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一陣疾馳,毫不費事的尋到了「和合會」總會壇所在地的石窟入口!只見窟口大開,聲息全無,一種異樣的感覺,立襲心頭。
他一心牽記著吳如瑛的安危,當時不遑細想其他,逕朝窟內飄入,他是舊地重臨,那條主洞徑還依稀能辨,但愈是往裡愈是心驚,「和合會」總會壇,了無人跡,像是一個空了的蜂巢,那難以數計的大小石室,全部敞開,顯得有點鬼氣逼人!
難道「和合會」已經自動解散了?為什麼?
吳如瑛的下落如何?莫非已遭到了意外?……陳霖的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吳如瑛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她的安危,等於是他自己的安危,而且他曾受她父親的重托要她仗「無虛劍」替父報仇!他懷著焦灼萬狀的心情,繼續向洞的深處行去-忽然,一張字條,貼在當面的洞壁之上,陳霖不自禁的取下一看,登時心跳加速,額角冒出冷汗,兩隻手也不由顫抖起來!
洞內雖然燈火全無,漆黑如墨,但在陳霖這等高手的眼中,視物仍不殊白晝,只見那字條的頭兩句是:「閣下誠信人也,果然不忘三月之約……」陳霖閉目凝思道:「奇怪,難道如瑛出賣了我,三月之約,除她之外,無人得知,但不會呀!這事關係著她的生死和安危,她不會做這種傻事,其中必有蹊蹺!」心念未已,繼續往後看去:「……但閣下得閱此字條之時,業已身中奇毒,生命只在呼吸之間……」
陳霖不由俊面失色,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不知自己何由中毒,莫非這字箋之上塗有劇毒?下意識的鬆開了手,把那張字條拋落腳前!
試一運氣,果然經穴之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同時手腳開始微微發麻,頭也有暈眩之感,心忖:「糟了,果然中了人家的圈套!」
忽地另一個意念,浮上腦海:「……練就『血景神功』,可抗百毒……自己只要化上一會功夫,就可把毒迫出體外!」
一顆心又泰然起來,伸手撿起那字箋再看:「……窟口十丈之內,已灑布『百步追魂散』,閣下縱使功力通天,也難行出千步之外,恐閣下雖死而不明致死之由,特此留箋示告!」
陳霖不由目眥欲裂,把字條扯得粉碎,他倒是不把中毒的事放在心上,唯一使他痛恨的是和合會長用心之毒,與吳如瑛的生死安危!
從這些跡象顯示,吳如瑛很可能是被酷刑逼供之後,遭了不測!
但他豈能就此死心,一頓腳,又向裡走去!
在他的估計裡,他走了可能不止千步,但所中的劇毒,卻沒有發作的跡象,這證明了他自己本身修習「血影神功」之後,已具備了克毒的能力!一間精緻的石室,赫然在望。
陳霖回憶起這間石室正是自己三月之前,被「和合會長」夫婦誘入總會堂,誤飲「長」的地方,往事歷歷在目,曾幾何時,又生出了這多的變故!
右面的石壁之上,又是一張字條,上面赫然寫道:「閣下能活著到此,足見功力絕世,但埋骨此間的命運業已注定!」陳霖氣得冷哼出聲,自語道:「我就不信這個邪!」腳步一提,就向那間佈置得精緻潔雅的石室走去!「娃兒,你想死?」
聲音入耳極熟。
陳霖聞聲止步,電疾回身,只見三丈之外的甬道中,站著一個蒙面人,正是那神出鬼沒一再現身的灰巾蒙面怪客,心裡不由一動,忖道:「怎的他也來到了這裡?」
心念之中,不由脫口問道:「前輩怎的也來到了這裡?」蒙面怪客哈哈一陣宏笑道:
「娃兒,如果不是我先一步來此,你這時怕已粉身碎骨!」陳霖激奇的道:「為什麼?」
蒙面怪客身形移前數步,沉聲道:「那間石室之內,已被人預置炸藥,你如果一步踏入,引發炸藥,還能有性命,這就是方纔那字箋上所說的……埋骨此間的命運,業已注定!」陳霖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暗道一聲好險!訝然向蒙面怪客道:「前輩怎會得悉這石室之中埋有炸藥?」
「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而是事前既非參與其謀,怎會斷定這石室之內埋有炸藥!」「和合會長的佈置,目的是要毀去你,這點你不否認吧?」「當然,不過埋炸藥的事……」
「和合會長,在佈置這一狠著完了之後,把四個參與執行的弟子處死,以防消息洩露,但人算不如天算,當我到達此間之後,發現四人之中,尚有一人沒有斷氣,我救了他,他告訴了我一切經過!」
陳霖略一沉思之後道:「難道這也有殺人滅口的必要?」「當然,因為和合會懼怕令師『血魔』施以酷毒的報復,也許其中另有隱衷,所以『生死坪』一役之後,和合會長宣佈解散,教中弟子,都已流入江湖,如果不殺人滅口,豈不是留下了禍胎!」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和合會」竟然自動解散,那吳如瑛的下落……當下惶急的道:「和合會真的解散了?」
「這是不會有假的,你不見這總會壇已了無人跡,而且所有的機關門戶業已全部損毀開放!」
「那教主夫婦……」
「當然高飛遠走,難道還坐著等死!」
「前輩可否知道他們的行蹤去跡?」
「這個無從答覆你了!」
陳霖一顆心頓往下沉,吳如瑛如果不是被殺害,就是被「江湖一美何艷華」這一對姦夫淫婦挾以遠走!
江湖蕩蕩,伊人何方!
陳霖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滿面驚詫的向蒙面怪客道:「前輩對毒這一方面,想來極精?」
「娃兒此話怎講?」
「前輩是否由前洞而入?」
「不錯!」
「那就對了!」
「噫!什麼對了?」
「前輩既然是從前面入洞,洞口十丈之內,已為和合會長夫婦撒布了天下至毒的『百步追魂散』,據那字條上所說,普通武林人物,沾及那毒粉,不出百步必死,功力最高的,縱能逼住毒勢於一時,但也超不出千步,前輩竟然毫無中毒跡象,所以……」蒙面怪客縱聲一陣哈哈大笑道:「問得好!
我並非精於此道,不過是事先有備而已!」
「事先有備?」
「不錯!」
「前輩難道未卜先知,知道窟口十丈之內撒有毒粉!」「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蒙面怪客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往掌心之中一倒,只見霞光萬道,照射數丈的範圍,赫然是一粒龍眼大的小珠子!陳霖激奇的看著那粒小珠子,不知對方的用意何在。蒙面怪客用兩個手指頭,夾起那粒珠子,向陳霖照了幾照,然後小心翼翼的納入袋中,重行置入懷內,道:「娃兒,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這倒不曾見識過!」
「這珠子叫『天眼珠』,功能辨毒,凡珠光照射之處,遇毒則霞光收斂……」
「前輩憑了這珠子辨出劇毒?」
「不錯!當我發覺窟口撒下毒粉之時,不敢沾地,貼壁頂而入!」
陳霖仍然覺得事非偶然,緊追著問道:「那就是說前輩一飲一食,一行一動,都得要先由『天眼珠』探過?」
「這倒不盡然!」
「那前輩在進石窟之先,已有所覺?」
蒙面怪客,眼中奇光一閃而逝,道:「娃兒,你知道『江湖一美何艷華』的出身麼?」
陳霖不由大感興趣,急道:「不知,願前輩一述!」「江湖一美何艷華,與『四毒書生』是師兄妹!……」
陳霖一聽提到「四毒書生」眼中立現煞光!
蒙面怪客掃了陳霖一眼,又接著道:「她(他)們都是『三絕姥姥』之徒……」
「三絕姥姥?」
「不錯,你連這鼎鼎大名的人物都不曾聽說過?」
陳霖暗自叫了一聲:「慚愧!」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蒙面怪客又道:「這『三絕姥姥』成名在數十年前,江湖中聞名變色,她是集毒絕、淫絕、狠絕之大成,所以被稱為三絕,『江湖一美何艷華』是她的門人,焉有不會有毒之理,所以我來到這裡,首先考慮到的一點,便是毒!」
陳霖這才恍然的點點頭,又道:「前輩可知這『三絕姥姥』住在什麼地方?」
「你問這幹嗎?」
「我判斷『江湖一美何艷美』等人可能會投奔她!」
「這也有可能,不過『三絕姥姥』已近二十年沒有現身江湖,行蹤無由得知!」
陳霖不由感到一絲失望,忖道:「縱使踏遍江湖,走盡天涯海角,我也得要尋到吳如瑛的下落,至少要得到她生死的確訊!」想到這裡,心中不禁一陣劇痛,撇開「無虛劍吳佑年」的托付不談,他與吳如瑛已經發生過關係,而且雙方曾互誓白首,他能拋捨得了嗎?
蒙面怪客熟視陳霖半晌之後,道:「娃兒,你與和合會長夫妻是什麼糾葛?」
「沒有什麼,只是替人辦一件事!」
「什麼樣的事這樣嚴重,迫得和合會為之解散?」
陳霖心頭電轉道:「蒙面怪客三番兩次有恩於我,而且亦曾有恩於『桐柏派』,目前雖然不明他的身份,但意料中可能與父親有很深的淵源,何妨直言相告!」
心念之中,坦然道:「受托於『江湖一美何艷華』的前任丈夫『無虛劍吳佑年』!」
「哦!那是你的師父!」
「誰?」
「無虛劍吳佑年!」
「這話從何說起?」
「江湖中如此傳說,始因於『生死坪』之役中,『江湖一美』當從指令師『血魔』是『無虛劍吳佑年」的化身!」
「前輩也如此相信?」
蒙面怪客眼中奇光又是一閃,道:「難道不是?」
「不是!」
「但武林中一致認為令師不是三百多年前的『血魔』?」蒙面怪客,兩點寒星也似的眼芒,從蒙面布巾的兩個小孔之中透出,照定陳霖,似乎要照澈對方的內心深處,靜待答覆!
陳霖莞爾一笑道:「世間事真真假假,有如過眼煙雲,這倒是無關宏旨!」
蒙面怪客眼中忽現失望之色,一頓又道:「娃兒,你進洞之時,顯然已觸及劇毒,竟夷然無損,你也說個道理我聽!」「本門武功,可御百毒!」蒙面怪客身軀似乎微微一震,又道:「娃兒,你確實是出自『血池』之中?」
陳霖只好點了點頭!
蒙面怪客沉吟了一會之後,語音沉重的道:「可否寄語令師,我希望能和他瀆面一談?」
陳霖訝然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想證實一件事!」
「什麼樣的事?」
「這個恕我不答覆你了!」
陳霖心裡想道:「奇怪,蒙面怪客似乎有意無意的在探查自己的出身詳情,難道真如楚玲妹妹所說,他有什麼企圖,他既要見,我何妨約期和他一見,屆時不難看出端倪,同時自己也亟需要摸清他的真面目!」當下點了點頭道:「這個可以辦得到!」
「你能代令師作主?」
「我想這不會有什麼問題,一月之後,請到『生死坪』,如果萬一家師不允,晚輩也好當面回話,如何?」
「好!」
陳霖忽地想起桐柏山「碧雲山莊」之中那回事,自己的父親是「桐柏派」掌門,目前生死不明,據伯父「玉金剛陳其驥」說,是應「百幻書生」之約後,即告失蹤,這只有待尋到「百幻書生」等人之後再予查究,唯是這蒙面怪客,不惜大開殺戒,維護「桐柏派」所在之地,而且師叔「桐柏一劍西門俊」等人行蹤如何,也得要探詢個水落石出,心念之中,面色沉凝十分的道:「桐柏山中,使進犯的各幫教高手遍地伏屍,解了該派之危,又復留柬示意的那回事,是否前輩所為?」
蒙面怪客身軀一連幾晃,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所為?」
「第一,晚輩到達『碧雲山莊』之時,曾瞥見前輩身影一晃而沒,自問不會看錯,第二,除了前輩,恐怕江湖之中很少找得出這樣的身手來做這非常的事!」
「嗯!算你猜對了,不過我又問你,你師徒先後援手『桐柏派』,為了什麼?」
「這個,晚輩有個交換的意見!」
「什麼意見?」
「前輩先出示真面目身份來歷,晚輩再為奉告怎樣?」
蒙面怪客沉思有頃之後,哈哈一笑道:「那就作為罷論吧!」
陳霖大感失望,道:「前輩為什麼要如此隱秘行蹤?」
「日後自知,目前時機未至!」
陳霖空懷滿腹疑雲,卻奈何不了對方,如換了別人,依陳霖的性格,怕不早已出手揭露對方的面目了,但蒙面怪客曾數度有恩於他,他不願太過冒昧!苦笑一聲道:「晚輩還有要事待辦,就此告辭,前輩對晚輩數次援手之德,容後圖報!」
「哈哈!娃兒,此須小事毋庸掛齒,再見了!」
陳霖一拱手,轉身轉窟外馳去!
心裡充滿了無邊的失望和淒愴!短短三個月,不料生此大變,不知伊人何處!江湖蕩蕩,要找一個毫無線索而且有意隱匿的人,談何容易!
離開「和合會」總會壇所在地的石窟,一路飛馳出山!
蒙面怪客離奇神秘的作為,使他惑然不已,心裡忖道:「目前如能找到那『飄萍客李奇』師叔,不但父親的下落可得些梗概,這蒙面怪客如是與桐柏派有淵源的話,也不難推斷出來!」
想到這裡,他連帶的想起「天音叟」那怪老人,看樣子只有他知道師叔「飄萍客李奇」
的行蹤,如果再遇上時,非逼他說出來不可!
他又想到托「天音叟」帶走的鍾小翠,不知生死如何?他的心又是一陣劇痛!
本來他和鍾小翠是要赴「生死坪」外去收撿「風雷掌鍾子乾」的遺駭,想不到半途碰上七大門派的人,致使鍾小翠負了重傷,想到這裡,不由恨恨的喃喃自語道:「如果小翠妹妹傷重不治的話,哼!我非血洗少林寺不可!」這時如果有人看到陳霖臉上濃重的殺機的話,準得駭一大跳!出得山區,踏上官道。
陳霖向路人打聽了幕阜山的方向,兼程疾進,他要赴「白骨教」總壇向教主「白骨屍魔」追查「四毒書生」的下落。「白骨屍魔」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只要你能進得了白骨教總壇,本教主立即奉告『四毒書生』的下落!……」「白骨屍魔」敢說這樣的話,必然有所倚恃!
難道白骨總壇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林?
即使是,我又何懼之有!
心念之中,豪雄之氣陡發,飛馳得更疾速了!
這一天清晨,宿露未干,晨霧迷濛,陳霖出了投宿的鎮甸,呼吸著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氣,在官道上緩緩馳行,心曠神怡!……驀然-一條白影,在曉霧之中,冉冉飄來,眨眼即至身前。陳霖目光何等犀利,一眼就看出是那分手不久的楚玲,猝然兩臂一張,迎了上去!
楚玲正自奔馳之間,只見一人迎了上來,認為對方意存輕薄,嬌哼一聲,電閃拍出兩掌,隨著叱道:「狂徒,你以為姑娘是什人麼?」
誰知掌勢方發,驟失對方人影,正自驚疑之間,突然腰際一緊,已被抱了個結實,不由芳容失色,芳心劇跳,雙肘向後疾撞!這一撞之勢,快、猛、狠辣兼備,而且是出其不意!……但,她仍然走了空,雙肘反撞之下,空蕩蕩的,但圍在纖腰上手,卻沒有鬆開。
楚玲羞、憤、急、怒交織,用盡全身之力一掙,但卻掙不脫,厲聲叱道:「你到底是誰,意欲何為?」
「姑娘難道聽不出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