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日過去,抹雲的話是越來越遠了。先時,不過是叫了季廂過來,梳好了,也就再叫她回去了。碰到有外客來,還是束楚打理著,改了樣式,或再修飾。有回,季廂在皇后跟前說漏了嘴,提到了母親死得不明,皇后不是蠢笨的人。思前想後,也琢磨出了一點子事故,便也慢慢稍看重了季廂些了。平日裡頭,也常叫她過來說說話,雖親熱上不及綠遍,倒也叫一般人等驚慕。束楚索性就不上去了。原來還想著,若不過去,皇后察覺了,少不得一頓打罵,以後到底怎樣,娘娘也對自己有個說法。娘娘竟沒有問半句話,白讓自己戰戰兢兢在屋裡坐了一天。綠遍在路上碰見了,也早沒有了「姐姐」這一稱呼,直呼「束楚」了。
別的宮女也都見風轉了舵,有的還別彆扭扭小聲喊一聲「束楚姐姐」,有的或低頭過去,當沒有看見,有的就笑嘻嘻道一句「束楚」。
束楚這日正坐在別的宮女屋裡,想找個花樣子,好往才發下來的冬衣上繡上點花朵。那宮女有人找她,便叫束楚自己做一會子,出去了。束楚一個人呆坐著,看著冬衣上空空的領、袖。若往年,這樣的冬衣哪裡就到了自己手裡。或娘娘另有賞賜,或就是沒有賞賜,別的姐妹也早替自己領了去,想著自己能喜歡的東西繡將好了,才給自己抱了過去。自己雖梳得好頭髮,怎奈在針線上頭,是搶不了別人的先。今兒竟要憑了自己來做了這個了。
輕歎了一聲,卻聽見有人從屋前過去了,進了隔壁。這邊住著的是大宮女下頭的宮女。也是娘娘跟前伺候。以前束楚是少來這邊的,也不知道是誰在邊上住了。就聽見有人說話,竟是綠遍。但聽她道:「你這裡說話可方便?」
就聽那人笑道:「才剛過來,你也看到了。她出去了,這邊地人除了她,今兒都當值,誰會在這裡。」
束楚一聽,知道是娘娘身邊管褥被的懷錦。遂傾耳聽她二人要說些什麼。
那懷錦笑道:「她也有了這個時候了,姐姐該放了心了。1-6-K-小-說-」
綠遍道:「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了。誰知道她會不會再翻了天?你別看她悶悶地樣子,心眼子比咱們只多不少的。」
懷錦道:「能有什麼?不過是梳梳頭罷了。姐姐雖沒有那個本事,卻是娘娘心裡頭地人,別人誰比得了呢。倒是那季廂,姐姐可不要叫她拔了頭籌去了。」
綠遍言道:「她倒是沒有什麼。到底是六皇子那邊的人,就算皇后覺著她好了,也不會拿她當了貼心的人。早晚也要出去的。或者她想*了娘娘,能當上個主子。娘娘自會擋了她這條路。不像束楚,是一心想爭了我的前頭去,沒有別地癡
束楚心中冷笑:這綠遍看著溫溫柔柔的一個人。倒也看得清楚。
又聽懷錦說道:「咱們娘娘倒也心思謹慎,雖抬高了束楚。到底沒有當她成了心腹。」
綠遍道:「咱們娘娘也不是一般的人。那束楚是去了的太妃那邊出來的。太妃在時。還問娘娘要她回去。娘娘強留了她,心裡也早有了疙瘩。還和我講過。說可惜束楚不是自己帶了進來,要不也多個跟前的人。」
束楚在這邊暗暗搖頭,又覺著再這樣聽了下去,那宮女一旦進來,與自己說話,就都露了出來,以後見了面,就不好說話了。便起身,輕輕踮著腳出去了。好在自己穿的是在娘娘身邊穿的軟鞋,走起路來是少有聲的,那兩個還在說話,竟沒有聽見。
束楚回到自己屋裡,就倒了床上。身前服侍地也不敢近前,都退了外頭去了。
過了三日,抹雲從外頭回來,甘棠見了,便進了內室,抹雲隨後跟著進去了。
見抹雲的臉色,甘棠笑道:「得了?」
抹雲點頭,附耳對甘棠說了幾句,又道:「這皇后倒也膽大,竟叫主子猜準了。」
甘棠不發一言,先走至西窗前,跪了,拜了兩拜,輕聲道:「是母親在眷顧著我麼?可憐你的外孫,女兒沒有能耐,跟著我受苦了。」眼中掉淚。
抹雲過去,扶了甘棠起來。
甘棠苦笑,道:「就看這回了,要不就要和母親黃泉下見了。」抹雲道:「只是接下來要怎樣呢?皇上也久不來這裡了,主子要和誰說呢?」
甘棠皺眉看看抹雲,道:「你可還有什麼想法?還等著空林麼?」
抹雲一聽,怔了。
甘棠道:「不是單在皇上面前說那兩句話地事,皇上也要願意聽,願意信。你想,如今誰還站了我們這邊呢?張婕妤早避了,前頭貴妃也來的,現在也不打照面了。」
抹雲木木言道:「主子說要怎樣呢?」
甘棠看她面色上已不似方才興高采烈,心裡也是不忍,遂道:「我也還沒有想好,以後再說罷了,總要趕在皇后地前頭。」
抹雲點頭,出去了。
甘棠看著她垂頭出去,心裡也難過,心道:但凡有別地法子,怎麼會把你推了出去?那空林活了下來,你心裡肯定是有了故事。只是自己若漏過了這次,你也沒有什麼好事啊。只是若你幫了我,那日後就算好了起來,也不得百好啊。心亂如麻,也不知該怎樣做才好了。
鳳坤宮的束楚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竟好似有了癆病,連著幾日,吃不進飯食,咳得也駭人。皇后念她是身邊地人,便找了太醫來給她看。束楚剛嗽了一陣子,顫巍巍自帳中遞出了絹子,小宮女接過去,叫太醫看。太醫看了一眼,不待看二眼,便出去了。少時,有嬤嬤過來,就在屋外頭,道:「姑娘有了病身子了,太醫說要清清靜靜地,方好。在這裡人來人往,也不好調養。姑娘還是收拾好了東西,自己往檻壽堂去罷。兩個服侍的,送姑娘去了,再回來好好收拾。」說完,就疾步去了。
兩個伺候的,有一個明白些的,早托事往別處去了,只有一個跟著束楚年歲長些的,將束楚扶了起來,穿好了衣裳,將應用之物包了包袱。
束楚苦笑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避了出去?這屋裡可要好好收拾呢。說不定這餘下的東西,就要一把火燒了乾淨。」
那小宮女卻道:「我就跟了姐姐去罷,留在這裡也是叫人欺負。跟著姐姐,就是死了,也是我甘願的。」
束楚點頭,道:「想不到我竟有你這個忠心的妹妹。」
兩人收拾了,小宮女攙著她出去,看見有人外頭站著,小宮女過去煩她給嬤嬤帶話,那人後退了兩步,連連說道:「你要找死,誰攔著你了?快些去罷。」
這對主僕便慢慢去了。
清袖堂知道這事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
甘棠笑道:「束楚這姑娘是聰明的,遠遠離了這是非,就看誰勝了,她再清清白白出來。」
抹雲道:「要到了那時侯,主子要她來梳頭麼?」
甘棠看了抹雲兩眼,道:「你說呢?」抹雲道:「我也覺著不會。可惜了她那手藝了。」
甘棠道:「她也興盛了那些時候了。一個人自有她的命數在那裡。」
抹雲跪了,道:「抹雲的命數是主子說了算。主子要我做什麼,說什麼,主子給我說了就行。」
甘棠忙扶了她起來,泣道:「你和我的姐姐一樣,妹妹實在不想叫姐姐去。我還是再想想罷了。」
抹雲道:「聽說太皇貴妃已好些日子沒有過去鳳坤宮了。若皇后走在了主子前頭,豈不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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