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十章
    霧氣瀰漫的池子裡,兩個人影相依相擁。

    「你……你好!」寶玨被花菲抱在懷裡,想到方纔的**不由得又羞又愧,先聲奪人地指控道,「居然男扮女裝,敗亂朝綱!你……你可知罪?」她的聲音綿軟黯啞,有著**之後的性感,聽來更像是在撒嬌,而不是在秋後算帳。

    花菲抱住寶玨的手臂一緊,低頭看向懷中嬌媚的女子,笑道:「我有什麼罪?明明是殿下強佔了草民的清白,怎麼倒責怪起我了?」

    寶玨氣急,抬起一隻手,打了花菲一記耳光:「本宮問的是你男扮女裝、欺君枉上的不赦之罪!你少給本宮轉移話題!」

    她的舉動,讓花菲的眼睛一瞇,一絲怒氣閃過他的眼眸。雖然寶玨打的耳光根本就沒什麼力道,說起來也就是跟拍只蚊子差不多,可是這對「鬼醫聖手」顯然是一種侮辱,一種挑釁,花菲正要作,突然卻又改變了主意。

    只見他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語氣悲切地說道:「難道公主要拋棄我嗎?難道公主強佔了我的清白就打算不負責任了嗎?難道公主方才只是在**我嗎?難道我……終究還是逃脫不了成為權貴的玩物嗎?」

    原來,他忽然想到自己正被小師妹追在後面逼著成親,何不乾脆利用眼前的公主來避過小師妹的糾纏?

    只要自己成了親,小師妹就算還是不死心,恐怕也不會興風作浪弄出些是非來。公主之尊的寶玨,身邊的警衛肯定嚴密,再說不還是有個自己嗎?報復什麼的當然是不用怕的,何況小師妹也不會冒著投敵叛國的罪名、頂著在虹國這個故鄉再無立錐之地的風險、去謀害一個皇家公主!

    自己本來就沒打算嫁人的,若是能嫁給對自己駙馬和小爺早已經死心塌地的公主,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公主不會像師妹那樣老是纏著自己——要纏,也是纏那兩個,和自己根本沒關係!自己落得耳根清淨,專心鑽研藥物,興致起來的時候,也可以跑跑江湖,反正她這個笨蛋也管不住自己……何況公主府裡的名貴藥材必定又是少不了的!而且能正經八百拿來試藥、又不用擔心不肯配合的人,鐵定也是不會缺的!

    一番權衡下來,花菲便立刻現,嫁給公主是一件好處多多的合算買賣!這麼佔便宜的事情,他若是不做,豈不是對不起他聰明人的聰明腦袋?!於是,他立刻打定主意:死活都要誆騙公主娶了他!

    根據他對公主的瞭解,公主是不是吃「硬」他是不太清楚,但吃「軟」是肯定的,加上自己正好**與她,公主應該正是心中有愧的時候,努力一下的話,他就可以順利擺脫現在的男扮女裝的可笑生活,也可以徹底解決自己後半輩子的生活依靠問題……

    如果公主不答應,他還可以借口要公主救命硬賴她娶他嘛!雖然他實際上對這個所謂誅滅九族的大罪名並不怎麼害怕——一來,他的親人早死光了,也沒人夠得上「連誅」的標準;二來,他要是想溜,就憑朝廷裡面的這些草包,根本就沒一個能攔得住他。

    他的心思活絡,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有了計較,所以馬上擺出副「哀兵」之姿,千種幽怨、萬般委屈地說著,神態表情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以前行走江湖,有頭有臉的人家去過不少,人家後院裡的深閨怨夫也沒少見,他和宛秋平時又都是鬧慣了的,現在依樣畫葫蘆地學來,自然是分毫不差,恰到火候!

    寶玨並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主意,此刻自然是心虛的很,同時卻又覺得有些好笑:花碧蓮那幾句話,從一個大男人嘴裡說出來,她還真是適應不了!要知道,原來這種話應該是像她這樣的女子說的!只能說:女兒島的風俗,她還沒有完全習慣過來。

    「你……你也別這麼說……」寶玨低著頭,雙手無意識地捉著花碧蓮交在自己胸前的雙手,「我既然和你……那樣了……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你要怎樣負責?」花菲咄咄逼人,「是丟給我些錢,還是娶我?我跟你說,若是前者,我就馬上淹死我自己!立刻!馬上!就在你的眼前!」

    「沒有!沒有!」寶玨中計,急急申辯,「我沒有想過那樣對你!」

    「那……你就是要娶我咯?」花菲斜睨著懷中女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彎起,心情跟著愉悅了起來——他就說嘛,這麼好騙的人,哪裡能抵擋得住自己的算計?所以說,他是聰明人啦!找了這麼個理想的女人做妻子,以後鐵定可以騎到她頭上呼風喚雨的——當然是在醫藥領域,那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是讓其他笨蛋去處理好了,憑著他的手段,管他是駙馬還是其他什麼的,見了自己,總歸是要買帳的!

    「這個麼……這個麼……」寶玨支吾著不敢答應——開玩笑!要是自己娶了花碧蓮,回去可怎麼向文兒和墨珠交代?!……哦,對了,這個花碧蓮,他到底叫什麼呀?

    「你不肯麼?」花菲又是悲切地樣子——如果現在他的手裡有一條手巾的話,為了增強效果,他肯定會拿過來一邊咬著一邊這麼幽怨地說,沒有手巾,就是衣服角也好!

    可惜他現在渾身上下光溜溜的,啥都沒有,要想學宛秋咬著自己的嘴唇說吧,又覺得委屈了自己,所以,他只是用一副悲傷而絕望的樣子,看著寶玨——雖然公主不一定會看,但萬一她抬頭了呢?演戲也要演得沒有破綻才行不是?

    「我還是死了算了!」說完,他故意往水底下一蹲。

    「啊!不要啊!你不要尋死啦!」寶玨急喊。

    原來花菲自己往水裡蹲,他那兩隻牽制著寶玨的手根本就沒鬆開!連帶著,把寶玨也往水裡頭拉!他嘴裡叫著要自殺,實際上想的卻是「謀殺」……

    「我娶!我娶你!」寶玨趕在水沒過自己下巴以前,大聲地喊出了救命的「咒語」。

    「真的?你真的要娶我?」花菲故意用驚疑不定的語氣問,「你不是在寬慰我麼?你不計較我重罪在身麼?你不怕株連九族麼?你……」

    寶玨一伸手,很乾脆地摀住那張連珠炮一樣提出問題的嘴,沒好氣地說:「你那罪名,我來替你搞定!你本人,回國以後,我鐵定娶!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了吧?」只要不死,其他什麼都好辦——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相信,文兒也會體諒她的,畢竟,多一個小爺總比做鰥夫要強吧?

    花菲眨巴了幾下眼睛,然後拉下寶玨摀住自己嘴巴的手,牢牢地握住,柔情似水地說:「我姓花,本名乃是一個容貌的容字,公主可記住了?」說著,含情脈脈地睇著寶玨,心裡自然是得意於事情完全符合他原先的設想。

    「雲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好名字!」寶玨怕他又瘋癲拖著自己去尋死,趕緊奉承道,「原來你叫花菲!你是因為何事混進朝廷的?」

    花菲一想,瞞也瞞不住,乾脆就吐了實:「有人惡意逼婚,我實在無法可想,只好暫避一時。」雖然只透露了一點點,不過總算是實話。

    「原來是這樣。」寶玨心頭一鬆:不是作奸犯科,也不是敵國奸細,這樣看來,問題倒不是很大。想了一想,她對花菲說:「現在你的身份還不好揭穿,等回國以後,我再替你想辦法。記住,你目前還是花太醫!可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是!我知道了。」花菲微微一笑,湊到寶玨頸邊,細細地吻了起來,「既然在回國以前,都不能和公主親近,那現在……是不是可以讓我再服侍公主一回?」

    寶玨不覺有些僵硬,張著嘴正要推脫……

    花菲是何等聰明的人,見寶玨如此,輕輕一笑,伸出一指往寶玨身上某個部位一點,寶玨頓時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半句。

    「公主不說話,那便是同意了!」花菲笑嘻嘻地看著懷中的寶玨,「公主放心,我會好好伺候公主的,保證讓公主終生難忘……」話音未落,他堅實的身軀已是覆上了嬌弱的女體,肆意地為所欲為了起來,浴室裡又響起一陣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

    紫玉和橘紅等人回客棧的時候,寶玨正坐在屋子裡,聆聽方美婷和周雲巧的稟報。

    原來這二人在月國的朝堂上,努力遊說月國和自己結盟,月國上下卻有三個派系各執一詞,一時半會兒,月女皇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兩人下朝之後,便派信使回去稟報皇上,然後再來參見公主殿下。

    寶玨聽了二人的說話,沉吟半晌道:「依你們看,那至今還未曾表態的,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方美婷一皺眉:「恐怕是想來個漁翁得利吧?」

    周雲巧點頭附和:「若是等我們和風國拚個兩敗俱傷,她們再出手,得到的利益肯定比現在要多,若我是月國女皇,我也不會同意結盟的,可是暫時又不好和我們翻臉,所以,只得保持沉默。」

    寶玨看了她們一眼:「本宮的想法,她們同意結盟,自然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籤,就是不同意結盟,只要她們肯保持中立,對我們也是件好事,畢竟她們沒有站到風國那裡去,和我們為敵。所以暫時我們還不是處與劣勢,她們要坐山觀虎鬥也好,要想等我們兩敗俱傷揀現成便宜也好,那都是以後的事,目前我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最壞的,就是她們和風國達成一致,聯合來對付我們,這可就是下下籤了!」

    方美婷和周雲巧聽她這麼一分析,都是一凜。她們本來是一心一意地來說服月國同意結盟的,因此所有的努力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在展,現在才現自己先前的想法太過一相情願。

    「所以,本宮以為,當務之急,不是說服月國同我們結盟,而是說服月國保持中立,結盟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寶玨緩緩說道。

    方美婷和周雲巧紛紛點頭,不過,方美婷還是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公主要不要和皇上通個氣?」

    「通氣?怎麼通?皇上可是在千里之外呢!」寶玨這麼說著,隨即現方美婷的臉色有些尷尬,她馬上就明白了:原來她們瞞著自己一直在和宮裡保持聯繫。當下也不點破,笑著說,「若是能徵得皇上的同意自然是最好的,你們就看著辦吧,本宮對這個可不在行。」說完,她抬手撐起下巴,一副無限懷念的樣子,「本宮還是喜歡吃吃喝喝的,那才有趣。月國特產『黑金瓊』,可真是讓本宮魂牽夢縈的好東西咧!」

    「你又想喝酒?!」

    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指責道。

    三人一看,紫玉正站在門口,氣呼呼地看著寶玨。

    方、週二人很識相,連忙告退了出來,把這一片小天地,留給了大牌小廝和窩囊公主。

    「紫玉你回來啦?」寶玨朝他一笑。

    「你少轉移話題!」紫玉走近寶玨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早上答應過我什麼了?你明明說過不再喝酒的!」

    「我有過嗎?」寶玨顧左右而言他,「我有說過這話嗎?八成是你聽錯了吧?」

    紫玉氣結,一手指著寶玨,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寶玨暗暗歎了口氣。自己方才是為了避開尷尬找的借口,紫玉卻都當了真,又不好和他解釋,見他氣得這樣,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心裡也有些不忍,當下拉住紫玉的手,誠心誠意道:「紫玉……我明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有分寸的,你別氣了好不好?要是氣壞了身子,可讓我怎麼辦?橘紅還小,我又被你服侍慣了,你若是撂挑子,我大概就只有等著餓死的份兒了!」

    紫玉看她說得可憐,又把自己形容的這般重要,氣先就消了大半,自己的手又被寶玨握住,臉不禁微微有些紅了,勉強維持著先前的強硬:「那你可得答應,再不許動喝酒這個念頭了!」

    寶玨只有苦笑:「我只能答應你盡量不喝醉,不喝酒在現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的,我也做不了這個主。」

    紫玉聽出她話中的苦澀,心中也是一黯,低頭不再說話。

    「好了,好了,」寶玨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尋了個話頭兒,「聽說你和他們出去逛街了,尋著什麼好東西沒有?有什麼見聞說來聽聽,也讓我長長見識?」

    紫玉會意,繪聲繪色地形容起自己見過的街景人物,又拿了買的特產顯派,寶玨坐在桌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時不時地問幾句,先前沉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不過,對於自己在逛街時,總覺得被人死死的盯住的事,紫玉卻沒有多說——他以為,這只是他的神經過敏。然而,他並不知道,真的有人已經瞄上了他,並且,暗地裡跟蹤他們回了客棧,又詢問了月國的守衛,從而確認了他的身份,以至日後又生出了一場風波。

    夜晚,寶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這一晚,她想了很多很多。

    以前替老闆打工,她只要完成上級交代的事情就好,並不用花費太多的心思,同事間也是客客氣氣的,累也就是身體上的感覺而已。可是,最近這段時間,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她都覺得十分的疲憊。尤其是現在,如履薄冰、步步小心,須得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太招搖——不要表現得太聰明,也不要表現得太白癡:太聰明會讓皇帝猜疑,而太愚蠢會讓皇帝日久生厭,最終會因為失去皇室的庇護而沒落。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一點,她可是清楚的很。

    然而,介與聰明和愚蠢之間的尺度是如此地難以把握!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曾經是個小白領,但工作環境很好,並沒有什麼派系鬥爭能培養出她見風使舵的本領;她的家庭不是豪門,沒有盤根錯節的利害關係,來時刻考驗她的智商;她的朋友不多,都是老實人,不是遊戲人生的高手,她不可能學到任何處世圓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明交際手段。

    她從來沒有看過政治上的風雲變幻,也沒有經歷過商場的明爭暗鬥,相對於浸淫官場的老手們來說,她在她們的面前,是如此的單純和幼稚,簡直就像一張白紙!

    她習慣於表露自己的想法,就像今天和方美婷等人的談話,因為以前,她就是這樣和周圍的人相處的,並且這樣生活了二十多年,事實上,她所生活的環境,是鼓勵她勇於表達自己想法的。

    可是現在,她卻並不被允許這麼做——她必須完全捨棄她二十多年來生活的模式,去適應一個截然不同、勾心鬥角的世界,那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啊!

    她總是會在無意中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當她意識到這可能會觸犯了大家的忌諱時,就不得不加以掩飾,故意說些或者做些愚蠢的事情來誤導別人,只求自己不要和以前的「寶玨」有太大的反差……

    然而事實上,這樣做的後果卻是:經常讓她在很多時候會顯得前後矛盾,反而更加讓人懷疑!

    她到底還是習慣不了現在的生活,那種感覺,就好像總是戴著面具一樣,而且不是一個,是好幾個!稍微現不對勁,便要立刻換一個,時間長了,連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哪一個又是她必須扮演給大家看的自己……

    寶玨輕輕地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側身向外躺著,看見對面的小如意榻上,紫玉弓身側臥,一隻手枕在頭下,一隻手自然彎曲著從胸前斜放到了唇邊。這個如玫瑰般冷艷而多刺的少年,只有此刻才能讓人安安靜靜地欣賞他的乖巧和可愛,當然還有他那略帶稚氣卻又帶著危險氣質的美貌。

    哎——

    寶玨又暗暗歎了口氣。紫玉最近的表現也是讓她心煩的一個原因。說來也是自己虧欠他的,一直想替他找個好歸宿,結果卻找上了花菲那個假女人……還好他們沒成親,否則,自己倒是害了他了。

    想到花菲,寶玨不禁也有些頭疼:他和自己有了那種關係,自己應該是要娶他的。

    可是……若是真要娶他,文兒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認為自己風流爛情、趁著他不在身邊就花天酒地的?

    若是文兒因此傷心該怎麼辦?

    自己當初可是在蕭蘭靈前了誓、絕不讓文兒受委屈的。文兒的脾氣自己很清楚,骨子裡也是執拗得很,如果他一氣之下學蕭蘭和自己老死不相往來,自己就是把後悔藥當飯吃也是沒用的——更何況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後悔藥!

    能夠接納墨珠,已經是文兒做出的一大讓步,如今再想讓花菲進門,只怕文兒未必會肯……可是,自己又已經答應了花菲……

    想到這裡,寶玨又翻了個身,平躺著,看著床頂上的繡帳,心中暗道:怎麼最近這些事,就沒一件能讓自己省心的呢?!樁樁都是令人頭痛的事,看來自己出來這一趟,大概會長很多白頭出來……沒準,大概是又一個「練霓裳」了……若真成了白魔女回去,那站在文兒和墨珠旁邊就成了個「老女人」了,就算他們不嫌棄,自己的心裡卻是鐵定會有陰影的……不知道花菲有沒有治「少白頭」的藥……

    她就這麼胡思亂想的想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還是沒得出任何實質性的結論。當然,關於談判這種重大的事情,她壓根兒連想都沒去想!

    從這一點來說,她和「寶玨」倒還是有點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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