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峰得知蘇天福開始攻擊文祥之後,立刻重新整理了軍事部署。
韋志俊率五千人馬進駐慶雲、李明峰、吳長慶率五千人馬進駐寧津,陳星翰率五千人馬鎮守德州,劉銘傳率領五千人馬駐防平原。
四個城池形成了一個堅定的防線,攔住了黃河戰區北上的道路。無論是文祥還是蘇天福,或者僧格林沁、袁甲三,要想入京,都要過常勝軍這一關。
李明峰剛剛進駐寧津,文祥派來的吳師爺就來到了城下。
常勝軍守城士兵看到他持的是軍機大臣,兵部尚書的印信,連忙進城匯報,李明峰下令放其進來。
老李的寧津戰時指揮部設立在某個大商人的家裡,這商人的宅子被老李強行徵用了。此刻老李正在接待吳師爺。
「小的吳德見過大人!」吳師爺見到李明峰,立刻打了個千。
李明峰連忙道:「吳師爺是文中堂的心腹,可不能對在下用這麼重的禮!」
吳德滿臉諂笑的道:「總督大人威名加於海內,小的仰慕已久,行這個禮還嫌輕,若不是小的有文中堂的印信在身,小的理當行跪拜禮!」
李明峰聞言,不覺詫異,這時,老李就看到吳德的眼睛在房間內四處掃,似乎有難言之隱。
「你們先出去吧!」李明峰會意的道。
進來之前,吳德就被親兵搜過身,所以老李也不擔心發生刺殺之類的事情。
吳長慶和眾親兵聞言,都退了出去。
「吳師爺,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李明峰笑瞇瞇的說道。
吳德看到沒有了外人,連忙跪倒地上道:「小的是龔橙老爺麾下的探子!」
「哦?」李明峰雖然久經風浪,但是初聞此言仍然忍不住驚訝。
「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李明峰問道。
老李將情報組的事務都交給了龔半倫打理,至今已經有三年多了。在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的情況下,龔半倫每過十天半個月就將日常情報送到老李手上,老李因為事務繁忙,倒也沒有注意情報組的發展。
不過,最近老李也從情報的數量和深入程度上感覺出來了情報組的壯大。這種壯大甚至可能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握能力。
「看來,是到該整頓情報部分的時候了!」李明峰暗想。
通過詢問,李明峰才知道這個吳德是如何加入情報組的。
文祥是咸豐朝的軍機大臣,還兼任九門提督,權勢顯耀,他的幕府當然也十分龐大。最近十幾年,文祥幕中的師爺有數十個,多的時候有上百個,吳德就是其中之一。所謂的師爺,實際上就是秘書,幫助老爺處理公文等雜務。
文祥是個統兵的武官,所以經常上戰場,這些師爺還經常擔任一些狗頭軍師的角色,出點鬼點子。雖然不見得有效,但是三個臭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他們倒也能偶爾的提出一些有水準的建議的。所以文祥也經常將最信任的師爺帶在身邊。
吳德在文祥的幕中本來很不得意,算作最低等的人員。鬱鬱不得志的吳德後來染上了吸鴉片的毛病,經常往鴉片館跑,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就和龔半倫結識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龔半倫像吳德提出,要其加入某秘密組織,專門負責打探文祥的情報。吳德聞言,大驚不已,以為遇到了長毛的探子。不過,龔半倫卻直接告訴吳德,他不為長毛工作,這個秘密組織隸屬於朝中某大員。
吳德一聽,明白了這是朝廷內部矛盾,而不是敵我矛盾,頓時就放下了心。因為這起碼不算造反,只算是投靠朝中某個大靠山罷了。
至於這個靠山是否強硬,吳德倒是不擔心。能琢磨文祥的官員,會是個小人物嗎?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吳德既然混的很不如意,索性也就投靠了龔半倫,為他搜集情報。
吳德因為有龔半倫的財力和情報,在文祥面前的表現也越來越好,最終竟然混進了文祥的核心師爺團中,成了文祥手下最重用的五六個師爺之一。
隨著吳德地位的提升,他就不再甘心做最底層的情報人員,於是他多次詢問龔半倫「後台老闆」是誰,準備直接和「後台老闆」聯繫。
龔半倫知道,吳德翅膀硬了,他不甘心做一個商人的手下,他需要進入「後台老闆」的管理核心。龔半倫敷衍吳德了幾次,直到吳德露出反叛的意思之後,龔半倫最終才告訴他後台老闆的身份。
得知掌握情報組的人物是太子太保、直隸總督李明峰,吳德終於心滿意足了。只有強硬的後台才能讓他安心工作。
「小的能為總督大人效勞,深感榮幸!」這次常勝軍和文祥發生衝突,吳德正好趁機來到寧津,向李明峰邀功。
「嗯,文祥派你來寧津所為何事?」李明峰懶得聽那些沒營養的話,他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情報。
吳德道:「文祥現在懷疑大人佔據寧津的用心,所以要小的前來試探,要求大人出兵攻擊蘇天福的捻軍!」
李明峰眉毛一挑,問道:「哦?他不怕我趁機偷襲他?」
吳德道:「文祥這人疑心很重,他只肯固守,絕不出擊。恐怕這老鬼不會允許大人的常勝軍進入他的營寨!」
「哦,他的意思是讓我去打蘇天福,然後他在營寨上面觀看是吧?」李明峰面帶冷笑的說道,「這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
聽出了李明峰語氣中的嘲諷味道,吳德四處瞧了一瞧,確定沒有人偷聽,這才低聲道:「小的冒昧的問一句,大人是否想藉機除掉文祥!」
李明峰陰著臉,語調怪異的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人要是不想除掉文祥,小的就建議大人坐山觀虎鬥。等到戰事明朗之後再出兵。大人要是想藉機除掉文祥嗎…」吳德面帶詭異的道,「小的倒也能提供點幫助!」
「哦?」李明峰也不禁聽出了點興趣,「說說看,能提供什麼幫助?」
吳德低聲道:「小的自從進了龔橙龔老闆的情報組,就知道背後的老闆肯定和文祥不和,否則不會安插探子到文祥身邊。所以小的也有意的在文祥的直屬親兵之中安插人手。
幾年下來,由於有我的特意提拔,我的弟弟、連襟都在軍中混的不錯。這次文祥中軍大營的營門就是由我的弟弟把手的,負責看守營門的一百多士兵也都是我弟弟的心腹!」
「難道你想讓我進入大營偷襲文祥?」李明峰疑惑道,「我可沒說要造反啊!要是這麼做了,可就與造反無異了!」
李明峰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在外人眼中已經相當於反賊了。驅逐朝廷官員、私自任命官吏、使用獨特軍服,這可都是造反的鐵證。要不是朝廷不敢和他徹底翻臉,老李早就被貼上反賊的大標籤了。
吳德連忙道:「當然不用大人親自動手!大人只需將營門防守不嚴的情報洩露給捻子,讓其趁著夜色進攻營門,到時候小的再讓我那不爭氣的弟弟拖延一陣情報的傳遞速度,將門讓給捻子。只要捻子進了營,文祥不死也得脫層皮!」
李明峰聞言,不禁頭皮發麻,暗道:「此人果然狠毒!文祥那麼看重他,他竟然會用這種毒計!」
假如捻子大軍趁著夜色潛伏到文祥大營外圍,然後再派出少量士兵,比如兩三百人,靠到近前去奪門,等到營門被奪下,然後再揮軍進營,文祥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奪門的過程,正常情況下,無論是外圍的探馬,還是營門上觀測的哨兵,都會在捻軍潛伏到五里之內發覺。即便仗著夜色,捻軍也休想潛伏到營門兩里之內。
雖然可以提前發現捻軍,但是吳德卻可以延緩情報的傳遞速度。他可以在瞭望塔上安插自己的人,讓哨兵對捻軍的到來採取無視的態度。
至於探馬的問題,一般情況下,都是探馬將情報送回營交給守門的將領,讓將領送到最高指揮官那裡,假如最高指揮官有問題要仔細詢問,才會召探馬去問,若無問題,探馬就會再度出去偵查。
吳德的弟弟接到探馬情報之後,完全可以留著不發,或者故意拖延發的時間。只需拖個半個小時,捻軍就會殺到營門之下,那時候清軍即便反應過來,發出預警,恐怕正在熟睡中的八旗士兵也無法在短期內形成戰鬥力,營門的丟失就會成為必然。
營門一丟,軍心必亂,沒有整備好的八旗兵勢必會被殺的大敗。
「此事我自有計較,你先退下歇息,我先和部將商議商議!」李明峰沉吟半響之後道。
「是,大人!」吳德躬身行禮,作勢要退。
「慢著!」李明峰又道。
「大人還有何事?」吳德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李明峰道:「一會你下去領一百兩金子作為辛苦費!」
吳德露出惶恐的神色,道:「小的為大人效勞乃是分內的事情,豈敢要酬勞?」
「這是你應該得的!此事若成,將來本官就會取代文祥的地位,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到這李明峰略一停頓,然後又道,「唔,事若成,本官保舉你做濟南知府,三年內保你升到山東巡撫!你弟弟也可以做一任總兵!」
「謝大人恩典,謝大人恩典!」吳德連忙跪下磕頭。
此人忘恩負義,李明峰對其沒有一點好印象。但是也因為如此,老李才不得不用巨大的利益來籠絡他,防止他臨陣倒戈。
只不過,這種人老李也是不敢用的,將來尋找到機會就會將他剷除,免得生出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