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隨聲轉頭望去,不由一怔,那石壁之上,已現出了一個海碗大的圓孔,敢情那話聲就是從這方向傳出,看來這間石室必定機關遍布……“現在對正圓孔發一掌!”
陳霖聞聲之下,略不遲疑,對准那圓孔,猛劈一掌,他預料這石壁既然中空,這一掌劈去,必定石崩壁裂,使對方現形。焉知事實大謬不然,一掌劈出,石壁圓孔之中突然飄出一股陰柔勁氣,竟然把這重逾山岳的一掌,消卸得無影無蹤!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程度……“娃兒,你這一掌對付‘太極’‘華山’兩派掌門,勉強可以應付,但如果要對付‘絳珠仙子朱薇’那賤人還嫌不足!”陳霖竟似不信的道:“絳珠仙子的功力難道還超過兩派掌門?”
“一點不錯,超出甚多!”
“一個女人?”“哈哈,娃兒,女人!你看不起女人?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毀在胭脂阱裡,女人陰狠毒辣之處,使男人望塵莫及!”“閣下想來是栽在女人手裡?”
對方默然。
“現在就請閣下一述事實經過如何?”
一聲沉重蒼涼的歎息,從那孔洞之中傳出,似乎蘊藏著一種恨,極端的恨!
“娃兒,恨!使我的殘命得以延續,為了恨,我偷生人間,我早該死了,願意我死的人,也認為我已經死了,可是!哈哈哈哈!我依然活著,在地闕之中活了十多年,終於天從人願,碰上了你!我死而無憾了!不過,娃兒,如你不履行諾言,我不……”“閣下過慮了,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失信!”“好,我信賴你!”
“以閣下的功力而論,遠超過在下,何以不親手誅仇,而要假手他人?”“娃兒,我是鬼,我出不了這地闕!”
“閣下是人,決不是鬼,世間沒有鬼,如果你是鬼,何所不能,何必假手於人?”
“現在不談這些,你既答應了,就該實踐諾言!”
“當然!不過在下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請閣下現身面談!”
“娃兒,你何必要強人所難?”
“在下不願強人所難,答不答應在你,不過這‘百盤地闕’之中,想來只你我兩人,我既然答應你替你殺人,見上一面又有何妨?”
“你一定要見?”
“閣下看著辦吧!”
“好!娃兒,我答應!”聲音中充滿了悲淒和激憤,似乎他這一決定,是用了極大的勇氣!
陳霖激奇不已,對方為什麼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其中……思念未已,只聽一陣格格之聲,那孔洞突然增大數倍,一個黑影,疾射而出。
陳霖下意識的朝旁邊一閃,一看之下,不由寒氣直冒,他直懷疑所看到的這怪物根本不是人,他雖然不知道鬼是什麼形狀,但眼前的這怪物,確實恐怖猙獰至極。
只見他五官不辨,頭頂上一邊是灰白如亂草的頭發,另一邊卻是白森森的頭骨,半邊臉已被削去,只有一只眼算是完整的,其余眼鼻之處,露出三個黑洞,半邊無腮,半排牙齒和牙床,全暴露在外。
身上一襲布衫,只剩下些碎布掛著,兩腿齊膝被切,以腿骨支撐著上半身,看起來比常人矮了半截!
陳霖驚愣的望著這不成人形的人,說不出話來,心裡忖道:“原來對方不願現身卻是為此,他必有一段慘絕人寰的遭遇!”
那怪人肢體被殘,五官不全,已無法看出他面上的表情,但從那只閃著怨毒至極的光芒的獨眼中,和身軀的抖動,可以想見他的恨是如何的深,心情是何等的激動!
“娃兒,你要看的人就是我!”
陳霖勉強鎮住心情,歉然道:“對不起,我該稱你一聲老前輩,我不該讓您做這您所不願的事!”
“娃兒,你坐下來!聽我說!”
兩人就石室地上,對面坐了下來!那怪人激動了一陣之後,似乎又平靜了下來,翕動著兩半片嘴唇,沉痛蒼涼的道:“娃兒,老夫也是姓陳,名其驥,昔年人稱為‘玉金剛’……
陳霖一聽對方的名字,與自己生死未卜的父親陳其驤只差了一個字,不由心中一動,激奇的道:“前輩叫陳其驥?”“怎麼!有什麼不妥?”
“因為……因為晚輩的父親叫陳其驤!……”
怪人身軀平地飛起,移近陳霖身畔,伸手一把抓住陳霖的胳膊,激動的簌簌而抖,一只獨眼,閃射出一股異樣光芒,把陳霖駭得打了一個哆嗦。“孩子,你再說一遍,你的父親叫什麼?”
“陳其驤,‘桐柏派’第二代掌門!”
“他人還在?”
陳霖不由一陣黯然,道:“現下生死不明!”
“孩子,你知道我是誰?”
“前輩不是才說過叫陳……”
“我是你的伯父!你父親的胞兄!”
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竟然是自己的伯父!
“哈哈哈哈……”
怪人“玉金剛陳其驥”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不!不是笑!是哭,一種斷腸摧心的哭,陳霖也不由為之鼻酸欲淚!半刻之後,笑聲始停。
“孩子,這是天意!天意!……”
“伯父何以落得這般田地?”
“霖兒,十數年不見,你長大成人了,哈哈,陳氏有後了!你母親呢?”陳霖心裡一陣刺痛,悲聲道:“她老人家死了!”
“死了?”
“是的!”
於是陳霖把當年“血池”之畔“生死坪”上母親被“四毒書生”迫害的一幕,和自己禍中得福,“血池別府”得獲奇緣各節,詳細一字一淚的說了出來,聽得他的伯父“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中幾乎噴出血來!
“好!霖兒,報仇雪恨,全仗你了!”
“侄兒份所當為!”
“霖兒,你想是饑渴難耐了,來,到後洞去先吃些東西,我再告訴你一切經過!”
說著當先從那壁洞之中飄去,陳霖也跟著進去,裡面卻是鍾乳滿布的一個不見底的巨洞,怪人捧出了些黃精菌菇一類的東西,和一缽水,陳霖此刻早已忘了饑渴,只隨便吃了一些,就停手了,急切的望著他的伯父!
“玉金剛陳其驥”平靜了一會激動的心情,才道:“霖兒,靜靜的聽我說,十五年前,有一天,你父親正好在家,突然接到當時風靡黑白兩道的江湖巨魁‘百幻書生’柬邀,赴‘生死坪’解決一件私怨,當時我正好在側,你父親毫不猶豫的答應前往赴約!……”
陳霖目瞪如鈴,心跳加速,迫不及待的插口道:“解決什麼私怨?”
“這個我曾追問,但你父親似有難言之隱,不肯道出事實真相……”
“以後呢?”
“你父親留書出走,悄悄前往‘生死坪’赴那‘百幻書生’之約,我得知之後,恐怕其中另有陰謀,所以兼程追趕,不料中途之上突然被‘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華山掌門美髯客陸文龍’和‘絳珠仙子朱薇’等三人攔截,顯然這是預謀……”
“這三人與‘百幻書生’有什麼……”
“這是我的猜想,因為‘絳珠仙子朱薇’據說是‘百幻書生’的胞妹,人長得美賽天仙,但卻毒如蛇蠍,所以我想這與你父親的赴約有關!”
陳霖心裡又不由一陣激蕩!
“玉金剛陳其驥”松開抓住陳霖的手,頹然坐下,接著激動的繼續說道:“在與三人激戰百招之後,我被‘太極掌門’擊中一掌,被‘華山掌門’一劍削去半邊面孔,遂不支倒地,復又被‘絳珠仙子’削去兩腿,當場昏死……”陳霖氣得咬牙切齒的冷哼出聲。
“待到我醒轉時,已置身在此石室之中,其後始悉已為‘百盤地闕’之主‘百盤上人’所救,仗他的靈丹妙藥得以不死!”
“百盤上人呢?”“已經在八年之前歸天!”
“不知家父……”
“你父親赴約之後一切經過我已無從得知!”
陳霖眼中現出一層晶瑩淚光,臉上盡是殺氣,恨恨的道:“我要找到‘百幻書生’究明真象,他(她)們一個也不能活,我要向他們十倍索回這些血債!”
“霖兒,因了這一點恨,使我活到現在,一切要看你的了,雖然你曾修習‘血影神功’,但限於年齡,內力不足……”
“是的,侄兒深有此感!”
“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不斷的閃眨,似乎在考慮一件重大的事!
陳霖此刻,對這眼前的怪人,已不再感到可怖,代之的是一種同情和憐憫,這種同情和憐憫,升華成一種恨,極端的恨,恨中孕育著可怕的殺機!他默數著那些可殺者的名字,“四毒書生”、“陰陽掌李政芳”、“美髯客陸文龍”、“絳珠仙子朱薇”、“百幻書生”……他連帶的想起二教一會,七大門派……他也想起那托由“天音叟”帶去的鍾小翠,目前不知生死如何,如果鍾小翠真的傷重不治的話,他說過,將要血洗七大門派!
“玉金剛陳其驥”突然開口道:“霖兒,為伯父的於八年之前,地闕主人臨終之時,承他把部分真元傳給了我,再加上我自身的修為,已將近百年之譜……”陳霖茫然的應了一聲:“是的!”
“玉金剛陳其驥”又道:“你身膺數樁血仇,任重道遠,但內力不足!”“這個侄兒知道,但仇不能不報,只有盡力而為!”
“如果你不敵而蹈了為伯父的後轍?”
陳霖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是實情,單以此次被七大門派代表和二教一會圍攻的事而論,如果不是那神秘功深的蒙面怪客及時現身援手的話,怕早已不。但功力修為乃是循序而進的,除了特殊的機遇外,根本就不能速成,當下頷首道:“伯父所說極是,今後侄兒當加緊勤練!”
“但遠水豈能救近火!”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激奇的望著“玉金剛陳其驥”,半晌才道:“話雖如此,但侄兒自信本身功力並不差到哪裡,只要勤練三年五載……”
“不濟事!”
“為什麼?”
“單只說‘絳珠仙子朱薇’,十幾年前就已具非凡身手,十多年後的今日可能又有什麼特殊成就,依方才你的那一掌來判斷,列入武林第一流身手有余,但要對付那些少數的拔尖巨擘,似嫌不足,三年五載,未必有什麼大的成就!”
“依伯父之見呢?”
“只有速成!”
“速成?”
“嗯!”
“功力速成,只有期諸於奇緣,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侄兒心中未存此想!”
“目前就有奇跡在等待你!”
陳霖訝然道:“什麼奇跡?”“你聽說過佛門開頂dafa,助長內力速成的事沒有?”
“伯父說這話的用意何在?”
“玉金剛陳其驥”獨眼之中,閃射出一種湛然神光,直盯在陳霖的面上一不稍瞬,身軀也微見顫抖,半刻之後,一字一句的沉聲道:“我要把本身所有的近百年功力給你!”
陳霖不由心中巨震,一躍而起,急道:“這個恕侄兒不能接受!”
“這是長者之命,你非接受不可!”
“但伯父您以傷殘之身,如果再輸出真元,豈不……”“我早說過,我是早該離世的人了,但為了這一個‘恨’字而苟延殘喘到現在,天假其便,竟然能碰上你,一切後事有了交待,我死亦含笑九泉了!”
“不!霖兒決不答應!”“你要我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穴中多捱些痛苦的歲月?”“侄兒恭請伯父出這地闕,覓安身之所以終天年!”“哈哈哈!”
“玉金剛陳其驥”一陣狂笑,獨眼之中竟然流下淚來,笑聲逐漸轉變為號聲,淒厲刺耳,令人不忍卒聽,笑畢之後,厲聲道:“違逆長者之命是為不孝!”
“霖兒願作不孝的人,不願接受這慘酷的賜予!”
“你要我以這副形貌去現世?”
陳霖一怔之後,毅然道:“侄兒可以覓一人蹤罕至的隱秘處所安頓伯父!”“不行!”
“侄兒斷難從命!”
“玉金剛陳其驥”單眼一瞪,出手如電,十縷指風,成網狀射向陳霖的下盤,陳霖做夢也想不到他伯父會猝然出手,而且雙方相距,不及五尺,可說指出即至,而且對方是蓄意要制住他,所以既疾且狠!
“伯父,您……”下面的話,還未出口,只覺雙腿一麻一軟,“咚!”
的跌坐在地,心裡的急痛無法言喻。
就在此時,一只手掌已緊緊的按在他的“天靈穴”上,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穴道被制,無從反抗,使得他欲哭無淚,心痛如割。
他的伯父施這“開頂dafa”,助長他的功力速成,但伯父本身將因此而犧牲。
一個沉重嚴厲的聲音,在陳霖的耳邊響起:“孩子,你太倔強了,你要知道,為伯父的已是生不如死的人了,成全了你使大仇得報,群凶授首,我死亦瞑目,如果你一味恃強不肯答應,雖然這是你對長輩的孝思,但,當你想到功力不及仇家,弄不巧含恨而歿時,你豈不成了陳家的罪人?
“現在我開始輸功,你以真元導引,記住,如果你不聽話,結果必是兩敗俱傷!”
話聲才落,一股熱流,已從“天靈穴”中透入!
同一時間,另一只手掌,已極快的拍活了被制穴道。
陳霖見事既至此,已然無法挽回,如果此刻稍一大意的話,雙方都得慘死當場。
於是-陳霖強抑悲痛,運起本身真元,與那熱流匯合穿經走穴,下地府,通任督,突天靈,納入氣海……一盞熱茶的時間後,只聽“砰!”的一響,夾著一聲悠然的歎息,陳霖一翻身抱住“玉金剛陳其驥”,聲淚俱下的道:“伯父,您……您為什麼要這樣做,使侄兒終生難安!”
“玉金剛陳其驥”單眼微睜,已黯淡無神,久久之後,才聲如蚊蚋般的道:“霖兒……
你現在已平增百年內力,願你……好自為之,快意恩仇……如果死而有知,我……仍然……
可以分享到這份……誅仇後的滿足……”
“伯父!伯父!霖兒會的,霖兒要加倍的報償那些凶手!”
“記住!百……幻……書生,追尋……你父……的……下……落!”
“霖兒記住了!”
“我的……軀體……不要搬動,願長眠……此中……順此……洞徑而出,盡頭……右壁……扭……左……二……右一一陣痰湧,阻斷了下面的話,這慘遭劇變的人物,死了,安詳的死了,死在他侄子陳霖的懷中,十多年的期待,十多年的恨的歲月,奇跡般的終場了!
這是造物主巧妙的安排,遣陳霖來接受他未完的心願!
陳霖悲從中來,不由嚎陶大慟,淚盡繼之以血!
時間-在這地闕之中,時間停滯了,在感覺上,不知道時光的消逝。
陳霖收拾悲懷,遵照遺言,把他伯父“玉金剛陳其驥”的屍體,抱回那石室中的地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再次誓言索取血債,然後,懷著滿腔的“恨”!離開這“百盤地闕”。
順著裡洞奔行,數十丈之後,洞徑變為斜向上方,足足走了兩個時辰之久,才到達盡頭,看那右面的石壁,果然有一個石扭突出。
陳霖略一尋思之後,左轉兩下,右轉一下,軋軋聲中,正面的石壁,突然裂開一道巨縫,天光立地射入。
陳霖一閃出了石縫,面對碧樹蒼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首望處,那石縫已然無聲無息的關閉了,苔蘚雜草,了無痕跡,不禁暗歎昔日經營此洞的人當是一代奇才。
他望著那嶙峋的峰壁,怔怔地出神。
他的伯父“玉金剛陳其驥”以承受於昔日“百盤地闕”之主的功力,再加上自己的修為,一古腦兒以佛門開頂dafa,轉輸與陳霖,使陳霖平空添了百年功力。
奇緣!難道這也算是奇緣?
他的伯父為了成全他而犧牲了自己。
陳霖獲得了百年功力,自可將“血影門”各項絕學,發揮無余,但他的內心是悲愴的,因為這奇跡般的成就,是犧牲了一個至親長輩換來的!
他眼裡的恨意更濃了,他只覺胸脹欲裂,熱血沸騰,腦海裡只存了一個單純但卻恐怖的意念-“殺!”
他再次朝那洞穴關閉之處伏身下拜,喃喃的祝禱道:“伯父泉下有知,英靈不遠,您看著霖兒逐件完成您的願望!”
祝畢站起身來,心裡百感交集,太多的事情,他不知從何辦起-與“和合會”會長之女柯如瑛三月之約將屆,在石牢之中,因藥力的作祟,他占有了她的身體,他倆也曾剖心誓愛,他不能撇下她!
鍾小翠雖已暫時交托給“天音叟”,但她是在重傷之下,生死未可卜,他必須要找到“天音叟”,因為他對她有維護的責任!
最要緊的是赴“白骨教”追索“四毒書生”的下落,以了母仇!
“飄萍客李奇”仍然是追尋對象之一,因為他知道父親的下落!還有-“玉金剛陳其驥”伯父所交代的事,也必須完成!
……心事如潮湧,使他莫衷一是……驀然-
一聲女人的尖叫,破空傳來,聽聲音極是耳熟。
據聲音來源的判斷,可能在百丈之外,陳霖略不猶豫,飛身馳去,他新獲百年功力,再加上“血池別府”中的奇異根基,身手已到了相當駭人的地步,這一展開身形,有如電光劃空,百丈距離,轉眼即達。
但一路之上,盡是密林榛莽,綿亙數裡之外,而那聲尖叫,只叫了那麼一聲,就再無下文,他以他超級的眼力和聽力,竭力搜索,卻一無所見,不由傲性陡發,忖道:“我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心念之中,驀地施展“血影沖霄”獨門身法,人如一抹淡淡的紅光,閃射而起,在數十丈的范圍之內,繞林飛掠,一圈又一圈,圈子逐漸向外擴大,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所激起的層層水圈一樣……在繞到第十五圈之時,一絲異聲,飄傳入耳,那是一種被壓抑了的低笑之聲,像是發自一株濃陰匝地的巨樹之下。
陳霖輕捷如鬼魅般的繞樹一匝,毫無聲息的落在樹帽之上,從枝縫葉隙之中向下一看,這一看使得他面紅心跳,熱血沸騰,殺幾立萌。
只見一個羊脂白玉也似的胴體,諸般妙相畢陳,被反綁在一枝虯根之上。身旁站著一個俊俏的少年書生,正在自解青衫,口裡發著吃吃的淫笑。
再一看那少女,秀目圓睜,在拚命的掙扎,那一雙玉峰,也隨著掙扎之勢而急遽的晃動,但卻發不出聲音,顯然口裡被塞了東西。
陳霖雖曾在“和合會”石牢之中,與柯如瑛上演過銷魂的一幕,但那時他是在藥物催動,神志不清之下,像這種(禁止)裸陳的鏡頭,還是初次見識,心裡既羞且怒,當他的眼光再次觸及那少女的粉面時,心中又是一陣巨震-她赫然是那對自己一再示愛,美如幽谷百合的楚玲姑娘!
她怎的會在這荒山莽林之中,落入色狼之手?
這時,那書生已脫完了最後一件衣服,眼中閃射著欲的光芒,口裡又是一陣淫笑,道:
“可人兒,保管你銷魂蝕骨,欲仙欲死……”
說著,移步就向被縛在樹根上的楚玲撲去!
“給我回來!”
語冷如冰,像是發自寒冰地獄,使人不寒而栗。
那書生驚悸的電掣回身,只見兩丈之外,站著一個年齡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俊美少年,臉罩嚴霜,眼中射出駭人至極的煞光,冷冷照定自己。
被縛的楚玲,乍見來人現身,先是一陣驚喜,接著是羞憤欲死,她此刻是寸縷不掛的呀!
那書生無限怨毒的瞪了陳霖一眼,順手揀起長衫胡亂往身上一穿,戟指陳霖道:“小子,你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破壞小爺的好事!”
陳霖半聲不吭,緩緩前移數步……那書生再次發話道:“小子,你別裝佯賣傻,不管你是有意無意,你死定了!”
陳霖冰冷的一笑道:“江湖中首戒的就是這一個‘淫’字,鼠子竟敢綁架少女,逞其淫欲,看來這決不是第一次,可能毀在你手下的女子已不在少數了,今天碰上了我,算你惡貫滿盈,該要遭到應得的報應了!”
那書生陰惻惻的一陣怪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究竟是算什麼東西?”
“嘿嘿,憑你這鼠輩還不配問!”
“小狗,你知道小爺是誰?”
“管你是誰,值不得污我的耳朵!”
書生面色陡變,單掌一揚,劈出一道排山勁氣!
陳霖連正眼都懶得看他一下,對那駭人勁氣,恍如未覺!書生見對方狂傲之態,怒哼一聲,把功勁加到十成,心想:“這一掌不要你的命才怪!”豈知掌風眼看擊正對方,突然一股強猛無儔的暗勁,反彈回來,頓感不妙,忙不迭的收勢閃讓,但來不及了,登時如遭雷殛,悶哼聲中,連退了七個大步。
這一來,書生知道已碰上了空前未聞的克星,不由寒氣直冒,但實在又不甘心到口的羊肉被奪去,硬起頭皮道:“你敢留下名來?”
陳霖漫不為意的道:“活閻羅!聽說過沒有?”
那書生面上立時掠過一抹恐怖驚惶的陰影,脫口驚呼道:“什麼,你是活閻羅?”
“不錯!你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因為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書生立時面呈土灰之色,身形籟簌而抖,他已意識到對方言下之意,但仍忍不住脫口問道:“什麼樣的路?”
陳霖身形再近數步,距對方在一丈之間,沉聲答道:“死!”
那書生斗志早泯,立萌逃生之念,轉身正待……“別動,你走不了的!”
隨著話聲,一股強猛的吸力,把他的身形給硬生生的拉了回來,不由亡魂盡冒,死亡的陰影,立罩心頭!
一旁的楚玲姑娘,雙眸緊閉,一滴滴的淚水,從眼角淌下,她恨不能立時死去,一個黃花少女,赤裸裸的橫陳在男人之前,能不羞憤欲死,而且陳霖是她芳心早已期許的人,想不到會在這種尷尬的場面下相見……陳霖目眥欲裂的瞪了對方片刻,厲聲道:“本人不願污了雙手,現在你自點殘穴!”
那書生驚悸欲死的向後退了一步,在生的希望幾等於零的情況下,心中毒念立生,電閃返身,舉掌就向楚玲劈去,顯然他的目的是要這美賽天仙的玉人兒陪死!
陳霖何等人也,豈容他凶謀得逞,大喝一聲:“鼠子敢爾!”
單掌揚處,一抹紅光應掌而發,快逾電掣,那書生掌勁尚未吐出,只覺後心之上,如中千斤巨錘,慘號聲中,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隨著飛僕到一丈之外。
陳霖心中已是恨極,飄身上步,雙掌猛按,又是半聲慘嗥,那書生已被陳霖這一按之間,變成了一堆肉醬。
陳霖這才算出了一口惡氣,身形一轉,楚玲那晶瑩似玉的胴體,又映入眼簾,心裡立刻起了一陣激蕩,俊面緋紅,直到耳根,頓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楚玲(禁止),被縛在樹根之上,除了他去松綁之外,別無他途,但這樣一來,難免肌膚碰觸,而且那誘人的胴體,已使他喘不過氣來!一顆心幾乎奪口而出!
楚玲此時,真比死還要難受,根本不敢開眼!
陳霖猶豫了半刻之後,終於一咬牙走了過去,先把扔在一旁的衣裙,拋在楚玲的(禁止),遮住羞處,然後伸兩指,一一捻斷那些布條!這麼簡單的幾個動作,使陳霖汗透重衫,全身像發寒熱病似的抖個不停。
但,奇怪,楚玲依然一動不動!
陳霖忽地想起,這脆弱的布條,怎能綁得住楚玲姑娘,必是穴道被制無疑,只好再把眼光投落在她的(禁止)之上,審視之下,果然有三處穴道被制,忙又凌虛以指力解開穴道,楚玲這才嚶嚀一聲,翻坐而起!
陳霖忙背過身去!
片刻之後,只聽一陣窸之聲,想是楚玲在穿著衣裙,又過了半晌,先是一聲沉重幽怨的歎息,接著一個顫抖的聲音道:“你不許回過頭來!”
“好!”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陳霖略一猶豫之後,道:“我叫陳霖!”
“讓我稱你一聲霖哥?”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無言的點了點頭,因為是背她而立,無法知道對方面上的表情,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楚玲此刻非常激動。
“那我告訴你,我很愛你,不管你的反應如何,我要求你說一句愛我的話,只要一句,我別無苛求!”
陳霖頓時啞口無言,他不否認,在以往兩次的邂逅中,他對這有如空谷幽蘭般的楚玲,很具好感,但談不上愛,也許,那是愛的萌芽,現在要他說出口,可真為難!
“好,我不勉強你說違心的話,但我仍然稱你一聲霖哥……”
陳霖深深地體味到楚玲此刻的心境,在同情的催逼下,脫口道:“玲妹,我愛你!”話方出口,又覺後悔起來,柯如瑛的倩影,又現心頭,他和她已發生不尋常的關系,而且海誓山盟,他能再愛另一個女子嗎?
楚玲發出一陣酸澀的笑聲道:“霖哥,我此生已無憾了,你親口說你愛我!”
接著一聲“鏘!”的輕響,陳霖立感情形有異,回首望處,楚玲手橫長劍,已向玉頸抹去,不由驚魂出竅,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奪下楚玲手中的長劍,但仍遲了半步,楚玲頸間,已冒紅光!
陳霖在惶急之中,不計其他,一把抱住楚住的嬌軀,連聲道:“玲妹!
玲妹!你為何要如此,你還是清白女兒身啊!”邊說,邊察看傷勢,所幸搶救及時,只勒了寸許長的一道口子,這才定下心來,替她止住血流!
楚玲秀眸半張,悲聲道:“霖哥,你不該阻止我?”
“你這種舉動未免太幼稚了,難道生命如此輕賤?”
“但我有何面目見人?”
“這事只能說是意外,而且那鼠輩已經得到應得的報償好,你並沒有受辱啊!”
楚玲悲從中來,索性倚在陳霖懷裡痛哭起來,一聲聲如杜鵑啼血,巫峽猿啼,令人聞之鼻酸,良久之後,才止住悲聲!
“玲妹,你怎的會落在這賤子手中?”
楚玲恨恨的道:“我因風聞‘生死坪’上將有一場武林罕見的決斗,而我判斷……”
陳霖立即打斷她的話道:“什麼,還有人敢上‘生死坪’決斗?”
“我只知其中有二教一會的高手,至於對方是誰,還不得而知!”
“哼!我早經藉‘八旗幫’人之口,傳言江湖,‘生死坪’不得再作為決斗場所,‘血池’十裡之內,任何人不得窺伺,違者死!哼!竟然……”
楚玲又轉話題道:“依我判斷這可能是一種陰謀,目的恐怕是要對付你師徒倆,所以才趕來,不道在林外官道之上忽然遇見這廝……”
“玲妹認識他是誰嗎?”
“太極掌門人‘陰陽掌李政芳’之子‘青衣秀士李司良’!”
陳霖不由冷哼了一聲,太極掌門李政芳,是自己要追尋的仇人之一!
楚玲又繼續道:“據說這‘青衣秀士李司良’是‘絳珠仙子朱薇’所生!”陳霖心中不由大震,急道:“絳珠仙子是李政芳的妻子?”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為什麼?”
楚玲未語粉面之上已透紅霞,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絳珠仙子朱薇,邪淫放蕩,和差不多的武林高手都有染,以她的美色,換取武功,所以傳說中她的功力兼並各門派之長,一般武林高手,難望其項背!”“她人呢?”“近來極少露面江湖!”
陳霖又不由暗哼了一聲,忖道:“由此推論,當日太極掌門,華山掌門,和這絳珠仙子聯手追殺伯父‘玉金剛陳其驥’和‘百幻書生’約斗自己的父親,顯然其中有不可分的關系……”“霖哥,你在想什麼?”
“哦,沒有什麼,我必須趕到‘生死坪’!”
“去阻止決斗?”
“不是阻止,是要實現‘血十百裡之內不許窺探,違者死’的戒言!”
“霖哥,聽說此處出動的高手不在少數!須防詭謀?”“嘿嘿,那是他們找死,倒是玲妹你的行止如何決定?”楚玲眼圈一紅道:“我要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