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才剛剛滾躍落地,槍聲已經在我耳邊響起。我甚至能感覺到彈痕劃過我耳畔的強烈氣流聲。啪啪!饒是我在高速翻滾,飛濺的碎石仍然擊得我身上一陣生疼。這幾個狙擊手的槍法比我想像中還要准。如果我是直衝過去,現在已經橫屍山嶺了。
我一連串倒地的翻滾,已經衝到了另一株大樹下,趕緊利用大樹隱蔽住自己的身形。儘管只是幾秒的動作,但已經覺得到自己臉頰上有些滲汗,倒也說不上後怕,但感覺自己還是太衝動了些。
「小心!」等我立定,其他人才反應過來,齊齊駭然道。我向他們示意自己沒事,問阿祖道:「阿祖,觀察到沒有?」阿祖輕輕把身子縮下去,朝我道:「只看到兩處朝你開火,一處在對面半山區間石屋的附近,另一處在石屋左邊大約三十米處。我緩緩低下頭,從草縫往那邊仔細觀察了一下阿祖所說的位置,點了點頭,道:「你保護好森哥,我去收拾他們。」
阿祖點了戰鬥,對其他人道:「把受傷的兄弟先包紮一下,大家小心。」洪森此刻正倚在宏超的懷裡,對著我大聲道:「文俊,你不要衝動!」我輕輕向他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他們要是能幹掉我,算我倒霉!」說著我手持阿祖丟給我的槍,檢查了一下彈夾。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槍插入後腰,朝樹上抱爬了上去。
要想繞到他們的後面,我先得繞過我們被對方死死盯住的這片區域。然而這小道是依山而建的,僅有面山的一邊是開闊的,要想避讓開這段區域,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上樹。然後隨著粗大的枝幹爬上小徑另一面堵牆的上沿,再從那兒繞到另一邊去。
這當然是個非常冒險的行為。雖然這株榕樹非常龐大,足有數人抱,躲避在後面很安全,但這畢竟是在近處看到的,誰知道在近百米處的對方視線中會不會暴露出什麼。只要我的身子稍有一寸落入對方清晰的狙擊鏡中,就等著挨子彈吧。
所以我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剛才那從耳邊擦過的子彈讓我再不敢托大,我盡力控制自己的身形不面對對方躲藏的位置,終於攀爬上了這棵大榕樹。隨著它那盤根錯節的臂抱枝節,我溜上了小徑上方,這兒是完全被榕樹茂盛的枝葉所遮蔽,別說對方遠在百米之外,即便地上的阿祖他們要想看到我都非常困難。
「文俊你自己小心。」阿祖見我消失在密林裡,對我叫喚道。
我再沒和他們磨蹭,對我來說,時間就是一切!我一定要在他們換位置前幹掉這兩人。對我來說,這不但事關我的安危,也算是對洪森的此許報答。畢竟他是我約來這半山坡的。雖然我事前並不知道他已經坐上了輪椅。但如果因為這導致他有什麼不測,我也會有點過意不去。
對狙擊手,我可沒想過要留情,這是事關所有人生死安危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兒並不屬於公園境界,極少有外人來,要警方來制止是完全不現實的事。何況對洪森來說,也根本不想依靠警方。
我一來到這密林深處,辨清方向後,就開始大踏步朝反方向前進。從我們處的位置要繞到對方的身的,即便有吊橋,也差不多有近一公里的山路。幸好我曾經在這住過很長時間,對這附近的地形也算得上非常瞭解。對我這樣一個從小就經常進行登山鍛煉的人來說,這種山路並不是太困難。甚至讓我想起童年時爬山的感覺。這兒的環境和我家鄉有某種程度上的契合。
約跑了三百米後,我終於看見了阿祖所說的那個吊橋。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斷定了應該沒有泗水所派殺手的把守。便一股作氣,快速沖了了吊橋。這條吊橋應該是很有些年代了,繩索和木板都有些腐朽。不知為何沒有重修和加固,或者早已經沒人再通過了吧。甚至吊橋的兩頭都被荒草所覆蓋。
立於吊橋的木板之上,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這兒的山勢並不高,但吊橋還是有幾十米的落差。立在上面,還是覺得非常不踏實。我沒有再過多思考,快速通過了吊橋。
才一過了吊橋,我已經能非常遠地看見洪森他們所在的位置。在我離開他們的這一段時間,我沒有再聽到槍響,或者他們隱蔽得非常好,在等待我的消息吧。如果我現在想離開這是非之地,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但我還是果斷地拔出槍來,輕輕地朝殺手所處位置的山後繞去。
對我來說,幹掉這幾個殺手的更大意義,其實只是想更讓洪森信任我的能力。這本就是我的計劃,能這麼快就出現大好機會。我豈能不好好把握。
現在我離殺手已經很近了,再不能像在吊橋彼端時那種毫無顧慮地狂衝,對一個殺手來說,聽覺和判斷力都不同凡人的。如果讓他們洞察到有危險接近他們,我別說幹掉他們,只怕還成了他們的槍下之魂。
我不敢大意,在離他們還有近百米距離時,已經把速度減到非常低。緩緩地向石屋的方向摸去。頭腦中也在迅速地思考,自己是直接用槍,還是用刀下手。我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居然也有這種叢林摸哨的時候。這種緊張與刺激,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一個參加過越戰的特種兵向我講訴的故事。
那時候的中國尖刀和越南特工,經常在中越邊境互相摸哨。用最少的人力和物力,對彼此的重要據點進行深夜刺殺行動,這種打擊,更多是精神方面的。非常巧合,據說,泗水這次所派來的殺手,也是從越南僱傭而來的。
我離那間石屋,已經不過二十米之遙,如果阿祖觀察得沒錯,在這間石屋前的草叢中,就應該埋伏著一名泗水所派來的殺手。而另外一名,則在這間石屋的右邊三十米開外。
我猶疑了一下,還是拔出了槍。雙手持住,輕輕地躡步向石屋走去。我現在的步速,已經降低到差不多十來秒才邁出一步。我可不想我才一露頭,迎接我的就是一粒子彈。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殺人,也不是第一次和殺手對決,但我的心還是有些格外的緊張。因為我甚至不能斷定是不是只有兩個人,也不能準確地判定對方潛伏在哪兒。我現在迫切地希望,他們能向洪森方面再行射擊一次,我就能非常準備地判斷出對方潛伏位置了。
幸好這兒久無人來,石屋看來也是幢荒廢已久的建築,周圍的草樹都很茂密。我不停地四處觀察,在確定無人後,才彎腰向石屋走去。幾十米的距離,我差不多花了十來分鐘。
正當我雙手持槍,深深地呼吸著,想伸手張望的時候,忽然聽到石屋後傳來對話聲,聲音是我所聽不懂的。但只聽發音,我就已經知道是三個越南殺手在對話了。心中不由暗暗慶幸,這比我們預想的要多一個,而且聽他們的聲音,三人間互相離的位置並不遙遠,顯然已經在我繞山的這段時間內移動過,已經逐漸集合,彼此之間最多有七八米的距離,我要是貿然而出。即便能射殺掉一兩個,只要一時看不到另外人的存在,馬上就要被反手幹掉。
自己還是有幾分運氣的,要不是最後這分鐘自己把步伐慢到不能再慢,先幾十秒動手,也許就是完全不同的結局。
聽他們的聲音好像有點著急,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然而我眼睛一轉,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著急了。山谷中的公路上,竟然已經遠遠開來了幾輛警車,雖然距離還相當遙遠,但閃爍的警燈,在略有些陰暗的山谷中也顯得非常明顯。
媽的!這次警察的動作倒快,不知是接到什麼線報了,居然知道這麼偏僻的地方正在上演著槍戰,一下想明白了,這該是載我來的那個出租車司機跑去報警的。我本想讓人留下來載我返程的,但沒想到突然生變,槍聲一起,那傢伙跑得比誰都快。
我心中靠了一聲,這三名殺手見警察趕來,肯定要慌著逃路。而且絕對要從這屋後逃,只要他們一過來,馬上就會和我撞個正著。這樣的想法才在心裡一閃,我已經聽見腳步聲響,已經有人向我這邊迅速跑回來。
這幾人的動作真是迅捷無比。我神經一繃間,已經有一人從我身邊竄了過去。
啊!他才一衝過我身邊,餘光已經掃到了我的存在,不由一下疾轉過頭來。已經見到了我黑洞洞的槍口,臉上一下大驚失色。
Sorry!你這倒霉鬼,第一個歸西。
呯!我的槍聲已經響,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我即便是個瞎子,你也不可能閃開了。
啊!那人雙眼一翻,額頭上已經中彈。搖晃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垂倒下去。他哪裡會想到,除了警察已經趕到,屋後還有我在等候他們。
換了普通人,這一槍射出,總有幾秒鐘的錯愕,但對身經百戰的我來說,這一槍才出掉他,已經一個低身側滾。
就在我剛剛倒地之時,另一個殺手一下意識到不妙,剛伸出半截的頭一下疾縮了回去。呯呯連開數槍,把我剛才站立的石屋邊角上的石塊擊得四處碎飛。這幾個傢伙手中顯然不止拿著狙擊槍。手槍也絕對是配備的,但即便如此,他們的拔槍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議,我要不是僥倖一槍就幹掉一個自動送死的,根本沒可能活下去。
「綽切特!」只聽其中一個越南殺手一聲怒吼,這句話我很熟悉,雖然不知道具體含義,但應該是句越南髒話,我在越南蜀港小鎮的那段日子常聽一些青年罵過。
就在這一句怒吼聲中,槍聲啪啪巨響,一個身影忽然一個側飛,一下當空衝了出來,手中槍一串連發。這個動作讓我都不禁怔了一下。這似乎是電影中周潤發之流才喜歡使用的。
然而讓他失望了,我早已經不站在方纔的位置,他的一串子彈,悉數擊中我剛才所在的位置。等他身子跌落時,我的槍聲已響。
呯呯呯!我扳機連扣,幾聲脆響,這傢伙一個完善的飛起姿勢,卻像灘軟泥一樣啪地一聲摔倒在地。這幾槍,全都準確無誤地擊在了他的左胸心臟處。
做殺手還學這麼瀟灑,何苦呢!
還有一個傢伙,我絲毫不敢鬆懈,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這最後一名殺手的出現。雖然警察已經知道了我們交戰的場所,但對我來說,他們的出現,也是最好的催化劑。至少我也算做過警察的,面對突發的槍戰,警察要磨蹭多少時間先警告,再形成合圍,我比他更清楚。而他是絕對熬不住的,只要他想逃路,就不得不貿然出擊,我就有宰掉他的機會。
然而這傢伙比我想像的城府還要深,竟然也是一動不動。要不是我先前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只怕以為已經沒人了。
我正雙手持槍,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忽然眼前一個細小的黑影閃動,「彭」的一聲,已經有個拳頭大小的小桶狀物落在我身邊五六米處。
「**!不會吧!手雷?」我一下魂飛魄散,一步疾縱而出,飛身向遠處的草叢中飛撲而去。「轟」的一聲,卻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劇烈的爆炸聲。
只見一股電光閃過,無數彩色的濃煙一下冒,竟然是枚煙霧彈。這讓我心頭鬆了一下,這殺手還真手軟,真丟個手雷來,我不死也得殘廢了。
我一下用衫衣內沿摀住耳嘴,幾個打滾,身草叢中滾去,每一次轉身,都身煙霧中一陣舉槍亂射。眼前一片彩霧茫茫。第一次親身見識到煙霧彈的威力,我也不由駭然了一下。縱是我已經最快速的掩住了口鼻,還是覺得一陣噁心欲翻。嗆得不行。別說呼吸了,就是眼睛都是一陣辣疼。媽的,這什麼煙霧彈,不但煙是彩色的,居然還有催淚的效果。
啪啪啪!槍聲一下密如雨點響起,這下卻不是那個殺手所為,而是已經抵達山腳的警察們忽然看見煙霧彈爆炸和我的槍聲,下意識的舉槍亂射。這些明顯的煙霧把我們所處的位置暴露無疑。
迷霧中只見一個黑影迅速地向山林中鑽了過去。這傢伙顯然在扔彈之時已經做好了準備,想趁機逃路。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我,而我,我已經是鐵了心的要幹掉他。
我也一下猛然站起,向著他的身影追了過去。
他的動作非常快,畢竟是在山林中長大的越南人,我竟然下失去了他的方向。只聽見遠處的草木踐踏之聲。
「去死吧!」我沒有再繼續追,而是轉過身去,抄起了被我幹掉的第一個傢伙手中提著的那把狙擊槍。從他身上翻出了標準狙擊彈,然後向著山峰的位置直衝上去。
「你就跑吧!我看你能跑多遠!」我一下就衝到了近山頭處的開闊地,一臉猙獰地冷笑,半彎下身,舉起了這把我叫不出型號的狙擊槍。雙眼通過狙擊瞄準鏡,遠遠地追逐著這傢伙的身影。
「嘿!想不到今天我也過一把狙擊手的癮!」雖然這傢伙是在密林裡的狂奔之中,但我的目光還是一下就追逐到了他。因為他跑的方向竟然是我方才繞道而來的那段吊橋。
狙擊鏡中的人,邊跑邊不停地回望,看神情似乎還在為自己的逃脫而得意。只可惜,你速度雖然夠快,可惜狙擊槍的射程更遠!我已經鎖定了他的頭顱。
心中忽然想想金庸小說裡,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就在這傢伙衝上吊橋正中時,或者他快跑的動作過大,讓破損的吊橋有些過度的搖晃,迫使他不得不一下扶住兩邊的護繩,正好面對於我!
呯!果然是好槍,我甚至連後座力都感覺不到,鏡中的他,已經啊的怔了一下,眉心處中彈,一下踉蹌,從吊橋一下翻滾了出去。
「Gameover!」我輕輕吐了口氣,看著手中的這柄大狙搖了搖頭,掀開衫衣衣角,把槍上的指紋拭擦乾淨,然後向山下一拋。看著槍在山坡上滾落,我心中竟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森哥嗎?我搞定了!警察來了,你們自己注意。」我掏出電話,打給洪森。
洪森在電話裡急道:「文俊你沒事就好,我剛才都擔心死了。謝謝你,這次又是靠你。」我笑著說了聲我很好。洪森嗯了一聲,道:「我這兒沒事的,就是有兄弟受傷了,需要急救,不過我會處理下面的事的。你先注意安全,不要讓警察跟到。」
「那發,我先離開,明天再聯繫你。」我掛斷電話,望著茫茫的山巒,不由長吐了一口氣,心下有些苦笑。要步行到能搭車的地方,似乎要比剛才這一段,還艱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