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玉石小山矗在小湖之中,飛簷小亭湖旁而立,四處鳥語花香一片。凱茵一臉的肅穆,正小心的自潮汕爐上將玉書碨提起,將水倒入孟臣罐中。不遠處,穗子正輕彈著瑤琴,清泉般的琴音自耳邊流過。
我大模大樣的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凱茵的旁邊「凱茵,你又在玩你的小破壺了,我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凱茵氣得兩眼寒光閃爍,品茗環境要求高雅,最忌此等雜聲。
「啊!我正好口渴了!」我笑嘻嘻的去搶紫砂壺。
「別搗亂!」羅瑤青將我的手拉了回來,狠瞪了我一眼。我不服的鼓著嘴「不就是泡個茶嘛!偏偏還有這麼多的規矩,不僅不能出聲,還要賞花、吟詩、彈琴,這哪裡是喝茶!」
「是,這不叫喝茶,這叫品茗!」羅瑤青又瞪了我一眼。
我敲著石桌「好了,凱茵,時間到了,給我泡杯茶,要大杯的!」
凱茵提起孟臣罐,在若深甌中注入飛泉,清而澄紅的茶水映入眼簾。也不待凱茵拿給我,我毛手毛腳的搶起一杯,左看看右望望「怎麼是紅色的,是紅茶嗎?」
凱茵雙手捧起小瓷杯,優雅的遞給羅瑤青與穗子,然後凶相畢露,凶狠的望著「秋雷,你別搗亂,好好的喝你的茶。你喝的大紅袍難道還少了?」
我抽了抽鼻子,頭一甩,將茶一飲而盡「人家不過是說說,你這麼凶做什麼?」看了我的飲茶方式,三女同時瞪了我一眼,我理也沒理,再倒一杯,又是一口而盡!
「去,去,我可不想將這好茶給你牛飲!」凱茵小手用力,將我往外推!
「不喝了,不喝了。」我竭力爭奪我的地盤,就是不走。
「什麼好心情都給你弄沒了!」看著死賴著不走的我,凱茵氣道。
我得意的笑著「沒本事不要提客觀原因。」
凱茵又瞪了我一眼「說,昨天你與呂娘娘都說了些什麼?還有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聽說你與吳懷莊走在一起了!」
羅瑤青聽了這些話,有些吃驚的看著我,也是一臉的疑問。
我將昨晚的事挑了一些重要的說了,那些不重要的,比如在床上、地上做了一些什麼,就省略不講了。
「呂娘娘讓我想想辦法將羅瑤青家的人救出來!」我將頭轉向羅瑤青,伸出了小手「羅姐姐,我幫你做事,你總得給點獎勵吧!」
羅瑤青掏出了一個銀幣晃了晃「事成之後自有獎勵!」
我精神大振,拍著胸脯道「放心,有我秋雷出馬,萬事皆成!」
「有一點很奇怪。」凱茵皺著眉道「據我看來,呂娘娘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彪心的人馬,而且彪心的人現在又藏在何處?」
凱茵的情報表明,羅瑤青是真的一心為國的人,並不就是呂娘娘的人。三河盟的人也是血性之人,認定楚興是正統,這才傾力相助,所以在她面前講話並無太大的顧慮。
「呂娘娘雖然厲害,但也不能將所有的事情都照顧到啊!」羅瑤青搖著頭道。
「嗯,有必要讓我們的人仔細搜索一番!」我冷著臉道「但是相當奇怪,我早就派出人手查看了,卻一直沒有找到這股勢力,難道是深藏在吳府內?可惜我們的人無法深入吳府。」
「過兩天,晚上你去一次看看,順便將人救回來。」凱茵很輕鬆自得的道,一點也不擔心,就好像是叫我出去散步,順便帶回兩朵野花一般。
為了報復她的惡行,我又倒了一杯茶,不過這次是分三次飲下「對於越牧風,我們需要萬分的小心,這人相當的不簡單。他唯一的好處很可能就是不會將呂娘娘母子兩人怎麼樣,不像吳懷莊,一心想下殺手。」
「魔雷刀最近兩年來的行蹤資料我們整理出來了,交給你看。」凱茵順手掏出一疊資料扔在我的面前。
我看也沒看,隨手一撥,將其推至羅瑤青前,很親切的對她道「羅姐姐,你也是我們的人,也該多瞭解一些情況,這份資料你找找看魔雷刀是否與惠珠國還有聯繫,說不定惠珠國對我們有野心,故意派個人來做內間。」
羅瑤青一怔,滿臉的驚訝「你們這麼相信我?」情報不論重要與否,皆是一個組織的機密,等閒不讓外人看。
「我們當然相信你!」我和凱茵肯定的道。
三河盟雖然在吳越二州內有較強的勢力,老家卻是在青龍軍團的置州,但羅瑤青的祖籍卻是越州人,自是對楚南國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這才出手相助。
也正是因為羅瑤青一家只能受到青龍軍團的威脅,所以我們才能相信她。羅瑤青的三河盟在城裡的勢力可以彌補我們情報網的不足,畢竟有些情報的獲得只有地頭蛇才管用,而三河盟無疑的掌握了本城相當大的地方勢力。
「好的。」羅瑤青深深的望了我們一眼,將資料拿起來仔細的看著。
「凱茵,你該看過一遍了,有沒有看出異樣來?」
「沒看出太大的破綻,只有一個疑點,魔雷刀在三十名高手的一路追殺下,竟然始終不曾落網,這需要極大的耐心與智慧,與我們搜集的資料不符。」
「嗯!」我又喝了一杯茶,小壺裡的水都被我喝光了「羅姐姐,你能不能派出一些人手盯著這一位魔雷刀,我看他不像好人!」
被我和凱茵這一說,由不得羅瑤青不懷疑魔雷刀,當下點了點頭。我心中大感滿意,我們雙方合作,就不怕魔雷刀會飛上天,只要他真的有動作,就能查出來。
「羅姐姐!」我又甜甜的叫了一聲,看著羅瑤青「能不能查一下燕圓國的使者燕飛大夫是何時何地進城的?」
「這又怎麼了?」
「幫個小忙也不行嗎?」我瞪著她。
「好的,我回去讓人問問!」羅瑤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隨口答應下來。
「嗯,今晚我讓分身前往吳府,我自己去暗地裡察看一番!」我興致高昂的道。
羅瑤青一臉的感激,凱茵卻是一臉的不屑,小聲的道「又想偷窺,不然哪會如此興奮!」
「凱茵,你又在說什麼?」我生氣的瞪著她,這丫頭怎麼老是和我搗亂。
「吳懷莊為何邀你前去?」凱茵未理我的話,顧左右而言他。
「那老小子當然是想將我收服,卻哪知道我是情義遠超利益之人,他又與我結仇,我哪會和他同流合污。」我義正辭嚴的道。
「那你今晚要小心了!」羅瑤青擔心的道「要是一言不合,說不定吳懷莊會動手,我知他有不少奇人,要是真的動起手來,恐怕……」她的臉色不好,有些青白「我看還是帶一些禁軍前去,免得出事。」
「不用!」我揮了揮手,很豪氣的道「又不是鴻門宴,怕什麼!他現在不敢動我,一旦動了我,馬上就會引起混亂,可能被越牧風得利。他是聰明人,絕不會做這種傻事。再者,今晚我是用化身前去赴會,就更沒有危險了!」
「化身?這是什麼東西?」化身這個名詞,道門當然也有,只是羅瑤青還無法聯繫到這個方面。
「是我的手下。」我眼珠子一轉,沒說出實情「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不會露出半絲破綻的。」
「你今天與吳懷莊走得太近,可能呂娘娘會有疑慮,你不覺得應該入宮解釋一下嗎?」凱茵問道。
看著我射去的目光,羅瑤青皺著春山繡眉,可能是有些頭疼,卻又用無奈的口氣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去跟娘娘說的。」
※※※
華燈絢爛,皇宮酒席已是落幕。吳懷莊派人來邀我前去。
看著用黃金與鑽石、珠寶裝飾的豪華馬車,而且還是兩輛,由不得我不暗自讚歎吳懷莊的奢侈,真想將這馬車搶回家去,可現在也只能是想想。
通往蔡河侯府邸的大道是洛城的主幹道之一,相當的寬敞,足以並行四輛馬車。百餘人團團的護著兩輛馬車,前後各有一輛戰車,擋箭板高立,三名高大的持戟武士立於其上,另有兩名箭手暗藏在擋箭板後。
雖說戰車在戰場上已經不時興了,但用來防護,還挺有效果。禁衛身手不差,用來當護衛,足堪大用。
「穗子姐,你怎麼看吳懷莊此次邀我?」我的目光從鮮紅若血的葡萄酒上移開,對著那似是空無一物,唯有一團黑暗的壁角道。
「應該沒有危險。」出於自身的職責,穗子只對這件事感興趣。
「唔,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淡淡的飲了一口「只是不知道他會給我什麼樣的大禮,真是期待啊!」我的眼裡射出了熱切的光芒。
輕輕的掀開車簾,打量著大街上的景象。街上也就只有酒樓仍是燈光通明,行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走著。偶爾可見乞丐蹲在地上,伸出無肉骨手,看來甚是淒慘。
我摸了摸鼻子「這幾年仗打得還真是苦了不少人。看他們的衣服,多破爛。」
「公子既是不忍,又何苦發動戰爭?」
「戰爭是文明的催化劑。」我隨口說了一句「它可以重整秩序,破除原先的陳腐制度。」
「可是要死很多人!」
「真難以相信,你這個忍者也能說出這種話來。」我嘖嘖稱奇,只是仍講出我的心裡話「一個割裂的政權是應該合併的,這點想來並無疑問,只是合併時間長短的問題。即便我不做這事,日後也必有人會來做,晚做一天,就多死一天的人,因此不如由我來結束這種死亡。」
「那又為何向海外派兵?向原不屬於同一文化的區域進軍?」
「一個強大帝國的維繫不能沒有敵人,不能沒有一個強大的敵人,因為沒有一個強敵,就不會有憂患意識,最後必將陷入崩潰。縱觀古今中外,強國盛世皆成於強敵虎視之後,亡國滅族之禍皆起於安樂。當然帝國也不能沒有朋友,談不上強大,但對我有用的朋友。」我淡淡的道「我承認我自私,不想讓我的家族、帝國就此輕易的從這個世上消失,所以我正在培養敵人與朋友。」
「朋友?」
「蒙古他們現在不是我們的朋友嗎?一個強大的帝國若沒有朋友幫忙,是無法長久存在的。」我大笑了起來「說來,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幾千年前本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穗子沉默下來,不再多說。
急驟的馬蹄聲在長街上響起,一騎如狂風般掠過此地。
我眼裡突然露出了精芒,煞氣洩出。穗子立時有了感應,同樣的煞氣在車內流轉。
「有朋友來了。」我淡淡的道。
三河盟勢力在城裡的根底相當扎實,極為實用,城狐牆鼠打聽消息極為快速。我出門不久,他們即查出了有兩批人行跡古怪,消失在前往蔡河侯府邸的大街上。
只是,當我接到消息時,戰鬥就要開始了。
我隨手從車上摘了一把黃金與鑽石「可惜了,這麼好的車子就這樣被賊人打劫了。」
「此事應該與吳懷莊無關。」穗子在黑暗中發話「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太著痕跡了。越、呂二人會合力打擊他。」
「嗯,看這樣子也不像。否則,今天可就虧大了。」凝神看著外面的我,暗中舒著氣。
車外的百餘人突然騷動起來,十餘名盾牌手奔出,挺立起巨盾。隨同護駕的吳府二十多人先是大吃了一驚,繼之明白不妙,同時間下馬列陣。
「嗖嗖嗖」,一陣暴雨箭枝從兩側流電般射來,紛紛打在盾牌上,響起「叮叮噹噹」的金屬撞擊聲,利箭破空的銳嘯更是令人氣血下沉。
幾名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士兵在這一輪箭雨下倒地,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聲震長街。
幸好消息早了一剎那到達,否則最內一層的三名法師必定身亡,外圍的也至少會倒下二十多人。
就在我的想法未定之時,「呼」,一顆小型的火流星從天而降,將一輛馬車洞穿。護車結界沒有發揮絲毫的作用,馬車瞬間就燃燒了起來。
我的臉色都白了,那輛車本來是應該我坐的,只是我多了一個心眼,換乘了這輛。
沒有第二顆火流星,看來他們並沒有法師,是眾人聚集法力後,發出的合成法術。
一聲短促的尖嘯響起,三十多黑影從簷口上方急滾而下,奮身殺入禁衛之中,混戰大起。寧靜的長街頓時變**間修羅場,鮮血橫飛,肉糜四濺,慘叫聲、金鐵聲、喝叱聲,驚天動地。
我背著手下了車,靜靜的打量著四周,臉上露出了訝色。這幫人的實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強,三十多人,每一個皆有著一流的身手,我帶來的禁衛縱然身手高超,但也不及這些人。
百餘人在三十多人的衝擊下,陣腳搖動,死傷狼籍。幸虧有著兩輛戰車和法師,形成了堅固的堡壘,頑強的抵禦著敵人。
「公子,要不要我們上去幫忙?」站在我旁邊的札德肅手問道。在我身旁仍有三名獸人、四名人族護衛,這是我的親兵,自不能直接投入廝殺。另三名妖精法師正施展著法術,援助著友軍。
「不用急,等一會就有你們動手的機會了。」我仰望上方「強敵就要來了。」
我的判斷並不準確,強敵不是就要來了,而是已經來了。
我的話音還未落去,一道森森寒芒即破空而來,有如天瀑長瀉。可怖的是,強烈的劍氣竟然完全內斂,只能看到奇亮的劍芒。
劍速太快,沒有幾人能反應得過來。札德等人剛舉起手中的兵器,穗子已經一聲沉叱「休得無禮」。
流虹弋空,寒月刀掀起沖天的寒氣,宛如一條銀色的飛龍在空中飛翔,急捲向奔來的滔天劍芒。
刀劍交錯聲刺耳驚心,兩道精芒一盤二旋三衝錯,激起漫天火光,無邊狂風。「喀嚓」兩聲,劇烈的交錯聲響過,兩道精芒乍合而分,各自暴退。
「大劍師高樹健二。」落地的穗子又微退了半步,鳳目中射出令人膽戰的驚人寒芒,緊緊的吸著對方的雙眸。
「是一級天忍!還是女性!你叫什麼名字?」來人發出兩聲驚歎,漢語相當的純正,似是母語一般。
這是一個中年人,雄偉高大,獅鼻海口,眸子裡神采朗朗,顧盼之間,時而露出令人不敢逼視的鋒芒。一襲雪白色的長衣,上用墨絲勾繡著墨菊。
此時的他,右手擎著一刀,三尺六寸,刃寒如華,明瑩動人,一見即知此是寶刃,但不是神兵,想來以他的身手,也不屑用神兵。
在一級天忍中,女性極少,幾千餘年的歷史,也不過就出了十人,因此也難怪高樹健二驚訝。
一級天忍是忍者中最上者,是各個忍者家族的秘密武器;而大劍師卻是武士的最高榮譽,整個扶桑中,也不過只有三人得到這由天皇親自加封的榮譽。
高樹健二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最年輕的一人,他今年只有五十一歲,正當最成熟、最健壯的黃金年齡。
「吃我一刀。」穗子可不想與他廢話,一聲沉叱,踏步上前。腳下展開勾陳步,十五步距離在剎那間化為虛無,長刃凝光,劃出一道斜斜的月弧,似飛雲掣電,悍勇地走中宮強攻,剎那間風雷並作,灰沙漫漫。
「原來是山田家的刀法。」高樹健二目光一凝,剎那間就看出了穗子所用的刀法,心中泛起了淡淡的驚訝,不明白為何山田家會有如此的女性高手,與他們的情報不符。
高樹健二一聲奇異的低嘯,東洋刀一起,刀上湧發晶瑩的芒彩,炫目奪魄,森森刀氣像寒濤般流瀉而出。
兩人這一搭上手,還真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三丈方圓內罡氣四散,刀光劇閃,無人敢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