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蓄水池邊,站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光膀子大漢,他們的目光聚集在池中的水上,而水面上咕嚕嚕冒著水泡……
片刻後,秦飛緩緩抬了抬手,幾隻手臂探下水面,抓起一個帶著黑色布頭罩的男子,那是個密封的頭罩,緊緊貼在臉上,隨著呼吸不住冒起小水泡。
頭罩被人粗暴的撤掉,露出一張蒼白虛弱憔悴的臉,他急忙呼吸幾口空氣,無力的叫道:「我招……」
秦飛漠無表情的壓了壓手掌,黑色頭套再次罩住他的腦袋,幾隻粗壯的手臂,再度把他按入水面。
如此重複不知幾次,那人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白慘慘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呆滯的看著秦飛。
「這裡是察事廳,不是你想招就能招的地方。明白嗎?在我沒叫你招的時候,還輪不到你招。」秦飛打了個響指,對那幾條大漢示意道:「拉出來。」
濕漉漉的男子從水池中撈出,趴在地面上,驚惶不安的望著四周。自從進了察事廳的大門,他並沒有受到想像中的酷刑,什麼烙鐵、滾釘板……他以為自己很走運。直到被帶上頭套丟進水池中,他才幡然醒悟,已經恨不得自己去滾釘板!那種一次又一次陷入窒息,水平靜而安逸的吞沒他的肺,這樣的滋味絕不是人能承受的。
「現在我問你,希望你能不假思索就回答我,慢一點,我再丟你進去。」秦飛笑了笑:「這個世上,你不懂的花樣還很多,別以為老虎凳辣椒水就是酷刑了,跟我手中的把戲一比,那些都是小兒科。」
那人無力的點頭答應。
「叫什麼?」
「王之渙。」
「你在細柳街的八號大院做什麼?」
「護院隊長,管著十五個人,負責夜間巡班。」
秦飛敲了敲水池沿,冷冷的問道:「那個院子裡死去的白曉燕,是不是得了瘟病死的?」
「這……」
「丟下去!」秦飛招了招手。
「等等……」王之渙死死抱住水池邊的石沿,拚命大喊道:「等等,我說。那天晚上院子裡來了貴客,白曉燕去陪他,後來不知怎地就死了,收屍的也不是我們的人。只交代我們,要是問起,就說是瘟病死的。」
他涕淚皆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我們怎麼想得到一個女人會惹到察事廳來查……能來院子裡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他們說什麼,我們都得照辦啊……」
秦飛好整以暇的摳著手指甲,懶懶的問道:「什麼大人物?」
「聽說……是……」王之渙緊張的抬頭看了看秦飛,生怕他又要把自己丟下去,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是四皇子……」
秦飛手指一發力,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甲掰下來。那天,君山水找到他,說起晚星祭奠姐妹的事情,準備給大內密探班找找麻煩。他的計劃原本不錯,讓白曉燕先到察事廳報案,隨後把那院子給封了,雖然院子的幕後老闆是個人物,可在察事廳的眼裡,也沒什麼人能是人物。想要解決這件事,幕後的老闆要麼就來拍馬屁,要麼就找夠份量的人來對付察事廳。
拍馬屁這檔子事肯定是沒用了,秦飛壓根就不會吃他這一套。而除了剛剛組建的大內密探班,誰還有資格來管察事廳的事?輕而易舉就把一個麻煩推給大內密探班,順便抓抓他們的小辮子,這算盤打的不錯。
可現在王之渙一口叫出來就是四皇子去了那院子之後,白曉燕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連收拾都是魏丙寅的人幹的,這女人肯定死的不明不白。
「那天晚上,除了四皇子還有誰在你們的院子裡?」秦飛厲聲問道。
「工部侍郎莫央也在那裡,似乎和四皇子還起了點衝突,早早就走了。」王之渙謹慎的答道。
「好!」秦飛吩咐道:「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不准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在內傷害他。如果他死了,你們幾個都可以把腦袋卸下來見我。」
幾條大漢齊齊抱拳道:「遵命!」
「準備名剌,我去找莫央聊聊。」
工部侍郎莫央最近兩天眼皮一直跳來跳去,心中始終不安。現在戰事一起,工部的職責反而不算很重。他也偷得浮生幾日閒,可以去喝喝小酒,釣幾條魚了。前幾日,他心血來潮,去細柳街一個隱蔽的銷金窟風流一晚。
那天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點背了。本來喝的鬧的正是高興,忽然聽見別的包間有人大喊大叫,要知道,莫央的膽子不算很大,那一聲暴喝嚇得他手一抖,半杯殘酒灑在褲襠裡,心都砰砰亂跳了半天。
於是,莫大人憤怒的扯開嗓子罵了一句,卻沒料到,轉眼間就有兩名華服侍衛踹開大門,一句話都沒說,三兩下把自己的隨從打翻在地,然後按著莫大人就開打。他們下手極有分寸,每一下都痛入骨髓,卻都不致命,專門挑肉疼的地方猛打。片刻之後,把莫央打成一個豬頭三,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手離去。
莫央直到此時才有機會報上自己的名字。他很明白,侍郎這個官職在東都絕對是高層,手握實權的人物。能夠壓得住他的人,並不是很多,而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行事如此暴烈,說打就打。
那兩名侍衛只是挑了挑眼皮,淡淡的丟下句:「四皇子在喝酒,你還是滾蛋吧。」
四皇子的名字落在莫央的耳中無疑於晴天霹靂,他一直謹小慎微,從來不敢在諸位皇子的派系中表露立場,屬於典型的牆頭草隨風倒的人物。這樣的人,需要八面玲瓏,也要消息靈通。四皇子的事,他早有耳聞,甚至還知道,即將成立的大內密探班就要交給四皇子打理。在很多人眼中,這位神秘的四皇子一躍成為和端王一樣,是有足夠份量對皇位發起衝擊的重量級皇子。
無意中得罪了這麼一位皇子,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身上被打的傷甚至都被無邊的恐懼遮蓋。無數次,他想到萬一將來這位四皇子登基為帝,自己豈不是死路一條?可現在去抱端王的大腿?也已經來不及了。這段日子,端王風光無限,多少尚書級的高官都已去抱了大腿,自己?人家已經看不上眼了。
別的不說,他的頂頭上司工部尚書,就是很鮮明的端王派系。
茶不思飯不想的莫央把自己關在家中,不願見人。直到家僕氣喘吁吁的送來一張名剌。
「滾,老子已經說了,這幾天不見客。你是喝了孟婆湯了?連老子的話都敢不記得?」憤怒的莫央一腳把家丁踹翻在地,指著名字怒罵道。
戰戰兢兢的家丁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名剌上的名字。
莫央瞇著小眼睛往名剌上掃了一眼,頓時一蹦老高,又是一腳踹在家丁的腰上:「要死了麼?秦總督大駕光臨,你還不馬上來報?滾,快去迎接,不不不,我親自去接。你馬上安排人手,把客廳收拾乾淨,備好茶。」
走了兩步,莫央又回頭叫道:「去我書房,把櫃子上那一盒黑瓷罐裡的茶葉取出來,那是江南最頂尖的雨花茶……」他嘟囔道:「秦總督應該會喜歡這樣的茶吧?」
……
客廳被收拾的一塵不染,莫央滿臉笑容在前方帶著路,讓門讓座敬茶,這才敢把屁股放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著秦飛:「總督大人來寒舍,有何指教?」
秦飛謙虛的說道:「我還不是總督,只是代理總督而已。」
「哈哈,整個東都都知道,所謂代理二字,很快就要被拿掉了。秦總督難道還要謙虛下去嗎?」莫央滿面笑容,像是秦飛的老朋友一樣,親熱的說道:「嘗嘗這茶,很是不錯。」
「嗯,的確不錯。」秦飛蕩了蕩茶葉,似乎漫不經心的說道:「咦,莫侍郎的眼角怎麼青紫一塊?難道是不慎跌倒?」
莫央尷尬的捂著額頭,連聲道:「的確是跌倒了,天寒地凍的,有些滑。」
秦飛重重的把茶杯座在桌子上:「胡說,我身為察事廳的代理總督,什麼傷要是看不出來,還干個屁。你這傷,分明是被人用重手毆打造成。東都之內,什麼人敢毆打朝廷侍郎?翻了天了麼?」
莫央心中暗道,要是你秦總督,只怕連尚書都打了,我這一個侍郎,在別人眼裡高不可攀,在你們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看來,只是一隻螞蟻罷了。
心中如此想,話卻不能這麼說,莫央歎了口氣,支吾道:「這件事,不提也罷。」
「哦?是不是因為打你的人,是四皇子?」秦飛笑道:「三日前,莫侍郎應該是去了細柳街的那個院子吧?」
「這……你怎麼會知道?」莫央大吃一驚。
秦飛端起茶杯,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眉宇間似乎在說:老子當然知道!
「四皇子此人心胸不甚開廣,得罪了他……嘿嘿,尤其是他手握大內密探班,對文武百官甚至我的察事廳都有監察職權,莫侍郎啊……你,自求多福吧。」秦飛哀歎道。
莫央突然間福至心靈,冥冥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急忙走下座位,到秦飛的面前,謙卑的說道:「求秦總督指點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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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我的兒子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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