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大雨在傾瀉了許久後,終於算是停了下來,天空雖烏雲漫卷,可是七月的濕熱,讓沿路南下的蒙古騎兵們俱都汗流浹背,連他們的戰馬都「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當頭的薩哈出不時的摸摸額頭上的汗,神情略有焦慮。
「他娘的,南蠻子呆的這鬼地方就是熱乎,老子的靴子就濕透了。」薩哈出吧嗒吧嗒嘴,身邊的親衛馬上遞上了牛皮袋,薩哈出也不客氣,咕嘟咕嘟大口的喝著,可是還沒等他的嗓子跳動幾下,那牛皮袋就已經空了,薩哈出很是不恚的把牛皮袋扔還回去,,道:「桑布,你說那南蠻子敢不敢和我們交戰?」
喚作桑布的,自然是薩哈出的親衛,他和薩哈出可以算是一起長大,在戰場上幾次爬進爬出,算是過命的交情,見主將問話,桑布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道:「將軍,如今這連番大雨下下來,咱們比預定的日子晚了能有兩天,兒郎們也都很疲憊,南蠻子怕是早就做好了準備,這武陽關也算是雄關險隘,,定然是有兵的。」
「哼,看不出你和阿術大人呆了一陣,如今也會南蠻子那般文縐縐的話了」,薩哈出笑罵道,「不過,武陽關那是一定會有人守的,漢人雖然文弱,這點道理還是明白。」
一說起正事,薩哈出還是很正經的,畢竟也是跟著阿術從漠北打到臨安的主兒,能耐自然不凡。
「估計五千是有地。那白蓮教居然敢造反,倒是大汗失策了,哼,早就說過,漢人最好全部殺光,把田地變成草場,就沒有那麼多事情了!」桑布說起來,神色猙獰。雙目赤紅,哪裡像一個小小的親衛?
「嘖嘖,瞧你說的,昨晚那個妞兒不就是南蠻子的麼,多水靈,可還是你給開的苞。那血可是流了一床啊,桑布,你不知道,一聽見那妞兒的叫喚,看著她的撕咬,我那兒話兒就硬的不像話,那可是漢人地妞兒啊。」一說起女人,天下的人都是一般的無恥齷齪。只是他們是蒙古人,這般的齷齪就更讓人憤恨。
不消說,說起女人。自然會讓周圍的士卒們一片哄笑,昨日過宛城時順了一個村子,大家都有開葷,不少人這會子腿都還有些軟,可是他們臉上的神情。卻是一般無二,顯然都很滿足。
「哎呀,只是有些可惜了。昨兒那個妞兒就是年歲大了些,都十三了,性子還這麼倔,居然還敢趁老子不注意咬了舌頭,不然當個女奴,可是很不錯地,嘎嘎嘎嘎。」
笑聲就像公鴨一般難聽,可是那些士卒們,會漢話的,不會的,都跟著笑了起來,雖然,裡面有幾個人笑得是那麼勉強,甚至,他們的眼中還有一樣物事。這東西,叫做火。
東南風吹了起來,風勢卻漸漸變大,本是溫暖於濕潤的風,卻讓一直陰著而有些燥熱的天變得略微涼爽了起來,而前面,武陽關的關城已經緩緩出現在地平線上,兩側的山巒雖然沒有高聳如雲,卻也甚是險峻,只是一陣風吹過,沒有刮走烏雲,露出太陽,反而讓烏雲下壓燕子低飛,明顯是大雨將至。
城頭上,抱著刀靠在城牆上眺望地鳳舉看了看天,嘟囓道:「別說,高昇這窮酸還真說的對,今兒還真得下雨,那漢水又得漲水了,昔日關老爺水淹七軍威震,也不曉得這一次要淹哪個?」
旁邊的小兵很有興趣地湊過來,道:「將軍,你說咱為什麼不放漢江的水去淹韃子呢?」
「廢話,那武陽關南面高,北面低,我們放水不是淹了自己個兒麼,你這鬼頭。」鳳舉笑罵著砸了這喚作狗剩的小兵一個爆栗,事實上,由於天機閣的人大都經過訓練,自然有一套拉拉人心的法子,因而對這些窮苦地百姓還是很容易團結起來的,尤其是那些十幾歲的孩子,更是對他們鐵桿忠心,混江龍等人雖然也剛過二十,可是在他們眼裡,就是大哥一般。
「將軍,
些人,能打得過韃子麼?」另一個喚作二蛋地小孩子道。
「那是當然,怎麼的,你怕了?」鳳舉滿不在乎的說道。
「那哪能,韃子和我不共戴天,他們殺了我爹,辱了我娘親,我二蛋發誓,一定要殺光天下韃子!」二蛋舉起了對於他來說還有些沉重的片刀,惡狠狠說道。
那二蛋家裡也是被韃子給搶了,他爹自然是一刀了事,他娘親被韃子輪姦後跳井而死,流浪了幾年的二蛋僥倖被混江龍發現,自然就收了進來,此後,在白衣軍時代,雖然每次打得仗都不大,可是二蛋卻是衝在最前面,一點都不怯場,而且完全是拚命的打法,雖然章法不多,可是那股子狠勁,還是很嚇人。混江龍見他可憐,也教了他幾手,因此那二蛋自然就更崇拜這些人了。
「二蛋,你這小鬼。」鳳舉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有笑出來,他沉吟了一下,道:「弟兄們,你們放心,雖然我們人不多,韃子大概能有幾千人過來,可是,我們不怕!而且,我們能贏!」
見周圍的人都湊了過來,鳳舉壓低聲音,道:「你們知道麼,我們的事情,陛下已經知道了,他給我們下了聖旨,如今天下百姓,都知道了我們的事,陛下說了,等到光復了中原,陛下要把我們的名字,刻在碑上,供進祖廟裡,世代享受香火,我們的子孫,也會被陛下選去當官,你們說,這是多麼大的恩典那。」
「那我這狗剩也能刻上去麼?」狗剩似乎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太雅觀,有些不自信的說道。
「能,都能。」鳳舉毫不遲疑的打了包票,「如今你們看,連白蓮教的教主,呵,這麼大的勢力,都歸順了皇上,皇上不日就能回到中原,坐上那汴京的金鑾殿了。」
「對了,將軍,您見過皇上他老人家麼?」
「見過!當然見過。」鳳舉一梗脖子,很自豪的說道。
「那皇上長什麼樣子?威風麼?」狗剩又不知死活的問道。
「那是自然,我們的祥興皇帝啊,身高一丈,面如冠玉,眼如銅鈴,鼻如懸膽,唇如塗脂,一身袞服,頭戴紫金盤龍冠,腳蹬四海皂蝦靴,說話如黃鐘大呂,走路如龍行天下,端得威風了的啊,不然也當不了我們大宋的皇帝麼。」
見鳳舉說的唾沫飛濺,眾人皆是無比仰慕和羨慕的看著他,能見著皇帝,那是多麼巨大的榮耀啊,狗剩也就是小時候去青樓偷東西吃時見了一次縣太爺,還是只看見了靴子……
「將軍,小老兒數了數,好像咱皇上登基那年才八歲吧,今兒也才十歲出頭吧,那是怎的長得能有一丈高啊?」從村子裡抓出來的一個教書先生也被強行入了伙,如今聽鳳舉胡吹,忍不住出言說道。
舉見眾人一副「求知心切如饑似渴」的樣子,臉微微有些發燙,他張了張嘴巴,道:「那皇上乃是天潢貴冑,吸取天地精華,匯聚日月靈氣,他老人家吃飯睡覺呼吸吐納,無一刻不再長身子,不然怎麼當得起天子的稱呼。」
人皆是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鳳舉摸了摸額頭的汗,有些吹大勁兒了。
只是那教書先生的眼光,卻甚是玩味,時不時還閃過陣陣精光。
「好了好了,不胡扯了,你們都一個個兒趕緊回自己位置上去,呆會可是真刀真槍的和韃子死磕,都他媽別給老子腳軟。」鳳舉趕緊轉移話題,站起來拿著刀背拍著士卒們的背,就像趕羊一般,而這些人早就和他相熟,自然也只是嘴上花花了幾句,也就各自去了。
只是一直有心事的狗剩,似乎一直對自己的名字不滿,這以前咋就沒發現,帶狗就是這麼難聽呢?還有,那低處的水,真的就淹不了高處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