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抹雲和兩個宮女牽著謹謖的手,在園中玩耍。正捉著草中的小蟲,謹謖忽看見了遠處的兩隻大喜鵲,花剌剌的羽毛,很是好看。忙往那邊趕過去。倒把抹雲她們唬了一跳,忙追了過去,怕摔到了。
兩隻鳥兒見人過來了,哪有呆著的道理,撲稜一聲,飛起來,到了南邊的高樹上。謹謖人小,哪裡知道是逮不住的,還是往那邊去。抹雲哄不住,只好牽著他,小步跑過去。這又驚了鳥,繼續往南邊飛。一干人只好再跟著跑。
追了一陣子,抹雲怕謹謖出了汗,再吹了風就不好了,便抱起他來,稍慢些往喜鵲飛的地兒走。
這樣一路走著,竟到了檻壽堂。那兩隻鵲兒就落在那高樹上,也不到窩裡去,一唱一和的鳴叫。
抹雲抱著謹謖就站在堂外,看著。謹謖還要往裡頭去,抹雲卻忌諱這裡,不想進去,便想哄著謹謖離了這裡回去。
裡頭的老公公卻聽見了外面的聲兒,便出來了。
抹雲笑道:「擾了老公公了,我們這就走了。」抱著謹謖要走,謹謖卻到了這處生地兒,硬要進去看看才好。那老公公往四下裡看了看,道:「姑娘就抱著皇子進來看看罷。這裡還沒有新掌事的,冷清得很,沒有幾個喘痛快氣的人兒,礙不著什麼的。」
抹雲看看哭鬧的謹謖,只好依了他進去了。
這裡景色又與園裡大不相同,謹謖看著新奇,到處走走看看。老公公偷扯了抹雲的衣袖一下,輕聲道:「姑娘來看看上回送過來的酒。以後還要依著樣兒,再送過來的好。」
抹雲扭頭看他,老公公給她使了眼色。抹雲便道:「你們兩個好好看著六皇子。小心地上地土坷拉、草裡的飛蟲子,蹭破了皮、咬了紅疙瘩。咱們以後就別想出來了。我去看看這個饞嘴的老公公要喝什麼酒。」
那兩個宮女忙跑著跟謹謖去了。
老公公召喚著抹雲到了門房裡頭坐下。一路看
抹雲笑道:「老公公喝了那點子酒,有了酒癮了不成?」
老公公彎身從桌子底下拿出那壺酒來,道:「哪裡能一頓就喝完了?十分想了,才倒上半盅子,解解饞就罷了。」又掀開了一邊木床上地草葦席。拿出了一個破布包,放到了抹雲手上。抹雲狐疑地看看他,打開來看,是一個粗瓷盒子。正要開了蓋子看看,老公公忙止了,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姑娘還是拿了回去給了你們主子。我也算完了一件心事了。」
抹雲道:「老公公且告訴我是什麼,我好告訴我們主子。」
老公公道:「是江嬤嬤留了這個在這裡,說若是出了什麼事。能給了你們主子是最好,若不能就扔了水池子裡頭。今兒既見了你了,就給了你。整日裡壓在這蓆子下頭。總是一付子心事。到底是什麼,江嬤嬤也沒有說。只留了一句。說真到了給她們的那一天,她們也就曉得了。」
抹雲也是猜不透。便放進了懷中,道:「哪天再給老公公送酒過來吃。」出去找了謹謖。謹謖已在宮女懷中睡了,幾人便懷裡抱著回去了。
到了清袖堂,安置了謹謖,抹雲便掏了瓷盒出來給了甘棠。甘棠初時也是不知何物,打開來看,只是一些樹根顏色樣地粉末,*近鼻子,嗅了一嗅,並沒有什麼味道。待抹雲說完了老公公傳的話,甘棠明白了:不過是江嬤嬤在宮中經得多了,為防有什麼不測,給她留下這個,或能助了她的力,也能不枉費了自己的一條命。
抹雲問道:「主子知道這個?」
甘棠看看抹雲,心道:這樣的東西,還是少人知道得好,便道:「必是能治我病地藥末子罷了。江嬤嬤必是怕自己萬一出不來,才托了老公公,想不到竟就沒有了人了。」
抹雲道:「那我就收好了。等主子用得著的時候,真是有用呢。」
甘棠囑道:「就放了那個多寶格的木瓶子裡頭罷了,找的時候,也好拿的。」
抹雲拿著去了。甘棠心裡想著那個瓷盒,也忘了要做些什麼了。
藏梅在外邊見抹雲出來了,想著屋裡頭沒有人,便進來了。看甘棠呆呆坐著,怕有些魔障了,便想出話來說,道:「這些日子倒清靜了,少有人過來。」話一出口,便悔了。
甘棠卻是不介意的,淡淡說道:「你也知道我先前不過是個繡衣的奴才罷了,進宮前也有兩個小丫頭,卻都沒有跟進來。你若是以前是總跟著我,就知道我本來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我是關在屋裡,足不出戶一兩個月,也覺不出什麼的。實在閒了,坐在炕上,呆呆地想事情,也是有意思地。」
藏梅笑了,道:「看主子喜歡做這個、喜歡做那個的,誰能知道主子是最熬得過的人呢。」
甘棠笑笑,道:「尤其到了這種地方,不過是熬日子罷。不能熬地,也就能了。」
藏梅點點頭,道:「想來,主子說的是對地。我這個整天閒不住地,也有時候願意一個人想事情了。」
甘棠笑道:「你且說來,想什麼事情了?」
藏梅臉紅了,道:「主子不要想岔了,我是想著家鄉的野果子了。有一種果子,籐籐蔓蔓地長出來,秋裡就結了葡萄樣地小果子來,就是個頭小得很,黑黑紫紫的,吃在嘴裡酸酸的,我想得很呢。」
甘棠道:「聽你說得這樣好,都引得我也饞了。你出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果子,拿進來,咱們兩個吃一些罷了。」
藏梅歡喜地出去了。
過了幾日,甘棠之父捎信進來,說季廂回去這幾天竟病了,好在老家那邊的姨媽一家也遷來了這裡,那姨媽便進府邸來,照顧季廂。叫甘棠不要記掛。甘棠心中一笑:真病、假病,已離了這裡了。就是心中還是怨恨著,不免又想起了江嬤嬤留下的東西,一想起這個,心中便顫顫的,搖搖頭,硬想別的去了。
抹雲從外頭進來,甘棠看見了她頭上的一支簪子,道:「以前沒有看見你戴這個呢。」
抹雲臉上一紅,看沒有別人在這裡,便從頭上摘了下來,道:「不想戴這個的,是原來的那支有一處石痕子裂了,總是夾住了頭髮,另一支好的,也借給她們戴去了,不好就張口要了來。只好找了它出來戴了。」
甘棠細細瞅了瞅,道:「成色好,不過是有些細小的絮,也不礙的。比你原來的那個不差。是原來的太妃賞的?戴就是了,我又不是個小心的。」
抹雲道:「不是太妃給的。是鳳坤宮的一個李公公叫人給我捎了過來。」見甘棠面露疑色,忙道:「他原來並不是在那邊當差的,是從敬事房抽了過去的。以前也是因著有回給太妃那邊傳送東西,失了手,我看他年紀小,可憐人,就給他掩了過去,他硬是認了我做姐姐,好送些東西過來。」
甘棠想到了什麼,笑道:「我才到了太妃那邊時,你那瓷盒的香粉是他送過來的罷?」
抹雲驚得睜大了眼睛,道:「主子怎麼知道那個?」
甘棠笑了,道:「這日子是過了,等明年桃花開了時候,你叫幾個人去採了桃花回來,咱們自己做香膏子,做好了,在上頭拿梅花簪子印上花痕,好得很呢。」
抹雲大悟,道:「竟然就是主子做的?」
甘棠點點頭,道:「可見何謂巧合了。」
抹雲猶自在那裡說道:「主子那時候怎麼不說?」
甘棠笑道:「可不敢找罵。你那樣一個厲害人兒,我哪裡敢問什麼?還怕你一個嘴巴子打了過來呢。」
兩人說笑了半天,甘棠又叫抹雲給那個李公公捎幾樣吃食過去。只是不要叫人瞅見了。抹雲道:「嶺祥是和他們一處住的,叫他傳送就是。」甘棠點頭。
又過了半月,季廂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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