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終於讓原本群情激憤的場面為之一窒,畢竟,真金終於把矛頭由孤臣文天祥,指向了幼帝趙昺,而毫無疑問,後者的影響和重要性比起前者來,自然不可以道理極。
見留夢炎和範文虎一時愣著沒有說話,真金不屑的冷笑道:「怎麼?文天祥是昔日同僚,如今就可以盡下死手,而趙昺乃是舊朝之君,你們就不敢了?就有顧忌了?」
「這……」留夢炎一時語塞,倒是範文虎卻反應很快,當即向忽必烈請命,道:「陛下,微臣願再次南下,提兵渡海,捉拿趙昺小兒獻於帳前,以報陛下不棄之恩。」
「哈哈哈,就你?範文虎,在襄陽城下你的丟人樣子,難道以為我們都忘記了麼?」還是札薩克性子急,毫不避諱的就喊了出來,說得範文虎俊臉漲得通紅,而其他不少蒙古人王公也都嘿嘿笑了起來,雖然聲音不大,可是聽起來卻分外刺耳。
確實,襄陽一戰可以說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跡,一則是襄樊守城軍民之不屈,頑強和堅韌的出奇,而第二個奇跡,則是宋廷反應之遲緩,援軍之拖沓和主將範文虎之無能實在出奇,而範文虎投降以後雖然甚為恭順,上下打點也算到位,可是蒙古人依然瞧不起他,無他,各族各國對於沒有骨頭的投降者都沒有什麼好臉色,尤其是他這樣窩囊沒本事的,如今留著他,也只是用來招攬人心罷了。
忽必烈卻沒有理會那些王公的哂笑,事實上他的朝堂上從來就沒少了這些,大都時候還好,畢竟那是金殿之上,有司儀有宦官,臣子裡也多半讀過書,知道禮儀,而在上都避暑期間,留守王公一加入,那氣氛就不是那個意思了。
「文甫,你說你要帶兵去捉拿趙昺?趙昺小兒如今孤懸海外,已經放棄中土大地了,如今也是孤魂野鬼一般,朕之所以崖山以後沒有理會他,也是出於仁慈之意,好生之德,奈何你這趙宋舊臣,卻這般不依不饒?」
忽必烈的聲音不大,可是似乎每一個字都敲打在範文虎的心中一樣,讓他隱隱作痛,忽必烈的話,說實話讓他很難回答,若是露不忍之色,則是對趙宋念念不忘,若是鐵石心腸,則是曝露自己對宋朝刻薄寡恩,到底是君王啊,一句話就把自己逼到了牆角上。
躊躇了一會,範文虎還是脖子一梗,朗聲道:「微臣之所以投效陛下,從龍為義,固覺今是而昨非,年近不惑方知天下大勢,然趙宋氣數已盡,亦是上天注定,人所不及,然微臣一戰於襄陽,二戰於丁家洲,三戰於安慶,雖螳臂當車,對抗王師,固然兵連禍結,罪在不赦,然也算為趙宋王朝盡了忠了,如今蒙陛下不棄,賜以祿米給以官職,文虎雖駑鈍,依然願任陛下驅策,如今趙昺雖是舊君,然文虎欠趙家歷代先君的,已經還了,如今文虎,只欠陛下和大元的情!」
不得不說,範文虎這番話,說的還算周到,不少蒙古王公漢語只是一般,算是被他給糊弄過去了,而不少南宋降臣,也認為範文虎說的那是「正和我意」,看,歸順元朝算是識時務,而先前也已經對宋朝盡忠,因此不算貳臣,如今對宋朝遺孤下死手,也就理所當然了。
於是,留夢炎等人再次群起而出,奏請立即發兵攻打流求,斷趙家香煙,絕宋朝苗裔,讓天下孤臣孽子們徹底死心,而這些自然也得到了大部分蒙古大臣和色目官僚們的一致贊同。
可是,有個人,卻出人意料的站了出來,道:「我反對現在攻打流求。」
說話的,是今天一直很沉默的阿合馬。
忽必烈對阿合馬的意見,一向都很重視,他關切的問道:「阿合馬,有什麼意思就說出來,讓大家聽一聽,你說吧,你的意見,我一定會認真考慮。」
忽必烈雖然用的還是漢語,可是沒有自稱朕,可見他對阿合馬的寵信到了何種程度,而有些心思熱絡的人,卻又看見攻台之議乃是太子提出,而反對的卻是阿合馬,這裡面……怕不是又有些什麼吧。
「偉大而聖明的君王,我們的國庫因為賑濟你多災多難的子民和修復那屢次損毀的大壩,如今已經沒有了金銀,而玉昔帖木兒將軍的船隊,前一次損失也不小,如果要渡海攻打趙昺,我們至少還需要兩百艘大船,至於大量的金錢,除了發行交子外,我們至少還需要三百萬兩白銀作為軍費,還得留下大量的軍隊防守北面,因此我的君王,半年之內,我們無力攻打流求。」
阿合馬說的,可以說句句實話,崖山海戰後,元軍水軍受損不小,加上前次和海都的大戰,玉昔帖木兒中計,導致元朝水軍如今所剩不多,說是半年,光考慮造船的時間,其實都很懸,更何況磨合和訓練,而且對於元軍來說,雖然水軍存在的主要目的是運輸,可是那海峽之上,宋軍必然會中途攔截,而不是等到他們登陸,因此可以說,至少台灣的蕭統等人,還有一年寶貴的時間,而很明顯,真金剛才說的,是氣話,以他的睿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攻台根本不可能,難道說,他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留下文天祥一條命?
可是無論如何,這一次文天祥還真的逃過了一劫,因此接下來傳到金帳的一條消息,足以讓所有人都忘記,大都裡還有個文天祥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