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殺 第四十六章 初探
    三更天,尚才人仍是輾轉反側:如此,自己還是命好的。若去年秋裡就有了,現在不知還有命否。只是,皇后著意讓自己得寵於皇上,確是另有盤算,要怎樣呢。難不成為了上頭反丟了自家性命不成?遂苦苦想來,至天色微亮方罷了。一早,喚過幾年來一直跟著自己的一小宮女,細語幾句,遣她去了。

    半日,小宮女才回來。尚才人叫散了跟前伺候的,讓她說。

    小宮女自懷裡取出一紙包,遞給才人,道:「娘娘說了,分四回衝開,這幾天就吃了。日後再吃了別的湯藥,也是無礙。」

    才人接過,打開來看,土褐的粉末。便讓小宮女拿暖壺,沖了一些喝了。

    當下,穩住了心神,便覺著睏倦了,對小宮女道:「叫她們進來。你去告訴了,將膳食端到屋裡來罷。」遂躺下補睡。

    鳳坤宮,皇后娘娘微睜鳳目,見窗外不甚光亮,問道:「時辰還早?」

    宮人道:「今兒天陰,看著早些。皇上走了兩個時辰了。」

    皇后道:「怎這樣早?」

    宮人道:「想是前朝有事。」

    皇后自己笑了,道:「日後若皇上早起,還是叫我一聲的好。」便起身穿衣洗漱。

    見宮女取過幾件紗羅衣裳,道:「天熱了,還是取夏布衫裙過來。今兒又不見什麼外客,不用套上那許多。」

    宮女便去了,一會子幾個人各捧幾件過來,道:「是今年剛做下的,娘娘挑了看看罷。」

    皇后娘娘隨手指了一件,便換上了。

    膳畢,管著宮裡陳設一應器物的高姑姑上來了,奏道:

    「可還是撤了這些擺設,換上熱天用的來?」

    皇后娘娘道:「過會子,你若見我不在這屋裡,就換了。」

    高姑姑應是出去了。

    「叫甘棠,還有新來的兩個過來罷。讓她們且在西廂候著。」皇后道。

    有人便去傳話。

    三人整好了裝束,前後至了西廂房外候著。

    甘棠穿著一件鵝黃紗衫,腰繫蔥綠妝花紗褶裙,襯著臉上有了些許光彩。

    金盞見四處無人,便向身邊攸兒附耳道:「昨兒是她叫了你過去罷?」

    攸兒臉上無喜無悲地點點頭。

    金盞料兩人肯定是撕了牙了,便眼瞅著甘棠,低語道:「她的妝花紗裙,倒是宮女不常穿呢。」

    攸兒低頭看了,心道:甘棠姐姐已非前頭的姐姐,在太妃宮那麼些時日,早已和自己隔遠了。還是怨自個兒,巴巴地拿她當了親姐姐一樣。

    金盞見攸兒不願說話,便湊至甘棠身邊,道:「姐姐也是才來的新人?」

    甘棠笑著點點頭。

    金盞又道:「姐姐的褶裙不常見呢。」

    甘棠本不敢言語,又怕讓攸兒覺著自己傲氣,只好使勁壓低了嗓子,道:「是太妃娘娘賞的。」

    金盞見她穿的不俗,原當她是太后那邊過來的,竟是無權無位的太妃,便興趣寡然,不願再與之說話。只自己四處裡瞧瞧,又伸脖子往廂房裡看看,只見著一玉雕屏風擋著,裡頭便看不出來。只不敢走了開去。

    三人只管在這外頭站著,殊不知廂房屏風後頭是有人的。那人聽了些時候,就繞過西博古架去了皇后娘娘屋裡,道:「甘棠、攸兒還老實些,只金盞一人有些風頭呢。」

    皇后娘娘笑了一笑,道:「去西廂房罷。」

    甘棠三人還站在那裡,往東廊上瞧著,看來了沒有,卻冷不丁自房中出來一位姑姑,道:「三位姑娘過來罷。」

    三人額上皆冒出了汗,尤其金盞,方才話多,緊著在心裡苦想是否說了什麼錯話沒有。

    好在繞了兩道屏風,三人心內稍安:許不曾聽見什麼。

    三人跪拜了,皇后叫起。

    「哪個是攸兒?」娘娘笑問。

    攸兒福了一福,輕聲言道:「稟娘娘,是奴婢。」

    皇后叫了她過去,拉著手兒細瞧瞧,讓轉了轉身子,又命低下頭,看了看頭髮,道:「這丫頭一頭好頭髮呢。」

    攸兒道:「奴婢這頭髮還不是好的,我娘頭髮又濃又密,挽上兩個大髻子,肩上還垂著一大把子頭髮。」

    皇后道:「你娘身子可好?」

    攸兒低首,道:「家母早過世了。」

    皇后娘娘攬她到懷裡,道:「好叫人憐惜。我必讓她們好好待你。」

    叫過金盞,也是一番好言語。又讓身邊喬姑姑去裁衣坊叫人給她們做夏衣。喬姑姑去了,秦姑姑便招呼攸兒、金盞兩個出去了。獨留下了甘棠。攸兒、金盞瞅了甘棠一眼,甘棠也是納罕,見她們看自己,心裡也是虛驚。

    皇后娘娘柔聲道:「聽人講甘棠前頭患過病的。」

    甘棠應道:「稟娘娘,甘棠來鳳坤宮前,在檻壽堂住過大半年。病好了,太妃娘娘就接了甘棠回去了。」

    皇后娘娘道:「可見太妃娘娘視你不是平常之人。倘是別人,依舊例,倒是去——」一時語塞。

    侍立一旁的芳郊道:「奴婢倒記得是渙什麼的地兒。」

    皇后娘娘笑道:「是浣衣坊。你比我小了幾年,竟也不知。」

    芳郊笑道:「娘娘是什麼人兒,我倒能比過娘娘了?」

    皇后又轉向甘棠道:「病可大好了?」

    甘棠道:「也是奇事。不曾吃藥,也就過來了。」

    皇后道:「想是你身子骨兒壯,抗抗就過來了。我就不好。一讓風吹了,就躺下了。非得幾個太醫輪番的用藥,才慢慢好了。」

    甘棠道:「皇后娘娘的身子自是嬌貴,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兒哪裡能夠和娘娘比呢。」

    「雖說面上無礙了,到底再讓太醫給瞧瞧。我這宮裡不拘那些舊章死理,該用藥就用藥。」皇后言道。

    甘棠忙跪下,道:「奴婢身子卑賤,實在不敢。」

    名喚綠遍的宮女過來,攙起甘棠,道:「你日後多孝敬娘娘,自然就擔待了娘娘的恩典了。」

    一時,就傳了太醫進來。就在一道屏風外給甘棠把脈。片刻,芳郊過來,叫了太醫出去問話。甘棠就立在屏風外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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