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守株待兔
    賴長星的大哥大再響起時,福建幫還沒商量出一個方案來。面前的這伙綁匪的狡猾讓福建幫的高層們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論到武力,福建幫兵強馬壯,但是面對這樣的情形,再強悍的武力,也只是個擺設而已。

    「***,怎麼辦?」賴長星的貼身保鏢惱怒地將大哥大摔了出去。大哥大很結實,在棗紅色橢圓桌上蹦彈著滑出去好遠。

    「老大怎麼樣了?」福建幫的江蘇地區負責人問道,「我擔心這幫人會把他給撕票了,這夥人明顯地有著機密的策劃,我怕錢一到手,他們就會滅口。」

    「這錢不能給了。」有個上海老大也插了嘴,「再給下去,你們老大肯定沒命,這是在害他。」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有個地區負責人也說道。

    「不給?不給老大現在就沒命了!」保鏢惱怒了,他的眼睛象被激怒的公牛一樣被激的血紅一片,被他的眼神一掃,剛剛說話的人全扭頭避開了。

    「你們快拿個主意。」另外一個保鏢也開了口,「我不想把時間扔在這上面,你們再不拿個主意,我們倆就去了。」

    他提起了面前的蛇皮袋,目光看住了幾個主事的大哥。

    「他們這次讓你們在哪裡交錢?」有個上海老大問道。

    「普陀區真光路的真如火車道,還得乘公交去,要換乘三路公交,54路,48路和127路。」接電話的保鏢回答道。

    「媽那裡是個偏僻的不得了地方!」上海老大說道,「那裡的鐵道是貨運鐵道,綁匪怎麼想起來在那裡交錢?他們又想出什麼招?還想在路上從立交橋上扔錢下去給他們?這一路上有不少立交橋啊!」

    「這次再這樣,我就從車窗口爬出來直接跳下立交橋去。」保鏢說道。

    「摔死你這戇大!」上海老大在肚子裡暗暗說道。

    「以不變應萬變吧。實在不行,我們就跳下立交橋去吧。」另外一個保鏢對拿著大哥大的保鏢說道,「我們倆走吧。」

    剩下幾個福建幫的負責人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不管怎麼說吧,我們還是跟去。老規矩,我們先開車在前面走,用最快的速度把這路公交線梳一遍,有立交的地方下兩個兄弟。」福建幫的江蘇地區負責人開口了。

    「也只能這樣了。」有個上海老大說道。

    道明臣在一旁笑了笑,惹的所有人出門的時候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看到福建幫出了門,幾個上海老大又嘀咕了起來。很奇怪,他們這次全是說的普通話。

    「老賴這次凶多吉少了。」

    「怕是了。現在綁票案子很少有留活口的。」

    「這伙綁匪太狡猾了,這事幸虧沒發生在你我的身上。」

    「哈!我們沒這麼多錢給,說不定一早就被滅口了。」

    「呵呵」

    道明臣站起了身,小馬崽幫他批上了大衣,還有個小馬崽幫他扣好了扣子。

    「我出去一趟。」道明臣摸了把小馬崽的臉。

    「哦。」小馬崽說道。

    「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老賴死了,這筆錢我跟誰去要。」道明臣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幾個上海老大說道,幾個上海老大也看著他。道明臣也是用普通話說的,道明臣的普通話也講的極好,像電影佐羅裡的配音。磁性。

    小馬崽們笑了。

    「江北卵淞!」一個上海老大看著道明臣消失在木門後的背影說了句,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是看不慣道明臣的做派,他們覺得這人有點討厭。

    會議室裡立刻響起了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有個服務員不明就裡闖了進來,又不知道被誰揪著頭髮扔了出去,飛摔在了會議室外面的地上。

    一個小年青站到了會議室的門口,身材彪悍,敞開的衣服裡露出了強壯的胸肌,裡頭的刺青纖毫畢現,兩把斧頭交叉著插在了腰上。小年青揉了揉拳頭,冷冰冰地看了看驚恐萬狀的服務員們,「砰」地關上了大門。

    ************************

    這時候的雷猛還在數錢。

    他數的很仔細,一張一張灘在了被子上。賴長星被捆的像個粽子,丟在了牆角里,嘴被那條蕾絲內褲塞的嚴嚴實實。賴長星已經醒了,像他這樣的人體格本就不凡。馬崽和姘頭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錢,就像兩隻見了血的螞蝗。

    「雷爺」馬崽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做什麼?」雷猛頭也沒回,他正把一張有點舊的紙幣對準了燈泡,鑒別著。窗戶被窗簾遮的很嚴實,屋子裡只好開著燈。

    「我們下一步怎麼著?要不還是讓我去立交橋下等著?」馬崽試探著問道。馬崽心裡有點懊悔,這次光顧著趕回來,心裡有點怕,忘了抓點錢塞褲腰裡了。

    「空城雖好,只能一次。」雷猛心滿意足地把錢放下了,鑒別的結果讓他很滿意。

    「什麼什麼意思?」馬崽結巴著問道。

    「就是不能用第二次了。」雷猛說道,他把被子上擱著的錢全擼進了皮包。

    「為為什麼?」馬崽又問道。

    「哼!」雷猛不屑地發出了個鼻音,「這次你再去,我怕你回來時就帶回來一幫人了。」

    「那我們怎麼辦?」馬崽問道。

    「你瞧好了,我說什麼你按著做就行了,保證這次又是盆滿缽滿。」雷猛情不自禁有點得意了,「上次的事他們一定有了防備,但誰又會想到我又換了一招呢。***,呵呵我發現我真有點綁匪的天賦。」

    「那好,這趟這事完了,我們殺回天都,一個一個報仇,一個一個綁了他們,敲搾完了,全綁塊煤氣罐子扔龍川河裡去。」馬崽興奮地說道。

    「有了錢咱們就結婚吧?」姘頭摟住了馬崽,動情地說道。

    「*!」馬崽一把推開了她。

    「這事先不忙,這趟活完了,我們仨可以吃穿不愁一輩子。這傢伙真是有錢,***,我有點後悔少敲了點,我該說一百萬來著。」雷猛搖了搖腦袋,有點後悔莫及。

    賴長星在牆角翻了翻白眼。

    「我們把他幹掉吧?」馬崽從床底下摸出了一根電線,在手上用力抻了抻。

    賴長星的臉「刷」地白了,身子也抖索起來。

    「瞧他那熊樣!哈哈」雷猛樂開了懷,一陣大笑。

    馬崽姘頭的臉也被嚇白了。

    「命是不能留了。」雷猛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不能現在動手,錢要到手,才能滅口。」

    ************************

    賴長星的手下時刻都在提著心。保鏢的手心裡全是汗,這樣的情況以前從來不曾有過,保鏢也是見慣了生死的人了,今天卻不可扼制的緊張起來。面前的綁匪的狡猾讓兩個保鏢的驕傲消失的無影無蹤,兩個保鏢起先還想幫自己的夥伴和老闆報仇,而此刻,卻只有把老闆贖出來的心了。

    公交車靜靜駛過了上海城區。兩個保鏢已經是換乘了第三輛公交了,去真光路的路程有點輾轉。一路上,有幾個小蟊賊偷偷摸摸地噌來噌去,被兩個保鏢用眼神制止了。從上路開始大哥大就一直沒有響起,兩個保鏢的心裡覺得空蕩蕩的。

    兩個保鏢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真光路到了,下站之前,保鏢還向售票員問了一下火車道怎麼走,售票員有點不耐煩地回答了他們,售票員覺得他們倆提著個蛇皮袋子,看上去象拾荒的癟三。兩個保鏢下了車站在了街心,有點茫然。幾輛車迅速圍了過來,裡面坐的都是福建幫的負責人們。

    「怎麼辦?火車鐵軌那很空曠,我們一起過去肯定扎眼,怎麼辦?」有個負責人問道。

    「綁匪怎麼說?」另外一個負責人也關切焦急地問道。

    「大哥大直到現在也沒響。」保鏢低落地說道。

    「會不會又有什麼變化?」

    「不知道。」

    「那還是你們倆去吧。說老實話,我們現在都暈頭轉向了,憑你們的身手,其實我們就是跟過去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聽天由命了只好。」江蘇地區的總負責人攤了攤手。

    「你們待在這別走開,以防萬一。」保鏢也用難得的謙虛口氣吩咐道。

    兩個保鏢硬著頭皮走向了火車鐵軌方向,穿過了幾條小巷,這裡已經是上海的外圍了,破敗的民居和周圍不遠處的大廈相互輝映,兩個保鏢一邊走一邊觀望著地形。警惕並沒有被紛亂的思緒所左右。

    「操,我總感覺到有人用目光在盯著我們。」一個保鏢對另外一個說道。

    「我也感覺到了。」另外一個保鏢說道,「別轉頭看了,我們就裝著不在意的樣子,只要他來了,就遲早會出現的。」

    「***,等他等好久了。」保鏢渾身的凝固的血液尖叫著沸騰了起來,一個能看見的對手,在他們的面前沒有任何的威脅。

    天地間一片蒼涼蕭索。荒草象蓬頭野鬼一樣矗立在鐵軌的兩旁,遙遠的天邊一隻離群的孤雁淒涼地叫著,飛越過了遠處的鐵道高架,向南飛去。

    兩個保鏢站到了鐵軌跟前,鐵軌被路基墊的很高,兩旁的路基下面全是鋪的碎砂石,踩上去「噶蹦」做響。不遠處,似乎漫無邊際的鐵路線旁,有幾個手裡拿著撓鉤,衣衫襤褸的拾荒人,正在東一下西一下地在鐵軌旁翻檢著垃圾,不時還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小孩騎著自行車擦過,笑聲爽朗。

    兩個保鏢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視線裡所能看到的人,連騎自行車的小孩也不放過,拿著大哥大的保鏢,不時還會把手裡的大哥大翻轉著看一下,生怕鈴聲響起,自己沒聽見。

    大哥大始終沒響。

    兩個保鏢臉上已經沁出了汗珠,滾滾而下。南來北往的列車呼嘯著捲起一陣狂風,卻吹不散他們身上的汗水。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的過去了,期間大哥大曾經響起數次,保鏢手忙腳亂地把大哥大按通,結果卻發現是守在了外圍的自己人打來的,一次次把保鏢的心折磨的夠戧。保鏢忍不住了,想照著原來接過的號碼打過去,綁匪的電話是關著的。

    光線越來越暗了。兩張氣餒的臉消融在夕陽裡。

    「綁匪這是什麼意思?」有個保鏢憤怒了,他用力將一顆石子踢飛了。

    「我猜他是在折磨我們的脾氣。」另外一個說道。

    「***!」

    「我猜他天一黑就要出現了。」另外一個保鏢瞇起了雙眼說道:「我有種預感。」

    「也只好這麼等下去了。」保鏢說道,「這輩子我現在活的最窩囊了。」

    夜色很快就吞沒了一切。兩個保鏢已經躺在了鐵軌的路基下面,閉著眼睛養神。外圍的人馬買了點吃的東西,想送過來,被他們拒絕了。有個保鏢看了看手錶,他心裡在想,如果過半小時還不來,就只好先撤了。

    過了半個小時,果真還是沒電話。

    「走吧。」保鏢站了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今天估計沒戲了,這伙綁匪是在耍我們哥倆呢。」

    「也只好這麼著了。」另外一個保鏢歎了口氣,拎起了蛇皮袋。

    兩個人踟躇著向遠處的燈火走去,垂頭喪氣。

    異變陡生。就在他們已經走回去一半時,綁匪的電話姍姍地到來了。

    大哥大響起時,兩個人明顯地楞了楞,看了看電話號碼,兩個人欣喜若狂,錯愕地傻笑著,過了好一陣才想起接電話。

    「媽的,怎麼不接我們電話?」綁匪怒號道。

    「不是」保鏢激動地想解釋。

    「什麼也別說了,快來火車鐵軌那兒,我等著你們。」綁匪按斷了電話。

    「***,他在火車鐵軌那兒等著我們呢。」接電話的保鏢「嗖」地拔出了手槍。

    「別!」另外一個按住了他,搖了搖頭,「不能這麼激動,別忘了,老大還在他手裡呢。」

    「我跑過去,你悄悄乘著夜色溜過來。這回我看他長了幾個翅膀!這回不要想著什麼跟著他了,抽槍把他腿打斷,我要一根一根剁掉他的指頭,非逼問出老大被藏在哪兒不可。」保鏢用力地吐出一口長氣,和另外一個保鏢飛速地說著,說完就提起了蛇皮袋狂奔向鐵軌方向。另外一個保鏢手腳並用匍匐在地上,和他岔開了方向,也飛快地向前爬去,無聲而疾速。

    保鏢的腳力很快,鐵軌已經在望了,不遠處一列火車呼嘯著駛來,汽笛轟鳴,雪亮的車燈照著路基的兩旁,高高的路基旁卻連個鬼影也沒有,保鏢喘著粗氣跑近了,四處張望,保鏢本想跨過鐵軌,看見飛速的列車駛近了,又退了回來。

    大哥大響了。

    「喂?」保鏢大聲道。火車越來越近了,汽笛聲讓他不得不大聲對著電話吶喊。

    「把錢扔到對面的鐵軌這邊來!」電話的那頭也居然有了火車的呼嘯聲。保鏢猛一抬頭,飛馳的列車滑過了他的身前,他的面前是一節又一節的車廂,從車廂與車廂間的短暫間隔,保鏢看到鐵軌的那一邊有個人像幽靈一般站了起來,他的胯下還有一輛嘉陵摩托,摩托已經被踩的發動了,車頭燈耀眼地擰亮了。

    「媽的快扔!」對方也怒吼了,裡面夾雜著摩托的油門聲音,顯的份量很重。

    保鏢猶豫了一下,雙臂一掄,蛇皮袋子「騰」地飛過了火車的上空,越過了鐵軌。

    保鏢就是保鏢,呼嘯而過的列車捲起了能讓人睜不開眼的颶風,卻沒有能擾亂保鏢的思緒,只見這個保鏢先隨著火車一個方向狂奔了一陣,一個姿勢乾淨利索的飛躍,跳上了火車壁上的扶手,火車強烈的離心力把他甩的幾乎和車廂呈了直角,保鏢順勢一個倒翻,重重地落在了車廂中,車廂裡全是煤堆,保鏢被砸的一聲悶哼,沒有任何的猶豫,保鏢又是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不顧一切地一個縱躍,向這邊的路基上跳了下去,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之後,保鏢已經半跪了地上,手槍已經抽在手裡。

    因為已經隨著火車的飛馳,雖然保鏢的反應也足夠的快,但這裡還是和剛才的扔錢的地方起碼已經間隔了有五十米了。黑濛濛的夜色裡隱約可見一個人影,保鏢把槍收了起來,這個人影一看姿勢就知道是另外一個同伴。

    「媽的。」這個保鏢頭上也沾滿了草屑,臉上衣服上也全是煤煙灰,「我們又被耍了,火車一過來就讓我們扔錢,正好靠火車擋住我們倆的路,又生生讓他跑了。我是反方向上的火車,雖然已經手腳並用了,但還是被火車帶出了好遠。」

    「有沒有看到人?」

    「隱約看到了,好像是騎了輛摩托,躥的很快,我就看到了個尾燈。再給近二十米!」保鏢恨恨地拍了一記大腿,「再給近二十米,我就能一槍把他撂倒了。」

    「我*老母!」另外一個保鏢氣的手腳冰涼,渾身亂抖,「霍」地拔出了手槍,對著夜空「乒乓」一陣猛射,飛曳的紅色流彈劃破了天空,照亮了兩張沾滿了草屑煤灰因為猙獰而變形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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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猛的馬崽心花怒放。

    一陣飛馳以後,已經把鐵軌遠遠拋在了身後,開進前面有亮光的棚戶區裡再拐兩個彎就到雷猛和他接頭的地方了。馬崽深呼吸了一口,踩了一腳剎車,新車就是新車,穩穩地停住了。回頭掂著腳尖張望了一下,確定了沒人跟來,四周枯敗的葦子也把自己擋的很嚴實;馬崽趕緊把架在了油箱上的蛇皮袋的袋口繩結解開了,他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心跳,解的很緩慢很仔細。他聽好多人說過,越是緊張時候,越不容易解開繩結。他的表現讓自己感到很滿意。蛇皮袋子裡散放著一股澈腦的錢香,馬崽的眼睛在夜色閃著妖異的綠光,就像一條剛剛冬眠醒來的蟒蛇。他瘋狂地撫摩著袋子裡面堅實的錢堆,從裡面拿出了兩疊鈔票塞進了自己的褲腰裡,想了想,又再拿了兩疊塞進了褲腰,褲腰裡原本掖著的菜刀被他拿了出來,遠遠摔進了身邊的葦子叢裡。他又拿了兩疊,褲腰已經塞不下了,馬崽看著手中的錢一陣發抖,還是沒捨得塞回蛇皮袋裡去。他把蛇皮袋猛地緊緊摟在了懷裡,彷彿是失散了多年的親人,「吧唧吧唧」親的一袋子鼻涕口水。

    宿雲微的形象猶如一道靈光滑過了他的腦海。

    馬崽咬了咬牙,又看了看蛇皮袋,整個人又是一陣不可遏止的激動。一陣天人交戰之後,馬崽把嘉陵挪了一下,往後退了退挪了個方向,短短的瞬間,他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別怨我雷爺我留了個妞給你了菩薩保佑將來我給你重塑金身馬崽象唸經一樣喃喃道。

    手一鬆離合器,印象上應該箭一般竄出去的車居然沒挪窩。馬崽的後腦勺頓時出現了一排痱子,是因為緊張。他慢慢回過了頭,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的全身。

    道明臣正對他彘牙一笑,一口白牙閃著幽幽的銀光。他的手拎住了嘉陵的後車架,輕輕地提高了幾公分,就是只幾公分的距離,讓嘉陵摩托的後輪胎與地球脫離了。

    「你你是誰?」馬崽傻眼了,一顆心也跟著輪胎脫離了地面。

    道明臣摸出盒火柴,用手指褪出一根,在馬崽臉皮上一擦,幽豆一般的火光照亮了馬崽的臉,道明臣也傻了眼了:「呵呵,這不是捷克嗎?差點認不出你了,呵呵他鄉遇著故知了***怎麼可能?」

    「月月經」叫捷克的馬崽已經渾身亂抖起來,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了。

    道明臣手一提,整個摩托連著車上的人都被翻了個身,「匡當」倒砸在了地上,捷克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地上,敞開的蛇皮袋子裡嘩嘩地灑了一地的鈔票。道明臣彎腰把蛇皮袋揀了起來,把鈔票攏進了袋子裡,他也攏的很仔細。

    「怎麼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在這兒?」捷克撥浪鼓一樣搖著腦袋,幾乎是在吶喊著問道。

    「什麼不可能?」道明臣抬了一下頭,很驚訝地問道。

    「我們的計劃那麼的完美,你怎麼可能跟上來的?而且」捷克困難地嚥了口口水,「而且你怎麼會出現在上海?怎麼會??」

    「我也納悶這事呢。」道明臣笑了笑,「唉你們黃幫怎麼落到這步田地了?靠打劫為生?流氓不干變綠林好漢了?改行了?雖然你們是下崗了,但也要挺起胸膛做人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捷克不停地晃動著腦袋,「天呵」

    「豬腦袋!」道明臣已經把錢理好了,舒了口長氣,如釋重負地說道,「不是我說你們,流氓已經做不好了,還來做什麼比較具有技術含量的土匪?知道哪出錯了沒?」

    捷克躺在了地上緩緩搖了搖頭,道明臣的出現已經讓他腦子裡只剩下茫然了。

    「我來告訴你。」道明臣先叼上了支煙,向捷克招了招手,「來,先幫我把煙點著。」

    捷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打火機,顫抖的火苗點燃了紫光閣,馥郁的香氣一下子飄散開來。

    「你們的計劃裡最致命的錯誤出在利用鐵道線上。」道明臣說。

    「鐵道線?我們最完美的計劃就是利用鐵道線上呼嘯的列車替我們擋住追兵啊,我們等了一天,磨掉了兩個交錢人的所有耐心,乘著夜色,算準了時間,在火車經過的剎那,讓他們把蛇皮袋隔著飛馳的火車扔給我們,然後迅速離開,這沒有一點漏洞啊。」捷克還是想不明白。

    「蠢貨!」道明臣輕蔑地笑了笑,「任何地方的鐵道線都是直來直去,真如鐵道線由東向西貫穿,西面是要上鐵道高架,鐵道高架不可能是你們來的方向,那麼你們來去的方向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從東面這些棚戶區穿出,然後去收取贖金。雖然不曉得你們用什麼方法去收贖金,不過這錢不會自己飛到你們手上來;所以我這要把這一頭堵上,你再完美的收錢計劃也是泡湯。福建幫的傢伙們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麼簡單的事都居然看不出,彪忽忽地就這麼傻不溜丟去交錢,比你們還蠢!」

    捷克徹底的傻眼了。原本以為是完美的計劃突然被指出這麼巨大的漏洞是他所料不及的。這樣的漏洞沒有縝密的邏輯能力進行推理,也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漏洞。

    「我剛剛該一帶油門開過去的~!」捷克揪住了自己的頭髮。

    「弱智!」道明臣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逃跑有用的話,還要監獄幹什麼?你該慶幸,你要是帶足油門的話,我會一斧頭把你的車和你的腦袋削成兩半,哪裡還有這工夫在這嘮嗑。」

    「知道不知道?」道明臣從腰裡抽出了太平斧,手指在上面試了試鋒刃,「我一直在幻想著,一斧頭下去,高速運行的摩托車和騎手跟我的斧頭撞在一起是什麼情景,會不會冒出火花??」

    道明臣看了捷克一眼,眼神裡的可惜呼之欲出。捷克後脊樑一陣涼氣颼颼直抽。

    「別得意,月經哥,我們手裡還有人質,你也出了個昏招不是嗎?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我想你和被我們綁架的人肯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是嗎?我回不去,那個傢伙肯定被撕票。」捷克忽然靈光一閃,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眼中閃著狡躞。

    「捷克,你要我說實話嗎?」道明臣笑了。

    「你你說。」

    「我這次來上海,是要和沿海福建幫洽談一筆生意,剛剛來就碰上這檔子事,而且」道明臣頓了一頓,「贖這個被綁架的老闆的錢還是我拿出來的,具體原因我就不告訴你了,反正我拿出這筆錢之後蠻後悔的,之所以我也跟過來,也就是擔心那幫四肢發達腦袋秀逗的傢伙把錢又砸進水裡,到時候我跟誰去要這筆錢?現在錢又回到了我的手裡,你說我下一步怎麼辦?」

    道明臣笑的很快活。捷克的心一下子落進了冰窖裡去了,這個地方還是很偏僻的,遠出的棚戶區隱約傳來的燈光也那麼的沒有安全感,道明臣笑的越快活,就證明他心中殺機越盛,這點,天都的道上已經傳瘋了。

    「別你不能這樣我們都是黃幫的」捷克手按地上往後退了幾步,把地上的石子擦的嘩嘩作響。

    「我和你做個遊戲。」道明臣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個五分的鋼蹦,放在了嘉陵摩托的油箱上,一腳踏了上去,油箱癟下去一大塊,鋼蹦也被踩的變的薄薄的走了樣。「我前幾天看電視,說有個武警能用縫衣針甩出去扎穿玻璃,我也想試試,用這鋼蹦看能不能也飛出去切開一個人的脖子,我先試試。」

    道明臣兩指挾著鋼蹦,一個轉身,臂膀風車般掄了開來,五分的鋼蹦夾雜著一陣銀洋般的「嗡嗡」龍吟聲擦過了捷克的臉龐,把他長長的頭髮削斷了幾綹,鋼蹦過去,勁風刮的捷克的脖子先是一陣涼颼颼,而後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唰」一聲,捷克旁邊的葦子被齊刷刷削斷了一排。

    「***,居然沒打著,我下次得準備點袁大頭。」道明臣惋惜地揉了揉手腕。

    「救命啊」捷克狂叫道,發癲一般站起了身,踉蹌著向前跑去。「砰」的一聲槍響,捷克的腳步前面的地上閃過一團火光,讓他一個剎車。

    捷克慢慢地回過了頭。道明臣吹了吹槍口冒出的硝煙,向他招了招手。捷克站在那裡沒挪窩,臉上寫滿了世界末日的感覺。

    「哈哈怎麼了?和你開個玩笑而已,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道明臣板起了臉,「捷克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同志有個缺點啊,就是太開不起玩笑!」

    「月經哥你真的不殺我?嗚嗚」捷克撲到在了道明臣的腳邊,磕頭猶如月宮搗藥玉兔,堅硬的路基砂石把他磕的滿臉是血。

    「嗯!」道明臣點點腦袋,「我說話一向算數。」

    「謝謝月經哥!謝謝!謝謝!」捷克哽咽了,語無倫次起來。

    「你們綁票的那個人現在在哪?」道明臣問道。

    「在武寧路揚泰旅社,就在華亭大酒店附近那,我租的房子。哦,對了,雷爺就在前面不遠等著我呢,你去找他,他不是和你有仇嗎?你去找他」捷克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什麼都說了出來。

    「一共還有幾個人?宿雲微在那嗎?雷猛逃的挺快,怎麼也到了上海了?他不是有不少錢嗎?怎麼還出此下策搞起了綁票?呵呵」道明臣的眼睛亮了,一想到雷猛身懷巨款,道明臣也有點熱血沸騰了。

    「屁啊!」捷克說道,「他的錢全讓小雲哥給吞了,小雲哥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他自己身上除了點大煙就剩一根*了。」

    道明臣的目光又黯淡了下來。

    「我上次就說了,我只饒他一次。想當年在天都倒不經常見面,來上海了倒要碰碰頭,雷猛啊雷猛不是我不留條活路給你,是你自己倒霉啊!」道明臣不勝唏噓。

    「您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那我就不打擾您老了,我先走了。」捷克掏心窩子地說道。

    「別急。」道明臣用槍拍了拍他的腦袋。

    「月經哥你說了不殺我的!」捷克抽了一口涼氣,又是一屁股坐仰在了地上,屁股熱似熔岩,心卻冷若冰山。

    「是不殺你啊,我說話一向算數。」道明臣說道。捷克剛放下了半顆心,一隻四十三碼的大腳就踢在了他腦袋旁的太陽穴上,捷克一聲悶哼,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道明臣看了看嶄新的嘉陵摩托,頗有點可惜地搖搖頭,他不會騎摩托車。當年在越南時,偵察連主要教授的是叢林作戰,籐蔓遍佈的原始森林中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兩條腳。

    道明臣把捷克倒拖到了火車的鐵軌旁,兩條腿擱在了鐵軌上,頭朝下垂著放的整整齊齊;道明臣拍了拍捷克兩條修長勻稱的大腿,一聲歎息。

    「你得感謝我.」道明臣把槍掖回了腰帶上,提起了蛇皮袋,對著捷克輕輕說道:」你今後乘火車就是半價了!」遠處響起了火車的汽笛鳴叫聲,雪亮的車燈照亮了黑暗的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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