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 網友上傳章節 四十五 江間風暫定(上)
    蘇太醫笑道:「公子放心,陛下前日激戰中受了內傷,好在順利脫險,現已無大礙,只是不宜行動,尚在別院靜養。」

    聽到符陵平安,楚翔懸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下,又問:「此是何處?我們怎麼會到了這裡?」

    蘇太醫道:「陛下與公子傷重,不能遠行,暫留在安縣養傷,這是安縣一家大戶的內宅,暫征了作行宮。蘭兒也是這家的丫鬟,撥過來服侍幾日,詳情她並不知。」

    「哦!」楚翔點點頭,記起安縣位於長江北岸,離入海口不遠,當年自己還曾率軍經過此處。這時蘭兒已端了藥進來,蘇太醫看著他服下,又摸了脈,道:「公子這回可傷得不輕,且放寬心好生休養,老夫還得去製藥,先告辭了。」楚翔稱謝,目送蘇太醫走了,欲集中精力思考目前的處境,身上的傷痛卻一陣陣發作,雙腿及胸前更如火燒刀割一般,捱了一會,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後六七日,每天除了蘭兒服侍茶水飲食外,另有僕役為楚翔的傷口清洗換藥,蘇太醫也每日前來診視,從他口中,楚翔得知符陵的傷勢在一日日好轉。楚翔若問起周國情勢,蘇太醫皆推不知,要去看望符陵也被婉拒,只要楚翔安心養傷。

    漫天的風雪肆虐了兩日,楚翔第一次醒來時就已停了。室內生了炭火,溫暖如春,楚翔鎮日裡只對著蘭兒,無話可說,卻想:看符陵這一番劫法場前後經過,海上陸上。1^6^K^小^說^顯然有充足準備周密計劃,還千里迢迢調來了季德和蘇太醫,即使這樣。他仍身負重傷,以他的謹慎精明。倘若無十二分的把握,決不涉險。那日海邊,他應另有安排,不然追軍怎會輕易撤退?楚翔尋思幾日,不得要領。躺在床上,剛好可以望見窗外對面屋頂上的皚皚白雪,連續幾日艷陽高照,積雪漸漸消融,聽屋簷下滴滴答答的雪水落下,像是聽著春天地腳步悄悄走近。

    這日蘇太醫來例行複診,另煎了藥餵了楚翔,正要讓人給楚翔傷口換藥,門簾微動。有人進來,回頭一看卻是符陵。他今日裝束大不同以往,只簡簡單單地穿了件月白色滾銀繡邊的錦緞長袍。腰間繫了根淺色玉帶,一頭長髮隨意地披在身後。額上勒了一圈月白色的髮帶。臉色蒼白,嘴唇淡得近乎透明。襯得那一雙深邃地眸子更加漆黑如墨玉,身形卻益見消瘦了。蘇太醫忙跪下請安,符陵擺擺手道:「愛卿平身,這幾日多虧你及時救治。既不是宮裡,這些虛禮都省了吧!」又道,「你把藥留下,朕來為他上藥。」蘇太醫應了,磕頭退下。

    楚翔顫聲喚道:「陛下!」

    符陵走近楚翔床邊坐下,溫和地笑道:「翔兒,朕醒來後又被他們折騰了好幾日,不許朕出門,不能來看你。」

    楚翔忙問:「陛下的內傷如何了?」聽他說得雲淡風清,但若不是傷得嚴重,他又怎會今日才來?

    符陵微微皺眉,道:「還能怎樣?一時死不了也好不了,無非就是吃藥進補,調養將息。只是你地傷……」正要察看楚翔的傷勢,忽想起一事,將手上的東西給楚翔看,「這處宅子喚作梅園,剛才朕經過院子時,看到紅梅開得正好,摘了一枝給你,朕去找瓶子來插上。」

    楚翔才見他手中拿著一枝兩尺來高的紅梅,盛開的朵朵梅花燦若胭脂,嬌艷欲滴。符陵去找了一隻青花瓷瓶,盛了清水,將紅梅插入瓶中,放在楚翔床頭。楚翔怔怔地看著他忙碌,白衣映著紅梅,柔和恬淡地笑容就像鄰家大哥,哪裡是睥睨天下的一代雄主?楚翔鼻子一酸,視線迷濛,恍惚中似回到了童年,青石板的江南小院,白牆黑瓦,竹影婆娑映著窗下笑語喧嘩……「安瀾?」楚翔脫口叫道。

    「翔兒?」

    符陵的一聲呼喚召回了楚翔的思緒,楚翔垂下眼眸,低聲道:「這裡與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有點兒相似,那時我和安瀾正是鄰居……」

    符陵愣了愣,楚翔沒說下去,他也不多問,室內一下變得十分安靜,只有淡淡的花香飄來蕩去。符陵抱過楚翔,輕輕解開他的衣衫,檢查他的外傷。楚翔不安地動了動,符陵道:「你這渾身上下,哪一寸不是屬於朕地,還難為情麼?」

    符陵的話近乎無理,楚翔卻不反駁,只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眼瞼下長長地睫毛微微顫動,遮住了眼中的陰霾。符陵沒來由地一陣心疼,方才地一點怒氣已煙消雲散,先脫去他上衣,見兩邊地琵琶骨皆被刺穿,傷口尚未癒合,胸前更有鞭打炮烙之傷,又將他翻過身來,背上也是鞭痕重疊。

    符陵沉下臉,褪去他的褻褲,雙股間地笞杖傷勢雖漸趨好轉,但仍有大片的青紫色淤痕,再往下,右腿小腿上了夾板,剛抬起他左腿,楚翔忽輕哼一聲,符陵已看到那燒焦的腳底,臉色益發陰沉得嚇人了。

    驗過傷勢,符陵一言不發,取過藥膏來為他上藥。上完了藥,符陵才去看楚翔,見他死死地咬著薄唇,竟已咬出血來,額上沁滿了密密的汗珠,打濕的黑髮一綹綹地貼在額前,想是上藥時痛得厲害,他卻不出一聲。符陵拿汗巾為楚翔擦去細汗,問道:「痛麼?」

    楚翔點點頭:「痛!」苦笑一下,「我自找的。」

    符陵長歎一聲,在他臉上輕拍一下,復將楚翔摟進懷裡,又恨又憐:「你也知是你自找的?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朕真恨不能一巴掌將你打醒!」

    楚翔低下頭:「陛下教訓得是,楚翔冥頑愚昧,一死固不足惜,只是連累了許多人……」母親,安瀾,小弟,符陵,還有那些不知名的侍衛……自己罪孽何深?

    符陵聞言沉默,良久問道:「翔兒,如果……如果那時朕親自來追你,你肯隨朕返回上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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