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血腥 Side.A Side.A20 送行
    送行

    無論如何,對待制度製造者們的消極方式在對待考試積極的作弊中結束了。商學院的假期也到了,丁捷打電話說她有些東西要搬回家,似乎除了我外已經不會有人去幫她了。

    冰鎮的冬天在這個時候已經很冷了,只是我從沒有戴帽子與手套的習慣。臨出門的時候劉大拿聽說我要去幫個女人搬東西,特意借了我一雙手套。

    商學院的冬天很是乾淨,連甬路也被掃的乾乾淨淨。路旁的樹邊依偎著還沒有來得及被污染的積雪幻化成的少女,那些少女輕盈而多情的擁抱著樹幹,只是她們的脖子上都纏繞著一條鐵鏈,那根鐵鏈一直從開滿銀白色妖艷花朵的樹枝上垂下。我想當銀花凋謝的時候春天或許就要到了,可我依然無所適從。

    我在女寢樓下的接待室給丁捷打了電話,然後漫不經心的看起了牆上的報紙。報紙用兩個整版報道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冰鎮居民對在冰鎮生活充滿了幸福感,其他的百分之一居民則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幸福……在報紙的夾縫處報道了昨日一位叫丁捷的商學院學生在校內自殺——這時我的眼睛被人從後面用手摀住,那手沒有一絲溫度的、冷冰冰的讓人不寒而慄,可我卻想死在擁有這冰冷雙手的主人懷裡。我順著丁捷用力的方向向後仰去,一直躺在她的身上。她穿著厚厚的衣服,可我卻依然能感覺到她胸部的彈性,只是她的身體依然是冰冷的。

    「怎麼知道是我的?」丁捷問,她面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笑容卻那麼燦爛。

    「傻子都知道一定是你。」

    「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大概有兩個月了吧。」

    「你和滾兒發展的怎麼樣了?」丁捷有意的裝出一副隨隨便便的樣子。

    「發展?什麼發展?」

    「你最好還是離她遠些,我不想讓你成為第二個趙鄉下,現在我已經超脫這個世界了,所以也就沒什麼不能和你說的了……我對你只有一個忠告——離『紅色血腥』遠一些!」

    「『紅色血腥』?怎麼又是『紅色血腥』?滾兒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也和趙鄉下一樣與『紅色血腥』有關?」

    「呵呵……你們兩個到底誰追誰啊?」丁捷似乎是在故意開著玩笑,她刻意轉移了話題,只是這玩笑開的一點也不「玩笑」。

    「什麼追不追的,滾兒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子罷了。」

    「看不出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正派了?」

    「老子什麼時候也沒說自己是正派人,現在也一樣。」我看了看丁捷,她穿了一件領口帶著白色絨毛的白色大衣,手中卻只拎了一隻40cm長的畫框而已,畫框上是一朵黑色的紙花,而畫框中則是一張丁捷的黑白半身照片。

    「你的東西在哪?」我問

    「就只有這些了。」丁捷把那只畫框遞給了我。

    「似乎並不很多……」看來幫忙拿東西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我們擠上了公交車,車裡的人並不多,那些人表情麻木的坐在客車座位上,每個人的手中都托著一隻畫框,每個畫框中的黑白照片和托畫框的人一摸一樣。我和丁捷找了個地方坐下。丁捷沒有開口,我試著和丁捷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廢話,她沒有回答我,似乎是在想著什麼,想的很是出神。

    車到了站,丁捷依然沒有講話,我們只是默默的一起下了車。

    「我幫你拿上樓吧。」

    「不用,我自己來。」

    「那好吧,我先走了。」我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的時候發現丁捷依然死死的站在那裡。我轉身走回了丁捷面前,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看著,我突然感到她目光中的那一絲悲涼,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撫摸她的面頰。她的面頰涼涼的,甚至有些讓指尖感到刺骨的寒意。

    「快回去吧,這麼冷的天會凍死的。」我伸手理了理丁捷面頰散落的頭髮。

    丁捷沒有說話,她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死死的盯著我的眼睛。猛然間她鬆開了拿畫框的手,然後用那隻手把我的手用力撥開,雙手緊緊的把我抱住。那力氣大的驚人,如果不是丁捷柔軟的軀體與隆起的胸部,我或許會覺得的自己是被一個男人抱住。

    畫框在空中緩緩放慢的下落,然後在地上摔的粉碎……

    片刻之後丁捷放開了我,她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盯著我。那仇恨的目光中沒有期待,只有憎惡。丁捷慢慢低頭把下巴深埋進了厚厚的圍巾中,然後她又慢慢抬起了頭,那條圍巾下面的鐵鏈已經被她咬在口中。血從丁捷口中不斷的湧出,那鮮紅的血液流滿了丁捷的白色的大衣和她腳下潔白的積雪。一滴鮮血從丁捷的眼角落下,她的眼中沒有悲傷,只有憎惡。或許那不只是憎惡,而是絕望……

    丁捷走了,雪地上留下了我和那一串離我遠去的鮮紅色腳印與一串串的血跡,一隻摔的粉碎的畫框在我的不遠處孤零零的散亂著,而我的眼前卻是一片荒涼的墓地。丁捷沒有回頭,也許她根本沒有必要再回頭了,也許她回了無數次的頭而我卻沒有看到……

    傍晚的時候我無意中撥通了丁捷的電話,卻發現那電話已經成了空號……

    我總喜歡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屋裡,我放下窗簾,窗外淡藍色的***從窗簾的縫隙中映射在窗子對面的牆上。透過窗簾,窗外那隱隱的淡藍色下面、黑色的樓群中點點的昏黃***,無數的人影隨意的晃動著,似乎那一刻在我眼中每一個人都是幸福的,沒錯吧……幸福的確是需要置身幸福之外的人才能察覺。

    我平躺在床上,身體每一個和床接觸的地方都那麼的舒暢,就像脫離了軀體的靈魂在空氣中懸浮著,那靈魂沒有目的,沒有歸屬。

    或許丁捷對我不過是一種需要而已,只是需要就已經足夠了。我不願打擾任何人,還有他們的生活。我再一次的懷疑自己僅僅是存在於一種意識中,我漫無目的,那意識存在於所有人意識的邊緣,我小心翼翼的不敢跨越那條界限。我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這不過只是似乎而已。我總是無法忍受別人的輕蔑與嘲諷,更不願忍受我所欣賞的一切對我的不屑。

    我們總是希望能夠保有「尊嚴」的活著,可這世界賦予我們生命的時候卻把生命的「尊嚴」遺忘了。我們貪婪的期望能夠剝奪別人財產的同時,卻也期望能更多的剝奪別人的「尊嚴」,似乎剝奪別人財產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更多的剝奪別人的「尊嚴」而已,而佔有更多的財產的目的僅僅是為了佔有更多的「尊嚴」,以便更好的保有自己的「尊嚴」。

    一個被剝奪了應有的食物、住房、財產的人如何保有「尊嚴」?他們或許可以體面的死去以保有「尊嚴」,而佔有他人「尊嚴」的人卻往往懂得用「尊嚴」來誘惑失去「尊嚴」的人,以更多的佔有他們的「尊嚴」,於是卑劣的佔有之後是更加卑劣的侮辱。

    在冰鎮城邦,人們本應將解決人的生存問題看作是一種最起碼的「政績」,可我們卻還在因為解決了大多數冰鎮公民的吃飯問題而沾沾自喜。其實解決吃飯問題的並不是某些「政績」,而是生產力的發展——科學解決了的問題我們卻要把他歸於「政績」。

    我們並不是僅僅為滿足口腹之慾而存在的動物,當最起碼的生存問題得到解決之後,「尊嚴」又成了我們所追求的東西。人總是將「尊嚴」寄托於外物的給與,因為對我們的侮辱總是來源於外的,於是人們寧願相信外物能夠給自己以「尊嚴」,至於是不是能因此得到真正的「尊嚴」就不那麼重要了……

    我給與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給與不了我;我給與不了意識,意識也給與不了我。我追求自己的「尊嚴」,這種最低級的要求竟然被人們稱為「偏激」……

    (主人公的回憶:幻象!幻想!我被幻想搞得無法分辨……而直到我知道這「幻象」的原因時我依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幻象」……但至少丁捷依然保持著對「紅色血腥」的質疑,即使她已經被這個冰鎮的城邦政府如此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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