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廂聽貴妃娘娘這樣說了,知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再說別的話,就是自己不給貴妃臉子了。只好委委屈屈上前給貴妃施了一禮,道:「那季廂這就過去鳳坤宮那邊了。」
貴妃方轉怒為喜,且拉住了季廂的手道:「姑娘不必有什麼顧慮的,你是季御女的妹子,到底不是她本人。皇后再不待見你姐姐,也是她們的事,和咱們沒有妨礙。你這去了,不過叫皇后看看你,一會子就回來了。」
季廂點頭,遂轉身去了。
至了鳳坤宮,季廂誠惶誠恐給皇后施了禮,小聲道:「季廂拜見皇后娘娘。」
皇后上下打量了,心道:這長相倒是比甘棠還嬌媚些,就是這氣度上,像是少了些。面上笑道:「以前倒也見過姑娘,只是沒有好好說會子話,。」
季廂忙道:「娘娘想說什麼,我陪著娘娘就是。」
皇后淺笑,道:「你坐下了,咱們再說話。」
季廂看看宮女給搬過來的一張酸枝玫瑰椅,言道:「過來這邊並沒有走多少路,我站著聽皇后娘娘講罷了。」
皇后心裡嘲笑她的小家子氣。旁邊一位姑姑言道:「娘娘賜姑娘坐,這是好大的榮耀。姑娘坐著罷。」
季廂抬頭看看皇后臉色,這才輕輕坐下了。
皇后笑道:「貴妃娘娘的頭髮是你給挽了罷?」
季廂忙站起來,低頭道:「稟娘娘,是我呢。」
皇后道:「你何時倒學會了這個?」
季廂道:「不過就是看見了誰的髮髻梳得好看了,就琢磨著試著來梳了。」
皇后頷首,笑道:「既然能陪了公主們唸書。那必是個心慧的人,心慧了,自然手就巧了。」
季廂聽她誇讚自己。低了頭,沒有說話。
皇后道:「你抬頭看看我該梳個什麼頭才好看?」
季廂略抬眼看了看。又低了頭,道:「皇后娘娘生著鳳首,梳什麼也是看得好看的。」
皇后笑了,道:「你倒是很會說話地。」
季廂道:「不是單說好聽的話,娘娘的頭型就是長得好地了。我因著喜歡梳髮髻。就愛看人的頭,長得好孬。」
皇后娘娘笑了,道:「你真是個有趣地人兒呢。十六K文學」
季廂笑笑,低聲道:「娘娘要是願意,就讓季廂給娘娘梳個鳳尾頭罷。」
皇后笑問道:「這是個新鮮的名號,竟沒有聽說過呢。」
季廂道:「把髮髻梳了腦後。娘娘頭生得好看,將頭髮梳了上頭,反掩了那好。不如就將發稍挽了*下些,。倒顯得更加嫵媚風流。再說娘娘身量又高挑,就是梳了後頭,也不顯著什麼。」
皇后點頭。道:「聽著很有道理。就勞煩姑娘給我梳了看看。」
說罷,站起身來。往寢室那邊過去了。
一個姑姑過來。請季廂去了一間小室,淨了雙手。又拿了一香脂叫季廂抹了手心、手背,道:「我們娘娘是喜歡嗅這個味道的。」
季廂便仔細將香脂抹勻了,才隨那姑姑去了皇后寢室。皇后已坐在了妝台前。季廂過去,綠遍幫著將皇后頭上的釵環取下。季廂拿起了梳子,再梳子上頭略抹了少許頭油。
綠遍看到了,道:「季姑娘這就要上頭油麼?」
季廂笑道:「娘娘頭髮又長又厚,抹上了這個,梳起來也順和,不會扯疼了頭髮。比梳好了,再抹頭油,髮髻看起來也光亮。」皇后道:「你想得細緻。束楚給我梳頭時,都是慢慢動作。倒也不疼,就是若碰上了大事的時候,我這心裡頭就有些焦躁了。」
季廂笑道:「我哪裡敢與束楚姑娘比地。不過是自己偷懶些,才想出了這個法子來,也上不了大雅之堂。」
皇后笑道:「到了我這裡了,大雅之堂在哪裡呢?」
季廂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了,忙跪下了,道:「是季廂冒犯了娘娘,請娘娘降罪。」
皇后道:「我又沒有怨你,跪了做甚?起來罷。」
季廂起身,將皇后頭髮梳順了,先將腦前的頭髮一縷縷挽了,卻僅是使之伏在頭上,拿扁平的珠花壓住。後頭的頭髮分做三股,一股又做兩縷,兩縷互相盤絞著,彎了一個大圈,裡頭撐上了往日用的金髮圈。中間一股也是一分為二,彎了圈,卻與前面一個盤絞了一起,同樣撐上了發圈。後一股如法炮製。梳好了,又挑了幾個帶長墜子的翠珠花扣在了發股之上。
季廂道:「娘娘若是不往外頭去,就這樣行了。要出去時,就戴上珠翠,也是好看的。」
皇后叫綠遍在頭後拿著鏡子左照右照看了,心裡是滿意的,道:「這樣戴上鳳冠,也是好的。」
季廂道:「若戴鳳冠,就把這三股再稍往下梳了,就壓不到了。」
皇后問綠遍道:「你看著如何?」
綠遍低頭道:「奴婢看著也是很好。」
皇后笑了,道:「勞累了季姑娘了。」略歪頭示意,早有宮女捧過了托盤,上是兩個戒指,一個紅寶,一個藍寶,還有一個玉手環。
季廂忙道:「季廂哪裡敢要這些貴重東西。」
一姑姑悄悄扯了季廂地衣袖,道:「姑娘跪下謝恩就是了。」
季廂便跪下了,言道:「謝皇后娘娘賞賜。」
皇后含笑點頭,兩個姑姑便領季廂出去了。
見季廂去了,綠遍言道:「娘娘很喜歡她麼?」
皇后微笑,道:「人倒也罷了,我很是喜歡她的手呢。」
綠遍憂心道:「娘娘不要忘了她是季甘棠的妹妹。」
皇后言道:「難道她能給我頭上插一根毒針不成?不過是借了她地手使使罷了。她再甜言蜜語,我也不會把她當了我的跟前人兒。若是她是為了她地姐姐來試探些什麼,或要做出什麼事來,那就打錯了算盤。別當了別人都是傻子來糊弄。」
綠遍點點頭,道:「我也是怕她是個嘴巧地,白叫娘娘憐愛了她。」
皇后冷笑道:「倒要看看她要做些什麼出來。若好了,咱們百好。若不好了,那就要她沒有了一好。」
束楚在自己屋裡揣摩著皇后該要小睡了,便往前邊去了。看見娘娘竟梳了別樣的頭,心裡疑惑。
綠遍看她臉上樣子,便笑道:「束楚姐姐不知道,是季廂姑娘給皇后娘娘梳了頭。我們看著都好,就是不知道姐姐看著怎樣。」
束楚強笑道:「自然是很好地。」
綠遍笑了,道:「娘娘聽聽,連束楚姐姐都拜了下風了。」皇后道:「你過來給我散了罷,也要睡上一會子。」
束楚過去給散開了,看這挽法也並不是那難的,竟雅致好看。又鬆松編了辮子,娘娘便躺下睡了。
束楚囑咐了宮女,待娘娘要起身了,就過去叫她過來,出去了。內廊上的幾個宮女正小聲說話。束楚在簾子這邊聽見是說什麼「呆滯笨拙」、「清雅俏麗」,等她一出去了,那幾人便住了嘴,向束楚道:「姐姐要回去了?」。
束楚點頭,沒有說話,轉身去了。
自這天起,皇后便常叫了季廂過來給自己梳頭,反叫束楚清閒了下來。
這日,束楚閒來無事,藉著要去掃些落了的菊花,便和兩個小宮女往外頭去了。
恰碰上了抹雲和一個宮女也在那裡掃菊花。
束楚笑道:「你們主子也喜歡這個麼?」
抹雲笑道:「光我們那堂裡小園子就共用了。不過是到了這時候了,就來應應景,出來喘呼幾口新鮮氣兒。姐姐是皇后身邊最忙的了,怎麼有工夫出來了?」
束楚道:「你們主子的妹子在那裡候著呢。」
抹雲睜大了眼睛,道:「姐姐不是拿我們主子說笑罷?她到底是陪公主們唸書的姑娘,怎麼竟去了鳳坤宮梳頭?」
束楚撇嘴道:「你倒來說這樣的話了。她是你主子的妹妹,你竟不知道這個麼?宮裡早傳得滿了。」
抹雲道:「季姑娘不知有多少時候不往我們那邊去了。我一說去接了姑娘過來,我們主子就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哪裡敢提二次呢。竟不知道季姑娘還有這個能耐。」
束楚笑道:「若不是你們姑娘,我也不會得了閒往這裡來了。」
抹雲道:「那樣也好。你難得歇上一會子。待季姑娘出了宮了,皇后娘娘還不是又要叫了你回去麼?」
束楚沒有說話。
抹雲道:「你放下了心,我們主子就是勸季姑娘早嫁,才惹惱了姑娘。一個姑娘家的,總不能就這樣了。就是我們主子的話,她不聽,難道也不拿她父親的話當事麼?早晚會出去的。」
束楚笑笑,道:「她出去不出去,和我是沒有妨礙的。」
抹雲也笑道:「姐姐是個不一般的人,自然不會小心眼子。都是我白擔心。」又說笑了一陣,兩人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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