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蘭登堡的玫瑰 第一段 繁華若夢 第二章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向地板,斯托克迎來了新的一天,慵懶的起床踱步到窗邊,迎著刺眼的光線微蹙眉頭,接連幾日的陰雨天氣,忽然的放晴倒讓人一時難以適應。索菲婭打開窗子,驀地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歌聲,循著那歌聲,她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莊園走來,娜塔莎,又去散步了麼?

    雖然隔的很遠,但她分明看到娜塔莎手中的籃子裡放著剛剛採摘的玫瑰花,刺目的紅,為什麼?很多人都喜歡這種花?輕扶有些喘息不定的胸口,她甩頭離開窗子。

    一路走過,聽著鳥兒們清脆的叫聲,呼吸著大自然新鮮的空氣,讓娜塔莎覺得彷彿回到了家鄉蘇格蘭,好久都沒如此開心過,她不禁哼唱起鄉間的小調,惹得原本吱吱喳喳的鳥兒都寧神傾聽起來,微笑,看看太陽離開地平線越升越高,埃斯梅爾莊園應該快到早餐的時間了吧,遲到可不是一件好事,加緊了步伐,她朝那幢高大顯眼的房子走去。

    推開滿是雕花的莊園大門,不出所料,傭人們來來回回的打掃著院子,廚子們則緊鑼密鼓的準備著早餐,他們明白主人對任何事物都極其挑剔,稍有不慎,一個月的工錢就要化為泡影。整個莊園充斥在一片繁忙的氛圍裡。

    走過房前的草坪,穿過客廳,她逕自上樓來到西側自己的房間,這間臥室雖比不得伯爵和索菲婭的寬敞,但卻被她佈置的井井有條,溫馨舒適。將籃子放下,她取來一個精美的花瓶,看了一眼籃中的玫瑰花,嬌艷欲滴的花瓣上依然掛著露珠,拿出一支放置入瓶,她湊到花上輕嗅,甜蜜的香氣吸入鼻翼,讓人感到整個肺腑都舒暢許多,她實在喜歡這種味道。

    「娜塔莎,」身後不期然傳來索菲婭優美的聲音,回頭,看到她正站在門邊,如往昔般高雅,「怎麼穿成這樣?」

    「出去散步,我想……沒必要穿的十分體面,那樣反而很累贅。」看到她的眉心明顯一蹙,上下打量著自己,娜塔莎解釋道。

    「鞋上也是泥巴,」輕蔑地笑,不愧是從鄉下來的,低俗。「好了,快換了衣服下樓,早餐應該備好了。」轉身,她拖動著華麗而肥大的裙離開。

    舒了一口氣,娜塔莎打開衣櫃,真搞不弄,為了所謂的體面每天要費時費力的穿著那些鼓脹的裙子,難道在泥濘的小路上也要穿成那樣子?不摔跟頭才怪。想像著那種滑稽的場面,她不禁偷笑出聲。

    好不容易梳洗完畢,她下樓來到餐廳,僕人們分立兩側,伯爵還沒到,只有索菲婭坐在桌邊,而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餐點。她繞過桌子在索菲婭的對面坐下。過了大約一刻鐘,拄著枴杖的伯爵在管家的陪同下來到餐廳。起身行禮,待到他於主位坐定,她們又重新歸於原座,從現在起才可以用餐。

    雖然伯爵只有四十六歲,但花白的發和皺紋突顯的臉龐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很多,他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讓人難以親近。

    「索菲婭,昨晚的宴會,公爵已經正式宣佈你們的定婚了?」一向在席間很少發話的他突兀地問道。

    「是的,」沒有抬眼,索菲婭淡然地回答。

    「這樣很好。」

    隨之而來的是沉默,只聽到刀叉因切割食物而發出的磨擦聲,來到莊園後,每天都在這種沉悶的氣氛裡用餐,只會讓人感到再豐富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伯爵和索菲婭之間從來都不多說話,這讓娜塔莎困惑不已,城市裡的人們,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都是如此淡薄麼?正無味地吃著盤中的煎蛋牛排,驀地發現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瞇著雙目望著餐廳外與客廳相連的走廊,循著他的目光,她一陣驚慌,那串明顯的腳印,是自己那泥濘的鞋子留下的。

    「凱爾……凱爾……」沒來得及解釋,伯爵猛然拍著桌子大聲喊著。

    一個矮胖的女人慌忙跑進來,「老爺,有什麼吩咐?」

    「你這蠢女人,看看走廊的地板上是什麼?不知道偷懶的後果嗎?」

    「老爺,我的確都打掃過一遍了。」女傭渾身打著哆嗦,唯唯諾諾地說道。

    「那些腳印是從哪裡來的?」依然是震耳的喝斥,女傭禁不住的已經流下眼淚。

    「是我,」被他那一串雷鳴般的怒喝著實嚇的不輕,娜塔莎放下餐具小聲說,「對不起。」不敢抬頭,想像著他現在的表情,她不禁輕顫了一下。

    「把地板擦乾淨,凱爾。」語氣緩合了一些,他將女傭打發出去,瞥了一眼低著頭的娜塔莎,「說說怎麼回事?」

    「早上出去散步,進屋時忘了換鞋子……」她輕聲說道。

    「一早就出去?一個人?淑女們從不這樣。」他的語氣中帶著嘲諷。

    「早上空氣很新鮮,出去走走感覺會很好。」抬頭看了一眼,伯爵並沒看她,而一邊的索菲婭自顧自地吃著盤中的餐點,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喜歡那可惡的大自然,該受到詛咒的大自然。」撂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他起身離開。娜塔莎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人類生存的空間,為什麼要受到詛咒?

    「他的兒子,」待到他走遠時,索菲婭將一勺糖加入奶茶中輕輕攪拌,「去年打獵時掉進了陷阱,被捕獸夾弄斷一條腿,失血過多而死,他認為自然之神殘酷無比,從此只將自己關在莊園裡不與外界接觸,他詛咒自然界,甚至詛咒整個世界。」

    「你的弟弟?」第一次聽索菲婭提起那個可憐的男孩兒。

    正在攪拌奶茶的手一滯,她看了看娜塔莎,眼中閃現一絲不可捉摸的光亮,「是的。」

    「對不起。」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娜塔莎,說說今早你去了哪裡?」似乎不想再提,索菲婭轉開話題。

    「去了莊園西邊,那裡有好大一片玫瑰花地,想像的到嗎?太美了。」

    「玫瑰在斯托克形同路邊的野花。」她輕蔑地說。

    「可為什麼莊園裡沒有?你不覺得那花真的很高貴,美麗……」

    「娜塔莎,」打斷未說完的話,索菲婭直視著她,「伯爵不喜歡那種花,以後不要將它帶入莊園,還有,不要將它插在發間,你和那花很不相襯。」她的目光帶著凌厲的寒光。

    被她這一串話說的一時無語,娜塔莎的眼中只剩下疑惑,這個家族……似乎藏著很多秘密。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索菲婭拿起餐巾輕拭嘴唇,「昨晚的舞會還好麼?」

    「啊?是的,很好。」每次她問及舞會,這已經成了娜塔莎既定的回答。

    「那麼,呆會兒我們起程到伯蘭登,要拜訪一下盛情款待了我們的公爵。」她說完,起身。

    「可是……」後半句沒說出口,索菲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歎氣,去看望未婚夫為什麼也要有人陪同?娜塔莎拿起餐巾擦擦嘴,這頓早餐再也難以下嚥。

    坐著豪華馬車到達伯蘭登堡的時候已是正午,走下車子,娜塔莎不禁為眼前這座恢宏的城堡再次折服,如果昨晚看到的僅僅是城堡的大體上的宏偉,那麼現在,它真切的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眼前,白色的建築配以艷紅的屋頂,屋簷上到處都有精美絕倫的浮雕,讓人怎能不讚歎它的奢華?那尊將大路一分為二的噴泉依然在冒著清水,走近些,清澈見底的水池中游著各色的金魚,看著它們自由的穿梭於雕像之間,不禁輕笑,即使不在廣闊的空間裡,它們卻能盡快適應新環境而依然如故的逍遙,多麼頑強的生命。

    抬頭,她發現晚上沒太注意到的,草坪右側有一個規模很大的果園,種植著各種果樹,而左側則是一個花園,以低矮的桐青為邊,裡面栽種著各色鮮花,隱隱看到花園中也有一尊雕像,驀地想到不知伯蘭登堡的花園中是否有玫瑰呢?

    「索菲婭,親愛的,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一道好聽的嗓音,那個高雅中透著一絲邪魅氣質的城堡主人出現在她們面前,他弓身拉起索菲婭的手輕吻,面帶漂亮的微笑。

    「是的拉爾夫,」妖媚的眼神閃過,索菲婭輕搖手中的折扇,「昨晚的舞會太棒了,所以我們今天不得不特意拜訪下,感謝你帶給我們的享受。」

    「你太客氣了。」他笑,看到一邊的娜塔莎,眼中滑過一抹極度魅惑的藍調,「那麼,娜塔莎小姐是否滿意那場舞會呢?」

    「是的,很好。」局外人忽然被問道,她慌忙應答,「我是說,很棒。」剛才一直在看那個花園,以至於差點忽略了他的提問,她有一些尷尬地笑。

    「多謝。」捏起她的手,讓她始料未及的在那嬌柔的手背上輕輕印上一吻,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娜塔莎感到心跳瞬間提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男人,他天生就具備了誘惑人的本質。收回手時,手背上依然留有一絲餘溫,顫抖,感覺手好像突然間成了多餘的累贅,令她有些無所適從。

    索菲婭的唇角掛上一絲嘲弄,冷眼看著她的手足無措,輕笑。「拉爾夫,難道不想請我們進去?」

    「哦,是的立刻站向一邊,優雅的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索菲婭擺出高傲的姿態走進城堡大廳。

    「娜塔莎小姐……」看到她依然立於原地,拉爾夫提醒道。「你……」

    「我想到花園看看可以麼?」她實在不想攪在一對快要結婚的夫婦之間。

    「當然,請便,」他笑,依然沒有挪開直視著她的眼眸,「只是,不進去喝些什麼?」

    「不用了,我隨便走走就可以,您不必在意我。」被他看得有些六神無主,她的眼神遊移於四周,想盡快離開。不知為什麼,在他面前會莫名的緊張,他是如此俊美,而那美中總是透露出一絲邪惡與危險,難道只是自己的臆想?

    「那麼我也不再強求,請自便。」他禮貌地彎腰行禮,轉身離開。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娜塔莎感到像卸下了重擔般的輕鬆,終於可以離開那使自己感到緊張的氛圍,她緩步向西側的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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