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死亡VS轉機
一個黑影貓腰落在窗台上,漆黑的夜行裝使他鬼魅般神秘,剛一抬頭,他猛然大驚,和矗立在房中央的東莪面面相覷,東莪手裡裁宣紙的小刀如此可笑,可她擺好的架勢,卻不容小瞧。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對持中冉冉升騰,那凜冽的鳳目中,透出了許久未見的光華,女真人的好勇鬥狠總是在她的血液中翻騰,老天將她生成女身,簡直是不長眼睛,有兵器、有搏鬥、有馬蹄、有沙場,便會讓她頃刻變回一個男人。
此時的情形不算太糟,至少對手沒有選擇遠程攻擊武器,那麼她的勝算就並不低。她的耳畔密密麻麻響起了布庫和兵器庫老師的訓誡,她的眼前強勢的湧出了大內高手演練的招數。她在拚命的篩選和制定方案。
匕首對寬刃刀具的弱勢、體格差異過大帶來的致命弱點、著裝服飾一簡一繁更加劇了敵強我弱的局面,她快速的在三五秒中判斷敵我雙方的優勝劣勢,嬌媚緊蹙的為自己擔心:不擾亂他的試聽,很難取勝。
黑衣人身上的煞氣不足,略顯猶豫,她無暇細想輕啟嘴唇咬住了裁紙刀,「嗖」的竄至他的側面,左手壓腕撇開寬刃兵器、右手一抬,拍向他的耳際,旦見黑夜人猛然晃了晃腦,顯然耳鳴轟然而起,他手裡的寬刃刀一震,像是擺開架勢朝她劈來,她立刻大退了一步,與之平行,貝齒一鬆,抬手取下了口中的匕首,手握刀柄,在他轉身正對她時,企圖以柄擊向他的左眼,揮出了拳去。
不過黑夜人曾有的遲疑,在.搏鬥中頃刻消散,他左臂一抬,絞麻花一樣挽著她的手,陡然在肘處由下向上一頂,聽得她哀鳴一聲,手臂的麻痺感傳向心臟,匕首掉落了。
這一招讓她頓生疑竇,這不是布.庫,也不是格鬥,這是什麼招?到底來人是誰?剎那間的走神,黑夜人抱起她的腰部,不重不輕的將她撂翻在地壓上了身來。這一招如此熟悉,她愕然至極的低呼出聲:「碩塞?!」
那一秒她的大腦經歷了人生.第一次如此複雜的轉動;錯愕、驚恐、疑慮、膽寒還有無數的問號。不過隨之而起的調侃之言,頓時將她所有的情緒歸結在兩個字當中——抓狂!
「四哥是怎麼愛上你的?這麼歹毒!你打算讓我又聾.又瞎嗎?!」
「你瘋了嗎碩塞?!半夜三更穿成這般模樣,從天而降,.我沒一刀殺了你算便宜你了!壓著我幹嘛?還不讓我起來!」
「呵?!殺了我?!那要你有這個能耐啊!好在最近漢軍.旗的將軍教我練了太極,不然虧可吃大了!」
說罷碩塞放開.她,站起了身來。東莪隨之而起,惱怒的拍著裙擺一把向他推去:「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居然還對我用太極拳!裝神弄鬼!!」
「我就是來殺你的!而且——」碩塞微微帶著笑意,認真的看著東莪,一字一句說到:「而且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什——什麼意思?」
「沒時間多說了,快脫衣服!」碩塞說罷探頭伸出窗外揮了揮手,似乎是在召喚什麼人。東莪莫名其妙的瞪著他,搞不清狀況的問:「脫衣服?!」
「還磨蹭什麼呀!都讓你給耽誤了!我一早還得趕回圍場去!好在出獵前都安排好了,否則怎麼能脫得開身!」碩塞轉過身來,旦見她呆滯的望著他發愣,頓時上前一步邊說邊解起她的扣兒來。
「啪」一聲脆響,東莪錯愕的一愣,抬手就是一耳光。碩塞捂著臉一頓,隨即又厚臉皮的帶起了微笑:「我會記得你這一耳刮子的!謝謝你留了點記憶給我!否則每次想起和你的肢體接觸,都只能回憶少時在布庫房裡的情景,多單調!」
「你到底要做什麼?!」東莪抖了抖睫毛,不太相信他如此大費周折,不過是為了來和她開開玩笑。
「西藏僧人進京面聖,明兒該啟程離開了,我要讓你混在僧侶中出京去西藏!」他怔怔的說道,眼神猶如深不可測的水潭,只見漣漪,不見底。
「為什麼??這——這和讓我脫衣服有什麼關係」東莪驚異的壓低了嗓音,被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搞昏了頭。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隨著碩塞垂下眼簾的一陣沉默,樓梯上「咚咚咚」的響起了凌亂腳步聲、東莪伶俐的側身靠牆,警惕盯著樓梯口的來人。
來人不止一個,且抬著重物,木樓梯被壓得吱呀吱呀的響。碩塞泰然自若,兩手抱胸的站在那裡。少頃,一個腰間別著匕首的黑衣人率先冒出了頭來,三兩步跨上台階,在碩塞面前恭敬的打了個千,低聲說:「大人!屍體都打理好了,您瞧瞧!」
東莪聽聞那話,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旦見隨後而至的兩個黑衣人抬著一具屍體上了樓來。這些人對碩塞謙卑恭順,且和他行頭相同,看來都是他的人,在那具女屍被平放在地後,她目瞪口呆的神情被擴大到了極致。
走近碩塞身旁,她感到自己的聲音在打顫:「碩塞!你這——到底是要幹嘛?」
碩塞扭頭看了看她,沖三個黑衣人揮了揮手:「你們先到樓下,看看迷煙的麻醉效果好不好!」
「什麼!你!你在院子裡用了迷煙!那穆丹不是——你瘋了嗎?!」
在三個黑衣人領命而去的下樓聲中,東莪拎著碩塞的衣襟猛烈的搖晃起來,那邊廂被搖得頭昏眼花,將她的肩竭力一按,安慰到:「你放心,她們不久後就會安然無恙的醒來!我這麼做是為她們好!」
「你這到底是要幹嘛?」東莪焦躁的跺起腳來,她壓著嗓子低吼出聲,簡直想將碩塞的腦袋瓜撬開瞧一瞧,看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要送你走!因為我發現太后不太想留你了!」
這話低沉凝重,在碩塞那面帶森寒的表情下,猶如晴天霹靂將東莪劈成了兩瓣,她瞪大了眼望著他:「你是說太后想——」
「她想怎麼做,官方的、還是私下的,公開亦或秘密的,我都不得而知,不過英親王的死,給了她太多甜頭,她體會到絆腳石被清除後的諸多好處,例如更為穩定的朝綱!毫無異議的一邊倒擁護,諸如此類、等等等等——這對皇上的前景來說是大有好處的!就怕太后慫恿皇上——雖然不能肯定皇上會心動,但僥倖心理不可有,我思前想後還是讓你『死』一次,最為安全!」
「是『死』一次,還是永遠都『死』了?」東莪漸漸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忽然悲從中來,為即將要到的別離盈滿了一眶熱淚。碩塞不解的看著她,輕輕蹙眉問道:「當然只『死』一次,送你出京,就是要讓你獲得重生!」
「是嗎?看樣子,葉布舒並不知道此事,你打算瞞著他對吧?!」緊咬著下唇,東莪透過凸透的淚珠模模糊糊的看著眼前的碩塞,那邊廂惘然垂下了頭去:「猜得對極了!四哥會以為你真的死了。」
「是嗎?」那一滴晶瑩透亮的眼淚,淒涼的在臉龐滑落,東莪努力勾起嘴角,想要露出輕鬆的模樣:「獲得新生的不止是我,這樣一來,葉布舒也可以獲得新生了。你這個主意——真好!」
碩塞抬起頭來看了看她,說了句無法安慰人的安慰話:「是啊!若他再不肯將淑惠娶回家,連勒克德渾都快掛不住臉面了,他的處境會越來越糟糕」
「噢?是嗎!」東莪癡癡的彎起嘴角笑了,就算帶著淚痕,也能窺見到她切切的欣然之情:「等我『死』了,你這個做兄弟的,得好好勸勸他,讓他別這麼傻了」話未說完,哽咽襲來,她咬緊牙關重重的皺起了眉頭。
碩塞深深吸了口氣,也咬緊牙關閉上了眼,他避而不答,怔怔說到:「快脫衣服!天亮我要趕回圍場去!」
東莪從無邊的哀傷中抽身而回,她吸了吸鼻子掃了一眼碩塞,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屍,一陣噁心噴湧上頭,她驟然拉離視線,望著碩塞疑惑的問:「櫃子裡那麼多長袍褂子,為什麼要我身上穿的這套?別說蘇克薩哈走了好幾天了,就連嬤嬤都搞不清我穿的什麼衣裳,自從英親王的消息傳來之後,我好幾天都沒下樓了。」
「提督九門縣衙的狼狗鼻子太靈!快脫!多說無益!」
說罷碩塞轉過了身去,凝重的陷入了沉默。東莪炯炯的瞪起眼眸,忽然茅塞頓開,抬手抹了抹淚,動手解起了盤扣來。
一陣衣裙的悉索聲後,東莪頓了頓怯怯的問到:「我該換上喇嘛的衣裳嗎?」碩塞聞言轉過身來,讚歎的話還沒出口,東莪那驚呼聲已起:「你轉過去!衣裳呢?」
碩塞翻了翻眼簾,朝樓梯邊的小几抬了抬下顎示意說:「都給你準備好了——對了,你得將內衫也脫掉,我要讓這具女屍從頭到腳都留著你的味道!」
一陣雞皮疙瘩沉沉覆蓋上了身體,東莪噁心的盯了盯地上的屍體,等待良久之後忍不住光火的問道:「你站在這兒,我怎麼脫?!」
「你不怕我下去了,一個人面對屍體!?」碩塞背對著她,詫異的側過臉來掃視了黑漆漆的房內一眼:「我進來的時候你就不曾點燈,就著這麼微弱的月光,你連我的背部都害怕!?」
「廢話那麼多!你是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死人不會傷害我,有什麼可怕!快下去!」
「——好勇敢的女人」碩塞轉瞬又帶起了特有的嬉皮笑臉,淡淡調侃到,逕直邁步朝樓下走去。
僧侶的服飾不大不小,敢情是碩塞為她量身訂造的,看來這個計劃經過了周密的安排,不是他的突發奇想。穿戴好衣物,她踮起腳尖朝樓下望去,一把聲音由下而上,嚇了她一跳。
「換好了?」
「你——你怎麼知道」忽然莫名紅了耳根,這個古靈精怪的碩塞似乎留了眼睛在樓上監視她,這種感覺真是相當的不好。
「聽動靜兒。」碩塞倒是安然得很,直白的說完後將手下一併帶上了樓。看著那三個黑衣人開始旁若無人的搗騰地上的女屍,似乎就要扒開她的衣物換上自己剛脫下的衣裳。
東莪忍不住胃部一陣翻騰,急忙對碩塞說:「咱們還是先下去吧,還要收拾收拾穆丹的衣物呢!」
「穆丹的衣物!?你不能帶孩子走,只能一個人!」
「什麼!!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