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時候,納吉妮和格林哈特停了下來,在一片水窪附近飲馬,凱曼騎馬靠近的時候,納吉妮用手遮擋著刺眼的日光說:「凱曼,我們休息一會,野蠻人也該喝水了,他要是渴死,主母會生氣的。」她輕輕踢著腳前的石頭,熱辣的陽光似乎點燃了荒野,到處是升騰的熱浪,就連石頭都熱的燙手。
西塞羅長出了一口氣,他的舌頭不再靈活,乾巴巴的嘴唇裂出了血痕,荒野的正午太可怕了。格林哈特脫下自己的白色的長袍,鋪在地上,納吉妮面無表情的坐下,拿出皮水囊開始給鼠臉雕餵水,格林哈特則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邊。
納吉妮似乎看穿了西塞羅的心事,冷哼了一聲說:「粗俗的野蠻人,我警告你,如果你想逃跑,我一定會挑斷你的腳筋!」
凱曼牽著自己的白馬,走到水窪旁邊,水窪只有半米見方,三匹高頭大馬同時飲水頓時使水窪周圍變得擁擠,淺淺的水窪很快就像白內障病人的眼睛,混濁不堪。凱曼走到西塞羅身邊,將自己的皮水囊遞給了西塞羅,納吉妮的目光忽然從鼠臉雕的身上移開,惡狠狠地朝西塞羅大喊:「喂,你這個骯髒的野蠻人,去那裡喝水!」她指向水窪,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鄙夷。
西塞羅緊握著皮水囊不放手,猛喝了一口水,大聲吧嗒著嘴說:「最善良的小姐,我願意聽從你的命令,我真摯的邀請你一起享受這場盛宴。」
「卑賤的男人!」納吉妮肩膀一聳,站在肩膀上鼠臉雕呼嘯而起,俯衝下去,朝西塞羅的腦袋狠狠啄了一口。
「納吉妮小姐!」凱曼揮動頭盔,驅散了鼠臉雕,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是騎士的俘虜,騎士有自己對待俘虜的方法!」
「凱曼騎士!」納吉妮臉色驟變,厲聲喊著凱曼的名字,似乎在提醒他,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凱曼朝著納吉妮微微一躬,做出恭敬的姿態「主母說過,這個人對家族非常重要,我想納吉妮小姐不會違抗主母的意願。」凱曼的話沖淡了納吉妮的怒氣,她忿忿的看了幾眼西塞羅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鼠臉雕身上。西塞羅沒有再說話,他不願意和一個怨婦沒完沒了的吵嘴,他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意願,當他放下皮水囊的時候,納吉妮驚訝的發現可以裝下十幾斤清水的皮水囊幾乎輕了一半,西塞羅炫耀般的拍著咚咚做響的肚皮,打著響亮的飽嗝,朝納吉妮伸出了油光光的舌頭。
荒野的中午雖然炎熱,但總好過頂著日頭急行,四個人坐在離水窪不遠的地方,長途跋涉讓每個人都感到有些疲倦,背對著太陽,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喝飽了水的鼠臉雕似乎並不介意毒辣的陽光,在眾人身邊跳來跳去,很快,它對陌生的西塞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悄悄接近西塞羅,不時伸出尖嘴試探性的啄著他的靴子。西塞羅坐在地上半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也不動。鼠臉雕的膽子漸漸大了,跳到他的胳膊上,用力撕扯著他的左胸口的胸甲。假睡中的西塞羅忽然睜開眼睛,猛然間掄起了胳膊,一雙大手猛的扣住了鼠臉雕,像它主人一樣驕傲的鼠臉雕無力的揮動著雙翅,將身邊的塵土高高的揚了起來。
在一陣塵土瀰漫的扎掙過後,西塞羅在鼠臉雕的肋下拽走了一大把灰色的羽毛。
鼠臉雕慘叫了一聲,從地上掙扎起來直飛沖天,再也不肯落下來。西塞羅的舉動把凱曼和哈林格特都嚇了一跳,鼠臉雕是納吉妮最心愛的寵物,平時他們連摸一把的膽量都沒有。
「呼!」西塞羅將抓滿羽毛的手掌平攤在眼前,用力吹走了細小的絨毛,用兩根手指捏著一根長長的翼毛,笑嘻嘻的對納吉妮說:「啊哈!美麗的小姐,你難道不想家嗎?來吧,用這個沾著寂寞荒野的爛泥寫封家書。」
「卑賤的男人!竟然敢傷害我的寵物!」納吉妮氣的臉色醬紫,從地上一躍而起,抽出掛在馬鞍上的鉤鏈,在空中掄了一圈,朝著西塞羅狠狠的砸了下去,西塞羅側身避開,飛快的從地上一躍而起,抓過凱曼插在地上的雙刃劍,雙手握劍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納吉妮小姐!」凱曼伸開雙臂擋在西塞羅身前「主母再三叮囑,她需要湛藍徽章的持有者活下來!」
「凱曼騎士,我是你的主人!閃開!」納吉妮眼睛閃爍著仇恨的火焰,好像隨時會吞噬一切。
「納吉妮小姐,請聽從主母的命令。」凱曼說話不卑不亢,堅持擋在兩個人中間。
「凱曼!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納吉妮怒火中燒,眉頭緊鎖,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凱曼一起處決。這時格林哈特把納吉妮拽到了一邊,在她耳邊輕輕嘀咕了幾句,納吉妮幾次想要轉身都被格林哈特死死拉住了,最後納吉妮似乎被格林哈特說動了,她喘著粗氣狠狠剜了西塞羅一眼,厲聲對凱曼說:「鬆開他的繩索,咱們上路!」
離開水窪以後,西塞羅依然和凱曼走在一起,這次他是用自己雙腳走路,納吉妮和格林哈特雖然還在他們的前面,但是距離縮短了很多,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一轉眼就能和凱曼會合。納吉妮手裡握著長長的鉤鏈,不時回頭向西塞羅投去歹毒的目光。
西塞羅的腦袋依舊像撥浪鼓一樣四處張望,這次寡言少語的凱曼卻先開了口,他低聲對西塞羅說:「你要是想活命,就必須打消逃跑的念頭!」西塞羅腦子裡全是如何重新獲得自由,經過凱曼的提醒,他才恍然醒悟,他心想:「原來納吉妮這個婊子放開我,是想趁我逃跑的時候殺了我!」他乾笑了一聲說:「凱曼,你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凱曼這時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一些,他看著納吉妮的背影說:「我只是不喜歡女人指手畫腳,不過你別忘了,你是我的俘虜,我的雙刃劍最喜歡新鮮的血液。」西塞羅下巴的絡腮鬍子抖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凱曼的聲音又一次在他耳邊迴響:「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你最好少喝點水。」
四個人在寂寞荒野上慢行了兩天,納吉妮幾天故意放鬆警惕,可是西塞羅根本不加理睬,除了趕路就是倒頭睡大覺,好像甘心做一名俘虜。納吉妮不得不下令加速行進速度,就像凱曼所說的,他們還有很長一段路好走。納吉妮和格林哈特依舊走在前面,西塞羅坐到了凱曼的身後,兩人共乘一匹馬,格林哈特給三匹馬施加了加速魔法,此時的三匹戰馬簡直像飛一樣,西塞羅耳邊風頓時聲大做。
三匹馬逐漸馳入寂寞荒野的深處,荒野中的道路逐漸模糊不清,稀少的水窪和零星的綠色在眾人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巨大的岩石和粗大的砂礫,巨大的骨架不時出現,陰森的白骨高高指向天空,彷彿招魂的靈幡。寂寞荒野是西塞羅最熟悉的地方,飛速前進了幾天以後,他徹底打消了逃跑的念頭,他甚至從來不知道寂寞荒野中還有這樣的地方,沒有水源,沒有任何生物存在的痕跡,他現在心裡多少有些擔心,擔心納吉妮會把他丟在這裡,揚長而去。
凱曼的皮水囊越來越乾癟,濕潤嘴唇已經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雖然缺少水分,西塞羅卻不覺得餓,大概魔法師格林哈特在水裡做了什麼手腳,否則他們早就變成了一具具乾屍。西塞羅腦袋暈暈的,只覺得四周的荒野到處是滾燙的濃煙,自己的嗓子眼裡也在跟著冒煙。
十天以後的下午,靠在凱曼身上的西塞羅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幾隻金角駱駝圍在一株巨大的仙人掌旁邊曬太陽。漸漸的,他的眼睛裡滿是超過六米高的仙人掌,甚至有上百株的仙人掌生長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些閃著銀光的長刺,西塞羅一定會跑到陰涼的樹林美美睡上一覺。
「快到了!」凱曼的聲音有些激動,堅韌的騎士也會對無情的荒野產生一絲恐懼。西塞羅朝前面望了一眼,納吉妮和格林哈特的影子變得越來越小,一陣風吹過,他嗅到了一絲濕潤的氣息。西塞羅精神一震,嚥著口水喃喃自語:「我想前面應該有條甜水河。」
戰馬似乎也興奮起來,它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山坡,陣陣清風讓人精神一振,凱曼長出了一口氣,鳥瞰著下面的綠瑩瑩的盆地說:「晶之堡到了!」