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丙寅彷彿一下子放鬆下來,微笑重新浮現在他的臉龐,雙手抱起,以晚輩禮十分恭敬的對柳輕揚說道:「柳叔叔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他手掌一抬,高聲吩咐道:「散開,既然察事廳要搜,那就讓他們搜好了。」
在這種局勢下,當機立斷,不跟秦飛硬碰硬,魏丙寅還真壓得下心頭那團火。許多官員看著他的眼光不由得多了幾分複雜的意味。如果一個人能屈能伸,決絕果斷,將來的前途至少不會差到哪裡去。
秦飛雙臂一張,五十名黑衣軍官魚貫而入,無視那些虎視眈眈的大內密探,逕直進入內房。
「張通事,你從二十二歲入仕,迄今為止十七年。就算按你現在每月七十兩銀子的俸祿來算,一年不過八百多兩,十七年最多一萬三千兩。可是你送的禮物,這一塊西域美玉,至少價值就在萬兩左右。你是不是十七年不吃不喝,所有錢攢下來就等著今天來送禮了?」
張通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這塊玉是傳家寶,不是我買的。」
「趙大夫,前朝道子大師的真跡,有價無市。只要任何一幅畫流落到民間,立刻有人喊出天價。你不要說,這也是你的傳家寶……」
「呃……這是別人欠我錢還不上,拿來抵債的。」趙大夫結結巴巴的答道。
察事廳軍官冷漠的翻了翻禮盒裡碼的整整齊齊的金磚,抬眼看著魂不附體的馬少府,淡淡的問道:「這些錢顯然和你俸祿不符,哪來的?」
「打麻將贏的。」馬少府戰戰兢兢的答道。
………………
本來喜氣洋洋的大內密探班,如今就像成了察事廳的審訊室,近百位大大小小的貴族、官員,拚命找理由解釋自己的禮物是哪來的,各種各樣荒誕的借口冒了出來。
秦飛清了清嗓子,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傲然掃視全場,朗聲道:「諸位大人回家之後,最後不要離開東都。我們察事廳會徹查各位的收入和禮物來源,一旦發現有不符的,立刻捉拿查辦。如果這幾天離開東都,便以畏罪潛逃論處。另外……歡迎各位投案自首,我的原則一貫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官員們汗如雨下,哪裡敢接口。
秦飛傲慢的轉身離去,察事廳軍官提起大大小小的禮盒,盡數當做證物帶走。柳輕揚回頭看了看魏丙寅,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柳輕揚很清楚,察事廳和大內密探班不同。察事廳幾百年來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刀,這柄刀就懸在大臣的脖子上,只要哪個大臣表現的不妥,立刻就會手起刀落,將其收割。所以,秦飛可以毫不顧忌那些官員,得罪也就得罪了,反正察事廳不靠那些官員吃飯。
可大內密探班就完全不同,魏丙寅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做皇帝,單單是憑著目前楚帝的一時喜愛絕不可能。他的兄弟,無論是端王還是齊王,都有自己的體系。甚至是已經失寵的太子,在朝野擁有的力量,也不是他能比擬的。魏丙寅不能和官員們的關係太差,他必須要組建自己的班底。
既然如此,大內密探班對於官員的作用就會局限於排擠打擊政敵之上。像秦飛這樣,帶人來打臉的事兒,他還真沒法做出來。
察事廳一行人漸漸遠去,魏丙寅輕輕咬著牙關,壓抑著心頭的怒火。
一名密探走進魏丙寅的身邊,低聲道:「四皇子,察事廳這般不給顏面,只要您一聲令下,咱們這班兄弟絕不皺眉頭!」
魏丙寅低低的出了口氣,吩咐道:「既然秦飛要撕破臉,那就不用留情面。這裡的事結了,你帶人去察事廳,把最近十年的卷宗都拿過來。一本本的查,我就不信,他察事廳還能沒把柄被我抓住。」
…………
巡檢署內的巡檢們,頭疼的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
「姑娘,我們已經跟你說過了,對方的解釋並沒有問題。你的姐妹得了瘟病,突然死了,為了防止瘟疫傳播,他們把她的屍體燒了也很正常。你現在要我們去查,怎麼查哦?又沒有屍體,又沒有證據。我們巡檢署又不是察事廳,隨便就能去拿人。」老巡檢苦口婆心的勸道。
晚星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另一側做筆錄的男人身上。
那個男子,就是秘密銷金窟的一個護院。當然,他的護院級別比較高,手底下還能管著十幾二十號人。
巡檢署能夠把那男子帶過來問話,已經是盡到職責了,正如他們所說。一來沒有屍體,二來沒有證據,怎麼抓人?對方的解釋天衣無縫,甚至還能找到幾個大夫做證明。巡檢署的那幫老巡檢,都覺得這事兒不妥,可也沒法追查下去,只好勸勸這個執拗的姑娘,希望她不要把對方迫得太緊,免得惹出什麼禍事來。
那男子龍飛鳳舞的在筆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得意的瞄了晚星一眼。
「等等!」一直站在晚星身後,從沒說過一句話的男人終於開口了:「先別急著走。」
那護院怪眼一翻:「這裡是巡檢署,鎮所都說我可以走了,你算是什麼東西,叫我留下?」
護院曖昧一笑,打量著晚星曼妙的身軀,調侃道:「這小婊子挺蠢的,隨便帶個相好,就來跟我裝大爺麼?東都的大人物,老子見過不少了,可沒見過這號。」
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是個小人物而已。」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狼牌:「察事廳刑獄司同知鎮督高臣,有幾句話想問問閣下。」
護院駭然色變,就連巡檢署的巡檢們也紛紛站起身來,同知鎮督,還是察事廳的,這種級別的人物,怎麼會跟著妓女一起來這兒?
「根據你的筆錄,那女子是突然染病死去,我覺得其中有疑點,有些問題要問問你。這兒始終是巡檢署,問話不太方便。你跟我回一趟察事廳吧!」
高臣詭異一笑:「希望你在察事廳不要突發什麼瘟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