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官人 第三卷 中舉 第十二章 耍橫(下)
    狄小石作最後的總結陳辭:「連真人,海真人,你們兩位是證人,這事就這麼定了,這一向我手頭還不算緊,所以呢,那九千兩赤金也不急著要,就隨便朱大公子什麼時候再送來罷。」

    連矩和海如天均是一愣,迅即反應過來,敢情這傢伙壓根兒就沒打算真要朱恆賠什麼錢,只是擺出強硬姿態非要騎到後者脖子上揚武耀威一番不可,看來還是因為朱恆試圖染指慕容世家大小姐的事惹怒了他。兩人暗忖,這糊塗大聖分明是個暴躁粗魯的狂妄之徒,此事計較亦是無益,大可不必與之一般見識,當下心氣均平和了許多。

    他們不知道,狄小石心裡卻是在想,狗逼急了都會跳牆,何況兩個自命高的修行者?囂張也得有個度,否則就適得其反了。

    河面上空,忽地傳來洪鐘般響亮的厲喝:「何方匹夫敢來灞水城撒野?快些滾將出來,待俺楚大俠教訓教訓你這有眼無珠之輩。」

    狄小石叫道:「老黑,這灞水城又不是你家開的,你姐姐的怎麼什麼屁事都要管上一管?」

    楚大俠噫了一聲,鐵塔般的身子重重降落在官船上,差點將甲板砰地跺出兩個大洞來,嚷道:「老弟,你在這裡搞什麼名堂?找人打架是吧?好,算上俺一份。」

    穆長離跟著飛了下來,笑道:「狄老弟在這辦事,你不分青紅皂白亂起什麼哄……唔,這兩位不是連真人海真人麼?許久不見,兩位風采更勝往昔,真是可喜可賀啊。」卻與連海二人是舊識。

    連矩和海如天極是驚訝,以狄小石表現出來的驕橫習氣,旁人大多會敬而遠之,卻同性如烈火的楚大俠及穆長離言語十分隨意,顯然交情非淺,倒也奇怪得緊。疑惑不已地上前相見問候,回心忽想,這豈不是個向二皇子交差的好借口麼?

    朱家的一個管事小心翼翼前來報知船已泊岸,請示是否現在就將向慕容世家提親所準備的聘禮搬運上岸,朱恆一聽當即變色,上去狠狠抽了他兩個大嘴巴,然後拖去了一邊,也不知究竟怎麼整治這個見事不明大觸楣頭的倒霉蛋。

    此後,連矩與海如天直接打道回府,連灞水城都沒進。而慕容闞直至回到慕容府裡,還有些心神恍惚,拜見過太夫人與慕容度後,才總算醒了過來,憂心忡忡道:「這次,小狄是不是做得過火了一些?朱恆前來提親本是二皇子的授意,受到這般欺辱,二皇子豈肯善罷甘休?」

    狄小石毫不客氣道:「我說大舅子哥,我瞧你儀表堂堂氣宇軒昂,怎麼膽子比老鼠還小?不就是一個二皇子麼?我就算再橫點,衝到他家去討說法,量他也不敢對老子怎麼著。」牛皮烘烘,很有些慕容世家大救星大*山的氣派。

    慕容闞苦笑無語,狄小石本身是能夠超脫物外的修行者,所站的高度不同,自然可以不必理會這些俗事,而慕容世家卻是世俗中人,又豈能超離凡塵?

    狄小石瞧出他的心思,嘿嘿笑道:「大舅子哥,你認為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麼?你當真以為修行界就比世俗界高一等?實話跟你說,這是狗屁。天界的基礎是修行界,修行界的基礎是世俗界,沒了世俗界,什麼界都他娘的見鬼去。」

    慕容世家老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驚得一時無法消化狄小石話中的內容。

    狄小石又道:「說白了,修行者也好,天界的仙佛也罷,都只不過是些拳頭硬點的傢伙罷了。我也不是自以為練了點鬼畫符的玩意兒,就沒把大楚的二皇子放在眼裡,而是覺得用這個辦法對付這種傢伙最合適,只有強硬一點,快刀斬亂麻,才能徹底斷了他在慕容家身上打算盤的念頭。」

    慕容度面上驚容未退,緩緩道:「賢侄此言雖是不錯,只是身陷局中,各種關係錯綜複雜糾結交纏,想乾脆了斷又哪有如此輕鬆?」

    狄小石對即將成為自己長輩的慕容度照樣不大客氣,哼哼道:「說來說去,你們就是前怕狼後怕虎唯恐惹事上身。哼哼,不管做什麼事,想要維護自身利益,當然就免不了要跟別人起衝突,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我來講明白麼?再說人也得罪了,你不是要我回頭去跟姓朱的小兔崽子或者二皇子賠禮道歉罷?」心中很是不爽,尋思你慕容家用美人計叫老子來當衝鋒陷陣的出頭鳥,辦了事又嫌三嫌四,這不是扯老子後腿麼?他***,真把老子惹得發毛,老子索性撂挑子不幹了。

    沒想到狄小石會這樣頂撞自己,慕容度一怔,忙道:「賢侄誤會了,愚叔豈有此意……」

    見慕容度被狄小石說得尷尬不已,慕容闞趕緊岔開話題道:「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不必再多說了。小狄,你與小荻的名分已定,婚期該當何時舉行?」

    狄小石瞄一眼坐在一旁含羞不語的慕容荻,琢磨著能抱個千嬌百媚的美妞兒回家,胸口熱乎乎地,心情又好轉一些,嘿嘿笑道:「這個婚期嘛,以我個人意見,當然是越快越好,今天都成。」

    慕容荻俏靨上的紅暈頓時蔓延到了雪白的頸中。

    狄小石話風卻又一轉:「只不過,龐家的事還沒完全解決,所以呢,我想還是定到明年,等我中了舉人,到時來個雙喜臨門,大家覺得怎麼樣?」

    慕容度皺眉道:「賢侄,你跟龐家之怨並非深仇大恨,鬧大了受損的還是彼此顏面,何不……」

    狄小石打斷他道:「別的事好說,唯獨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我要是不爭這口氣,還做什麼男人?如果慕容家怕丟臉面,好啊,我不扯上你們就成了。」

    慕容荻粉面微微一白,緊緊抿住了紅唇。狄小石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不惜與慕容世家撇關係也不願放過龐家,再勸顯然就是逼他翻臉走人了。

    慕容度見不對頭,連忙擺手道:「賢侄說哪兒的話?你我已是一家,自然是榮辱與共,賢侄心意既決,我們定當大力,休得再提這些見外之言。」

    一方既然委屈求全,事情便這麼定下。隨後狄小石將高二牛叫進來托給慕容度照顧,並宣佈了一個令在場各人目瞪口呆的決定,他要在慕容世家傳授自己修行心法的第一段口訣,家族中凡是具備資質條件的年青子弟統統可以修煉,練出成效的再繼續跟他修行下一階段。

    大廳中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也晰可聞,這種寂靜持續了不知多久,慕容度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激動驚喜之餘更難以置信,顫聲道:「賢侄,這豈不是等於公開你自己的修行心法?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仔細考慮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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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界中,修行者將獨門心法功技視若性命,挑選傳人時莫不慎之又慎,更有甚者,為免所傳非人竟是寧可失傳。比如倪姥姥,雖受慕容世家禮聘,而且相當喜愛慕容荻,也未曾教導其修行,秋鋒鏑與宋謙就更不用說了。而各地崇玄觀的開課講道,也僅是傳授一些修身養性的最基礎性的東西,如狄小石這般行為,堪稱開天闢地從所未有。

    狄小石滿不在乎道:「有什麼好考慮的?修行當真是什麼了不得的美事麼?我看不見得。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修行的第一大關,是引氣築基,如果有適合本身體質的天材地寶輔助,或者有人甘願耗費寶貴的元氣為你伐毛洗髓脫胎換骨,才能在短時間內進入引氣煉精期,否則,可能有人煉一輩子氣還築不了基。慕容家雖然家大業大,有實力和機緣快速築基的恐怕還找不出幾個罷……不用看我,我沒這種寶貝,元氣是一點一滴辛辛苦苦修煉出來的,浪費丁點兒都心疼,最多幫小荻一個人築基,其他人就別指望了。」

    大家默然,沒有人覺得他的話有哪兒不妥,修行者的精元何等珍貴?便捨棄絲毫亦是強人所難,自是無人有此非分之想。

    狄小石又道:「就算你天分過人熬上幾年入了門,後面的路也不是那麼好走的。首先,必須苦修不懈,有些許的耽誤,就得花十倍百倍的工夫來補回,你要是耐不住寂寞貪圖安享受,練到死也是白搭。這之後呢,就得看你自己的根基和運氣了,一個練不好,就可能走火入魔散功而亡。這種下場承受的痛苦就不用多說,最可怕的是死後連本源魂印都會徹底消散,再沒有機會重新投胎做人。」

    狄小石掃視了神色各異的眾人一眼,揮揮手道:「修行路上要遇到的劫難還多得很,我懶得一一列舉了,反正一旦開始修行,心魔就會附體,天劫和地煞也會隨時隨地找上門來,只要不怕到時死得慘的人,三天之後,就叫他們來這兒集合聽講罷。」

    慕容闞卻提出不同意見,道:「修行心法實屬稀世之秘,知曉範圍過大容易洩露,我看不如在族中精選出十來個人先行修習,同時命他們嚴守秘密不得外傳,以免引來不可預知的後患,小狄你覺得怎麼樣?」

    狄小石無所謂道:「隨便,我只負責教,其餘的事你們去處理。」

    「姑爺大人,小人罪該萬死,請姑爺大人高抬貴手饒過小人這一遭吧。」

    走出大廳,長廊中突然有人「撲通」跪倒,衝著狄小石一邊磕頭,一邊抽抽咽咽地放聲哀求,正是先前在碼頭上所見的那個慕容吹雪。

    「鬼嚎什麼?閉嘴。」

    都頭慕容固厲聲呵斥,恭敬地拜見狄小石道:「姑爺,這廝不遵族規欺壓弱小百姓,更衝撞冒犯了姑爺,慕容固特地將他帶來,交由姑爺懲戒發落。」

    狄小石瞥了涕淚俱下如喪考妣的慕容吹雪一眼,不以為然道:「交給我發落什麼?他打了高二牛幾耳光,高二牛也回揍了他一頓,兩下就算扯平了,怎麼處置你自己看著辦,別拿這些屁事來煩我。」

    看狄小石沉臉甩手走開,慕容固頓時愣住,以為狄小石是為此大為不滿遷怒於已,心中不由惴惴。慕容世家族規極嚴,被正支嫡系的大姑爺記上一筆,自己的前途之黯淡可想而知,慕容固越想越是惱怒懊悔,低頭望望一臉猥瑣的慕容吹雪,恨不能將滿腔怒火全數發洩在這廝身上,咬牙道:「這次被你這個混蛋害慘了……念在你也姓慕容的份上,今天且饒你一遭,以後要是讓我在灞水城看見你,見一次就打一次,打死了正好免得再丟慕容氏的臉。」

    慕容吹雪傻了眼,欲待辯說討饒,慕容固抽出腰間佩刀便是一聲怒喝:「還不快滾?」唬得這廝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抱頭鼠竄轉眼逃得不見人影。

    狄小石為之耗損精元築基的不僅是慕容荻一個人,還有天賦異稟的高二牛。他並非是吃飽了撐得慌要當個大善人,而是突然心血來潮,想看看擁有驚人神力的高二牛能修出什麼名堂來。而且叫慕容度找了幾個武技高手教高二牛修習十八般武藝,要將他先打造成一名世俗界中的蓋世猛將,讓烏方國那個萬人敵鄭潼亦要望而甘拜下風。

    狄小石與慕容荻定婚,爭風吃醋趕跑前來提親的朱恆一事並非秘密,龐家徐家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得悉後,徐軒瑞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去龐府找到龐氏父女,讓龐洪馬上去尋狄小石要個說法,解除狄龐兩家的婚約並且追究狄小石的責任。

    龐慧珠當即駁回了徐軒瑞的提議,蹙眉道:「大楚律例沒有任何一條禁止民眾納妾,我們怎麼追究狄小石?」

    徐軒瑞不服氣道:「他婚配的對象可是慕容荻,慕容世家豈會甘心將她嫁入狄家為妾?自然是元配正妻無疑。」

    龐慧珠搖首道:「他們未成親之前,慕容荻的名分就沒有正式定下,我們無法找到明證,單憑臆斷如何給狄小石定罪?」

    「要什麼明證?」

    徐軒瑞傲然道:「州政由我爹爹把持,隨便叫一個經驗豐富的訟師擬一份狀紙,訴訟到公堂之上,還怕治不了那姓狄的小子的罪?」

    龐洪聞言搖頭不迭,忍不住道:「賢侄此言差矣,慕容家在本地人脈廣博根深蒂固,既與狄家聯姻,到時怎會袖手旁觀?」

    徐軒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形同白癡,慕容世家權傾朝野,在祖籍地灞水州的能量更是世人皆知,若當真較起真來,便拉下他的刺史老爹亦非難事,可笑他還在這兒癡人說夢。不禁漲紅了臉,狼狽道:「是小侄一時失言,叔父莫怪。」

    龐慧珠眼神從他身上掠過,眸底閃過一絲苦澀悲哀,緩緩道:「不僅如此,你難道沒有想過,狄小石據聞是地行仙的傳人,連二皇子聘請的修行者都被他強行趕走,我們又拿什麼去跟他鬥?」

    徐軒瑞啞然半響,又嫉又恨,咬牙切齒道:「那小子哪會真是地行仙之徒,依我看多半是招搖撞騙,二皇子派來的人不成器,忌讓他三分,我徐軒瑞可不怵他……不瞞叔父賢妹,家父與大皇子交好已久,關係非是等閒可比。大皇子王府中高人甚多,可非二皇子能及,若是家父開口,大皇子定會應請遣人前來相助,收拾區區的一個狄小石絕對不費吹灰之力。」

    龐氏父女相視一眼,面色均是微變。大楚皇子私下勾結朝中大員歷來屬於大忌,便有交結亦是極之隱蔽,往來常以公事為借口,唯恐走露半點風聲,以免在競爭皇位時被對手揪住小辮子參上一本,導致就此淘汰出局,徐軒瑞卻公然將之宣諸於口,已非大意所能概括。龐慧珠眸中悔意更深,冷聲道:「些許私事,怎敢煩擾大皇子千歲?徐公子,請你慎言慎行。」

    徐軒瑞亦即省悟,臉色大變,強笑道:「賢妹說的是,愚兄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千萬別放在心上。」轉又恨恨道:「那我們就只能忍氣吞聲,聽任狄小石這般耀武揚威不成?」

    龐慧珠沉吟了一會,分析道:「我想,狄小石鬧出灞水阻流這麼大的動靜,說不定就是故意傳出消息,想讓我們採取針對他的行動,他好藉機發難。所以,我們最好是以不變應萬變,由得他去折騰。」

    徐軒瑞雖心有不甘,卻也無計可想,悻然道:「倒是便宜了那小子。」心中羨妒不已,他以前也曾追求過慕容荻,碰了釘子後才退而求其次,將目標定在龐慧珠身上。此時想到幾乎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那朵絕美花兒被狄小石摘去,只覺妒火燒得胸口發痛,只恨不能將狄小石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再取而代之。

    龐洪道:「賢侄,眼下要緊之事是阻止狄家小兒考取舉人及進士,否則到時我和小女萬一遭那小兒欺辱,我龐家無顏抬頭事小,連累賢侄父子聲名受損,我父女是罪難自贖啊。」

    徐軒瑞拍著胸口保證道:「叔父但請放心,小侄已有萬全之策,定叫那小子無法得逞。」

    龐洪與徐軒瑞相處愈久,便愈來愈發覺他虛有其表,腹內其實並無多少處世處事的真材實料,又哪能放得下心?向龐慧珠望了一眼,更發現她眼神黯淡不復往昔光彩活力,不由無言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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