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世傑的想法,蕭統沉吟一下,卻沒有馬上答應,而是詢問道:「仲謀與季友以為如何?」看起來,他已經隱然把此二人視為謀士了。
高昇沒有說話,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宋朝陽一眼,宋朝陽毫不迴避,朗聲道:「陛下,我朝呂祉曾有高言,曰:江水源於岷山,下夔峽而抵荊楚,則江陵為之都會。故諸葛亮以謂荊南有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也之說,塚導漾,東流為漢,漢沔之上,則襄陽為之都會。故庾翼以謂襄陽西接益、梁,與關隴咫尺,北去河洛,不盈千里,方城險峻,土沃田良,水路流通,轉輸無滯,進可以掃蕩秦、趙,退可以保據上游者也。沅、湘眾水合洞庭之波而輸之於江,則武昌為之都會。故吳大帝常都於此,而東晉、宋、齊、梁、陳之際號稱盛府者此也。豫章西江與鄱陽之浸浩瀚吞納,而匯於溢口,則九江為之都會。晉之所謂尋陽北撫群蠻,西連荊、郢,亦藩任之要者也。
今守江陵則可以開蜀道,守襄陽則可以援川、陝,守武昌、九江則可以蔽全吳,夫蜀、漢、吳、楚並而為一,則東南之守亦固矣。」
說完這些,宋朝陽接著說道:「樞密相公勇冠三軍,我朝火器營天下難阻,然微臣以為,襄陽之重委實過大,非是微臣有所偏見。那阿術為人奇謀迭出,兵力上又有優勢,若以川軍和關中軍配合,輔以阿里海牙之淮泗軍側翼威脅,微臣恐樞密相公首尾難顧啊。」
張世傑聽了,卻是面無表情,沒有露出喜怒來。宋朝陽卻是夷然不懼。接著說道:「樞密相公為帥鎮襄陽控荊襄自然上佳,然欲敗阿術,尚需一人輔之。」
「何人?」張世傑馬上問道,畢竟這類事情涉及名譽,誰都不願被看扁。
「非邱尋邱伯玉不可!」宋朝陽斬釘截鐵說道。
「他……」蕭統微微有些猶豫,而宋朝陽馬上接著說道:「陛下。若要鞏固江南,偏安數十載,有仲謀與季友足以,若想爭霸天下,一統華夏,非邱伯玉不可。」
「是啊陛下,單說邱尋輔佐李千山十年,便讓分崩離析中地白蓮教迅速整合集結,並且明知陛下乃是利用他搞亂中原局勢,依然能因勢利導打著陛下的旗號。打下江南這麼一片基業,單是此點,就非仲謀和季友所能為也。」
「你們覺得如何?」蕭統又問了下張世傑和錢能熙。
「微臣以為可行。」一聽說是邱尋。張世傑並無意見,看起來邱尋的才華他也是很贊同的。
「陛下,」錢能熙卻是微微皺眉,「這邱尋對李千山乃是死忠,就是紫金山眾叛親離之時。依然不離不棄。足見其忠,不知此人可願歸順於陛下?若是誠心實意。自然最好,如若不然,怕是……」
錢能熙雖然沒有明說,意思也很明白了,邱尋能為大宋所用自然最好,不然的話,建議皇帝殺掉他以免為別人所用。
蕭統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嘴上卻說:「縱然不能為朕所用,邱尋之才乃拜天地所賜,朕豈能隨意處置之?」
「陛下聖明!」群臣只能齊聲呼諾。
「陛下,邱尋其人不愛財帛不愛子女,昔日投效李千山,乃是因為他篤定李千山必然會起兵造反,並且驅逐元兵,邱尋一時所求,便是光復漢家江山,因此陛下許之以宏願待之以國士,邱尋可降。」高昇畢竟和邱尋曾有同窗之誼,因此說起來還是比較令人信服的。
「也好,那朕親往勸之,希望能一切如願吧。」蕭統疲憊地伸伸懶腰,接著說道:「諸位,如今旅途勞頓,不妨先歇息一二,早些出兵即可。」
張世傑等人自然會意,錢能熙忙道:「陛下,末將後日即行出兵,絕不誤了大事。」
「也好,就這樣吧,你等可速令士卒多歇息一二,至於金陵城內,仲謀負責彈壓即可。」「末將遵旨。」
蕭統見這些人很是「識趣」地出去,心中卻是暗罵:「這群孫子倒是機巧,三天後就走,那不是說老子這就得立即去勸降邱尋那個又臭又硬的傢伙麼,真是打得好算盤!」
高昇見皇帝臉色發黑的在哪裡踱步,知趣的趕緊跑路,不敢在此時去觸他的霉頭,而這又讓蕭統極為不滿的嘟囔了許久。
只是,出乎意料地是,宋朝陽卻沒有走,而是在那裡靜靜看著踱步的蕭統,一直欲言又止。
「季友有話便說,何苦猶豫不決,遲疑不定?」蕭統目光何等敏銳,自然看出了宋朝陽想說些什麼。
宋朝陽深吸一口氣,道:「微臣所言或有危言聳聽之嫌,挑撥離間之疑,還請陛下恕罪。」
蕭統的神色凝重起來,正色道:「但講無妨。」
「陛下,荊楚,國之西門,戶口百萬,北帶強胡,西鄰勁蜀,地勢險阻,周旋萬里,得人則中原可定,失人則社稷可憂,昔日東晉遣桓溫鎮守荊州,果然南平諸戎,又有三次北伐之功,一時間諸胡喪膽,官拜征西大將軍,大司馬,都督中外軍事,侍中,假節,南郡宣武公;後有劉裕北伐先取山東,再取河南,後定關中,果然威震天下,建立了無上功勳。」
宋朝陽似是娓娓道來,回顧歷史一般的神色平靜,可是蕭統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一時陰冷的可怕,他乃是後世之人,當然曉得宋朝陽的話裡的份量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