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大殿不過百餘米,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喊殺聲,火光更是沖天而起。我滿臉的陰沉,一聲不響。
就在半盞茶時間之前,突然有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在皇宮內四處放火,引發混亂。而禁軍已經調動,兩千餘人圍追堵截,層層設卡,以阻止對方進入重要區域。
雖然皇宮人多,但地方也多,這些人盡撿人少的地方逃竄,追起來也甚為困難。
「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問身邊的副將許胡。
他是越牧風一系的人,跟隨著越牧風立下許多汗馬功勞,後被保舉,成為禁衛軍副將。本來越牧風有意令他成為禁衛統領的,只是在權利鬥爭中,為了平衡各方面的關係,沒有推薦他。
「目前還無法探清,但據各方面傳來的消息,末將認為,人數不會太多,最多也就二十人。這些人意在搗亂,很可能另有目的。」
許胡的能力值得肯定,雖是事發突然,但仍能充分掌握各方面的情報,從而迅速的對形勢有個大概的認識。
「發生火災的方向在哪幾處?」
我沒有追問這麼多人是怎麼進來的,因為很顯然的,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們。否則,這麼多人不要說闖不進來,就算能進來,也絕無不被發現的道理;再者,多處地方幾乎同時起火,分明是早就在皇宮內佈置好的。那麼是誰在做的呢?或者是,誰在暗中支援這些人?
「御膳房、御花園……」許胡報出了一連串的地點。
我聽得臉色微微一沉,因為這些地點證明了我的看法。這些起火的地方遍佈整個皇宮,且都是防守薄弱之處,若說沒有人在暗中加以指點幫助,誰也不相信。
我腳下突地一收,跟在後面的許胡差一點就撞在我的身上。區區二十人能成何大事,要說刺殺,眼下首腦人物皆在大殿,有一千甲衛把守,任誰也不可能成功。
綜觀眼下的情勢,這些人的目的不言自明。我嘴角邊逸出一縷冷笑,這些人的目標大概是衝著雍南皇去的。
會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呢?越牧風的爪牙不太可能,他們在皇宮內的勢力極弱;許胡雖是禁衛軍副統領,但實際上手邊的人沒有幾個,他的部下是被吳、呂二人直接控制的。
據情報顯示,雍南皇並不全是受制於人,有部分禁衛仍在他的手裡,暗中護衛在南宮。莫非這些是他的人?想將他救出,重整朝政?
「立即派出人手控制火勢,另調一千兵馬分成十組,展開威力搜索,重點照顧東宮,這件事由許胡你親自負責……」我開始發佈命令,調開許胡。
許胡答應後,匆匆離開。
「杜賓,挑選三十名精銳好手,跟我來。」我吩咐一聲,當先向南宮方向潛去。
到的正是時候,南宮這一面已經風聲鶴唳了。不遠處亮起一團火光,人聲喧鬧,似乎正在撲火。同時間,南宮的屋頂上不時掠過黑影,竄走如飛,引著一大批人追逐。
皇宮不算太大,只有三道宮門,每道門常年駐有三千士兵,另有一千甲衛在三道門之間做為機動兵力。
同時,宮內的守衛一般是交由御林軍的,兩千守衛有一半是貼身保護皇帝,另一半分散在皇宮內。
我的腦筋又開始轉動起來,因為眼前的形勢有一些怪異。由於皇帝宸居於南宮,宮外布有五百名御林軍,另五百名駐紮在不遠的一處兵捨,隨時可以支援。眼前的事實是,五百甲衛竟然按兵不動。
「公子,看來這批人與雍南皇有關。」杜賓低聲道,似乎他也看出了不對勁。
「也不見得,說不定他們想坐收漁利。」我淡淡的道,並沒有急著下結論。呂、吳二人的兵馬也暫時沒有調動,說不定此事還與他們有關。
「到時一定要活捉兩人,審訊一番。」
襲擊終於全面展開,十幾人從黑暗中衝入,直接殺進南宮。
這是一場小規模的襲擊,只有區區十幾人無畏的向內闖入,膽氣之豪令人震驚。
南宮自成一個體系,樓閣亭台眾多,藏身極易,而甲衛們卻無法展開陣形,更無法攔截十幾人的衝擊,讓十幾人在宮內橫衝直撞。
這十幾人就像一把尖刀一般,直接貫入南宮的中樞。沿途所經有如狂風過境,波分浪裂,以最快的速度打破甲衛的封鎖與法師的攔截,跳出外圍,再反捲而回,戰術運用極為得當。
我們三十多人暗藏在不遠處的一處高樓上,小心的注視著南宮內的一切。這裡地形險要,是伏擊的好地方,我算定這些人撤退時,必會經過此處。
西邊與南邊有大批守衛,他們不可能去,北邊路途又太遠,而此樓更是扼守通往東門的一處高地。
看著這些人逐屋逐屋的搜索,也知道他們所為何事。只是顯然地,吳懷莊安排得極為妥當,雍南皇藏身的地方甚為隱密,他們仍是無法搜索到。
宮外的御林軍突然升起一團煙火,響聲、火光直入雲霄。
十幾人突然向宮側一卷,迅速向外突圍,自還未合攏的三百名高手縫隙處,強行突破。這十幾人功力太高,守衛無法抵擋,紛紛退開。如果不是有法師在暗中加持,守衛的傷亡必定不小。
令我奇怪的是,南宮的法師威力甚大,但對這十幾人卻是絲毫沒有什麼作用。
外圍的御林軍開始移動,向內擠壓,卻正好將十幾人的退路給擋住了,立時引起一陣混亂,但同時間,這股混亂也將追擊的守衛給攔住了。廝殺聲,喊叫聲、慘呼聲響成一片,與火光內的木材炸裂聲交織成令人驚駭的樂章。
當這股混亂終於停止時,十幾名入侵者已經不知所蹤。於是南宮守衛與御林軍開始爭吵起來,只方互相叫罵,大打出手,只是規模控制得較小。
說他們與御林軍有關,但退出的路線卻是和御林軍衝突?要說沒有關係,為何他們退出時,御林軍會有意上前解圍?我一時迷糊起來。
他們是分散突圍的,在御林軍與南宮守衛爭吵時,開始聚集。好笑的是,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聚集,離我們只有二十米。
本是一直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本來見他們分散行動,還以為是自行突圍,卻沒有想到他們如此大膽,竟然敢在皇宮內聚集。
人終於聚齊,一共十三人,在確認所有應該能到的人都到了後,十人排成兩隊,是鴛鴦陣的佈局,互相照顧著向外潛行,通過我們的樓下;最前方伸出三人的觸角,向前探查。
十三人中沒有一個持盾的,可知他們應該不是士兵,而是江湖中人。他們大多用的是刀、斧,而斧卻又不像是江湖中人用的,看起來有些古怪。隊伍中還有幾名身形婀娜之人,分明是女子,可能是偽裝成宮女到達這裡的。
其中好像還有一女屬於首腦之一,在隊伍正中,與另一名體形彪壯之人走在一起,偶爾間會低聲發令,而隊形也跟著為之一變。
夜色濃黑,只有些微星光在遠方天際閃耀,映著地上的十三名疾行黑衣人,一股肅殺森嚴之感油然而生。
腳步聲逐漸清晰,他們已經開始通過高樓。前面探路的三人越過此地,向後面打了一個手勢,表示安全,後邊十人便迅速跟進。
「打!」我短促的叫了一聲,有力的聲音在夜空下傳播甚遠。樓下十三人微微一震,駭然望向此地。
十三人反應之快難以想像,在剎那間判斷出形勢不妙,知道有人在暗中伏擊,隊形隨即迅速散開,以減少受打擊面積。
「颼颼颼」聲響個不停,伏在兩旁屋簷、窗前的精銳好手,將蓄勢以待的勁箭從強弓中射出,雨點般的箭枝貫入人群。火光乍閃,兩道炎芒從兩位妖精法師的手上發出,罩向地上的敵人。
敵人雖略有防備,但在兩輪箭雨與法術的打擊下,潰不成軍。有一半的人慘嘶著倒地,驚呼聲同時響起。
「咦!奇怪。」我發現有一點不對,妖精法師的法術竟然失效了,雖是準確的擊中四人,但無法形成元素傷害,只是強大的衝擊力撞開了四人。
「合圍!」杜賓高聲大喊,率先從樓上跳下。
三十多人有如天兵天將,凌空落向四周。妖精法師再次發出兩道火光,隱約照出了地上敵人的身形與位置。
地上剩餘能動的五人正躲避在藏身處抵擋箭雨,渾不知樓上眾人跳下,當發覺時,已被三十多人團團圍住。
我施施然的從後走上,左盾右錘護身,大喝一聲「不論你們是誰,立時放下武器投降,否則一律格殺勿論。」
火光下,五人的眼中射出驚悸之光,但是沒有一人說話,五人佈成一個三角形,內裡有兩人機動。寒冷的兵器在星光下閃爍著令人戰慄的光芒,刃上的紅色像是怪物的大嘴,發出貪婪的笑聲,吸吮著他人的鮮血。
「將軍,他們來時被人施了聖靈祝福。」妖精法師低聲對我道,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
我大吃了一驚。聖靈祝福是光系九階法術,耗費法力巨大,所需要的精神力同樣令人震驚,能施展此術的都是八級法師。
聖靈祝福有著一連串的效果,能增加抵抗物理打擊能力、元素傷害免疫、精神亢奮、精力和力量加倍,且回復速度加快了三倍。
光系法力高深者,若進行一種複雜的儀式,更可讓持續時間長達三個小時之久。能一次給十幾人施法,實力已是八級上階法師了,甚至有超出這一級別的可能。(註九階法師是死後才能得到的級別,所以活著的人最高級的就是八級上階法師。)
怪不得單憑這十幾人就可如入無人之境,原來是用了聖靈祝福。不過,施用這種法術的法師,現在可能正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單一次就祝福十幾人,就算是有道林仙長的法力,又專修光系法術,也會受不了。
我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用急著出來了。面對這群法術加持的怪物,手下可能會有一定的傷亡,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這一來,我就有必要拖延時間了,所以本來想發起攻擊的命令,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為了保持一定的彈性,我命令包圍圈略微向後一些,不再意圖一網打盡,容他們有一點突圍的希望,自己的傷亡率會小很多。
「你們是誰?受誰的指使?進入皇宮有何圖謀?」我厲聲喝問。
黑衣人中那名身形彪壯之人,突然仰首發出一聲長嘯,中氣極足。
「嘿嘿,何必問那麼多,有本事你可以自己猜。」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我眨了眨眼,怪怪的,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雖然明知他們在聚集元氣,我卻仍想再等一等,時間越長,聖靈祝福的效果越弱。我計算時間,盤算著最佳的動手時機。
「你們進來時無聲無息,必定與皇宮裡的人有關。」不理對方的嘿嘿冷笑,,我繼續分析著「你們不可能是跟隨參加宴會的人混進來的,因為宴會處另有一層防守,你們無法無聲無息的突破,只能依靠皇宮裡的人方可進入此地。」
黑衣人眼裡再次射出冷厲光芒,我心中剛一震,他已經暴喝一聲「突圍!」
剎那間,我的如意算盤破裂,五名黑衣人的刀劍捲起森寒的殺氣,以錐形攻勢排山倒海的殺向右路。
元氣稍微回復的他們,仗著聖靈祝福之力,勢如猛虎下山,當者披靡,充分發揮出錐形攻勢摧堅之效。
幸而我這批手下本就是精選出來的高手,且長白山人更是以武勇與堅韌名動天下。正面的七人以盾護身,右手雁翎刀有如雷推五嶽、山崩地裂,每一記都強接猛擋。
雖是不斷的後退,但仍能保持極其完整的隊形,只是以退卻來消解對方宛如澎湃浪濤般的進攻。對方畢竟只有五人,錐形攻勢雖然進攻強勁,但護身卻不怎麼樣,要不是聖靈祝福之力太過強大,此時五人早就不支倒地了。
眼見五人就要突出重圍,我再也忍耐不住,親自上前「大膽逆賊休走,讓我取你狗命。」
喝聲中,身形斜飛而起,有如電光,快速而曼妙的接近,衝向錐形陣勢的後方,斷路者正是那一位首領。
「來的好。」黑衣人同樣大喝一聲,毫無畏怯之色,刀出「暴雨驚雷」,空中微炸起一聲沉雷;星光下,狹鋒刀幻出一片刀山,潛勁山湧。
我卻在即將接觸的剎那,身形急速下挫,向左旋進,脫離黑衣人的攻擊範圍。近身的剎那,不用錘,反用腳。一記虎尾腿,劈山搗石般掃向佔據中腰之人的腿部。
這種錐形陣的弱處就在腰部,只要將此處一斷開,前後便不能兼顧,陣形立散。所以,我明攻後方,實則意在中腰。
對方果然上當,沒有顧到此地,眼睜睜的看著我身形接近他。守中腰的黑衣人功臻化境,經驗老到,危急之中不假思索地向上躍,間不容髮躲過了這一腿之危。
可這一來,陣勢不攻而解,我身後四人潮水般的湧入,將五人分開。五名黑衣人再也無法形成有利的防守與進攻,立時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局面。
我猛虎般的撲向一名身形婀娜的黑衣女,「錚」一聲大震,火星飛濺,左手鐵盾奇準地架住了掃來的長劍。黑衣女驚呼一聲,斜撞出丈外,馬步大亂。
我心中暗驚此女功力,雖是撞出丈外,但手中長劍精芒打閃,接連封開兩人的攻擊,劍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休走,吃我一錘。」我再次豪勇的衝上,雷錘有如電光雷霆,猛烈無匹的排空直至。黑衣女不敢再硬接這更可怕的一錘,因為上一記橫掃鐵盾,就吃了虧,如不是變化劍訣,長劍很可能就脫手了,此時的右臂仍在酸麻。
黑衣女非常了不起,不接招,反是人體幻化,斜次裡衝出,千鈞一髮躲過了我乘機追襲的一招長虹貫日,從貼身的雷錘前退出險境。其身法之快,判斷之準,令人心驚。
只是這回卻撞入了我手下的陣中,兩刀兩斧從兩側一夾,兩劈肩,兩撞腰,眨眼間就將其放倒。四人謹守我先前要活口的訓示,沒有下毒手,出手極有分寸。
戰事也恰於此時結束,五人被擒下四人,那一名首領卻是突圍而去。這人身負異學,在地上裝死,竟然瞞過了眾人耳目,趁我們不備時,突起傷人,竄入了黑暗之中,消失無蹤。
這場突襲下來,當場格殺五人,活擒七人,逃了一人,而己方無一死亡,可謂大獲全勝。
我哈哈大笑著,走至一名黑衣女前,先是一拳重重的搗在她的小腹上,用上了三分力。迫供的要訣是要摧毀對方的意志,所以我一上來就先一記下馬威。
被捆住的黑衣女壓抑性的痛叫一聲,全身開始痙攣,只是眼裡射出了憤恨之芒。
我托起她的下頷「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的?為何而來?」
黑衣女急喘著氣,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在這黑夜裡傳得極遠。對於我的問題,她充耳不聞。我心中萬分惱怒,哼!我秋雷的問題也敢不答。我再次給她一拳,讓她對我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你是誰?」我和藹的問著,右手探出,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蒙面巾。
我陡然一怔,這個女人好熟悉,好像是趙維國的三妻子郭玉芳,就是在鐵雲山莊時我曾見過的女子,算起來也有半分露水姻緣。
一念及此,倒也不能對她太苛了。要不然被別人知道了,豈不是要說我過河拆橋?我微微仰起頭,這樣想著。
那名口音熟悉的首領,我現在也想起來是誰了,與趙維國的聲音很像,很可能是他的兄弟,若不是趙維義,就是趙維正了。
郭玉芳仍是沒有作答,嘴中發出低微的呻吟聲。
「你不說也無所謂,只要我將此消息散發出去,看看到時誰會來為你說好話,就知道你是誰的人了。」
一道黑光從天而下,輕巧的落在杜賓的身上,轉頭四顧,嘴中發出奇怪的聲音。杜賓邊用手輕撫著牠光滑的黑羽,嘴裡邊發出同樣奇怪的聲音。
「什麼事?」我轉頭問杜賓。好歹我也懂一點鳥語,聽出了一些不對。
「在東面有一隊宮衛正向這裡趕來,約有百人。逃走之人與他們會合後,不見了。」杜賓恭敬的道。
郭玉芳眼裡射出了驚駭之色。
「東面是東宮,呂娘娘所在。」我有意無意的道,眼角小心觀察著郭玉芳與其他人的反應。可惜讓我失望了,沒有人有異樣,我微感洩氣,難道這些人不是呂娘娘的人?
「將軍,我們要不要先撤?」
「將死屍與俘虜全部帶上,撤!」我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一行人迅速集中,向外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