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 網友上傳章節 三十九 報得三春暉(上)
    楚翔才覺得腹中有些飢餓,雙手用不上力,哆哆嗦嗦地捧起窩頭,才咬了一口,胸口又是陣陣窒息的痛。歎口氣,不再管那窩頭,側身倒在地上,又陷入昏睡。突然「嘩」的一聲,楚翔在睡夢中陡然被驚醒,未及睜眼已是一桶冰水劈頭蓋腦地澆了下來,頓時全身濕透,楚翔顫抖不已,還沒反應,已被兩個獄卒架起,「起來!該過堂了!」

    獄卒將楚翔套上件外衣,拖到室外,天色又已黑了,冷風一吹,身上的水很快凝結成薄冰,就連頭髮也凍成了冰凌,整個人已像是凍成了一根冰柱,冷得連骨頭都要凍成了石頭。楚翔斷腿無法行走,獄卒將他橫拖豎拽,身後白色的雪地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到了大堂上,獄卒把楚翔往地上一摜,「啟稟大人,犯人已帶到!」楚翔掙扎抬頭,堂上點著上百根巨燭,亮得如同白晝,前方仍是坐著昨日那三位大人,楚翔不由笑了笑。

    薛大人怒道:「大膽楚翔,你竟還笑!」

    楚翔笑道:「年頭歲尾,諸位大人不去闔家團聚,還要來審理人犯,逼問口供,當真是因公忘私,不辭辛勞,實在令人欽佩得緊!」

    薛大人聽他語帶諷刺,喝道:「你還敢嘴硬?楚翔,本官問你,你想了一日,想清楚沒有,招還是不招?早點招了,還可以平安過個年。」

    楚翔昂起頭:「諸位大人欲定什麼罪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楚翔親口招認,除非六月飛霜,冬日震雷!」

    李大人道:「六月飛霜?你倒誣我等冤枉你了!」

    張大人哼了一聲。道:「這等刁鑽犯人,大人和他多說什麼?且拿紅繡鞋來給他穿上,看他招與不招?」

    原來這薛大人昨日見了王允。復與張、李二位計議,都認為楚翔負隅頑抗。普通拷訊手段怕不能奏效,便想出了這「紅繡鞋」的酷刑。只見兩名衙役端了個火盆上來,紅紅的炭火燒得正旺,火盆上支著個鐵架子,上面烤著一隻鐵製的鞋子。漸漸那鐵鞋已變為紅色……楚翔心頭一寒,轉過頭不願去看,這種非刑,本屬違法,但此時只得任人宰割……堂上薛大人道:「楚翔,你並非銅頭鐵臂,可是要想嘗嘗這紅繡鞋的滋味?」

    楚翔眼光驟然一凜:「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無供可招,何況小小一隻鐵鞋?」

    薛大人氣得重重地將案幾一拍:「給我上刑!」

    楚翔只有件破爛地長袍蔽體。本就赤著腳,右腿是昨日被夾棍給夾斷了,衙役抬起他的左腳來。光潔細膩的腳背凍得白中泛青,沒了血色。另一人用火鉗夾出那隻鐵鞋。已燒得通紅。等了片刻,待紅色變暗。衙役將楚翔地左腳對準鐵鞋,用力按了進去!楚翔張口欲叫,胸口窒痛,卻叫不出聲來,本能地掙扎了一下,左腿已被牢牢按住,楚翔雙眼一翻,已活活地痛死過去!薛大人見他昏死,仍是令人用冰水潑醒。楚翔醒來後咬牙苦捱,再不發一聲。待那鐵鞋冷卻,薛大人方命取下,那鐵鞋底已與楚翔腳底粘連一起,衙役用力往外一扯,竟連皮帶肉地扯下血淋淋的一片!楚翔抵受不住,再度昏厥。

    這一回用冰水潑了兩道,楚翔仍毫無知覺。堂上三人面面相覷,薛大人道:「這犯人未問出口供,不能就這樣死了,不然皇上和丞相那裡無法交代。只有先讓他下去將養兩日,再做打算。」另兩人點頭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大年初三晚上,符陵正在宮中設宴與后妃同樂,連日來失眠讓他極為疲憊,但皇后嬪妃、皇子公主輪流來敬酒,符陵不得不喝,強作笑顏飲了兩杯酒,便有些頭重腳輕。旁邊皇后見狀,便接過酒杯,代他飲了幾盞。符陵忽見總管太監在門外張望,令人招他進來。總管附耳對符陵說了幾句,符陵一驚,醉意全消,站起來道:「朕有要事處理,梓童並諸位愛妃請自便。」

    符陵離宴急急到了御書房,司馬廷已在內等候,接過他手中地密報一看,符陵頓時臉色鐵青,刷刷將幾頁紙撕得粉碎,兩道漆黑的劍眉擰在一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司馬廷跪著不敢做聲。符陵沉吟一刻,強自鎮定下來,道:「事態緊急,朕必須連夜趕往前線,你以後命人將密報直接送到江北大營即可!但決不可洩露朕已到前線一事!」司馬廷磕頭領旨。待他下去後,符陵又命傳諭百官,元宵之前皆舉城歡慶,不用上朝不聽奏事。眾官難得度此長假,自是感恩不提。符陵秘密安排了京中事務,即連夜帶著數十名侍衛,快馬加鞭,趕往江北。

    楚翔在牢中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發起了高燒,連日燒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無法過堂。薛大人等怕他傷重死亡,找了個獄醫來為他治傷。那獄醫醫術平庸,骨折炮烙之傷又非一兩日內能好,故只是馬馬虎虎地處理了皮肉外傷,以防化膿發炎。獄醫尚算宅心仁厚,見楚翔昏迷中水米不沾,便找獄卒要了些溫水餵他,但內服的湯藥根本灌不下。

    好在躺了三四天後,楚翔的熱度慢慢退去,但已骨瘦如柴,早沒有了人形。清醒後劇痛再度席捲而來,加之天寒地凍,天牢內只在地上鋪了一層發霉發黑的稻草,蓋地則只有一床爛得露出了破敗棉絮的薄被,躺在地上,寒氣從四面八方滲入每一處關節,痛得猶如剜肉剔骨,楚翔整日整夜絲毫不能入睡,連思維都像是被凍結住了,什麼也想不起……楚翔靜靜地望著牆角那盞鬼火般的油燈,自己的生命也如這暗淡的燈光,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隨時隨地都可能悄然熄滅。

    不知過了幾天,楚翔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慢慢地悄然死去,卻聽到外面遠遠的腳步聲,來者並不止一人,楚翔本能地轉頭看向門口,門開了,兩名獄卒押著一位婦人進來,婦人滿頭銀髮,但衣冠整潔,神態威嚴,進門後目光一掃,忽看到蜷縮在角落裡的楚翔,失聲叫道:「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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