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頹然的坐下來,自嘲說:「對不起,對不起,呵,誰對不起誰?是我對不起你吧?所以你要用這樣的行為來激怒我。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到了現在,你還要不遺餘力的替他遮掩?」
玉奴忽然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向李意,哀求道:「相公,我求你,不要再問了。是玉奴的錯,玉奴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李意淒然一笑,對玉奴說:「你說的真輕鬆,一句錯了,就可以抵消你的罪孽嗎?接受懲罰?怎麼罰,你自己說,怎麼罰?我們李家書香門第,你們莫家,也是詩禮之家,可是現在,兩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你讓我們所有人都蒙羞。」
玉奴緊咬著嘴唇,頹然地低下頭去。李意說的都沒錯,她已經在心裡遣責自己無數次了。如果能夠挽回,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可是已經到了現在,她除了認錯認罰,無能為力。
「如果死可以抵消我的罪孽,能讓你平復心中的怒氣,能夠不讓兩家蒙羞,那我去死。」玉奴說著,站起身,要往外走。
李意一步跨到她面前,厲聲說:「你死有什麼用?你還嫌丟人不夠,要把事態擴大到滿城風雨才肯干休?你要讓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因為和人野合懷了野種所以自慚而死?」
玉奴的心碎了。平日裡溫順的李意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把所有的髒話都不加選擇的拋給了玉奴。
李意洩夠了,頹唐地坐下來,心裡空蕩蕩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做。玉奴抵死也不肯說那個人是誰,這讓他出奇的憤怒,究竟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玉奴要這樣的維護他?
李意跪坐在玉奴面前,哀傷的看著同樣頹廢的玉奴說:「玉奴,告訴我,他是誰?究竟他有什麼好?你就真的那麼喜歡他嗎?如果是,我會讓你離開,讓你們在一起,成全你們。」
玉奴只是搖頭。心痛如絞啊。
他怎麼知道,她遇到的是誰?她遇到的,根本不是真心愛她的人。他棄她於不顧,他視她如無物啊。
她看著李意。伸手替他拭下腮邊地淚。對自己說:玉奴。你這不可饒恕地罪人。你愛地究竟是誰?是眼前地李意。還是那個給了你虛假愛情地張藏?為什麼。你要這麼傷害李意。為什麼?
李意握住玉奴地手:呵。玉奴真瘦啊。他對玉奴說:「玉奴。我知道都是我錯。所以你才會……你告訴我他是是誰?是不是他威逼了你?我去找他。替你討個公道?」
玉奴搖頭。他鬥不過張藏地。不要。不要。都是我地錯。這罪孽我來擔好不好?內外交加。玉奴不堪其擾。說:「相公。你別問了。都是玉奴地錯。都是我地錯啊。」
他不明白。玉奴之所以不肯說。不是為了包庇張藏。而是不忍心挑破這薄薄地信任。如果李意一旦知道一向和自己把酒言歡平日裡勝似兄弟地地朋友。居然背後設計陷害他賭博欠下賭債還姦污了他地妻子。他將情何以堪?在他短暫而純淨地人生經驗裡。一直都是明麗地顏色。他不懂得人情冷暖。不懂得人心險惡。不懂得害人防人。甚至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玉奴不肯說。還因為她覺得自己遇人不淑。識人不明是自己地恥辱。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坦然地面對這種結果。她把張藏對她地感情和那兩個月快樂地回憶封裝在另一個世界裡。永遠不再觸摸。只當一個花樣女子心底裡地綺麗地幻想。就像茫茫沙漠上地海市蜃樓。好歹是一種支撐。是一點留戀。是這一生中唯一地顏色。雖然為了這一點點顏色。她失去了一生地平定。但她不能後悔。
封存了。就永遠是自己地。別人拿不去。搶不走。可是一旦說出來了。就會變了質。了霉。
玉奴又昏了過去,迷濛中躺在李意的臂彎,聽他自心底的歎息:玉奴,你要我怎麼辦?
李意一顆心撲通跳個不停,他想找什麼出氣,可是偏偏這種奇恥大辱又說不得,道不得。他坐在桌子邊喝悶酒。
酒辛辣無比,像一團火,把心裡的灼熱引得更激烈了。又像一把刀,剜得五臟六俯都是疼的。他恨玉奴,恨自己,恨那個不知名的男人。
怎麼辦?殺了玉奴嗎?沒用的。
休了她?也沒用。除了讓這件醜事弄得人盡皆知之外,沒有別的好處。
到現在,他就不明白,究竟玉奴是怎樣和那個男人走到一起的。她一向不出門,也沒有交好的朋友,就算是有人看中了她,也沒見過誰常常到這裡來。
難道,是張藏?玉奴除了自己認識的第二個男人就應該是他了,而且他曾帶玉奴去洛陽兩個多月,難道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不!
李意的眼睛血紅,他不能相信。張藏是個君子,他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如果做了,他怎麼會說完璧歸趙這樣的話?他怎麼還可能言談笑若、鎮定如常的和自己說話、交往、喝酒?何況玉奴才懷一個多月,要是他和玉奴有私情,也有好幾個月了。更何況,這一個月來張藏一直沉迷於紅香樓的怡月,他怎麼會?
自己怎麼能懷疑他?危難之時,是他伸出援助之手,一直幫著自己。李意李意,你被沖昏了頭腦,怎麼可以不辯是非?
張藏也在躊躇:怎麼辦?怎麼辦?
他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張氏派出來叫他吃飯的小丫頭被他一句「不餓」就攆了出去,還要費話,他一把將茶碗摔個粉碎,光一聲鎖死了門。他需要安靜,他要好好想一想。
他想見玉奴。可是他見不到。這漫長的黑暗,讓他本就動盪的心更加不安。
玉奴懷了他的孩子,這是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孩子,這個孩子不能留,無論是為了誰,都不能留。
可是,玉奴又怎麼辦?
小廝站在門外,大氣不敢出,只等著少爺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自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