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下 正文 第十章 中伏
    將岳志諭護送出二十里之後,由其他軍隊接手,我隨即率軍返回。

    揚起的黃塵在落日的餘暉下,發出淡淡的閃光,輕輕的微風將塵土揚得更廣更遠,千餘人拖著長長的身影,迤邐著返回。

    我臨時改變了主意,出城時所率的千餘人中,大部分是我信得過的禁衛,只有少部分人有些不穩。我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在凱茵的勸說下,帶上了足夠多的親信。

    空中偵察兵──鷹族的神鷹,在天上突然發出了淒厲至極的叫聲,只翅急速的扇動,疾飛我們的右側密林,並且發出一連串的厲鳴。

    我也算是與神鷹相處甚歡,對其飛行、話語都有所瞭解,一見即知不妥,這是有敵情的標誌,像徵著大批敵軍正由右方快速的接近。由於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對我們攻擊,所以探騎只派出了少部分,幸虧有神鷹在,不然這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杜賓駭然而呼「左右兩側都有敵軍,右側敵軍已經發動,數量龐大。」

    一直目不轉睛盯著神鷹觀望的他,在神鷹變換姿勢的剎那,又迅急的用顫抖的噪音接著道「敵軍,敵軍足有兩千,速度快,是騎兵。」

    形勢之危急,可說是無以復加,現在我們千餘禁衛戒心早懈,綿延一里,這個一字長蛇陣毫無防禦之力,左右兩翼完全暴露在敵軍的衝擊之下,只要一個衝擊,就會被人攔腰斬成兩半,各自為戰。更何況敵軍的實力還遠在我們之上,右側有兩千,左側埋伏之軍也當不少於一千。

    我身軀狂震,終於明白還是被呂娘娘擺了一道,在最後時刻輸了。

    凱茵說得對,她應該早就看穿了我與吳懷莊的合作,所以就在我們發動的前夕,先發制人。首先,就是將我這可以控制禁衛的代統領調出,然後加以殲滅。這支軍隊必定是楚兵鋒的人馬,不知呂娘娘與越牧風何時將他們從百餘里之外調至了此處。

    我與呂娘娘的商議是,我在城外十里處,在她派兵的掩護下,轉向南嶺,在那裡有楚兵鋒兩千人的軍馬,兩天後另三千也會分批到達。

    然後,合六千人合攻吳懷莊的「兩千」軍。我一直派人注意南嶺外圍以及楚兵鋒的動靜,沒有發現動靜。卻不料他們行動如此快速、隱密,無聲無息的就將主力兵力調到了此處。

    此時雖然聽不見城中的動靜,但料來,呂娘娘與越牧風已經在此時,或者在將我全部殲滅後,立即發動對吳懷莊的全面攻勢。

    如果我此時敗退,尾追而來的敵軍,必會乘勝追擊,其結果必然是全軍覆沒;城中的吳懷莊也必然會因此而遭受優勢敵軍的圍攻,我的所有計劃將全部落空。

    我心中一陣慶幸,沒有將鐵鹽幫的手下全部撤走,在這一千多人中,還留下了一百,分派到下面,控制基層。如若不然,這一千人我恐怕也控制不住,在呂娘娘暗藏的間諜挑撥下,很可能立時就反叛了。

    「將軍,該如何決定?是戰、是退?」杜賓與札德全部出現在我的面前,焦急的詢問。

    「退!」我斬釘截鐵的道,臉色一片堅決。

    現在我最大的本錢就是先敵一步,料知了他們的進攻,並且對眼前的形勢、洛城周圍的地理,熟知於胸。

    「札德,收攏軍馬,向西北洛水彎曲處的盤溪處佈陣。杜賓,派出探騎,向兩翼與前方搜索。」接著,我又向兩人詳細的交待了任務。

    敵軍兵力遠優於我們,故不能在開闊地帶與其決戰,而左右密林又都有敵軍,連陣形展開都困難,更不用說用來阻敵了。

    我知在西北五里處的洛水有一彎曲處,地形險窄,正是以少擊多的險隘之地。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要將我軍在敵人的奇襲下,完整的帶過去。如若在半途就為敵軍衝散,那我也就只有落荒而逃了。

    我召來一名禁衛,令其向下做宣傳工作,讓他強調喜合帝狼子野心,派楚兵鋒來攻打我們,以此來激起楚南禁衛排斥外敵之情緒。

    任何一個國家,其禁衛軍都是最有紀律、最有戰鬥力的隊伍,相當的好指揮。他們感受到喜合兵馬攻擊自己的悲憤,在這種情緒下,就算原先有被呂娘娘收買的人,在國家利益、種族衝突前,也會拋棄與我對立的情緒,轉而奮力抗擊外敵。

    在札德的小心指揮下,在敵軍還未接近時,返城的先頭部隊已經轉向後撤,接著轉向西北。我則親率兩百人的精兵,在中路佈陣,留下來斷後。

    「以樹林為掩護,選擇有利地形。」我發出響亮的叫聲,以提示主帥仍與他們在一起。

    四十名弓箭手立即按照作戰要求,向兩翼分散,中路讓開,放友軍退走與敵軍進入。近戰的隊伍也散入林中,隱蔽起來。

    黃昏的落日仍然透出最後的威嚴,路上的黃塵發出令人窒息的閃光,即使躲在林間,仍能感受到熾烈的餘威。

    遠外黃塵大片大片的揚起,二百多名敗兵沿著大路向後狂奔,除了手裡的兵器,其他所有的物品全部丟棄了。這是在敵人襲擊下潰敗的前鋒,要不是有一名堅強而善戰的千騎長在指揮,恐怕早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這名千騎長好像叫善騎,看來頗有才能。」我喃喃的道。

    「轟隆轟隆」的馬蹄聲響起,大群的騎兵風馳電掣般直追而來,一眼望去,整個道路上全是黑色盔甲的騎兵,銜尾狂追,馬上就要追上潰兵。

    就在我們的後方,六百多名禁衛仍兼程趕往西北處,一旦讓這批騎兵追上,正在後撤的隊形將會不可避免的崩潰。

    「準備!」我將手高高的舉起,堅定的目光凝視著越來越接近的潰兵與騎兵,暗伏的弓箭手們則蹲著,紛紛抽出了長矢搭在弓弦上,兩縱森寒的鐵尖指向道路。

    潰兵一瀉而過,緊接著騎兵揚起的滾滾塵土,順著風瀰漫進道邊的密林。

    「放!」中氣極為雄渾的單音有如迅雷崩發,在樹林上空炸響。

    「咻咻咻」,尖利至極的破風銳嘯刺激著耳膜,有如飛蝗般的箭矢,以肉眼難辨的高速從林中逸出,在空中劃出道道優美而森冷的弧線,如同暴風雨般打在衝擊的騎兵陣形中。

    孤軍奮追的敵軍騎兵沒有料到密林中會有這種打擊,在散落狀而非集中攢射的箭雨下,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濃濃的鮮血從馬匹身側激射而出,陽光下的泥土味頓時被作嘔的血腥味完全代替;處於弓箭擊下的騎兵,中部為之一空,強壯的馬匹發出陣陣哀鳴,齊唰唰的倒下一片,慘叫著倒下的將兵們,淹沒在隨後衝上的騎兵鐵蹄之下。

    第二批箭雨射下,由於慣性的作用,騎兵仍繼續前衝,同樣的慘狀再次上演。

    楚兵鋒的兵馬表現出驚人的素質,騎兵在第三波箭雨來臨前的剎那,霍然散開,避開危險,脫離了箭雨的打擊範圍。

    窒息般的三分鐘一閃而過,在短暫的休整之後,已經衝出箭雨籠罩範圍的騎兵轉變方向,向我們左側迂迴,而騎兵後陣迅速接近,向密林中的我們發起攻擊。

    這樣一來,被截斷的敵軍反而利用這一情勢,對我們展開了鉗形攻擊。整個陣形轉換之快,令人讚歎,敵軍無論是將領的才能,還是士兵的素質,都不由得令人倒抽一口涼氣。不過……

    「雖然敵方將領戰陣指揮才能出眾,但是戰役目標不明確。如果是我,此時一定不管此處,仍是尾追,以求徹底擊潰敵軍,而將消滅阻擊者的任務交給後面軍隊。」我淡淡的低聲道,眼前沒有一個可以講話的知心人,我也只能自己講給自己聽了。但身邊的幾名軍士卻露出了深思的神色,用敬佩的眼光看著我。

    「弓箭手向中路集中,盾牌手佈陣,迎前。」我再次下達命令,

    右側的敵軍主力首先殺到,「殺!」不顧樹枝的羈絆,敵軍的騎兵俯臥在馬上,有如狂風般掠進了樹林,手中的長矛發出的破風聲尖利而攝神;從馬腹處取出的盾,有效的減少了在箭枝下的傷亡。

    高大的樹木在這種強大的威壓下,發出屈服的悲鳴與顫抖,矮小的叢草戰慄著迎接馬蹄的踐踏。黑色的鐵流湧向密集佈陣的盾牌手,只方冰冷而寒厲的目光,先一步撞擊出驚天的狂瀾。騎兵斬馬刀全部收起,長矛的鋒尖映著疏落的陽光,射出栗心的精芒。

    長矛才是對付盾牌陣的最佳利器,而盾牌陣也是步兵對付騎兵的最佳陣形。

    「集中攢射,放!」我再次大聲喝道。

    「絲絲絲」,密集的箭矢飛行的破風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偶爾射入敵軍身上的長箭貫胸而入,可知勁道之驚人,箭質極佳。雖是集中攢射,但連珠發出的八十支,仍然籠罩了敵軍衝擊的寬廣正面。

    數十道寒光沒入人群。

    健馬的悲鳴再次上揚,二十幾名前鋒馬匹有如被重錘所擊,頹然倒下,發出淒厲的喊叫。似乎不可阻擋的鐵流,有如撞擊在礁石般突然阻斷,激出大片大片的血花。

    弓箭手只有發射兩次的機會,在黑色的騎兵流與磐石般的盾牌陣激起沖天的喊殺聲與慘呼聲之前,就退到了盾牌手的後方,他們的任務是阻擊後方掩至的敵軍騎兵。

    密林中,兩股黑色的鐵流撞擊,產生大量鮮血與死亡,瀕死的哀嚎在這密林的上空不斷的揚起,向遠方的天際緩緩飄去。

    戰鼓擂起,其音震天,「衝啊……」百餘名步兵手中高舉著巨大的鐵盾,兵分兩路,從隱藏的林間衝出,由東西夾擊,驀然將縱隊衝擊的騎兵從中撕成兩半;接著,另二十名高手一躍而出,將敵軍被包圍的突出抹平。從後方掩至的少數敵兵,也在箭手的打擊下,潰不成軍,被逐次消滅。

    局部的勝利挽回不了整個戰場的形勢,尤其是當敵軍的步兵方陣出現在戰場上時。在敵軍的頑強衝擊下,我們臨時搭建的阻擊陣地,再也支援不了。

    「後撤三里。」我發出了秘密指令。

    整個戰鬥序列極有方寸的向後撤出,在敵軍兩翼包抄合圍前,撤出了這個密林。接著就是以我們所能達到的速度,向後狂奔。

    托密林阻礙敵軍兵騎的洪福,我們安全的逃至三里外的第二戰場,只是我的二百名手下,此時能站立的也就只一百三十人,有四十人永遠留在密林中了,但我預先留在此處構置陣地的百名禁衛,則補充了進來。

    「所有傷員全部撤下,我只需要二百名精兵。」我大聲道,並派出信得過的將領,將傷兵全部向後轉移。餘下的二百名禁衛,重新佈置了陣形,利用鹿砦、巨石、樹木,布下了阻擊陣形。

    當殘陽在蔚藍的天空中渲染出如血般的紅霞時,第二陣地也不得不放棄,我率領全軍,完全撤至了洛河的彎曲處。

    迅急的馬蹄聲敲打著濕潤的土地,我率著百餘人旋風般的衝進了我們的陣地。剛跳下馬,札德與杜賓兩人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敵軍如果不休整,則馬上就會到來,如果休整,最多也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已經預留了部分人作為探騎。札德,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我沉聲道,凌厲的目光直射札德。

    「已經完成了。我們趁這兩個小時,布下了我們所能佈置的一切。」札德挺了挺胸膛道。

    看著周圍堆起的土堆、環形放置的鹿砦,阻擊的寨牆高高樹立,我滿意的笑了笑,並誇獎了札德及其他幾位禁衛將領。

    雖說這些佈置仍顯粗糙,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佈置成如此這般,也難為他們了。

    禁衛中僅有的幾位治療法師,開始為上百名受傷的士兵治療。二百名禁衛只回來了一百一十人,而且回來的每一人身上都帶著傷痕,血染戰袍,可知阻擊戰的慘烈。

    「秋將軍身先士卒,冒出極大風險毅然斷後,此等風采吾輩難有。」軍中的禁衛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以崇敬的目光看著我。

    我環目四顧,欣慰的笑了笑,我想要的就是這種精神狀態,看來我此番超出戰術指揮上主帥不可親臨險地的軍事原則,雖然很冒險,但也是值得的。

    我軍現在是背水為陣,一旦失敗,將會全軍覆沒,此舉當然是取破釜沉舟之經典戰例。

    「秋將軍,與吳侯的聯繫仍然沒有接通。」杜賓走過來悄聲道。

    我心中一沉,知道呂、越二人必定是完全封鎖了吳府對外通訊的管道。

    「有沒有派人潛入城中?」我也低聲問道。

    「已經派出了,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恐難進城,我讓部分人先入城外的軍營,向吳懷莊的將領通報,讓他們迅速率軍來援。」杜賓道。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心中則是沉甸甸的。我知道與軍營聯繫希望不大,我們在這裡打翻了天,軍營裡的人又不是死人,哪可能會不知道?

    他們既然一直沒有出現,那必定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而無法出現在這裡,很可能是呂娘娘在山林內的兩萬人,同時發動攻勢了。

    探騎與神鷹的交互運用,以及從俘虜的口中,我們已經將敵人的兵力探清。敵軍的兵力三千出頭,確實是楚兵鋒的人,由楚兵鋒手下的大將林冠武率領。

    我先派杜賓與其他禁衛將領,到下邊去掀起士卒們作戰熱情,一邊詳細的考慮著作戰計劃。敵人的三千兵力在前面兩仗中,損失不到三百,而我現在手頭上仍有八百五十左右戰力(在敵軍的追擊下,傷亡並不大),兵力處於絕對的劣勢。

    我佔據了洛河的彎曲處,由於這裡無法展開大量兵力,而我軍卻可以充分調動兵力,在局部形成優勢兵力;然而,背水而戰,又無糧草,只能盡快結束,不可拖延。

    「林冠武是一武夫,馬上馬下號稱無敵。楚兵鋒令他率兵,就是有意一舉將我擊潰,以便將這股力量再用於洛城之內來控制局勢。」我習慣性的自語道「看來,林冠武也不會與我拖延,一旦到達,必會展開攻勢。但如果他見勢不妙,按兵不動,過了這一夜,明晨若再戰,我們可就危險了。」

    「不如由我率三百之軍,渡過洛河,迂迴至他們的後方,前後夾擊。」我先前讚歎過的善騎千騎長,出現在我的面前。他雖是千騎長,但在禁衛中也只率百餘名騎兵罷了!

    我搖了搖頭,否決了他的提議,說道「我軍現在兵力不足,敵人馬上就到了。你再抽兵走,很可能在你迂迴到敵軍後方之前,我們就崩潰了。」

    一名士兵匆匆走至杜賓身邊。

    「剛剛從俘虜的口中得知,林冠武下令休整之後,全軍勇猛追擊,不用再管伏兵。」杜賓再次低聲對我道。

    我眼睛一亮,知道我先前布下的誘敵之計生效,敵軍眼見我們拋下陣亡將士的屍體、戰旗與軍械,即認定我們已經潰敗,所以林冠武毫不遲疑地下達了追擊令。

    「或許,他以為我已經沒有多少實力了。」我喃喃自語,臉上多了些許興奮之色。

    看著我軍前方的連江,我心中一動,計上心頭。我先前的打算是,背洛水,面連水,等林冠武過連水時,迎頭痛擊。現在的主意變了。

    「札德,你引兩百人馬伏於左翼;善騎,你引兩百人埋於右翼。你們二者未聽到我的號前,不許出戰。」我命令道。

    札德與善騎兩人面面相覷,顯然不知道我在打什麼主意,但仍是齊聲應了一聲,各自率兵去了。

    望著如血殘陽,我心中充滿了信心,隨口唸道「凡戰,若以寡敵眾,必以日暮,或伏於深草,或邀於隘路,戰則必勝。法曰」用少者務隘。「此時,我天時、地利、人和俱有,豈有敗戰之理?」

    我親率四百人,涉過連水,背連水列陣,以重裝步兵持鐵盾位於前方,弓箭手位於兩翼,也是高度集中的隊形。

    三個步兵方陣成犄角狀,準備抵擋敵軍急風暴雨般的進攻。有四分之一的鹿砦都搬過了連水,布在我們陣前,再依靠連水前的爛泥地,敵方騎兵的威力將會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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