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洪森是怎麼處理後事的,反正他再次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那天的事似乎一切已經煙消雲淡。甚至在報紙電視上也沒有看到相關新聞。瘦死的駱駝總是比馬大的,洪森雖然現在處處受挫,但人際關係網還是挺強的。又是警察出身,在警界總會有些朋友的。要把那天受襲的事給掩下去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最氣急敗壞的就是敵對的泗水幫了,呂中天絕對想不到,自己派去的狙擊三人組會被幹掉,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件很丟臉的事。
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完全轉變,在洪森的安排下,我已經成了著名私校名成中學的一名體育教師。用洪森的話來說,我在學校的檔案一應俱全,甚至我直接去上課都沒關係。他甚至把名成中學很多老師的資料都從網上發給我看,以免萬一呂中天的手下不巧正好認識這個學校的人,跟我聊起這些所謂的「同事」時,我尷尬以對不說,還把自己給露餡了。儘管這樣的可能性非常低,但為了安全起見,該做的一切準備,還是及早為之的好。
看著這些名成中學的老師,我有點特別荒唐的感覺。自己現在正經歷的,似乎是一部蹩腳偶像劇的某些橋段。然而,只有身處局中的我才明白,這樣看上去荒誕不經的情節,我只要走錯一步,就可能萬劫不復。從我碰巧遇上狙擊三人組對洪森的刺殺事件開始,我對泗水幫的凶殘已經非常明白了。和這樣的人演對手戲,是很刺激也很凶險的一件事。更何況,這出我自導自演的戲,我唯一不能把握的,就是結局。
我在猶疑了許久之後,決定還是把我這個身份轉變告訴舒悅,畢竟如果沒有她的,這絕對是一個一戳就穿的謊言。而且呂存孝就是她的學生,我很怕她會不願意再陪著我玩這個遊戲。那只要她說一句話,我就死得非常難看了。在一天的英文補習後,我叫住了她。
「你說什麼?你真是名成中學的老師?」舒悅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笑笑,道:「我要說本來就是,你肯定不信。」
「我當然不相信。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麼?你怎麼真的變成老師了?我那天不過隨口編了個謊話,現在我都非常後悔,我本不該對一個學生說謊的。」舒悅一臉奇怪地望著我。
我看著她晶瑩透亮的雙眼,輕聲道:「我在做些什麼,你並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當你的這個謊話,本來就是件真事就好。」舒悅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清楚你到底要幹什麼,我怎麼能隨便答應你。我這幾天一直很內疚,你要是不說清楚,我會把你其實不是老師的事告訴呂存孝。那天我任由你答應做他的家教,我已經非常後悔了。」
「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是?」我微微一笑,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證的。」
舒悅一臉茫然,道:「你的意思,是我那天隨口編了個謊言,就真的蒙對了?」我嗯哼一聲,笑道:「就是這麼巧!」
「騙鬼呀!哪有你這樣的老師,一天閒遊爛蕩的。」舒悅顯然生氣了。
我皺了皺眉頭,道:「事實上我自己也很難相信,不過實情就是如此。你要說破,當然是你的權利,不過……」我冷冷一笑,恐嚇道:「你如果想你妹妹有事的話,就儘管說破吧!」
舒悅一驚,道:「文俊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這怎麼會跟我妹妹有關係。你究竟在做些什麼事,我怎麼一點不理解。你是不是想通過呂存孝,達到什麼目的?」舒悅是個聰明女子,雖然根本想像不到是什麼事,卻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我沉默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道:「如果我說不,你一定不相信,你應該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一句話,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做,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你的意思,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跟你說的事有關?」
我微微點頭,柔聲道:「如果不是你的鼓勵,我甚至都沒有勇氣再去做,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呂存孝的。我確實只是想行使好做他家庭教師的責任。」
舒悅忽然抬起頭來,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文俊,你不用騙我,你是不是想對付他們家的某些人。」我的心一緊,這女子聰明得讓人很難在她面前掩飾什麼。
我一時不知道該點頭不是搖頭好。舒悅已經輕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那天,你和妹妹談話以後,我已經仔細問過她了。而且我也猜到,這事應該會和呂存孝家的人有關。而且我最近查了一些資料,也知道他的父輩跟黑幫有關係。」
我輕歎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再瞞你,不錯,我只是想以此接近呂家,做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可是文俊,你知道不知道,利用一個小孩子去實施你的某種不為人知的計劃,是不道德的。我真的不有意你拿我的學生去做籌碼。」
我抬起頭,長長呼了口氣,搖頭道:「我本來也不想的,這是命運,知道不!當你那天硬拉我陪你去他家時,並且給我安了一個這樣的教師身份時,我就告訴自己,這是我的命運,我走不開的。」
「到底是什麼事呢?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你的臉上常常有著一些莫名的憂鬱?難道,你是警察?」舒悅看著我,一臉柔情地輕聲道。
看著舒悅那美麗的容顏,我的防線終於鬆懈了,無奈地苦笑道:「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的。我很想回答你是,但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是不是!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那我可以告訴你,我曾經是。不過人生有很多意外的事,是我所不能預期的。有些事,既然注定了無法避開,就只有勇敢面對。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只會讓你更困惑,但我可以答應你,我不會傷害呂存孝的。」
舒悅輕輕咬著嘴唇,沉默了半晌,忽然微笑了,輕聲道家:「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子,從來沒期望過在身上發生什麼與眾不同的事,也許你有你的苦衷,我會理解你。但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絕對不要傷害呂存孝。」
我毅然點了點頭,心中同時一鬆。舒悅這話一出,已經算是答應我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這個名成中學的教師身份是怎麼來的,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名成高中和我們學校就隔著兩條街,你要是不想呂存孝下課後就去找你的話,我建議你還是真的去那兒上幾天課吧。」說著舒悅臉上閃再出狡黠的笑容,倒似要看我出洋相一般。
「不會吧!真要我去當老師教書?」這下我是真的鬱悶了。
舒悅嫣然一笑,哼哼道:「當然,這樣一來,你也是名符其實的體育老師,我也就不算說謊話,自然不再良心不安,也才不會出賣你哦!」說著她的臉上一下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悠然道:「我回頭就跟呂存孝說,你在隔壁中學上課。讓他下課後就去找你!你要是不在,嘿嘿,可就別怪我了。」
「你!」我一下一把抱過了她,狠狠在她臉上掐了一把。心中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這看上去認真無比的女子,也有挺嬌憨可愛的一面。
舒悅啊的一聲,張口在我手背上輕輕咬了一下,然後柔順地貼入我懷中,一臉癡癡地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事,不過我知道一定是件很危險的事,你自己要小心。」我心中有些感動,心中再明白不過,舒悅對我的關心是真切的。我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向她吻去,舒悅輕輕扭了下身子,道:「不要,這附近有學生呢!被人笑的。」然而雙眼卻已經閉上了,俏臉也輕輕湊了上來。
……
名成中學的學生並不多,但很多都是富家子弟。只看下課時很多來接送的名車就可以感覺到他和其他學校的與眾不同。依我本來的意思,演戲而已,自己是沒必要真的來這上課的。但事情的轉變嚴重出乎了我的意料,當我把自己在名成中學的身份告訴舒悅後,她的話讓我鬱悶無比。原來她所任教的學校和名成中學只有兩街之隔。換言之,呂存孝下課後,很可能隨時會來名成中學找我。這迫使我不得不真的去學校任教幾天了。至少在這段時間。
雖然我沒什麼教師資格證書,但黃校長顯然已經得到了洪森的授意,別說這小小的證書,即便身份也能搞定。所以,現在的我,完全是一個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體育老師。所有的老師,似乎都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暗示,用洪森的話來說,你就放心地教吧,其他老師現在都當你和校董是親戚,是特地從其他學校拉過來的,巴結你還來不及,絕對不會對你的突然出現產生懷疑。
實情也確實如此。辦公室的其他老師都熱情地給我打招呼,甚至有人在商量晚上要不要去吃餐飯,隨便跟我開個接風的歡迎會。我自然笑著隨便找了個借口拒絕了。我對這行完全陌生,言多必失的道理還是懂的。
在注重升學率的任何學校,體育老師都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這一特點在僅有幾百學生的名成私立高中更是明顯無比。不止安排的課程非常少,學生業餘的體育社團也就一個網球社和一個棒球社而已。而且都已經有專門的老師負責,根本不需要我去操心。難怪洪森會特地把我安排在這間學校。這讓我在感激洪森的苦心安排之餘也不由有點失笑,真讓我去教棒球,不演砸才怪了,自己連什麼是好球壞球都分球不清。
至於一般的體育訓練,對我就再輕鬆不過了。會不會教暫且不提,以我的身體素質,一般的學校體育項目,我還沒有不會的。何況黃校長早已經把教材大綱事先提供了給我。我要還不能勝任,真可以去撞牆了。
名成中學確實是有錢人的學校,學生這麼少,設備倒非常全,居然有一個標準的籃球館,地板非常光滑,組織一場大型比賽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更衣間裡,每個學生都有獨立的衣櫃。換完衣後,前來場上集隊的這些學生都懶洋洋的。見到我這個所謂的新老師來,完全沒有什麼新鮮感。稀稀拉拉地結隊而立。我現在的這節課,是高中一年級的班級,男生大部分樣子髮型都很屌。但身材卻沒有特別強健的。一看就是缺乏鍛煉。也沒什麼特別漂亮養眼的女孩。讓本就志不在教書的我不禁大失所望。不得不讓我感歎,偶像劇裡那些個漂亮的青春女孩,畢竟是影視劇呀。
「各位同學,我是剛剛從其他中學調到這的,你們這段時間的體育課就由我來教,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文,你們叫我文老師好了。」
學生們含糊地哦了一聲文老師好。似乎都把這一切的體育課當成了放風時間,不停地竊竊私語著。我也懶得細教,隨便叫班委組織跑圈。心想這中學的體育老師怕是世界上最輕鬆的職業。隨便喝呼兩聲,自己一邊打瞌睡就OK了。
看著他們圍著操場跑圈,我靠在籃球架上,自己也左右彈腿鍛煉了一下,心裡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中學校園時青春日子。那時候的我們,體育課是最舒服的。那個非常喜歡踢球的老師,隨便組織女生活動一下,就招呼全班的男生開始去球場踢球。不知不覺,一切已是經年。這些個少年時的快樂片段,只能在夢中偶然出現了。
看著這些學生邊懶洋洋地跑著。正當我在想著為什麼這邊把初中叫國中,而高中卻是一致的稱呼這個問題時,幾個男生忽然停下了,朝籃球館的大門處叫道:「阿孝,你怎麼來了?」我轉過身一看,不由怔了一下,居然是呂存孝站在門口朝我這邊揮了揮手。那些男生是朝他哈哈笑道:「阿孝,你這小子,怎麼又逃學啦?」看樣子他們似乎和呂存孝都很熟悉,一看就是一堆太子黨。
「你怎麼來了?校門不是著著嗎?怎麼進來的?」我走近呂存孝,對他詢道。
呂存孝卻不直接回答,只問道:「文老師,你不是說要來做我的家庭老師嗎?怎麼這麼幾天也沒見。我天天磨舒老師要你的地址和電話,她都不肯給我。要不是我今天威脅她,說要是再不說,我就不來上課了,她才不得已把你的學校地址給我,哈,沒想到居然就在我現在的學校隔壁!」
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道:「你不是又逃課了吧。」心中暗笑,舒悅你可真會順水推舟。而且下手也太黑了,這麼快就把我的地址給露了,我要真懶得來上課,肯定會讓呂存孝這小子懷疑了。
呂存孝懷疑還不要緊,以老呂那些人的奸詐,只要我稍微露出點破綻,只怕怎麼死都不知道。
「我哪有逃課,最後一節老師說自習,我才溜的,我這幾天可都有老實上課的。不信你問舒老師。」我嗯了一聲,道:「那好,不過我現在要上課,要不你去外面玩一會,你把你電話號碼給我,回頭我給你電話。」
呂存孝從書包裡掏出紙張,快速把電話寫給了我,忽然笑道:「先說好呼的,我老實上課,你可得什麼時候教我點功夫!」我敲了他一下,笑道:「你就閉嘴吧!」
呂存孝聳聳肩,道:「知道了啦!」說著跟那幾個剛才跟他打招呼的學生道:「大寶、小畢,我先走啦,你們真好福氣,文哥功夫這麼硬,有他罩著你們,K頭那群傢伙要再勒索你們就不用我出手了。」
靠,我一把把他推走,這傢伙一出現就替我攬事。呂存孝嘿嘿地笑了笑,向我揮了揮手,自行走開了去,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摸進校園的。
其他幾個男生一下哇的一聲,圍了上來,奇怪地道:「文老師,你怎麼會認識阿孝呀?」我皺了皺眉頭,道:「該是我問你們才對,他不是小你們一級嗎?你們怎麼會認識他的。」那個被叫大寶的楞頭青道:「我爸和他爸是朋友嘛!再說我國中跟他在過一個學校的,不過他休學了一年。」
另一個叫小畢的這才眼睛一亮,道:「文老師,難怪我說你怎麼跟以前的體育老師有點不一樣,原來你會功夫的呀!」我搖了搖頭,道:「別聽他瞎說,都來湊熱鬧幹嘛,跑步去!我一會教你們上籃。」幾個傢伙無奈地相互看了看,笑著跑開。
隨後的幾天,我開始了我在名成高中的短暫教學生活,我應該是一個非常容易適合新環境的人,沒幾天的功夫,我已經和名成高中的所有教師和大部分學生都熟悉了。甚至某些時候,自己都感覺到自己完全是一個真的老師。呂存孝的家,我也去過兩次,呂家的人見呂存孝這幾天都老實上課,對我都非常感激。對他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體育老師,要我教什麼是不現實的,只要我能盯著他看會書已經是莫大的開心了。
星期天!天空飄灑著小雨。
「文俊,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找到了,絕對的高檔美國間諜貨。而且我在呂家的附近已經租下了別墅,裝好接收裝置。」洪森打了電話給我。我嗯了一聲,心中不禁有點喜悅。自己離目標的達成又近了一步。現在自己去呂家已經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剩下的,就是尋找適合的機會進行安裝了。
「如果舒容說得沒錯,晚上他們就會交易,計劃和所有裝備我們都準備好了,只是文俊,上次的事已經太麻煩你了,我想……」我馬上接口道:「放心吧,森哥,我馬上就趕來。你腿腳不方便,就不要去了。我和阿祖一定會搞定的。」洪森哦了一聲,道:「那好吧,一會見,我們再仔細商量。」
我輕輕嗯了一聲,捏緊了雙拳,心中冷笑:這本就是我一手策劃的事,如果都不參與,豈不是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