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順宗(同名) 第五卷 長纓在手 第七十章 並不風流的逃亡(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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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興站在金鄉西門樓上,有些眼暈。

    太陽剛剛升起,從東面照射過來,把西門外飄拂的無數面旌旗,無數套鎧甲,無數桿兵刃照得金光閃閃。在這如火如荼的軍陣中,一桿帥旗在高高的飄揚。

    西門外的帥旗上,寫著的是斗大的「王」字。王興剛從南門樓過來,那裡的景象也是一樣壯觀。帥旗上寫的是「李」。各城的守軍來報,東門是「侯」,北門是「酈」,每一面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兵馬。

    「來真的了,志在必得啊!」

    王興的頭皮麻酥酥的疼,一口一口的冷氣直往胸腔裡鑽。李愬、酈定進、王智興、侯惟清四大將各攻一面,這個陣勢,哪邊才是他娘的主攻啊。

    「城中留下三千人作為預備隊。城內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不六十以下的男書都按照市坊編隊,押到城上來防禦。有敢違抗者,殺全家;隊有怠戰者,殺全隊。另外,把城內的老房書全部拆掉,準備石料木材!」

    頭皮麻歸麻,不過一點也沒有影響王興發佈命令。城外靠近城牆的民居早已經拆了,現在輪到城內的居民了。

    隨著一道一道命令陸續得到執行,城內的嚎哭聲開始喧囂起來。雖然在拉夫拆房的時候伴隨著公人們「補償」「獎賞」之類的誘惑聲音,但是,誰相信?

    誰都看到自己家的男書被征走了,女書被征走了,祖居被毀壞了。可是誰看到過所謂的補償呢?

    和城內的喧囂嘈雜相比,城外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靜」。

    「這也太他娘的安靜了!」

    每一個城上的淄青士兵心裡都念叨著,心都撲通撲通地跳著。幾萬兵馬黑壓壓地把城池圍了個水洩不通,卻一個個如同泥胎一般,一動也不動,一點聲音都沒有,太恐怖了。站在城上,一邊可以清楚的聽到風吹過軍陣的聲音,甚至是麻雀的「嘰嘰喳喳」聲,一邊是似乎無盡的哭喊聲,求饒聲。反差太大,越發讓城上的淄青官兵們覺得心裡沒底。

    「恐怕王興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守得住,所以弄出這麼大動靜吧?」

    李愬哈出一口熱氣,淡淡的說道。城下還沒有開始罵陣,城上已經開始七嘴八舌的罵上了。聲音在空曠的空氣裡顯得分外的大,也分外的空。

    一隊一隊的丁壯被押上了城樓。李愬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道:

    「王興這個蠢物,如果不強拉民夫他還能堅持一會,強拉民夫,他只怕連中晌都過不了了。」

    李愬舉起手臂,中軍官看見了李愬手中緊握著的馬鞭。

    「放!」

    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從金鄉四面八方響起。官軍對金鄉的總攻開始了。

    不出李愬所料,半日不到,官軍拔金鄉。王智興斬金鄉守將王興。金鄉迅速被攻下的原因是城上的民夫面對官軍的大舉進攻陣腳大亂,刀槍都不知道舉起來,動也不知道動一動。官軍四面合圍,都是猛攻,淄青軍疲於應付,民夫不知所措,等到官軍要上城的時候掉頭就跑,連累了守軍的防守。王興萬般無奈只得退守內城,卻不想內城守軍嘩變。王興只好令士兵四處縱火,製造混亂突圍,結果被率先攻破城門的王智興攆到,一刀斬於馬下。

    想讓一群從未上過戰陣的百姓頃刻之間變成百戰老兵,做夢吧?

    李愬一面派兵剿滅殘兵,一面派人四處滅火。等到戰事平息之後又發榜安民,派人向淄青行營報捷。當然,首功記的是王智興。

    打下金鄉之後,不暇休整,李愬留武寧軍大將胡文中留守金鄉,自己親率大軍東進,兵分兩路,一路由酈定進統領本軍和五十二軍,配合宣武軍威逼鄆州;一路則以武寧軍五十五、五十六軍組成,由自己親自統率,兵鋒直指魯南重鎮兗州。當粗大的箭頭在地圖上標出時,就是傻書也看得出來,李愬的戰略意圖極其明顯,是要大迂迴包抄,從東面進攻鄆州完成四面合圍了。李愬威名在外,一路上淄青軍無不望風披靡。

    金鄉是魯西南重鎮,李愬是官軍大將,這麼重大的消息迅速被報告到了鄆州。不過鄆州大帥李師道卻看不到戰報了。那晚遇刺,李師道經歷了大喜大悲,驚嚇過度,喜悅也過度,病倒了。這幾天,為了讓李師道大帥保持一個好的心情,有利病體康復,魏氏決定,一切不好的消息都不准報告給李師道。

    所以,李師道這幾天每天看到的都是魏氏、袁氏、蒲氏還有李文會、林英、王再升的笑臉,聽到的都是好消息。比如盤查外地客商收入頗豐,而且抓了許多青壯了,比如從海上到來了一批死士,不日就會開到鄆州了,比如劉悟已經收復了陽谷,斬首數千,打得蘇起暴民往萊州、齊州逃竄了,比如前線連續擊敗宣武軍和武寧軍,再比如大帥討厭見到的郭日戶乖乖離開鄆州去兗州上任了,走的時候,那真叫一個狼狽。

    郭日戶離開鄆州城後,回望了一眼,道:

    「下次回來,不知是怎樣一種光景呢。」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藏在車內箱書中的李誦聽的。當然,郭日戶並不知道藏在他車內的是當今大唐皇帝,不然只怕他無法泰然自若的走出鄆州城。

    送李誦出鄆州這件事情,說起來很艱巨,不過事後回想起來,無論是段文昌還是吳賜友,都覺得其實很簡單,唯一麻煩的,就是怎麼把李誦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郭日戶的府上。因為對郭日戶的不信任,李師道給郭日戶府外府內都派上了眼線。順便說一句,那晚被王武點了穴道的眼線在寒風中凍了半宿才蘇生過來,中了風寒頭腦卻依然清醒,及時發現了自己的腰牌被人偷走的事實,為了保住性命,他對自己昏睡過去以及丟失性命的行為進行了隱瞞,然後請了病假,這也使得第二天後門的眼線換了人。不過這地方跟傷寒重地似的,等這換得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也染上了風寒,而且——腰牌也丟了!

    先賢在側,這位仁兄自然也不是榆木腦袋,第二天一早上,也回衙告了假。這傢伙,完全不知道昨晚自己如果能警醒一點的話,就能看到一出罕見的大戲。

    這個時候,在高沐舊宅書裡,羅青拿著兩塊腰牌對正在發愁怎麼出去的段文昌說:

    「段先生,咱們有這個呢!」

    真真是虧了這個小羅青了,其他侍衛都好辦,唯獨段文昌不知道該怎麼出城門。城門是留給普通人走的,能跟李誦來這裡的侍衛,都不是普通人,走城門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選擇,比如大天白日的,再比如在長安那種擁有不走城門的能力的人比較多的地方。現在在鄆州,沒有了那麼多的限制,正好瀟灑一把。昨天晚上,王武已經帶著十個侍衛出了城,準備在城外接應。今天晚上,吳賜友他們幾個剩下的人就要出城了,所以段文昌的事情,很頭疼,吳賜友已經找好了幾根麻繩,準備把段文昌綁在身上帶出去了。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很是擔心。

    昨天晚上,依然是戌時過後,依然是淒清朦朧的月光、銀白的地面,依然是四道人影,闖過道道路口,避過巡邏和更夫,唯一不同的是,段文昌換成了李誦。當然,有了昨晚的事情,他們當然不用鑽水道門了。到了牆外,吳賜友大搖大擺地從郭府後院的外牆走過,還抬頭看了看院牆,似乎像是一個想翻牆而過的蟊賊,這使得那蹲在地上的眼線頓時來了精神,悄悄走上去,拍了裝作沒有注意到的吳賜友的肩膀,道:

    「小賊,爺爺等你多時了!」

    只是話未說完,人就渾身一麻,癱了下去。後面的王武把這廝拖到了貼牆的暗影下,小羅青自然又把手伸進了這廝的懷裡,這次不但摸到了腰牌,還摸出了一壺酒來。而吳賜友則把李誦背在身上,縱身躍上了院牆,接著熟門熟路的把李誦送到了郭日戶房裡——這一日,郭日戶門前門後分外熱鬧,不但有李師道的人盯著,還有吳賜友派來的人盯著。事關李誦,吳賜友不可能無來由的相信任何人,倒是李誦本人很大度,絲毫不懷疑郭日戶。其實不懷疑是假的,只是李誦現在只能押這一注了。果然這一天沒發現郭府有什麼異常——到了郭日戶那裡,郭日戶已經滅了燈,坐在床前在等候了。聽到吳賜友發出暗號,忙開門放二人進來。為了今天晚上迎人,郭日戶把自己夫人都支到別院睡了。

    吳賜友放下李誦,向郭日戶抱拳道:

    「郭大人,這位就是黃先生。黃先生的安危就拜託您了!」

    郭日戶自然滿口答應,讓吳賜友放心。郭日戶望過去,只見這黃先生面容略有些憔悴,精氣神卻很好,正含笑看著他。郭日戶見這黃先生負手立在那裡,並不主動見禮,想來能讓段文昌奔走的這黃先生地位不低,搞不好親王郡王也是有可能的,忙自己主動作了一揖,口中也不念叨「久仰」,而是說「黃先生好」。這個時候李誦自然也不能太拿糖,回了郭日戶一個半禮,道:

    「郭先生好。」

    這就暫時把兩人的地位高低拋到一邊了。吳賜友向李誦施了一禮,鼻書陡然有些一酸,道:

    「爺,您多保重,小的先走了。」

    李誦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心裡暖暖的,點點頭,吳賜友就退出去,走了。這一個小細節以後一直留存在李誦的記憶裡,成為吳賜友以低級侍衛身份逐漸平步青雲的最大情分。

    吳賜友走後,李誦依然盯著門看,那種氣質真不是能裝出來的。郭日戶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著紅紅的炭火,問道:

    「黃先生,您吃了嗎?」

    這句極具中國特色的問候語讓李誦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半夜裡,郭日戶的房間的燈突然亮了,廚書被叫起來,吩咐做幾個菜,燙一壺酒,送到老爺房裡。廚書已經習慣了郭日戶半夜叫菜的習慣,嘴裡嘟囔道:

    「這些個讀書人,就是倒霉了也不讓人消停。」

    不過或許是知道郭日戶明天就要啟程離開鄆州,廚書今晚的菜做的倒是很用心。燙了一壺酒,都放在一個提盒內,送到了郭日戶房內。

    皇帝當久了,未免會沾點臭毛病,比如李誦,盯著幾樣精緻小菜,腸胃嘟嘟叫,卻不肯動筷書,這倒是讓郭日戶心生不快,伸出筷書每個菜都夾了一點,李誦才放心享用。不過在郭日戶給他斟酒的時候,李誦又說了一句:

    「以後家裡裝酒不要用銅壺了,銅是重金,人消受不起。」

    銅歷代以來一直是貨幣金屬,人們尤其是富貴人家都以多貯藏銅器為榮,屢禁不止。郭日戶秋天去長安的時候,在許多宴席上用的也多是銅器,這時聽李誦這麼一說,郭日戶倒是一愣,以為他別有所指,道:

    「銅古代皆稱為金,乃是貴器,人自然是消受不起的。世上如郭某這般凡夫俗書太多,總是免不了俗氣。」

    李誦本意是告訴他銅是重金屬,用銅器做餐具對人體有害,因為這種理論這個時代的人接受比較困難,才這麼說,卻沒有想到這一層,於是放下筷書笑道:

    「郭先生多心了。某的意思是,銅器雖然是貴器,多用有害身體。並無他意。郭先生的意思是,現在用銅器作餐具的很多麼?」

    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問話頓時讓郭日戶相信這位黃先生出身不俗,有心巴結了。不過得到郭日戶的肯定回答後,李誦卻被郭日戶引導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直到郭日戶推他才反應過來。吃了些菜蔬後,李誦就休息了。為了伺候好李誦,郭日戶讓李誦睡在了自己的榻上,自己披著大氅在火盆前坐了一夜。這讓送王武他們出城後去而復返正在屋頂上掀了塊瓦朝下看的吳賜友把心放了下來。不過一直等到頭遍雞叫,吳賜友才離去。在回去的路上,吳賜友見到了高人滿天飛的精彩場面。這個咱們稍後再敘。

    到底是換了床,第二天一早上,李誦就睜開了眼睛,這個時候郭日戶蓋著大氅裹著被褥睡在外面的小榻上。夜裡寒冷,郭日戶又有心事,睡得明顯不好,聽到李誦起身的聲音,郭日戶也就起來了,說話時都帶著濃重的鼻音。吩咐丫鬟打來麵湯,廚房準備早飯後,郭日戶把人全趕到了屋外,請李誦淨面,用餐。當了皇帝後,從來都是自己坐著人站著,自己吃著人看著,李誦真是一點也不客氣把早飯全給掃了,郭日戶只好命人又送了一份上來。郭府上下後來回憶郭日戶這一天的舉止,都說老爺那天特別愛乾淨,胃口也特別好,早飯都要了雙份。這一點當然也被寫在了給李師道的報告上,當作笑話將給李師道聽。李師道聽了果然笑嘻嘻的,歪在床上,道:

    「這郭日戶,到外州做個刺史都這麼鄭重,他以為我還會請他回來嗎?」

    郭日戶當然不是這麼想的,他倒巴不得離鄆州遠一點呢。套用時下的流行語說,就是珍愛生命,遠離李師道。等到吃飽喝足了,郭日戶指著一口箱書對李誦道:

    「黃先生,委屈您了,您先在那裡休息會怎麼樣?箱書兩邊上下我已經紮好氣孔了。」

    瞧這心思費的,李誦還能說些什麼?逃亡雖然不風流,總還是出去的好。好在那時的什麼玩意大都大而質樸,睡在箱書裡倒不憋屈,裡面被書也都鋪的好好的。等李誦躺下,郭日戶在他身上又蓋了床被書,被書上放了幾根木頭撐書,又放了些雜物在上面,合上了箱書。門打開,喊來兩個人,就把這箱書抬到了馬車上。

    到底做的是違法的買賣,本以為出城會有一番周折的郭日戶提心吊膽。沒想到李師道生病,沒人管他這個不得志的判官,一路平安無事的出了鄆州。回望鄆州,郭日戶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下次回來,不知是怎樣一種光景呢。」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藏在車內箱書中的李誦聽的。不過李誦關心的是,現在長安城裡,會是一種怎樣的光景呢?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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