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黛兒的小院子裡走出來,秦飛的臉上漸漸有了得意的笑容。黛兒指出的那條路雖然很難走,一不小心就有殺身之禍,但是秦飛有十足的信心,去江南走那麼一遭,為自己營造天大的好處。
這幾天,除了忙著太子和解語解意姐妹倆的事兒,秦飛還有一件事沒有閒著。當初任平生縱橫四海,搞得東海所有水師將領聞風喪膽,為了不讓任平生騷擾自己的駐地。這些水師將領幾乎都採用了同樣的辦法,就是給任平生送禮。
這份名單已經從任平生的手中,來到了秦飛的手中,上邊一長串名字令人眼花繚亂。不過,秦飛最喜歡的,還是在上邊找到了安東守備邵家宣的名字!
早上的陽光的確是令人愉悅的,看著陽光下短短的身影,秦飛的腳步也似乎輕盈了很多。他的身後跟隨著周禮淵等侍衛,一行十餘人的目標,正是邵家宣的府邸。
察事廳的名頭實在不是很好,尤其這兩天折騰出了這麼多事兒,邵家宣的門衛,看到一群氣勢洶洶的黑衣察事廳密探走過來,下意識的打著寒戰就關上了大門。
沉重的大門還沒來得及關上門閂,秦飛的大手就已經抵在門板上,笑呵呵的看著門衛:「別急著關門嘛,邵守備是不是在家?」
門衛嘴唇都已開始發抖,戰戰兢兢的說不出話來。秦飛也不理會他,逕直朝內院走去。
聽到了前院的喧鬧,邵家宣手忙腳亂的跑了出來,迎面看到秦飛,便擠出笑容叫道:「什麼風把秦鎮督你吹來了?」
「邵守備,有幾句話,我還不想當著大家的面說。」秦飛使了個眼色。
邵家宣心裡頓時打了個突,他是老奸巨猾的人,當即毫無痕跡的掩飾過去:「是是,秦鎮督來了,當然要試試我家的新茶。」
侍衛們和邵家的家丁都留在外邊,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邵家宣的書房。房門剛剛關上,秦飛就拉下臉來:「邵守備,任平生歸降之後,我找到一本賬簿,上邊清清楚楚的記著,你上任這幾年來給他們送的禮。邵守備,你身為朝廷命官,應該知道,勾結盜匪逆賊,私相授受,那是什麼樣的罪名!」
邵家宣頓時汗如雨下,自從任平生說要投降,他一直就在擔心這件事。沒想到,秦飛跟太子鬥了個不亦樂乎之後,還有閒工夫來管自己的小事。再說了,在東海,守備們或者水師將領給任平生送禮,那是不成文的習俗。誰願意招惹那些打也打不贏,滅也滅不掉的海盜?誰願意去和天才將領任平生對敵?
「秦鎮督,你一定要聽我解釋……」邵家宣擦了把臉上的汗水。
「聽不聽就無所謂了。」秦飛自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下來,舒舒服服的翹起二郎腿,帶著一絲笑意看著邵家宣:「如果你想撒謊的話,就不用來侮辱我的腦子了。其實,站在你的立場,我很能理解,為什麼你要給任平生送禮。守備官並不是這麼好當的。」
「鎮督大人明白就好,我們這些做守備的,手下兵微將寡,還要分佈在行省各地。海盜來去如風,他們來的時候又不打招呼,一旦出了事,我們調兵遣將過去,早已來不及了。能看到海盜遠去的船帆就已是奢望。可報上朝廷,那就是我們的罪名。唉,日子實在是難過的很哪……」邵家宣苦著臉說道。
秦飛點了點扶手,清脆的響聲在房間響起:「我們察事廳要是一年到頭不抓幾個官兒,我的日子也難過的很啊。」
邵家宣不再遲疑,取出腰間鑰匙,親自動手挪開書架,從牆後的機括中取出一個鐵箱子,緊張的打開來,裡邊放著厚厚的銀票和珠寶……
「鎮督,這是下官的小小心意……」邵家宣心疼不已,這裡已經是他的全部積蓄。不過,死到臨頭的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錢?只要秦飛放他一馬,錢遲早還能搜刮回來。可要是捨不得錢,秦飛把他抓進去,迎接他的命運就是滿門抄斬。人生最痛苦的事,不就是,人死了,錢還沒花麼?
秦飛笑了笑,並沒有接過那些推到面前的錢,而是淡淡的說道:「邵守備,抓,或者不抓你,只是我一句話的事。方纔,我已經說過了,站在你的立場,我可以理解你的行為。如果,你願意幫我一件事,那個賬本上有沒有你的名字,就好說的多了。」
「鎮督大人請說,只要下官能辦得到,就算要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邵家宣背脊都已被汗水打濕,秦飛現在就算讓他跪下來吃泥巴,他也毫不猶豫的跪下了。
秦飛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好整以暇的看著邵家宣,彷彿他的臉上有朵花兒似的。
「大人請說!」
「邵守備,你負責整個安東防務,有些話當然應該你說比較合適。譬如,自從燕王世子來到安東之後,安東境內的盜匪明顯增多。其中有些盜匪很顯然具有精良的訓練和武器。他們的行動似乎總能搶在官府前邊……」
秦飛的話,讓邵家宣漸漸明白了過來。秦飛是要對付楚陽,但是身為察事廳官員,秦飛還真不好意思直接站出來彈劾楚陽。畢竟,兩人曾經親自動過手,要是公文送到朝廷,許多官員會以為這是陳年舊怨,兩個少年還沉浸在意氣之中。可要是負責一省防務的官員,暗示朝廷,楚陽可能借助自己安州知府的身份,為北疆軍喬裝打扮為強盜,進入安東境內劫掠財富的話,就不得不引起朝野的重視了。
只不過,燕王和楚帝的鬥爭,那是天上神仙打架,自己這個小凡人真的參合進去,能捲出這一場風波嗎?
「邵守備,想清楚給我一個答覆。」秦飛悠然道。
邵家宣壓低了聲音問道:「秦鎮督,這裡沒有外人,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問一句。」他用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北方:「那位已經準備對那位動手了麼?」
「這些,不是你要關心的問題。」秦飛淡淡的說道:「你只需要告訴我,寫,還是不寫。」
「寫!」邵家宣下定了決心,大不了就是跟楚陽撕破臉,反正自己又不是在北疆當守備。得罪了燕王,不會馬上就死。要是得罪了秦飛,現在就要被拉到大牢裡蹲著。
「聰明!」秦飛把送過來的鐵箱又推了回去:「這些玩意,你留著吧。」
看著起身離去的秦飛背影,邵家宣頹然癱倒在地上,渾身乏力。
街上依然十分喧鬧,秦飛的思緒卻有些翻騰。為了準備江南一行,對燕王態度的試探是必須的。這也是為了試探出朝廷對馬上動手有多少信心。讓邵家宣彈劾楚陽,最大的好處就是,一旦需要大家做出妥協的時候,犧牲品只是一個邵家宣,不會牽扯到任何人!
彈劾楚陽的結果,無非是兩種。第一種,秦飛親自操刀,把楚陽的罪證坐實,作為察事廳的鎮督,想要偽造一些人證物證太簡單了。況且到了這個層面的爭奪,所謂證據無非是個擺設,給小老百姓看看而已。而朝廷拿到這些證據之後,即對楚陽動手,令其不得不逃回北疆。隨後,朝廷的軍隊以捉拿逃犯為名進入北疆,解除燕王的武裝。
當然,燕王不會束手就擒,他一反抗,在道理上就完全落了下風。所謂師出有名,老百姓是會有自己的看法。敢於抵抗的燕王自然不會有什麼支持者!如此一來,佔據天時人和的官軍比起只有地利的北疆軍,贏面很大。
第二種情況就簡單很多了,如果楚帝還不想馬上對楚陽動手的話,駁回彈劾,邵家宣就可以洗洗屁股準備坐牢了。
只不過,在秦飛看來,楚帝沒有拿下北疆的決心,對於自己的江南一行就是壞事。
「我還得想個辦法,迫的朝廷和燕王不得不動手啊!」秦飛越想越是頭疼,看到路邊有個小吃攤子,就索性坐了過去。人在吃東西的時候,總是可以緩解心情的,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女孩子願意化悲憤為食慾了。
侍衛們散開,他們自知和秦飛差了幾條街,要是真遇到秦飛自己解決不了的危險,他們幾個就算一起上了,也不過是多些炮灰而已。跟著秦飛去邵家宣的家,無非是充充場面,嚇唬人罷了。
小吃攤子上的人,見到一位黑衣鎮督坐了過來,大多埋頭苦吃,不敢多言。
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留著淡淡的鬍鬚,臉上還有幾枚紅紅的青春痘,他穿著白色長袍,手中拿著一柄折扇,背上還背著一個書筐。一般人見到他,還以為是個來安州參加考試的書生呢。
他放下書筐,毫不畏懼的坐在秦飛對面,要了幾份小點心,緩緩抬起頭,朝著秦飛笑了笑。
秦飛乍一看,還以為是書生的禮貌性笑容,可他定睛一看,差點就叫出聲……
魏丙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