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荼怎麼會懂得「勾人男人的技巧」,在她生命中,除了大學時期吸引過一個不知死活的學長,然後還把人攆跑之後,似乎只是和鶴有過那麼短暫而又痛徹心扉的緣分。韋正矩?不算吧……她面上不由自主紅了一下。相比其他穿越中的女主左擁右抱,她確實遜色很多。
不過對於面前的蒙塵玉石,她還是有相當信心的。錢金是一個好料子,她誇張的濃裝下,有一副值得驕傲的臭皮囊。不過她可怕的凶狠性格確實讓李如荼煩惱,腦中不斷搜索著以往看過的電影電視橋段,到底是怎麼能改變一個母老虎的性格呢?
天未亮,已經有快馬回報,說澄然到了金山寺,仍尋不得那神龍位皆不見的余沛容,決定多留兩日等候。當下,李如荼花了一番唇舌才把錢金黯然的臉說開,還把她留在公主府,一起等待。
李如荼開始暗歎緣分的巧合,她與這余沛容,已經擦肩而過多次,唯一一次見面亦是她昏迷當中,最重要的是,此刻他不在金山寺,錢錢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到底身在何處?杜子兼負傷已經過了一日一夜了,兩日內還沒救治,只怕大羅神仙下凡也是枉然。
「啊……」一聲慘叫,把李如荼從沉思中嚇得魂飛魄散,手一顫,再次帶動慘叫響不絕耳。錢金一手捂眼,慘叫連連,飛快躲到角落,指著李如荼手中的銅夾,如見鬼魅一般,哀叫:「你莫要過來,我不修眉了……痛死我了!」
李如荼呆了似地站在原地,單手捏夾。從錢金抖如篩糠的模樣,錯覺以為自己是拿著鋼刀殺人的惡魔。
旁邊千樹又好氣又好笑,勸道:「錢娘子你便忍耐一會兒吧,公主怕我們這些下人辦事粗魯,親自為你裝扮,肯定驚為天人,余公子見了一定歡喜。」
錢金將信將疑,有點害怕,想了想。還是豁出去,坐回椅子上,抬頭伸出脖子,慷慨道:「公主,請下手吧。」
李如荼見她這般模樣,忍俊不禁。道:「金兒,你且忍一下,很快便好了!」
「嗯嗯。」錢金唯唯諾諾。只怕這是她一生人中最聽話的一次。
李如荼暗笑著為她撥好眉型,打開化妝盒,準備大展身手了。
唐代地女子化妝先是敷鉛粉抹好胭脂。再畫眉貼花鈿面靨。最後抹上唇脂就好了。不過這麼做法。確實只能把好端端地一個美貌女子變成日本歌姬般地濃妝艷抹。特別是錢金這些不曉得輕重地手法。直接毀滅性地往自己臉上抹。
李如荼在唸書地時候化妝機會並不多。只是耳熏目染之下。多少還是有點常識地。
她仔細卸下錢金面上厚得嚇人地粉脂。以蜂蜜牛奶敷面。半柱香過去。再洗淨。錢金本來皮膚白皙光滑。做完面膜之後觸手之處更是絲滑溫軟。連李如荼都禁不住多摸了幾下。
錢金身上一陣惡寒。面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剛要吆喝。想起自己地終身大事便閉上了嘴。
李如荼沒有想太多。給錢金塗上用白胭脂花.白杏仁心、梨汁、白龍腦相熬合做成地潤鬢二色膏油。用以調粉薄薄地一層勻面。
擦好了粉底。再來畫眉。錢金地眉型得天獨厚。柳眉如煙。我見猶憐。只是她根據自己地美學標準。化妝時硬是倣傚其他貴婦。畫了根本不適合她地入鬢眉。李如荼以小羊毫染了黛墨上地粉末。在眉頭三分一之處定為眉毛地最高點。然後一筆一根地畫出一道秀眉。最後。再用眉刷輕輕一刷。這樣不但看起來自然。而且給人優雅感。整個臉顯得更柔和溫順。
到了眼部,沒有眼影粉、眼線筆、睫毛膏,使用現有的化妝工具是不可能化出漂亮的眼妝,所幸錢金的雙眼如秋水寒星,無需過多的點綴,於眉毛塗些白粉,可以增加臉部地透明感,細細畫了眼線顯得輪廓鮮明,畫好後,李如荼用手指輕輕一抹,就把錢金的美目如星輪廓烘托出來了。
然後是塗胭脂了,她離開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正流行把胭脂塗在顴骨和眼睛下邊,這樣能使臉都顯得年輕可愛。而李如荼大膽地在刷子沾胭脂前,先沾一些塗臉部的白粉,使臉部更有透明感。
最後是唇脂,李如荼沒有用那殷紅如血的顏色,只是輕輕點了些薄荷油,讓她本就豐潤地雙唇輕柔亮澤。
加上千樹萬樹的巧手,為錢金綰好雲鬢,換上清淡的嫩黃留仙裙,錢金便如脫胎換骨般,黛眉巧畫宮妝淺,靜坐鏡前出塵脫俗。
李如荼擦擦額上薄汗,看看一個上午便如此過去,算是為坐立不安的自己找了個打時間的事情。
錢金對鏡照了好半天,才吶吶道:「這……余兄會喜歡嗎?全無貴氣……妝容也……很與別不同。」
那當然,化妝本是自然的效果最為上佳,李如荼含怨道:「金兒不信我?」
「不是……不是。」錢金連忙撒手搖頭,她雖已清楚「如寶」實是女兒身,仍是不忍讓她難過,忙摀住良心道:「嗯……我覺得……很好看。」
千樹萬樹是有見識的人,心中確是佩服公主的巧手,亦知錢金需要旁人給點信心,忙在旁附和稱讚。
李如荼心中暗笑,錢金實際是紙老虎,吃軟不怕硬,就憑這個就可以把她吃得死死的。
「千樹,可有澄然地消息?」
李如荼手上一停,便開始焦慮起來。
「奴婢這就去外院一查。」
千樹剛出門,李如荼便找了借口使開萬樹。
待室內無人,李如荼便對仍在對鏡前前後後看個遍地錢金低聲道:「金兒,我有事兒相求於你,你可願意?」
錢金雖是駑鈍,仍是覺察到李如荼的肅然,停下身子。仔細觀察她地面部表情,覺得可確信無疑,便點了點頭,「說。」
李如荼沒有料到她如此爽快,不覺心花怒放,靠近一步,更低聲道:「金兒,這裡不安全,有人想殺我。」
錢金柳眉一豎。怒目道:「誰?」
「噓……」李如荼按住她手臂,雙眼朝四周沒有關上門窗的位置假裝不經意地瞟了幾眼,確認無人便壓低聲音道:「我昨日在府中無端被襲,一個侍衛統領受傷,中毒至今未醒。我還未知兇手是何許人也,也未知他所為何事。」
錢金想了想。問:「你想我幫你暗中查探?」
「是。」李如荼咬咬唇,這一個早上培養出來地感情不知能不能支撐她的請求,但她已求助無門了。除了外人,她還可以相信誰?
錢金沉吟半晌,最後還是點點頭。道:「你放心,我會暗中保護你,只是能不能查出兇手我尚未知,多少能找出些端倪。」
「嗯,不過剛下了手,我想短期間,他不會再下手。」
「無妨,我也可以與大哥商量商量,呵呵……你別看他這般……小時候娘親常說他幾分小聰明。」說到她的兄長。錢金不復平日惡狠狠地態度。李如荼亦清楚他們倆的相處模式,不禁笑了。
當日用過午膳。錢金便告辭回觀海樓了。
李如荼仍是如熱鍋螞蟻,在房中轉悠。一個時辰之後又輾轉到了杜子兼院落轉去。
韋正矩仍在京師受命,李如荼沒有打攪他的意思,此刻唯一的希望全部繫在澄然一人身上,而這種不安和孤獨感再次在她心上蓋上一層薄霧般的迷惘。
夜涼如冰,就在李如荼的彷徨提升到極點時,澄然歸來了。
萬樹奔到杜子兼院落,一腳跨過門檻,顧不得禮儀大聲喜道:「公主,澄然大師回來了,那個神醫余公子也來了。」
澄然歸來,不負所托,果然請來了余沛容,李如荼心中暗念了聲「阿彌陀佛」,提起裙擺便要向前廳跑去。
萬樹攔在門前,李如荼呆了一下,奇道:「怎麼了?」
萬樹好不容易喘過氣來,道:「公主您且別急,澄然大師已經帶余公子過來了,很快便能見到人類,您先在此處等等。」
對對對,要顧及皇家威儀。
李如荼在原地轉了兩個圈,腳印在雪地上紛亂地畫了個圈圈,鞋襪已濡濕,才冷靜下來,整理好衣裙,斂容立在院中,等待澄然與余沛容的到來。
很快,外面已經響起腳踩在雪地上的吱呀聲,由遠漸近,就如踩在她心上一般,一緊一鬆。
一行人提著忽明忽滅的燈籠沿著小路走來,幾名侍衛當先入內,分別站好。澄然緊跟著踏入院子,抬頭間,李如荼已經看到他眉眼間掩不住地歡喜。
是好消息麼?
澄然入內對李如荼合十作禮,言語間略帶興奮,道:「施主,我已經與余施主說明原委,余施主願鼎力相助。」
「此話當真?」李如荼眼睛隨之亮,喜不自勝。
澄然微笑點頭,轉身看向門扉。
隨著澄然的視線,眾人滿臉期待地望向同一個方向,門外有人不徐不疾步入。
來人是一位年輕公子,穿著簡單的黑色圓領窄袖袍,方巾輕束長,淡然自若,清逸脫俗,在淡光散射下如信步閒庭。千樹萬樹垂手立在一旁注視著他,只覺這位余公子舉手投足之間有說不盡的獨特氣質,閒雲野鶴般瀟灑自若。
只有李如荼,剛才還是晴空一樣的臉,忽然面如死灰,笑容頓消。她的手在廣袖下,激烈地抖動起來,指甲已經掐入掌心之間,透出血絲。疼痛令她清楚現在並非夢境之中,她所看見地皆是變成真實的噩夢。
此刻她的心繃得緊緊,惶恐不安地看著來人,四周空氣頓時變得稀薄,呼吸開始困難。她唇齒微顫,瞪著那人地眼眸,她似乎看見了最殘酷的魔鬼站在面前,胸中有無數複雜的情緒似要破體而出。
緊接著,她驚駭到極點反而平靜下來,嘴角冷笑,自言自語:「余沛容?還是庾夕?」
為什麼?
這個一直出現藏在她身心深處最可怕地陰魂,這個夜夜擾夢讓她清晨每每驚醒的惡魔,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