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殺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七十四章 柳暗
    到了檻壽堂,藏梅早帶了兩個宮女在門外迎著,撩開轎簾,慢慢攙甘棠下來。藏梅笑道:「主子剛出去了,張婕妤就過來找主子說話,等了一會子,不見主子回來,才去了。」

    甘棠道:「覺著太悶了,就到外頭散散。張婕妤沒說別的什麼?」

    藏梅道:「沒有,吃了一盞茶,說再去找別的姐妹說話,便走了。到屋裡坐下了。抹雲道:「這路上熱,主子要洗洗麼?」

    甘棠想想,道:「也好。再洗了頭,好涼快涼快。」

    抹雲自出去吩咐預備。

    因著甘棠身子不便,不好彎腰,索性就躺在了炕上來洗。兩宮女各站了一旁,兩手扶持其首。抹雲便拿豬苓給主子頭上細緻抹了,拿手輕輕揉搓。

    正這時,有宮女進來道:「張婕妤過來了。」

    甘棠道:「請到暖閣裡去吧。煩她坐上片刻,好茶招待。」

    那宮女便答應著去了。

    一時換了幾盆水沖洗乾淨了,藏梅拿布子輕輕拭乾了。抹雲又拿了頭油過來。甘棠問:「是才送過來的?」

    抹雲道:「是昨兒拿過來的。我這才開了蓋子。」

    甘棠道:「我先聞聞看。」

    抹雲拿近了,甘棠只嗅了一下,便道:「好濃郁的香氣。還是前頭那個茉莉香的好些。」

    抹雲道:「茉莉香的倒還有些,給主子拿過來?」

    甘棠想想,笑道:「也罷了。不想沾這些有香的東西,還是這樣清爽。我也不出去抹雲依言收了。

    藏梅道:「等頭髮干了再攏起來?」

    甘棠道:「張婕妤在那邊等著,不好就叫她乾坐著。就這樣攏了罷。」

    藏梅便不拿梳子。就用手稍梳理了,就勢盤了起來,插上了一根嵌東珠的玉簪子。

    甘棠對鏡看了一眼。道:「很妥帖。」整理了衣裳,過去了。

    張婕妤見她過來。笑道:「今兒我來得不巧,不是出去了,就是又忙事兒去了。」

    甘棠笑道:「姐姐若早叫個人過來,知會這邊一聲,有天大地事情妹妹也等著姐姐。不出去走了。」

    張婕妤道:「你知道我是個坐不住的人,小公主不過來,我一人悶坐著難受。和旁邊這些人說話,時候長了,也不知要說什麼。」

    甘棠道:「姐姐儘管來就是。要是妹妹不是身子重了,就去找姐姐了。」

    正說著,有宮女進來,道:「皇上賞賜下來了。」

    甘棠因張婕妤一旁坐著,稍覺不便。好在張婕妤倒很看得開,笑道:「妹妹這樣了,不能承恩納寵。還這樣叫咱們皇上喜歡,這宮裡沒有幾個呢。」

    說話間。就有幾個公公進來了。宣了旨意,放下了東西去了。

    張婕妤道:「倒是什麼稀罕物件。妹妹讓姐姐也見見。」

    甘棠只好揭了托盤上的綾子,就是一個巴掌大地圓錦盒。

    張婕妤道:「妹妹倒是快些打開了。」

    甘棠便打開,裡頭有一對銀鐲子罷了。

    張婕妤只瞧了一眼,便不看了,道:「皇上那樣喜歡妹子,賞了這個,有什麼好呢?還是上頭幾位娘娘戴的鐲子好。妹妹要對那樣地才好。」

    甘棠細看看那鐲子,從外頭看,確是簡簡單單的一對鐲子,只是再看鐲子裡面,竟是極通透的翠面子,外面只是裹了一層銀子的表。

    甘棠順手拿起一隻,戴上了,只覺腕上就有了一股子涼意兒。索性戴上了另一隻。心裡自然感激皇上:依例,妃子以下的婕妤等侍妾,是不能戴這樣上好地玉翠首飾,即便得了,也只好壓在箱底,不讓人見的。可見皇上待我是好的。

    張婕妤見甘棠竟戴上了,便道:「妹妹瞧瞧,哪裡有你腕上那一對好看,快摘了下來。一路看中文首發到底是主子了,還戴這個。」

    甘棠笑道:「雖說不值錢的,到底是皇上賜的,戴個新鮮意兒罷了。」

    張婕妤笑笑,也不再說了。

    甘棠勸張婕妤用些果子,張婕妤道:「再不敢多吃一口,你看我這身子,滿宮裡頭再找不出一個。」

    甘棠看看她,確是日益地胖了起來,言道:「姐姐心寬,命又好,自然是富態相。姐姐將來要享福的。」

    張婕妤笑道:「也就這樣說了。」便辭去了。

    宮女過來,收拾了茶盞去了。

    抹雲服侍甘棠用了果子,再拿水來,擦了嘴,洗了手。才道:「張婕妤大熱天地過來,倒是耐得熱的。」

    甘棠道:「住得離鳳坤宮、清袖堂這樣近的,保不了得了信兒,想看個熱鬧。來了一趟,我不在,還要來一趟,想看看我與皇后到底結了仇怨不曾。」

    抹雲點點頭,道:「只是我們辦的正事兒不知到底怎樣。」

    甘棠道:「礙著別人在眼前頭,我也不好問地。她倒是說了什麼?」

    抹雲道:「我就按咱們說定的話,一句句講了,半句不多,一句不少。那老嬤嬤只是聽著,也沒有答話。或者她真不是呢,明天來了太醫令,一旦摸了脈象,主子要怎樣呢?」

    甘棠道:「她既沒有說話,肯定這江碧蓮是活著呢。若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慮的,直接告訴了你實話就得了。如此,她或是江碧蓮,或不是。若是,最好。不是,另有其人,那她必然告訴了向夫人。請她裁奪。那就是她們地事了,與我們無礙。」

    抹雲急道:「要不是了,主子要怎樣?」

    甘棠道:「記得去檻壽堂那回。是因著吹了冷風引起。如今避著勉強過來了。只好今晚上或是能淋雨,或是洗了澡。就到風口上站著。就是引不起那老病,憑我這身子,也就染上點小症候了,搪塞過去了。」

    抹雲心裡難過,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在心裡暗暗禱告。

    用過了晚膳。抹雲又服侍著主子洗浴了,換上了寬衫子,坐在天井吸口涼氣兒。那幾個打雜地公公們這時候也早散了,單留下兩個當值地,與兩個宮女在堂外站著,聽候差遣。

    抹雲看看天,道:「不像前頭悶了,這時候起了風了,要下起來也是小地。」

    甘棠道:「以前隨父在南邊。趕上下雨時候,十天半月地不見雲散,一家人懊惱得很。到了這裡。不常下雨了,倒是喜歡起來。」

    抹雲道:「我家也有個小園子。只是自我祖父輩起就敗了下來。園子就荒了。裡頭枯樹爛木頭的。下上幾天雨,就長出許多菇子來。我們就去摘了。自己又不敢吃。全都送給廚房上地老於。他愛吃。一兩天吃不完,怕爛了,就拿線一個個穿了,穿成幾串,掛在陰涼的地方。若節省些,能吃到冬裡。」

    甘棠笑道:「必是美味,你沒有偷嘴麼?」

    抹雲含羞笑了,道:「以後知道是能吃地了,也吃過兩口,覺著倒也可口。只是以後是再吃不到了。」

    甘棠道:「改天咱們就堆幾塊木頭在堂後,見天地澆上些水,看能生出菇子來麼。」

    抹雲正心裡感念主子心意,外邊宮女進來,道:「有兩個宮女要拜見娘娘,說是在園裡撿了東西了,來讓主子看看,是主子的不是?」

    甘棠看了抹雲一眼,抹雲會意,出去領那二人進來。甘棠自己就進了屋了。

    抹雲看那二人,裡頭正有那位老嬤嬤,便領進來。

    老嬤嬤對那個宮女道:「你在外頭等著,我出來叫你。」

    抹雲聞了此言,就叫進一個宮女,領著來人到下房候著。自己就扶著老嬤嬤進了屋內。

    老嬤嬤給甘棠行了禮,抹雲給搬過凳子坐了。甘棠問道:「老嬤嬤此行到這裡來,是向夫人的差遣?」

    老嬤嬤道:「夫人叫我給季婕妤制了藥,又叫我捎帶過來。」

    甘棠笑道:「怕還有別事罷。叫個別人來了就是,嬤嬤上了年紀了,何苦跑這麼遠來呢?」

    老嬤嬤不答話,將手中的小包袱交予抹雲。

    甘棠道:「向夫人要你再給我把脈吧?看看我所言真假,或看看我還能活幾時吧?」

    老嬤嬤仍是不答,半天方道:「婕妤主子還是讓我把了脈再說吧。」

    甘棠一笑,抬手放在桌上。抹雲過去給放上了一個軟軟的竹蔑墊子。又擺上了一張凳子。

    老嬤嬤過去坐下,給甘棠把脈。低頭,瞇了眼睛,一動不動地。把了右手,又把左手。

    沉吟了半晌,道:「那逃難過來的孩子是在季婕妤府上吧?」

    甘棠微笑,頷首。

    老嬤嬤又道:「可有什麼憑物?」

    甘棠笑道:「只是家母進宮時隨口一說,也沒想能找到的,就收了義子養著罷了,正同我小兄弟一處讀書認字,將來也好有個出路。哪裡想到要什麼證物。若老嬤嬤知道那江碧蓮,她要看了證物,才認下。那就等我誕下了孩子,或封了妃子,將母親叫了進來,再要憑證。現在寫家書,若被他人拆開了,不好說的。」

    老嬤嬤思量了一會子,道:「望季婕妤給府上捎個信兒,多多照看,江碧蓮給婕妤跪下,先謝了這救命的恩。」說話間,就跪在了地上。

    甘棠示意抹雲將她扶了起來,道:「這也是我家與你家小公子的緣分。或上輩子欠了你家的情,這輩子該當還上。」

    江嬤嬤搖頭道:「季婕妤的病,我就不瞞了,都說與你知道。」

    甘棠稍往椅上*了,但聽她講來。

    江嬤嬤道:「先在檻壽堂。我只是聽向夫人的話,從表上掩了婕妤地病,看似無妨。實則埋下了禍患,以後更難調理。」

    抹雲一聞此言。立時怒了,就要上前斥責。

    甘棠道:「江嬤嬤那時也是身不由己,既侍奉著向夫人,自然要對夫人言出既從。」

    江嬤嬤接著道:「要想除了病根,現在倒是正時候。我沒進宮時。我族中就有個親戚患了此症,求了我父醫治。我父萬般不肯,最後實在拗不過情面,將方子寫在紙上,就甩袖去了。後來我父才告訴了我:此病最易在女子有孕時調養,能祛除了病根,永不再犯。只是腹中胎兒也就死了。我父將此也寫下了。那女子自恃年輕,不患無子。在有了第一胎之時,就用了那方子。最終胎兒打了下來。病好了。只是命中再無子嗣。堂中靜了下來。江嬤嬤垂頭,抹雲睜著驚懼地眼睛,看著甘棠。甘棠也呆了。

    片刻。江嬤嬤又道:「若錯過了時候,再去調理。即便好了。也是苟延殘喘,終生藥罐子伴著。若歹了,就是一條人命。婕妤三思罷。」

    抹雲呆了片刻,跪下了,一步步挪到甘棠身邊,道:「主子就跟抹雲清清靜靜的伴著,好過搭上主子地命啊。皇后見你沒有了孩子,也就撩開了手。」

    甘棠任眼淚滴在了手背上,強笑道:「難不成我這肚裡地孩子就這般命苦?要我怎麼忍心拿他地命來換我地命?」

    抹雲心裡也是不忍,忽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對江嬤嬤說道:「那這胎生了下來,等下一胎,行麼?」江嬤嬤道:「這胎已是下不了狠心,下胎又能怎樣?再者,依婕妤的身子,若能平安產下這胎,已是萬幸。若再要懷胎,恐怕就母子不保了。」

    抹雲想不出別地,只是跪在地上抹淚。

    一旁甘棠言道:「江嬤嬤,我主意定了,還是保住這個孩子。以後再說以後的事罷。」

    抹雲聽了此言,更是淚如雨下。

    江嬤嬤道:「那現在也要慢慢調理起來,免得病症加重。」

    甘棠問道:「江嬤嬤可有什麼法子讓我這病明兒就能犯上來?」

    江嬤嬤吃了一驚,只是宮裡事情見多了,也不多問,言道:「我給婕妤一劑藥吃了,明兒早上就能覺出來了。原本這病就要犯了上來,才可適時調治。我讓藥量輕些,免得傷了胎。」

    甘棠道:「這樣最好。」

    江嬤嬤又拿過幾包藥來,拆開一包,從裡面取出了幾樣,對抹雲道:「兩碗水煎成半碗,喝下即可。」

    甘棠想想,問道:「江嬤嬤看著是男胎還是女胎?」

    江嬤嬤道:「因這個在家裡時,不常給人看,進了宮,也只給一人把脈看胎,那次倒是准了。不知這次怎樣。」

    甘棠道:「但講無妨。我只求平安。」

    江嬤嬤道:「我看是一男胎。」

    甘棠聽了,憂喜交加。

    甘棠又問:「向夫人倒是怎樣打算?」

    江嬤嬤道:「夫人告訴,若是真犯了病,就給調理上些時候,若假,夫人就另做打算。」

    甘棠道:「好歹也不要讓你難做。」

    江嬤嬤道:「這從表上調理,與從根上調理不同。明日我叫人送過藥來就是了。」

    甘棠笑道:「這包裡的就是治本地罷?」

    江嬤嬤道:「既知道了我那重侄子在婕妤府上,不敢拿治表的來。我人老了,還有些良心。」

    甘棠道:「要禁燈了,江嬤嬤早些回去,免得晚了碰上值夜的不好說。」

    江嬤嬤便告退出去,抹雲送了。回來,就去煎了藥。甘棠直待喝了湯藥,才睡下了。

    次日,甘棠起來,就覺著嗓內難受,咳了一陣,竟就咳了一口帶著血絲的痰出來。抹雲見了,嚇了一跳,慌道:「不該就信了那老太婆,我找她去。」

    甘棠攔道:「不必慌起來。前頭咳的時候,也有的。」

    抹雲道:「莫不是她並不是江碧蓮,冒了名,來害主子,或探主子的話。都怪咱們太大意了。」

    甘棠道:「即便那樣,如今,也只有向夫人能想著保住我這孩子,總不會讓我早死。等我寫封家書,問問,也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待太醫令過來,給甘棠摸了脈象。甘棠在屏後問道:「我這病是老病了,兩年前就犯過,好了,至今。今兒一早,又咳了血痰上來。還請太醫令大人不要隱瞞,將實情告訴我。」

    抹雲拿痰盒給太醫令看了。

    太醫令是從鳳坤宮過來的,皇后早叮囑了話,便道:「我看倒是無妨。我開了方子,慢慢調養就是了。」太醫令去了。抹雲叫了兩個宮女跟去拿藥。

    甘棠道:「皇后娘娘盼我早死,知道我犯了病了,便寬限我幾天。」

    抹雲便道:「那拿來的藥就扔了出去,肯定不是好地。」

    甘棠道:「存在一處就是。只等江嬤嬤送過來,再吃。」

    那太醫令到了鳳坤宮,隔著紗帳見了皇后娘娘,禮畢,言道:「季婕妤確是犯了老病。前頭只是面上愈了,實則是積而未發。今兒,從脈象上來看,是又發了起來,還又咳了血了。看樣子,是凶險些。」

    皇后道:「就照我說的用藥就是了。」

    太醫令頷首。

    皇后又道:「你方才可拿準了我身懷男胎?」

    太醫令俯身道:「皇后娘娘放心,小醫跟著皇后娘娘不是一天了,前頭看的都是准地,娘娘也知道。」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是出了力的,否則也不會讓我兄長升了你做這太醫令。日後還有你地好處。」

    那太醫令只在那裡磕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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