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信物曝光
金珠拂袖而去,她那怒不可遏的神情,行動不便的身影,讓葉布舒慌忙起身跟了上去。不料,他卻得來了鄙夷的一瞥,和一個避之不及的背影。
心知她在氣頭上,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只好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尾隨她到門邊,看她走遠了。
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心裡的恐慌大過了怒意。她說的那句話,證明了什麼!!?難道小阿哥的夭折,真的跟她有關係?!
一屁股跌坐下來,他開始拚命的做著各種設想,腦海裡的影像一幅比一幅可怕,越是合乎邏輯的可能性,他反而越是迴避,因為一切的指向都很明顯,他的嬌妻很難逃脫干係。
奪門而逃的金珠,一口氣走上了迴廊,漸漸放慢了步子。隱隱感到鼻腔酸澀,心裡發慌,也非常負氣的丟開了愧疚的情緒。
不管她陷入了多麼尷尬的.境地裡,有沒有人來寬慰,有沒有人來分擔,這些都無所謂。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的愛人,將曾經的暴行表述得如此輕鬆。
家仇變成了她一個人的仇,亡父.的英靈變成了她一個人在悄悄的祭,這種孤獨感,像決堤的洪流一般,將她逼到了一個死角上。讓她的內心世界,起了變化。如果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那麼她讓人們記得「疼痛」是怎麼一回事,絕望是怎麼一種滋味,這興許並不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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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甲子,順治帝正式追封皇.四子,為和碩榮親王。四月,辛卯,葉布舒喜得千金,因出生在春雨連綿的時節,取名為賽阿咖。即——吉祥的雨。
經歷了前一段兒的風波,金珠此時已經無心去計.較生兒生女,只要能將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來,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穆丹自從進了宮之後,深得了董鄂氏的喜愛。在這.種非常時期,有效的緩解了她鬱鬱而生的病情。順治帝為此欣慰不已,一再以金珠即將臨盆,無暇照顧穆丹為由,將孩子留在了董鄂氏的身邊。
小阿哥早夭引起的驚濤駭浪看似已漸漸平息.了下來。不過生在眾人心底的芥蒂,卻盤踞在心靈深處的陰影中,吮吸養肥,頑固瘋漲,等待有一天爆發。
六月,泰博兒奇.的兒子滿週歲。設宴將諸臣請之。送到將軍府來的請柬,葉布舒以「妻子尚未出月子」為由,婉言謝絕了。
這本是有失禮節的事,就算夫妻二人不能同往,至少人家請柬送到了,當家的好歹也該去朝賀朝賀。
不過,葉布舒覺得沒必要對泰博兒奇這麼客氣,倆人做了半輩子的冤家,甚至比朋友還熟悉。他送上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珮給未來的世子作為生辰禮,已經對這次宴客的「主人」表達了他恭賀的誠意,至於「主人」他爹嘛,橫豎是大老爺們,皮糙肉厚的,也難得去顧及。若是他面薄,算他自己想不開,活該!
金珠卻將這件率性而為的事,想得複雜了點。擔心葉布舒是害怕泰博兒奇抱著大胖小子埋汰他,因而才避之不去的。心裡不免又難受起來,繼而陷入了低落中。
春暖花開的季節,再一次降臨在將軍府。蘇勒居的奴才們,盼天盼地,盼來了坐月子的嫡福晉。聽聞四爺打算將新生的小主交由他們照顧,那喜出望外的高興勁就甭提了。
蘇勒居一切依舊,唯一不同的是,因為穆丹一直居住在這個院落裡,更讓它新添了一份親切之情。這熟悉而溫馨的環境,莫名安撫了金珠的情緒,在無微不至的照料下,她漸漸修補好了內心的缺口,對於子嗣一是,總算是暫時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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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今兒氣色大好呀!再過幾日出了月子,奴婢就陪您到四季園裡去走走!悶了這麼長段日子,您這性子怕是早就憋得慌了吧?!」錦兒舀著碗裡的蓮子羹,一邊輕輕吹冷,一邊樂悠悠的說到。
「瞎說!你能知道我是什麼性子!」金珠失笑的瞪了瞪她。心情蠻好,抿嘴笑了。只要在曾經的家奴面前,她便有了做格格時那瀟灑的感覺了。
「對對對!奴婢張眼說瞎話來著!」錦兒一頓,咋舌不已的自責起來。
雖然金珠神情愉悅,不像是要怪罪,但她還是為此感到冷汗直冒。不怕主子責怪,就怕給主子捅婁子。眼下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四爺一直有意隔開她們了。看來,想要徹徹底底將這位福晉當成一個半生不熟的新主,確實不容易。
「福晉,您當初帶來的幾口大箱子,如今還放在儲物庫裡,也不知道怎麼的,愣是讓人給忘在那兒了,天氣漸漸好起來了,要不要將箱子打開透透氣兒啊!」祝玉手裡抱了幾件衣裳,一把掀起廂房的門簾,面帶喜色的詢問到。
「啊!!不要!」
「」
「」
沒料到主子的反應這麼大,幾乎將錦兒遞上去的碗給打翻了。兩個婢女都愣了,祝玉帶著一絲侷促,有點擔心的說:「福晉這是怎麼了?奴婢也是剛才路過的時候,見焦公公應了四爺的意思,往儲物庫去了,就這麼隨口一說」
「什麼!!」金珠聞言一驚一乍的驚呼起來,隨即一把掀開被子,翻身下了床。兩個婢女一看,福晉還沒出月子,怎麼能下地往外跑。便慌慌張張的攔住了她:「福晉!您這是要幹嘛呀!到底怎麼啦?」
金珠一時語塞,卻又不甘心退回去,主僕三人正在僵持。葉布舒一撩門簾,走了進來。
「福晉這是要去哪兒!!?」
聽罷這冷冰冰的腔調,再看那熟悉得不行的神情。敢情是發作的前兆統統聚齊了。金珠傷神的閉了閉眼,示意錦兒和祝玉都退下去。怔怔的坐回到了床上。
婢女剛一退下,葉布舒便一刻也不願再等,「啪」的一聲丟了件東西出來,陰沉的問到:「能不能給爺解釋下,這是什麼!?」
「這是——這個——」金珠偷偷瞄了瞄那物件,不知道該作何解釋。撒謊是一定的,不過撒到什麼樣的程度呢?!這橫豎是來得太突然了,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從來沒去細想過啊!
「說啊!」葉布舒惱怒的催促到,他站在床榻邊,想一個討伐者似的,帶著一副被戴了綠帽子的痛苦表情。
「這是一把————」拚命在心裡盤算著這個謊該怎麼撒。金珠感到在對峙下她腦筋有些不夠用。
不能告訴他實情的原因很簡單,就如同他隱瞞她的那些事一樣。有些事,伴侶知道得越少,心理負擔越小,不但相對輕鬆,需要保守的秘密也更安全。
她言語吞吞吐吐,神情躲躲閃閃,怎麼看,都像是心裡有鬼。葉布舒勃然大怒,吼了起來:「你說不出來是吧!爺來幫你說!這把匕首是承澤親王碩塞的!怎麼會在你這兒?」
聽罷他暴跳如雷的聲討,金珠呆呆的抬起了眼簾。把一個氣急敗壞的形象盡收了眼底:「爺不如先冷靜一下,再說也不遲」
「冷靜個屁!當初送碩塞的遺體回盛京時,爺就納悶兒!怎麼死活找不到他貼身的匕首!問遍了他的妻妾都說不知道!原來在你這兒壓箱子了!!」
說罷他頗為激動的,來回在屋裡踱起了步來,憤慨的數落著她:「壓箱子的是什麼物件?!知道嗎!?」
金珠重重的擰緊了眉頭,徒弟對師傅一般凜畏的點了點頭:「知道——」
「你知道個屁!知道你還壓箱子?!」葉布舒猛一站定,抬手惡狠狠的指了指她:「爺當初給你壓箱子的物件還少了嗎!不都是怕你在男爵——」言及於此,他陡然住口,憋了半天,鬱結不已的「嘿——」了一聲,又踱起了步:「那前塵舊事,咱不提也罷!!你只管告訴爺,這把匕首是怎麼到你手上的?!」
「——爺自個兒不是說了,前塵舊事不提也罷嗎?!」金珠鼓起了腮幫子,無不委屈的說到。
「那是兩碼事!這必須得說明白!不管多大的忌諱都得說!哪怕抖出祖宗十八代,抄家法辦,株連九族,也得給爺交代清楚!」
「什麼交代不交代的?!爺是在宗人府待久了吧!怎麼說話的口氣都像在審犯人?!」金珠聽罷此言,大為不滿。出口反駁起來。
「你還敢頂嘴!?葉布舒瞪著眼喝叱到,快要徹徹底底的發作了。從她的箱子裡翻出來的這把匕首,他是一點也不陌生,少時碩塞不止一次拿出來向他炫耀,說這把匕首是要送給將來的媳婦做聘禮的!好讓他媳婦給他守貞潔。
這歷史畫面太清晰了,不管他怎麼酗酒,記憶怎麼衰退,這件事兒橫豎是忘不了。碩塞也沒其他的朋友,跟兄弟們關係也不好,總不能拿著他的寶貝去跟上駟院的馬炫耀吧。除了來找他這個四哥,還能向誰說去?!這顛來倒去,一回生二回熟的,連上頭有幾塊寶石,他都記得清了。
想不到,碩塞的匕首竟然跑到他的媳婦手裡去了,這不是詭秘至極麼!?自從碩塞受封郡王,隨多鐸出征,便再也沒做過這種幼稚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個年齡段將匕首給她的。可自己竟然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一直被蒙在鼓裡!此時心裡都鬱悶得生霉了。
在葉布舒的逼問之下,金珠靈光一現,脫口說到:「頂嘴又怎麼樣!?臣妾不知道爺在說什麼,這把匕首是臣妾離開西藏的時候,班禪送給臣妾防身用的!!」
房內頃刻安靜了下來。只顧著洩憤的人,腦海中閃過了一絲亮光,轉即卻又消失了。雖然他懵懵懂懂的,什麼都沒能抓得住,但是,金珠說的話倒是蠻符合邏輯的。碩塞一直負責西藏事宜,跟班禪可謂相交甚深,似乎有可能將匕首送給班禪,以示友好。
「爺可是有辦法能找班禪印證一番的!」猶豫了半餉,葉布舒緊盯著金珠的臉龐,頗有威脅意味的說到。
金珠心裡一驚,漏跳了一拍。不過想到這近一年的路程,便帶著只顧頭不顧尾的駕定,癟了癟嘴:「問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