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得到皇上御批,坐轎入宮。
轎外,恢宏的皇宮建築一一掠過,月牙兒披著頭紗端坐著,沒有心情去欣賞美景,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李世民看見自己之後,會不會把她當妖怪?他只要是正常人,就會有這個反應的,走之前,她已經跟昭徹說好了,要是她呼喚他,他就要盡快趕來。
昭徹一臉不理解的望著她:「根本輪不到我,冥王肯定比火燒**還跑得快。」
月牙兒對他合什拜了拜,她覺得冥王出現的話,恐怕會局面很難控制,她怕出事。
昭徹無奈的道:「你為什麼總要整得自己這麼難受?」
「拿免死金牌可以救李恪的命,不用為難你們,自然是選。」月牙兒解釋。
昭徹沉默了一下:「月牙兒,你認為一個人的命運如此輕易就能被改變嗎?」
月牙兒黯然:「我總是要盡力才好。」
太監在轎外宣:「趙鳳儀晉見皇帝陛下!」將月牙兒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李恪親自扶她下了轎子,月牙兒仰,眼前大殿上書:「德香閣」
李恪輕聲道:「這裡是藏書閣。」
月牙兒點了點頭。心情有點沉重。跟在太監地身後。緩步前行。
這是兩層地樓閣。采光很好。可能是考慮到樓閣地實際用途。所以窗戶比較多。比較敞亮。牆壁內。打造地書架非常高。一直抵到殿頂。一排排地。一時間數不清有多少排。一旁放有可以移動地木梯子。方便取書。
太監躬身引導。請李恪留步。李恪有點擔心地望著月牙兒。月牙兒做了個安撫地手勢。拎起裙幅。上了狹窄地樓梯。
她地裙輕掃過木製地階梯。出沙沙地聲音。愈顯得空間靜謐。樓閣上地格局比較寬敞。不是密集地一排排書架。而是一個四方地空間。四壁設有可以移動地書架。
李世民一身明黃地袍服。用稍淺黃色地絲線。繡著團龍紋。因該就是他下朝之後穿地休閒皇帝服裝了。
太監退去。月牙兒站定。李世民沒有轉過身。依舊定在那裡。凝望著牆上地一幅畫像。他地背影已沒有少年時地那麼挺拔。給人一種凝重之感。
「你來了。」他的語氣很感慨。
「是,我來了。」她也不無感慨的回答。
月牙兒仔細看了看那幅掛畫。除了女子身上的那套衣服她很熟悉之外,相貌不太像她。古代的肖像畫比現代藝術攝影失真多了,現代藝術照是把人往美了失真。古代肖像畫是把人往丑了失真。
「月牙兒,我看著這幅畫像整整二十年了。」李世民的語氣裡有一種滄桑。
月牙兒的心下有點酸澀。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畫像上地那套衣物,是她在軍營裡他送她的,極美,她離開地時候,什麼都沒帶走,都整齊的疊放在床上。
李世民轉過身,他地身子一側,她就看見他身前案上,放置著那套衣服以及他送給她的飾,一一陳列著。在物品及畫像之間,有一個小地,長方形的空檔,恐怕這就是他所說地,為她設立牌位的地方,如今,可能是取走了,所以就空下來了。
她的眼眶濕了,面對他的深情,她覺得自己好像很殘忍。
李世民神情有點激動:「自從法門寺一見,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
月牙兒走近他:「謝謝你這麼多年沒有忘記我,我何德何能,讓你這麼對我?」難道是因為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美好?
李世民笑了:「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對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你羸弱,病得很重。但是當你清醒之後,在那樣的境地之下,很平靜的跟我說要我遞一下腰帶,我的心就突然無法再保持平靜了。」
月牙兒笑了:「我真莽撞,要是我表現得像只驚嚇壞了的兔子,你也就不會對我有感覺了對嗎?」
李世民想了想,嘴角泛起一絲笑容,搖了搖頭:「不,你不會,你什麼都不怕,你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他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呼風喚雨,所以,即便是個淺笑,都給人極威嚴尊貴之感。
月牙兒望著畫像看了會兒,笑道:「畫這幅像的人應該打**,一點都不像我,虧你這麼湊合著看了這麼多年。」
李世民深深的望著她,沉聲道:「月牙兒,你該把頭紗揭開了吧?」眼神亮晶晶的,滿懷著期待,更有一種走進過往的溫情。時光如流水,還有比見到幾十年前的故人更令人激動的事麼?
月牙兒退了一步,伸手,用笑音道:「免死金牌,外加你的御筆。」
李世民微微一笑:「都給你備好了。」
月牙兒不依:「我倒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揣我懷裡我才踏實。」
李世民失笑,叫了人來,太監托著托盤,將金牌與那道月牙兒要求的金牌說明書呈給她。
月牙兒驗過,高高興興的給揣了起來,然後轉著腦袋:「御醫呢?」
「你還來真格的啊?」李世民笑道。
月牙兒很認真的道:「我們說好的啊!」他年級大了,萬一有個心臟病什麼的,就糟了。
於是,李世民叫太監去宣御醫,讓御醫到了之後,在樓下等待傳喚。
「這樣總行了吧?你還有什麼花樣?」他包容的望著她。
月牙兒不安的在房裡踱了兩步:「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李世民將手一背,挺了挺胸:「但憑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怕。我會照顧你地。」其實,她的身姿就彷彿十幾歲的姑娘一般,一點都沒變,她還總怕他看見她的臉嚇到,他很好奇,是不是她的臉生了什麼事?他的心,甚至有點沉痛,有點擔心。但不論生了什麼事,他都打算照顧她一輩子。
月牙兒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頓時心下感動。他除了霸道外,對她真的算是很包容的了。
「你還要答應我,不論你看到什麼,都不許問我為什麼,不許治罪於我。」她可不能讓免死金牌用在了自己地身上。他是皇帝,要是神經一緊張,殺個把人很簡單。
李世民聞言,怔住了,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月牙兒又催促了一次,他才答應道:「我答應你,不追問你。也不治你的罪。」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輕輕地將頭紗取下,露出了一頭飛瀑般的流暢黑。直達腰際,簡單的髻上沒有頭飾。一根白色地絲帶在腦後簡單的打了個蝴蝶結,輕靈而飄逸。
李世民的心情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月牙兒緩緩轉身。面向他,一雙大眼,含著如波的笑意,靜靜地望著他。
李世民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抵在了一張椅子之上,腿一曲坐了下去,滿臉震驚之色。
當年地月牙兒回來了,那雙平靜的眼眸,那嘴角淡淡的笑意,那如玉的肌膚。天!這不可能。他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便是頭紗下面目全非的她,他也要照顧她一生,不讓她再受一丁點的苦。
震驚過後,他的心又被欣喜充滿了,然而,理智如他,他又想到了更多地問題。
李世民搖著頭道:「不,不可能,二十多年了,你不可能不變老!」他先想到的是,她地出現,是有人指使假冒,這是個很嚴重的政治陰謀?
月牙兒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我就是我。」
李世民閉了一下眼,再次睜開,她依舊俏生生地立在眼前,不是幻覺,不是臆想,如果真是有人假冒,那又為什麼不找個婦人來,卻要找個如此年輕的女子,這不符合現實。
月牙兒沉吟,昭徹提醒過她,自古,皇帝都在尋找長生不老地仙法,她的出現,會給李世民怎樣地衝擊和期待?此時的他,已經開始在服食所謂的仙丹,為的就是延緩衰老,活得更長。
「……如果不是之前我們的接觸,我確是不會相信你就是真正的月牙兒。」他的內心很複雜,對於她不老的事實,他卻答應好了不追問。
月牙兒溫和的道:「我今天這個樣子,確是有隱情,不便明說,今日之後,我也不會再與你見面了,還請你多多諒解。」
李世民激動地站起來:「月牙兒,你還要走?」
月牙兒點了點頭:「我終究是要離開的,世民,李恪是個孝順的孩子,他知道帶我來見你,需要冒極大的風險,但是,他還是哀求我來了。因為楊媽對他說,你有一個遺憾。」
「恪兒知道你沒有變老?」
「是的,但這事與他無關,請你不要怪罪於他。是我不讓他告訴你的,因為,剛開始,我根本就不想在你的面前出現,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是你很難接受的。」
李世民的精神變得很不好,有點煩亂的揮了揮手:「我覺得腦子有點亂。」他不想放她走,但是他又不想強迫於她,他沒想到,他們再次相見,竟是如此的狀況。
他在房中踱了兩步,望著她:「你愛的人,是不是就是那日在軍營中帶走你的那個人?」
月牙兒點了點頭:「是,我已是他的妻。」
李世民的神色有點淒涼,突然衝動的握住她的雙肩道:「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月牙兒微笑:「你是皇帝,確實有這個力量,世民,我不想傷害你,但我無法留在你的身邊,他也有能力,再次來帶我走。」
李世民想起那日見到冥王的感覺,心下還是寒了一下,那個人,確是不可測之人,他知道,她說的是實情。
月牙兒走到案邊,用手輕撫著那些舊物:「世民,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在了心裡,我都能夠理解,只是,我的心,早就屬於他了。」她從懷中取出一個透明的小水晶瓶子,那是冥王給她的,平日每日一顆,用來補身體,有強身健體之效。
按照昭徹的說法,李世民的生命終結時間早就定了,她只希望,他有生之年,可以無病無痛。在他五十二歲那年,還正當中年,而他即將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離世而去,一位英雄的晚年,淒涼如此,她的心很悲傷。
她將小瓶子交在他的手中:「世民,這個給你,每日一顆,百病不生。」
李世民接過,望著瓶中紅色的小丸:「這是什麼?」
月牙兒道:「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請你收下,這個瓶子,你隨身攜帶,有百毒不侵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