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良人溫**
齊妃娘娘是個性子溫良的主兒,葉布舒應該最是清楚了,他恐怕是心情太急迫,所以大失水準「胡亂」這麼一猜。東莪瞟了他一眼,見他不再執著於刨根問底,不由得這樣安慰著自己。
「爺啊、咱們怎麼都把話題扯開了,不是在跟臣妾談六韜嘛」聽罷她的話,葉布舒捏著她的下巴安撫的吻了吻她的臉頰:「你這才是扯開話題呢!」
「臣妾哪有嘛!!不是不是一時口誤嗎」
「得、爺現在回了京,福晉天天都能纏著聽故事,不急一時。吃了宵夜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什麼?早朝!爺不是才回京三天嗎?鄭親王都還在家歇著呢!」
「是啊。」
「是什麼呀?我哥也在家歇著.呀?怎麼爺就得趕緊趕忙的上朝了呢?!」
「勒克德渾不是也已經復始早朝.了嗎?福晉大驚小怪做什麼?」
「勒克德渾晉封了議政王,自然.會忙碌一些,那跟爺的處境可是天差地別」東莪掄圓了眼替葉布舒不平,卻未能將話說完整,旦見葉布舒沉下了臉來,有些掛不住了,她及時的住了口,嚅囁了半天低聲說:「阿瑪能這麼器重爺想來也是好事兒,既然如此臣妾就讓錦兒快些進來收拾一下吧。」
「恩」
那邊廂臉黑黑的,隨手將床榻上的袍子遞給了東.莪,端起參茶喝了幾口,眉毛擰成了一條線。東莪悔恨不已的偷偷一瞅,再不敢聒噪站起身來傳了丫頭進房。
燭光勾勒著葉布舒赤膊趴於床榻的身影,看他的.神情,他似乎陷入了若有所思的迷茫中。東莪頗為內疚的認為是源於父親對他的打壓讓他憋屈,不禁忐忑起來。
她討好的拿出了枕下的白山虎骨油,給他按著.肩胛。輕輕用手掌在他背上畫著圈,不時瞄一眼他的神情,他落落寡歡的模樣讓人心疼,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打了個岔。
「爺啊、這虎骨油是你從湖廣帶回來的?」
「你傻呀,湖廣哪來什麼虎骨油?」
「那是哪兒來的?」
「白山。」
「爺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長白山,夠了吧?」.葉布舒抬起眼簾一掃,依舊惜字如金的草草丟出幾個字。
「你——臣妾還不知道白山就是長白山啊!問爺是怎麼得來的嘛?!」
揣測著她的心思,葉布舒眨眼看了看她,情緩和了起來。想當初他是敞開了胸懷捂她這塊冰也不見得有什麼結果,如今她好歹是有了轉變,關心起他來。要不是世事紛擾籠罩在他的頭上,他恐怕早就樂得蹦起了三尺高。
想到這兒,他手臂一伸,將她斜躺的身子拉了下來,兩人抵著額頭說起了悄悄話。「這藥是回朝當日淑惠送的。」
「淑惠?臣妾那天也出城迎接了,怎麼沒見到她送藥給爺?」東莪一聽,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的藥瓶。沒想到這藥膏竟然是淑惠送的,這份恩愛似乎被摻雜了他人的覬覦,頓時讓她沒了笑意。
「你緊張做什麼?」
「我哪有?」
「嗯?」
「——臣妾哪有」
「嗯!」
「爺真是越來越迂腐了!」
「不是迂腐,是得讓福晉漸漸接受女兒家的規矩,不然你以後怎麼當人家的額娘?自個兒還糊里糊塗呢!拿什麼教育女兒。」
葉布舒側過身來摟了她一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到,看來是很滿意她的緊張。東莪從他懷裡鑽出來愕然的觀察著他的表情:「女兒?爺不是想要兒子嗎?」
「誰說的?女兒好、生個像福晉這麼標緻的該多好啊!爺就樂意要個女兒,怎麼了?」
「那蘇爾登是取給誰的名兒?」
「那嗨!那是爺在戰場上取的名兒,不算!」
「怎麼不算了?爺有事瞞著臣妾吧?」
「哪能啊?不過就是因為打仗必須要男人,爺在那種氛圍裡當然會取一個嘎子的名兒!福晉這腦袋瓜裝的東西又多又雜、沒一樣頂用!全是瞎想!」
東莪愣了一愣,隨即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愧疚又浮上了心頭:「爺啊、你就別再安慰臣妾了,沒兒子誰來襲爵啊?」
「這狗屁爵位有什麼可襲的?」
「噓!說的什麼話啊?」
「得、提醒的好,爺自己掌嘴。」
說話間葉布舒竟真的抬起手來「啪啪」作響的打了幾下嘴,東莪一把拉出他的胳膊嬌嗔起來:「爺這是哪跟哪兒啊?!別這麼說不就成了嗎!」
葉布舒嘴角一彎,歎著氣苦笑了一把:「得、只要福晉向著爺就成了,其他都隨它去吧。咱也盡力了,強求不了不是?!你看這腦門上、嘩啦子一下就給帶了條疤回來,咱是把命都給拼了也不見得有親王做呀!」
東莪聞言抖了抖睫毛老大不高興的撅起了嘴:「皇子領兵怎麼可能打前鋒,爺太傻了!!親不親王臣妾不在乎,下次別這麼拚命了!」
「是!福晉說得有理!爺一切都聽福晉的!」葉布舒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笑了,隨即又淡淡的說到:「本來想留個更高的爵位讓兒子襲的,不過似乎不用了」
「什麼意思吶?爺這是變著法子在埋怨臣妾吧?」
「不不不!不是。」
「那是什麼?」
「不是都說了嗎?爺現在不想要兒子了,女兒襲什麼爵啊?多賺點銀子回來將來給她做嫁妝好了,那不是省事得多嗎!」
東莪被他夾帶笑意的話語惹得一震,逐漸感到越來越不對頭了。近日來點滴的疑惑,統統都聚在了一起。
父親的保證、泰博兒奇對科爾沁之行的解釋、「不祥之人」不復存在的說法,加上葉布舒陡然的轉變,這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聯繫且不深究,僅憑推測看來他們三人顯然是有著一種微妙的聯繫。
「怎麼不說話了?想要兒子了?得、不論是兒是女想也想不來,福晉——你這不合時宜的話題讓爺很是躁動啊!」
東莪翻了翻眼簾,明顯感到他故意在岔開話題,不過她順勢抿了抿嘴接了話頭:「也不嫌害臊!」
「有什麼害臊的?咱們是夫妻!」葉布舒理直氣壯的抬了抬眉毛,得瑟勁兒揚於淺表。雖然東莪被他掖在懷裡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也能猜到他滑稽的神態,她唇邊的抿笑擴大了開來:「不過,臣妾倒是沒想到,爺這麼體諒人。」
「這不是體諒人,是心疼人好不好!」
「有什麼差別嗎?」
「怎麼沒有!?前者是美德,對誰都有可能有的行為。後者是愛意,那是給福晉一個人的!」
「噗」東莪一笑,甜在了心頭:「臣妾心領了!」
「心領了可不行!得身心都領!什麼時候好呀?」
「不知道——」
「不知道可不行!早不來晚不來,爺剛回京『它』就跑來湊熱鬧,如今問問『它』老人家什麼時候走,還沒個准譜啊?那不是饞人嗎!」
東莪騰的紅了臉,撒手轉過了身去嚷嚷起來:「什麼饞人不饞人的?真臊人!臣妾當初不也沒說好歹嗎?是爺自己非要忌諱的,既然如此、君子就做到底嘛!」
「那是!良人歸自古都是大喜事,百無禁忌的。不過爺不能破例,福晉身體不好,折騰不起!爺認了!等吧!」葉布舒貼上她的背,將她擁入了懷中,熱乎乎的氣吹得她的耳朵直癢癢。
東莪心裡熱乎著轉過身來忽閃著眸子問:「一年半載回不了家,軍中的爺們兒都是怎麼過的呀?」
葉布舒垂下眼簾看了看她好奇的表情,心下好笑起來:「可惜咱們的『貝勒爺』沒機會上戰場,不然爺倒是想看看『貝勒爺』會不會按耐不住寂寞跟著瞎攪和。」
「怎麼個瞎攪和法?難不成軍營裡還有青樓?臣妾當初跟豫王攻揚州可沒見這檔子醜事啊?」
「得!十五叔能讓你瞧明白這些事?」
「如此說來當真營地裡有青樓女子存在?」
「那是當然!阿瑪軍紀這麼嚴,奸、擄必誅!別人敢破戒是別人,爺可不敢!爺得循規蹈矩免得再惹他生氣!」
「什麼意思吶?」東莪聞言凶巴巴的抬起了頭來:「爺在軍營裡招J了?」
「沒有啊?」那邊廂很無辜的眨巴了兩下眼睛,貌似心虛的將視線拉得老高不看她。
「沒有?那爺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啊?不就是說說嘛。」
「你——你糊弄人!」
「又來了?」
「我就說『你』!你你你!怎麼樣?說!是不是招J了?」
「得、爺怕你了!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只許今晚啊!明兒可就不許了!」葉布舒偷笑著板起臉來捏了捏她的下巴,得來東莪黑白分明的一瞪:「那你到底做那齷齪事兒沒有啊?」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那這一年半載的,你是怎麼過的呀?」
「就這麼過唄」
「怎麼過的?」
「就這麼唄!怎麼這麼煩人啊。」
「不行!你要說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過的!」
「哎呀,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什麼『沒有』啊?牛頭不對馬嘴,我在問你這一年是怎麼過的?該不會是心虛得厲害吧?說啊!!」
「福晉我真的沒幹那下流的事兒!你就放心吧!」
「你!你到底說不說?!」
「我我真的沒有,說什麼嘛?」
長夜漫漫,所有返京的軍人都在溫柔鄉里纏綿,只有這對夫妻列外。他們一個帶著偷笑,一個不依不饒的逼問,圍繞著一個白癡話題兜來繞去的折騰著,更聲敲響,冷清了一年多的蘇勒居在三更時分迎來了良人歸來的第三個暖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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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剎海後海南岸子爵府
泰博兒奇兩手扶膝端坐椅中,茶几上赫然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西湖龍井」,身邊是帶著一臉思量身著補服的葉布舒。在他回京僅三天之際,攝政王勒令他即時復始早朝。下朝後,應爵爺之邀便來到了這子爵府。
「泰博兒奇,我其實不太明白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你明白就怪了,連我都糊塗著的。」
「此話怎講?你曾深受牽連難道還不明白為什麼重獲了清白?」
「我只是奉命前往科爾沁取藥方,太后和攝政王並非指明原因,我的嫌疑突兀解除,至今我都迷惑不已。」
「那個傳口信的人安全嗎?」
「絕對安全,就算有什麼閃失,那句話落入別人耳中也聽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呵呵!你倒是考慮周全,不過卻是將我一併給難倒了!『恭賀四爺回京、預祝早得千金』是什麼意思啊?我不問青紅皂白就斷定你此舉帶著幫襯和提點之意,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其實很矛盾」泰博兒奇聞言揪起了眉心,露出了不甘的表情。他的話聽起來似乎詞不搭意,葉布舒可明白得很。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不知道!」
「你幫襯的是東莪,不會是我!對於咱倆來說,始終脫離不了敵對的關係,我說得對嗎?你希望我回不來吧?」
泰博兒奇愣了愣,黯然歎氣:「那倒不至於。你回不來又怎麼樣?東莪心已不在我身上了。」
「哦?是嗎?」葉布舒情不自禁的得瑟了一把,微微翹起了嘴角。那邊廂白了他一眼,沉下了嗓音:「別笑!」
「對不起、泰博兒奇!你是個真君子!我敬仰你這個對手!況且也得謝謝你的好意,可我不得不追問一句,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葉布舒正色說到,話音還沒落,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四哥!你來了也不讓人傳個話,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咱家爺的意思?」瑪索掛著笑意走了進來。
「福晉,你先出去,我和四爺有話要說。」泰博兒奇朝她抬了抬手,不太自在。不過他也並沒有特別的緊張。若不是害怕給東莪帶來困擾,他巴不得讓葉布舒知道那回事。
「爵爺,你這就不對了,我這妹妹嫁給你不虧吧!怎麼也不見你心疼人啊?」葉布舒故意拉高了聲線,在瑪索使性子前及時的出口幫腔:「瑪索,過來!讓四哥瞧瞧!一年半載沒見上,都嫁為人婦了,該是有大變化吧。」
瑪索剛要沉臉,被葉布舒這麼一說,得意的瞪了瞪泰博兒奇,有娘家的哥哥撐腰,她不禁連腰板都挺得更直了。快步走向葉布舒身邊的椅子,她一屁股落坐下來:「四哥!你可回來了!若湖廣再沒個結果,京城恐怕都得鬧翻天了!」
「哈哈哈——言重了吧?就算湖廣淪陷,京城也不見得會翻天啊?」
「你不知道——」
「好了好了,沒見我在跟四爺談話嗎?你下去備膳吧!留你四哥在府裡晚膳你總該滿意了吧?」泰博兒奇不耐煩的開了口。
葉布舒瞭然於心的瞄了他一眼,復而看了看瑪索,替這個九妹感到不值。不過眼下他重視的是泰博兒奇模稜兩可的口信,所以也不再堅持,拍了拍瑪索的肩安撫到:「也是,瑪索你先下去吧,哥哥有話給你家爺說。咱倆晚膳再敘舊吧!聽話、啊!」
葉布舒開了口,瑪索沒法再逗留,她站起身來一句話沒撂下便徑直氣沖沖走出了房去。
隨著房門「乓」的一聲被摔上,兩個男人都鬆了一口氣。瑪索雖為庶妃所出,卻深受太宗的寵愛,難免性子有些驕橫。葉布舒從小就跟這群皇弟皇妹相處甚好,恐怕就是因為他一副胸襟寬廣的模樣,不太計較。不過,這樣的女孩子自然很難讓人感到可愛,與她相處變成了一種負擔。
「葉布舒,我想有件事兒,由我口中吐露比瑪索向你告狀好。我我怕到時候你有什麼誤會,東莪便又會遭罪了」沉默了一會兒,泰博兒奇有些吞吐的開了口。
葉布舒沉著臉整了整袍擺,端起茶杯漫不經心的說:「別說了,我都知道。」說罷,在那邊廂錯愕的神情中,他喝了一口茶抬起眼簾怔視起他來。
「你知道?東莪都跟你坦白了?」
「東莪?你認為她會跟我說這些事嗎?」
「那你」
「我跟她做了十年兄弟,又從她十歲起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你覺得我會就這麼遠征湖廣,不管不問的將她一人撂下?」
「你——你的耳目潛伏在她身邊有什麼屁用!不過是衝著監視她來的,卻沒能保護到她!你他娘的真混蛋!」泰博兒奇隨即反應了過來,不禁怒中心中起。
「你教訓得好!是我的人疏忽了!他們辦事不利,我已經罰了他們一百軍棍,將他們逐出了軍去!不過,其實也不能完全責怪他們失職。誰能想到有皇上的親軍圍守禦膳房,竟還能生出這檔子荒唐事!?」
「你言下之意,就是怪我這個領侍衛內大臣不稱職咯?!」
「對!我是這個意思!」
語落兩個男人都沉默起來,沒什麼好氣的在心底咒罵著對方,一時間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