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巔,有一人,傲然獨立,衣衫勝雪。
頭頂金冠爍爍,滿頭青絲隨風飄揚,襯著身後白雲悠然,彷彿一副氤氳的水墨畫兒。
「主君,」
低低的恭敬聲音響起。
在他身後一人,青衣裹身,乾淨利落,微微地躬著身子,垂著雙眸,冷靜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他說:「那人現在,連一絲往世的記憶都無,就這麼放她自己自作主張,胡亂行事的話,主君你不怕……她……枉送性命,或者……誤入邪道麼。」
身前,那人不動如山,熟悉的聲音卻淡淡地隨風飄來:「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與其讓她一世在山林之中懵懂度過,不如……」
青衣人說道:「主君你是想給那人……下一劑猛藥,可是……」
「玉瑱,你的擔心是什麼?」
青衣人微微抬眼,望著深山之中那一抹刺眼的血紅之氣,沖天而起,這一下子,想必連天庭都會有所察覺吧?
他面色一凜,沉聲說道:「主君,那個趙深宵,不可小覷……」
「哈……哈哈哈……」白衣人長笑一聲,眼睛一抬,在那抹濃濃的不散紅光之上掃過,「我自然是知道,他向來不能小覷。」
「那麼主君不覺得這劑藥下的過重了麼?」青衣人眼睛一瞥,望向白衣一角。
「玉瑱,」白衣人歎了一聲,「若我真的輸了,那麼……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是我欠……」
「那都是那人一相情願而已,與主君何干。」青衣人玉瑱忍不住說道。
「玉瑱,你今日話太多了。」白衣人淡淡地一聲,青衣人卻驀地住口。
山風吹過,遙遠的山頭,有個人影若隱若現。
白衣人負著雙手,雙眸一眼不眨地看著那人伏在山頭之上,她——也在望著那抹紅光,果然,夙世姻緣就是夙世姻緣,就算是野性迷了心竅,她的雙眼,仍舊能看到趙深宵的那抹氣啊。
「采衣……」他淡淡一歎,「若你因此而亡,入了下世,我……難保還會有今世這般的成全心情了。」
紅唇輕啟,眉睫間帶著淡淡的抑鬱,上前一步,牢牢地看準對面山上那抹嬌小身影。
她……會如何做呢?
是生,是未知的變數;亦或者,是死,是下一世的苦海輪迴。
他,都將拭目以待。
※※※※※※
我望著山林之間那道忽然沖天而起的紅光,差點站不穩腳步,身形一晃,幾乎就著這陣風滾落山頂,我驚得渾身出汗,頓時後退一步,牢牢地俯身趴倒在岩石上。
山風劇烈,這裡太高,一不小心就會將我吹落下去,或者找不到趙深宵,我已經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肉餅。
說來也是古怪,別的妖怪,到了幾百年,不會大的術法,起碼的騰雲駕霧都是不在話下的,可是我不能。
想來,我的最大極限也只是為了尋找趙深宵,在雨中勉強飛行了那麼十幾米,——如果連滾帶爬的那種模樣也能稱為飛行的話。
除此之外,我彷彿只能變變身,別的異能,通通不會,做妖怪做到這麼笨拙的份兒上,真真嚇死個人。
幸虧這個秘密沒有傳出去,否則我真的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但近身的人還是知道的,比如虎王。
他常常嘲笑我。
再比如君懷袖。
說起來……他跑到哪裡去了?
奇怪的念頭在我心上一閃而過。
好像感覺到在什麼地方有人看著我一樣,我抬眼,莫名其妙地向著對面山頭看過去。
在一片雲氣氤氳籠罩裡,什麼都看不到。
奇怪……
為什麼感覺那邊有人看我?
正吐了一口氣,再扭頭去看遠處山林之中騰空而起的那道紅光。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趴在石頭上歪著頭看著研究著,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假如君懷袖在就好了,那傢伙向來是個萬事通。
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向著對面山頭看了一眼。
我被自己這個神經質的舉動震驚了,咕嚕地暗罵一句:「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不是要找趙深宵的嗎,總看那邊幹嘛,根本什麼都沒有啦。」
我扭過頭,認真地盯著那團紅色光芒。
雙眼牢牢地緊盯著,透過雲霧,透過重重翠綠的樹葉遮蔽,我好像看到……有些模糊的人影……
心頭暗自悸動起來,我卻完全沒有察覺,只顧順著那團紅光看,近了,越來越近了……
趙深宵突然轉身,向著我的方向……
而就在同時,好像有刀光閃爍,如一道閃電,刺痛我雙眼。
「采衣……」超大聲的呼叫,也從那邊傳出。
「啊……」我驚了一跳,身子一顫,順著岩石之上向著山下滑出去。
手用力一抓,好歹抓住一塊突出的石頭,穩住身形。
驚魂未定,低頭向下看,萬丈深淵就在腳底,山風呼嘯,從耳畔經過。
「怎麼會這樣……」我心亂如麻,想到方纔所見到的場面,所聽到的聲音。
我轉頭向著紅光隱沒的地方看過去。
是趙深宵無疑。
汗滴從額頭上落下來,若我此刻翻身,應能夠安全上去。
可是……
抬頭看一眼崖頂的天空,再低頭望著腳底下不可測的深淵。
扭頭看看那漸漸消失的紅光。
我咬了咬牙,忽而一笑,驀地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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