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世紀傳說 正文 Part 16 第7話 其實不想吃了你1
    一片金光照亮了被水淹沒的空間,它高高地插在搖搖欲墜的門欖上,嵌進被水泡得膨脹的木頭裡。幸之霧只覺得腰間一緊,身體脫離了水忽然變得很輕,她低頭望去,水全都退了嗎?為什麼都在她的腳下?腳……腳依舊觸不到底,再看四周,鬧了半天她整個人騰空躍過水面,躍過小樓,跳進了更大面積的水域裡。光,消失了。黑暗、陰冷的水依舊是幸之霧要面對的死亡。平日裡的水或是蔚藍或是碧綠,清澈得閃著熠熠光輝,美得人睜不開眼睛。深夜裡被洪水吞噬的大地是黑暗的,連同身體四周的水都搖曳著死亡的黑影,她不敢睜開眼睛,生怕看到的是地獄的陰森和張牙舞爪的鬼魅。好累!她不想擺動雙腿了。「之霧,動起來,你的手,你的腿統統都要動起來。連你的手指和腳趾都不能歇著,動!快給我動。」只有動才能不沉到水底,只有動才能保持清醒,只有動才能讓她活下去。否則,就算活著回到陸地,她的手腳也會因為在低溫狀態下血液不循環而廢了。他要健康的幸之霧,不要一個少了手腳活在地獄裡的廢物。可是不行,她動不起來,好像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騰空一躍中丟掉了,她沉重的身體不自覺地向下沉去。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趕緊帶她回到陸地上。再泡在水裡,她就完了。卓遠之只是一個閃神,就覺得手臂的力量徹底輕了,他低頭望去幸之霧慢慢向水下沉去,她甚至連基本的掙扎都沒有。「之霧!」他游到水下,很快就抓住了幸之霧的手臂,水波蕩漾,只是輕鬆一擺,她的手指就脫離他的掌握,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再度向下沉去。你以為已經抓住了,誰知就在交錯的瞬間已經失去所有。好好把握,好好把握,要把握的不只是交接的那一瞬間。在未來的兩年裡,卓遠之總是與他的命定之人失之交臂。別怪命運捉弄,怪只怪珍惜得不夠。這一次卓遠之潛到水下,抱住幸之霧的腰像海豚一般躍起,這才將她托到水面上。她的意識顯然已經開始渙散,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豬頭,我……我睜不開眼睛,我是不是要死了?」還能判斷自己離死不遠,起碼還有救。卓遠之想了個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之霧,我們來玩說真話的遊戲。你先來問我一個問題,我回答,然後問你。你回答之後,再來問我。誰問到沒有問題可問,或者不願回答誰就算輸。輸掉的人就要被打一巴掌,你要是怕疼,你乖乖回答問題,努力問倒我,聽見了沒?」幸之霧滿腦子都被水吞沒了,哪裡還能想得到問題。隨便問一個吧!「你喜歡我嗎?」「喜歡。」這句是實話,不能稱之為愛,起碼她在他心中的份量非同一般。「你呢?」對她的回答,他竟有些焦急——只是喜歡嗎?在生死存亡間,這個問題清醒地刻在他的心間。她打了個哈欠,很困的樣子。「還好。」又輪到她想問題了嗎?真累!「如果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還會喜歡我嗎?」「不會。」太誠實或許會傷人,但卓遠之已沒有選擇。「你想啊!如果不是八卦先生占卜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我根本不會去黑色風情找你,也不會因為一時興趣跟你去孟袁讀高中。不會有這一系列的相處,我又怎麼會喜歡你呢?」「所以朵貓貓說我只不過沾了『命定之人』這個頭銜的光而已,我承認。」可是,就算她不是他的命定之人。誰又知道他們不會在下一個街角遇見,再因為種種機緣巧合而相愛呢!上天的安排永遠有無數種版本,而每個版本裡都包含著擁有的機會和失去的可能。版本的纂寫和升級全由故事的主人翁自己動手,旁人改變不了,也代替不了。只會罵老天的人很沒用,也很不公平。「該誰問問題了?」卓遠之想了想,好像是自己。「你想成為我的命定之人嗎?我是說如果沒有這個預言的話。」他真傻,「沒有這個預言,就沒有『命定之人』這個說法,還想什麼想?」她懂他的意思,他想問她是不是會喜歡上他這個人。好吧!她主動交代。「你的確很出色,有讓女生喜歡上的資本。要不然秦彬彬也不會為了你殺我,朵貓貓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恨我。」全是男人惹的禍啊!「貓貓?」卓遠之努力承載兩個人的重量游泳的同時還不忘想問題,「貓貓恨你跟我有關嗎?」這下給幸之霧逮到了,「現在輪到我問,不是你問——該打!」她抬手便打,完全不留情面。以卓遠之的功夫,原本是可以讓開的。可是為了護住幸之霧的身體,為了不讓她沉到水底。他硬是捱了下來,第一次被女人打,還是這種軟趴趴的女人,他著實有些氣憤難當。當那巴掌落在他的臉上,氣憤被擔心湮滅。她用盡全力的一巴掌竟輕飄飄地落下,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嗎?低頭望去,卓遠之只看見幸之霧耷拉著頭。她已經放棄了嗎?對生命完全放棄了嗎?幸之霧,你給我醒過來,醒過來,聽見了沒有?你必須活著,閻王不要你死,因為我不許。沒有水的坡地!卓遠之從未像現在這樣期盼過看見陸地,夜太黑,他亮出乾坤劍,借助它所散發的金色光芒照亮四周。草叢頻生,看不見出路。以他的經驗判斷,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脫離夜色的包圍絕非易事,而且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醒醒!之霧,你快點醒醒,別再睡了。」他先是輕拍她的臉頰,隨即加重。在冷水裡泡了這麼長時間,又沒有進食,再加上四肢冰冷,身體消耗過大,這樣昏睡下去,她很有可能就此不醒,所以無論如何他先要將她弄醒,已經顧不得用什麼手段了。她的身體太冰,像是週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他的手從她的臉頰移到她的週身,習慣拿槍的雙手反覆摩擦著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他不管粗糙的手繭會不會磨傷少女細嫩的肌膚,也不管她不時發出嚶嚶的低吟,讓她暖和起來,盡快讓她的身體暖和起來,他不惜用盡一切手段。包括,侵犯她的身體。他做了。梅非斯特強健的身體覆蓋她冰冷的軀體,那一刻他沒有設想任何後果,只要她能夠活下來,任何後果對他來說都不重要。黎明慢慢吸收黑夜,他的陽剛吞噬她的柔軟,到底是光吸收黑夜的溫度變得暖和,還是夜征服了光,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她在他的懷裡慢慢溫暖,也在他的懷裡睜開雙眼。「我……我是……」卓遠之十六年的生命裡第一次體會什麼叫啞口無言,有一種情境讓你不得不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而這種情境不期然地正降落在他的身上。梅非斯特,你也有今天!幸之霧在露水中眨巴眨巴眼睛,全明白了。別開臉,最尷尬的情景莫過於此,而她甚至沒有一件可以用來遮羞的衣物。「我們找條路離開這裡吧!」沒了主張,沉黑的眼睛不由自主盯著她的身體,黑色死潭竟也泛起了波光點點。比旺仔小饅頭大一些,比豆沙包不足——他的判斷。天殺的,此刻他竟然會有這種判斷,他果然是豬頭。他跟著她站起身,兩人背著水朝反方向走。尷尬的氣氛像身後的水一樣維繫著,絲毫沒有退的痕跡。總得說些什麼啊!誰讓他是男人呢!「我……你……我們……」卓遠之尚未找到話題的突破口,就聽見一陣轟鳴的汽車馬達聲,他直覺拿出乾坤劍準備應敵。「少堂主,可找到你……們了。」朵貓貓從窗戶裡探出頭,看見少堂主的笑臉在碰撞到幸之霧穿著裸露的小衣服時全線崩潰。朵貓貓竟然會在這時候出現,卓遠之不知是喜是憂。第一次,他對著朵貓貓的眼神是虛的。「快點上車吧!我剛才開車找你……們的時候,看見有警車在這裡搜捕,咱們還是快點離開吧!」朵貓貓說話間已經用一隻手開動車,另一隻手指指後備箱,「後面有襯衫,男士的。」卓遠之拿了一件白色襯衫丟給幸之霧,自己抓過一件黑色套上,牛仔褲也不用分大小了,無論哪條對幸之霧來說都太大了。這個時候也管不了其他,起碼能遮羞。身體漸漸溫暖起來,肚子就顯得特別餓。長年處於驚險狀態下,朵貓貓的車上備足了儲備糧。一瓶水,一塊麵包,卓遠之將它們弄好了,遞到幸之霧手上。「快點吃吧!」說這話的時候,卓遠之壓根不敢看幸之霧的眼睛。朵貓貓從後視鏡裡看透兩人間的尷尬,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肯定這兩人間有某種情愫正在悄悄轉變。少堂主抓過手機,迅速對堂內的情況做出指示「阿土,把鎮雨堂分堂主控制起來,盯緊他下屬的一舉一動。見著秦彬彬,直接將她帶到總堂。闖尾幫的餘孽抓住了沒有?逮到後不要動刑,將犯罪證據和一干人等全部送交警署。」簡單幾句話交代了全部問題,卓遠之絕對不會讓這兩天發生的事就此煙消雲散。敢得罪梅非斯特就要付出相對的代價,這是黑道生存的根本。一切處理妥當,車內的氣氛凝固到了頂點。越是安靜,越覺得車裡的三個人之間正竄動著某種奇怪的氛圍。好在這種氣氛沒能維持多久,遠處嘈雜的聲音驚醒了他們。「有警察。」卓遠之聞到了白道的味道。「是戰來。」朵貓貓剎那間洞悉了領頭人的身份,「領頭的是警署反黑組組長戰來的車。」幸之霧覺得奇怪,朵貓貓怎麼會對戰來瞭解得如此清楚,「你認識他啊?」朵貓貓不搭腔,開車的路線直接抄向戰來。卓遠之眼見不對,把過方向盤,「貓貓,你怎麼回事?我們現在的狀況不適合跟警察硬碰硬,繞道走吧!」「不,我要直接闖過去。」「你……想證明什麼?」幸之霧伸出頭望著朵貓貓的雙眼,銳利的眼神照亮她的一切,「莫非你跟這位戰來有什麼關係?」她用力尋找警車的影子,想知道那個叫戰來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居然能將朵貓貓從卓遠之手裡搶過來。朵貓貓眼神飄渺,幸之霧說的話被她丟在風中,她的眼裡只有前方的警車。「貓貓,你到底想幹什麼?」繞過另一道坎,朵貓貓已經將車開進了警察的勢力範圍。卓遠之握住方向盤,想要力挽狂瀾,「別幹傻事,貓貓,別用三條命來證明戰來對你的感情。」幸之霧的好奇全面被調動起來,「這麼說來,你也知道朵貓貓跟那個叫戰來的男人的關係?」「閉嘴!」「閉嘴——」朵貓貓用盡全身的力氣抓過方向盤,她向她的遠之哥發出惟一的要求「你就讓我證明一次吧!他見過我,他對我應該有印象。我在警署門前等了他十幾個小時,我們見過一面,雖然只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但畢竟……畢竟我們有那層關係,他應該對我有……有印象。」那層是哪層?幸之霧的腦筋起了疙瘩,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正在慢慢靠近。卓遠之和朵貓貓的手分別放在方向盤相反的兩端,用力拉扯著。終於,卓遠之投降了。手上的力道慢慢放鬆,他冷靜地望著幸之霧,「把安全帶繫好。」她聽話地繫上安全帶,回望著卓遠之的眼神是信任,完全的信任,徹底的臣服。警署的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響,震得幸之霧不自覺地捂上耳朵,卻還是無法阻擋那聲音鑽進耳中。「這裡正在進行搜捕行動,請前方車輛慢行漸止,請前方車輛慢行漸止……」車沒有停,反倒加速行進中,它冒險地開到戰來面前,最緊張的時刻到來了——戰來在見到朵貓貓之後,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槍,對向開車的她。子彈射了出來,她卻連躲的力量都沒有,腦海中輾轉著的思緒只有一個他開了槍,他對我開了槍。最後關頭,卓遠之用身體撞開了貓貓,他以回天之力拉過方向盤,子彈在他的手臂上擦出一道血痕,而他推開的動作使得方向盤失去了控制,車撞上了草叢中雜生出的石柱。他……最重要的人——他的命定之人被反彈力推到了車門邊,防彈車堅固的制材在幸之霧的身上造成傷痕,她痛叫了一聲,倒在後排座位上,再也沒了聲息。「之霧!之霧!」卓遠之握著方向盤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他想讓朵貓貓幫他檢視之霧的身體狀況。撇過頭卻發現貓貓目瞪口呆地僵坐在一邊,車裡的三人只剩下他一個還保有正常的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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