不必為了這種家伙讓自己難受。”
“我沒有怪他們,老師。”我放低了聲音,“他們被光明教廷抓去的那段時間一定受過太多的驚嚇,所以再次遇險的時候特別慌張。而我也並不是什麼勇敢,只是沒有了活下去的興趣。”
“弗洛瑪斯,”羅可培裡的話語忽然變得異常遙遠,“我們的古精靈帝國曾有著昌盛發達的文明,綿延千裡的沃土孕育著豐盛的作物,宏偉莊嚴的巍峨建築聳入雲天,精奇華美的工藝品多如河沙,浩瀚深邃的文學藝術四海傳誦……
“那時候,幾千萬精靈居民中,絕大多數精靈既不是月戰士,也不是星法師,他們在各行各業終身忙碌於自己的工作,才支撐起了帝國的繁榮景象。”羅可培裡歎了口氣,“現在寒夜精靈已經不足五萬,面臨艱難的生存處境,只能對每個精靈都培養戰斗才能。大家久而久之,就把月戰士、星法師的等級看成了體現價值的標准。”
我的眼睛開始濕潤了。
“可是一個精靈,在戰斗方面一無是處,不代表他沒有其他的才華。”羅可培裡繼續說道,“當我們有了奧麗婭之書,生存沒有了後顧之憂,精靈的數目將迅速繁衍擴大,帝國昔日的榮光也將恢復一些雛形。這時候我們就需要各種領域裡具備專長的精靈,那才能重新構建文明的基礎。”
一股暖流在心中緩緩淌過,淚花在眶裡不停打轉。
“你不是很喜歡種地麼?以後精靈越來越多了,現在凍土上的作物很快就不夠供應,如果你能為開發極地的冰田做些努力,對我族的貢獻會比任何一個月戰士差嗎?”羅可培裡遞給我一個小布袋,“拿去吧,這是艾爾絲准備到了南極城給你的。”
艾爾絲送給我的東西?仿佛被一道閃電劈過,我全身顫抖了起來,急急忙忙解開系口。袋子裡滾出了一堆種子:苔蘚、地衣、蕨類植物……都是我在北極種過的植物,
“艾爾絲說,她去看你種地的時候,有時候會要點種子去玩,玩過之後就放在這個隨身的小袋子裡。這次你夜奔很匆忙,應該沒來得及帶種子,有了這個,你這半年裡就不會閒得發慌了。”羅可培裡淡淡說,,“她本來打算到了終點再交給你,給你一個驚喜。”
“老師,我明白了。”極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流下,“我會努力的,也不會辜負艾爾絲對我的最後期望。”
“你根本什麼也不明白!”羅可培忽然又怒喝起來,我吃驚地抬起來頭來,不明所以地望著她,“我問你,你相信艾爾絲嗎?”
這是第二次被她問這個問題了,我張了張口,卻無法像上次那樣堅定說出答案。
“看你這副樣子,你明白了什麼?”羅可培裡冷笑著說,“你以為,自己會種地就算有價值了嗎?你以為,以前艾爾絲喜歡你,是因為你會種地嗎?要是你現在突然連種地也不會了,你是不是又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廢物?”
本來突然升起的信心,一下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惶然地站立著,不知如何回答六星法師的問題。
“你不敢相信艾爾絲,你不敢相信為你犧牲一半以上生命的艾爾絲,你不敢相信無視貴族榮譽陪你夜奔的艾爾絲,你不敢相信沿路對你無微不至照顧的艾爾絲,你不敢相信多次從死亡線上救你回來的艾爾絲,難道你以為,艾爾絲做的這些事,是在辦家家酒?”
“老師,請別說了,別說了!”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心中疼痛得仿佛要爆炸,“我處處比不上別人,是我自己沒用,艾爾絲離開我是她的幸福。”
“你是今天才覺得自己沒用的嗎,以前你比哪個男性寒夜精靈出色過?難道艾爾絲到了蘇勒才突然發現你是個廢物,決定離開你?”羅可培裡聲音越來越嚴厲,“告訴我,以前艾爾絲喜歡你,是喜歡你哪一點?”
是脾氣好麼?對艾爾絲百依百順的精靈有一大把。是長得好看嗎,我還是有自知自明的。是會種地嗎?這個理由簡直是笑話。說起來,我真想不出來艾爾絲是因為什麼喜歡我?望著六星法師,我茫然搖了搖頭。
“那你心裡相不相信,她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點了點頭,可是為什麼相信,我也說不上來。
“既然你以前沒有什麼地方比得上別人,艾爾絲也真心喜歡你。為什麼現在你就認為,艾爾絲離開你,是因為你比不上別人?”羅可培裡直直指著我,“其實你是自己不敢相信自己,所以不肯相信艾爾絲!”
淚水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下,“老師,我知道我錯在哪了。”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原因。也許艾爾絲會因為各種情況不得不離我而去,但絕不會是因為她不再喜歡我。
“每一個精靈都有他的存在價值,不是因為什麼特長,也不依靠什麼才能,只要他存在,他就有價值。”我恭恭敬敬地回答羅可培裡,這兩樣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六星法師瞧著我,“那麼,你是不是真的認為,當時蘇勒城沒有其他的寒夜精靈,我也會扔下你不管?”
我發自內心的笑了,“謝謝您,羅可培裡老師,我的引路者。”
老師,您是我旅途上的引路者,更是我生命中的引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