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 卷七 第五章(上)
    素鳴衍找到波旬時,波旬與他的追隨者正躲避大水,向一座險峻的雪峰攀登。

    「嗖、嗖、嗖……」不待素鳴衍與千賀長琴靠近,羲人武士便將手中的長矛惡狠狠擲來,望著錯身而過的巨矛,素鳴衍鼻尖滲出冷汗,心裡想離冰壩坍塌也有三四日了,波旬怎麼還沒有冷靜下來?

    千賀長琴羽翼微斂,橫到雷雲獸的身前,擋住下方射來的巨矛,以免雷雲獸規避巨矛時,將殿下掀下去。

    「檀那明河,你還敢來見我?」波旬站在一方突出的山巖上,碩大的蛇尾纏著山巖上一株孤兀的巨拍,咆哮的聲音裡充滿著被戲弄的憤怒。

    素鳴衍腳下微沉,雷雲獸靈覺的下降了數十丈,千賀長琴憂心忡仲的跟下來,離山頂不足百尺,可以清晰看見波旬因為憤怒而暴起的青筋。

    卻是靠得越近,羲人越能控制他們的憤怒,素鳴衍站在雷雲獸的背翼上,俯身將羲人的狼狽不堪盡收眼底,追隨波旬的羲族武士不足五十人,衣甲破敗,剛剛擲出十幾支巨矛是他們惟一的武器,大群未成年的羲人都蜷縮在石隙裡,青色的蛇尾互相糾纏,閃爍的眼睛裡透露出對未來的迷芒。絕大多數的羲人,雖然有著漫長的生命,但是從他們出生起,就極少離開奔雷原,奔雷原有他們依賴的神跡與聖湖,如今神跡崩毀,聖湖傾頹,他們除了在波旬的令領下麻木的躲避大水,並不曉得該去何去何從。

    素鳴衍稍稍提高聲音,他相信自己就算喃喃自語,也足以讓波旬聽見,只是提高聲音,神色也稍稍的凌厲些「我見波兄被困神殿之中,冒死倒灌賀蘭天湖,為波兄贏得一線生機,波兄為何如此待我?」素鳴衍在羲人中看見紫縈的身影,變幻人身的紫縈蜷縮在山巖的角落裡,無力依著石壁,身上蓋著一片皮甲,手邊放著半截法杖,她正平靜著注視著素鳴衍。

    素鳴衍擤了擤鼻端,見下面的羲人沒有進一步的發應,與千賀長琴交換了一個眼色,便讓雷雲獸落到山頂上。

    波旬俯下猙獰的頭顱,巨人般地身軀給人極大的威壓,但是素鳴衍並沒有從他的精神波動感覺到真正的憤怒。當然,他必須在他的追隨者面前表現出憤怒來。

    波旬蒲扇一般地巨手拳握著黑色的古銘文戟,森寒的戟尖抵著素鳴衍的胸口。素鳴衍不屑去理會波旬的憤怒,注視著抵在胸口的古銘文戟,這是羲和留下地四件神器之一,通體玄色地古銘文戟看不出什麼材質所鑄。光澤有如水光一般溫潤。戟尖傳出一股奇異的吸力,有一種精魂血魄被吞噬的錯覺。

    不,這不是錯覺。素鳴衍想起關於光明戰戟的傳說,正是這種吞噬對手精魂血魄的異能,令光明戰戟成為近戰系地第一神器。

    「你身為羽嘉大地地王者,但是你的行為,就是我族最特立獨行地人也無法明白。」紫縈站了起來,輕盈妙曼的身體看上去有些虛弱,看來在躲避大水時,吃夠了苦頭,「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認為我族會有再次被你盅惑地可能?」

    「不,」素鳴衍堅決看著紫縈,「真相,我帶來一個真相,我認為作為羲人的領袖,有資格明白只有上位者才有資格明白的真相。」

    「真相?」波旬收回戰戟,「什麼真相,你且說來聽聽。小說.κ文字版首發」

    素鳴衍環顧周圍欲將他生吞活勇的羲人武士,慢條絲理的說道「除了八階的大地武者之外,還請波旬讓其他人退下。」

    「為什麼?」波旬詫異的看著素鳴衍,見素鳴衍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但是神情甚為堅持,揮了揮,令圍上來的普通羲人武士暫且退下,只有三名四臂羲人留在原地不動。

    千賀長琴欲退,素鳴衍阻止道「你是真正的瀆神者,便是知道殘酷的真相,也不會妨礙你的修為。」

    千賀長琴微微頷首,站在素鳴衍的一側。

    「這麼說來,我也可以留在這裡。」紫縈說道。

    素鳴衍沒有理會紫縈,看著高過他太多的波旬,沉默著不說話。

    波旬愣了一會兒,才曉得素鳴衍的用意,變幻成常人模樣,站到素鳴衍的面前,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想必波兄對我所要說的真相有所察覺,不然不會容我有說話的機會,」素鳴衍說道,「摩訶為千年來惟一登神之人,他所創的摩訶正教利用世俗的權勢,卻在三百年間極力掩蓋眾神存在的事實,波兄如何看待此事?」

    「摩訶既然能獲得神格,大概也知道你嘴中所謂的真相吧?」波旬的語氣略帶嘲諷,但見素鳴衍的神色肅穆,也收起嘲弄的神情。

    「事實或許如此?」素鳴衍輕歎一聲,「冰壩坍塌的那一刻,身為十二星辰主神之首的羲和降臨人世,你身為他的裔族,可曾感覺到他對你有絲毫的憐憫之心?自古以來,所有的賢者都免不了要感慨人間的生靈不過是神祇的玩物,或許波兄也有這樣的感慨吧?」

    素鳴衍語氣輕緩,但是看人的目光卻異常的犀利,令波旬禁不住想避開他的注視。

    「哈哈哈……」素鳴衍大笑起來,「波兄心中的信仰早就崩潰,為何對我還要氣勢洶洶?」不待波旬有惱怒的表示,素鳴衍看向其他三名四臂羲人,他們對素鳴衍還保持著敵意與警惕,四臂交橫在身前,蛇尾相盤,猙獰的頭碩高高昂起。

    「當你們跨入大地武者的那一刻,是否感覺到自己距離真正的神祇僅有一步之遙?但是為什麼千年以來,中陸只有一人能跨越這小小的一步?」素鳴衍要抬起來才能看見四臂羲人臉上的神情,「這些年來,你們在修行時是不是有著越來越多的困惑,而這些困惑又影響你們與身俱來的信仰?這一切,使你們在漫長的人生中處於更深的困惑之中。羲和在千年之前降下神跡,你們就被所謂的神跡與信仰困在小小的奔雷原上。」

    「不,四百年前,我們的族人在偉大的領袖春樹·婆剎帝的率領曾走下奔雷原,」一名四臂羲人憤怒的咆哮著,「但是因為卑鄙的你們,令我們遭受慘重的損失。我們對祖神懷有信仰,卻沒有被信仰困在奔雷原上。」

    「真相確實如此?」素鳴衍不屑的反問,「除此之外,你們每日還生活在惶恐之中,不曉得神罰之死何時會降臨到你們的身上。你們的信仰可曾讓你們得到神祇的憐憫?」

    「這就是你要說的真相嗎?」波旬眉頭隆起,有些不耐煩的說。

    「不錯,這就是真相,不論是常人,還是作為神裔之族的你們,自創世神戰之後,就沒有得到過神祇的憐憫。」

    「難道我們只是神祇創造出來的玩物?」波旬臉色有些難看。

    「或許就是如此,」素鳴衍臉色如常,平靜的說,「中陸有史以來,幾乎所有強者都躲不過神罰之死的命運,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夠跨越人與神祇之間那道看上去並不廣袤的鴻溝。」

    「衣裳垢膩、頭髮花萎、身體臭穢、腋下汗出、精魂離散,為神罰之死的五兆,然而所承受的痛苦與恐懼惟有死者才能身受。」紫縈想起神典中的記載,忍不住微微顫抖,臉色蒼白的說,「若真要面臨這樣的死亡,我寧可一輩子不觸碰那道界線。」

    「在常人世界裡,天榜強者是如此的稀少,以致後人對神罰之死沒有多少認識,我想做為神裔之族的你們,或許在人生的歷程中早見識過所謂的神罰之死。」

    「夠了,」波旬有一種被人窺破內心恐懼的惱怒,「祖神既然說你是阿多奈大神選中的人,那你從阿多奈大神那裡知道什麼?」

    素鳴衍攤攤手,說道「梵淨天之界乃阿多奈大神所化,也就是說,自創世神戰之後,阿多奈大神就已經不存在了,當我強行借阿多奈神果之力,強行打開物質界與梵淨天之間的通道,阿多奈大神殘留在梵淨天的最後一絲神識也消散了。」

    「你知道什麼?」冰壩坍塌時,波旬也感覺到強烈的精神波動,沒想到那會是阿多奈大神殘留在梵淨天最後的神識,阿多奈作為最古老的五位神祇之一,他創造了光明星辰之神羲和、明月星辰之神常羲與暗月星辰之神望舒,也是最強大的神祇之一,掌握時間之序的力量。波旬看著素鳴衍慢條絲理的神情,忍不住要咆哮起來,「神罰之死究竟是什麼?」

    素鳴衍淡然說道「神罰之死是眾神設立的最後一道鴻溝,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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